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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教我看片嗎? 01

烯歐兔 | 2021-07-05 10:12:10 | 巴幣 38 | 人氣 572

 一下、二下、三下、四下……

  『護理師,老實講,依你的經驗,我活不活得過這一個禮拜?』

 十五、十六、十七、十八……

  『我、哈,剛剛看了我的片子、哈,我的肺炎變得、哈,更嚴重了,我應該活不過明天、哈、哈。』

 二二、二三、硌咖、二五……

  『護理師!我爸爸好像喘不過氣!』

 四四、硌咖、四六、四七……

  『學弟,你是主護快下來紀錄,我來壓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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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不捨的,往往都是那些笑臉迎人、談吐有禮、且將心比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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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即將下大夜的那一天半夜。與小夜班的學姊交完班,例行地要從12房到18房一間一間的查房,看看病人們睡著了沒,有沒有陪病者,化療是不是還在線上,set(點滴管路)到期了沒。

  打開17房房門,灰伯的床頭燈還亮著。拉開圍簾,灰伯笑著跟我問好,雙眼瞇成一條線。

  『阿伯你還不睡覺喔?』時間已經來到了凌晨0:35分,安靜得能清楚聽見隔壁床大哥的鼾聲,我放低音量詢問。

  『我睡不著。』阿伯苦笑。

  然而我沒有辦法給予什麼實質的建議,只詢問了需不需要睡覺藥、或者要不要幫他關個燈,但是灰伯搖了搖手表示沒關係,他再閉目養神休息一會兒就好。

  在我離開17房前,灰伯叫住了我。

  『護理師,老實講,依你的經驗,我活不活得過這一個禮拜?』他收起了平常的笑容,態度相當嚴肅地詢問我。

  灰伯是MDS(骨髓增生不良症候群)的病人,這次因為RLL Pneumonia(右下肺肺炎)入院、SARS-COV-2 (-),這次來治療他肺炎的情形,入院兩天,目前血氧也都可以維持在95%以上,人也沒有發燒、沒什麼不舒服,就僅僅是口服藥物,是我這一段最乖的病人之一。

  我想了想查房前我有看過他的CXR(胸腔X光),確實右下肺白白的,但我畢竟不是什麼感染科或胸腔科專家,我只是血液科路障,我也沒辦法臆斷現在灰伯治療的成效,我只能根據我遇過的Hema(血液科)病人治療情況去回答灰伯。

  『可以啦!只是肺炎而已!對症下藥就會好!』

  灰伯沒有回答我,掛上了熟悉的、那慈祥的微笑,跟我道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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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大夜後放一天假,接著上小夜,跟我交班的是我昨天才交班給她的白班學姐,學姐在交班前用著「果然年輕的肝就是不一樣」的憐憫表情看著拉椅子過來坐的我。

  交班到了灰伯,學姊提到昨天小夜班灰伯有輸血,輸血完之後整晚都沒睡,今天白天都很疲倦,睡了整天。(輸血前會打抗組織胺,副作用是頭暈嗜睡,可想而知打完後會睡爆,晚上理所當然不用睡)

  交完班、取完藥,推著護理車的我來到了灰伯所在的17房,灰伯正躺在床上睡覺覺。因此我輕聲地喚醒他,幫他量了量體溫,38.6°C;這代表要抽B/C(血液培養)了,偏偏灰伯沒有Port-A(人工血管)或CVC(中心靜脈導管),只能抽PB(周邊血液)

  在抽血的過程,我發現灰伯開始喘起來,我認為是發燒造成的,有可能是前一天輸血後的輸血反應。於是我打電話告訴Duty(值班醫師)李醫師,和VS李討論了現在灰伯的情況,VS李覺得比較像是肺炎加劇影響的,所以她幫我開了N/C(鼻導管)、改了Anti(抗生素),也預計下樓照個CXR。

  『阿伯,你現在還好嗎?』我一邊詢問,一邊準備氧療設備。

  『我、很喘、哈、』灰伯看起來沒什麼精神,病懨懨的望向我。

  『等一下我們下樓照個X光,看看現在肺部的情況,好嗎?』,我輕輕地將鼻導管切合到灰伯的鼻孔:『現在我們戴個氧氣,看看喘的情況會不會比較好一點喔!』

  灰伯點點頭,沒有笑容。

  在用氧的過程,灰伯的呼吸pattern慢慢的好轉,1L/min 氧氣的Support就可以讓他比較舒服一點,看起來確實是肺炎造成他現在的不適感

  下樓照完CXR的灰伯回到了床上,還是看得到他喘的情形;幫他戴回他的氧氣後,我回到我的工作車上準備On catheter(靜脈留置針)的工具。

  準備好放針的工具,原本拿手機似乎要打電話給家屬的灰伯看到我走了過來就放下了手機。

  『阿伯沒關係,你可以講電話,不會影響到我,我先幫你找合適的血管放針。』我蹲了下來,在灰伯的右手綁上壓脈帶。

  灰伯用慈藹的眼神對我微笑後,便開始打電話給他的女兒。

  我很專注在放針,深怕一個不小心沒放好會讓灰伯被我再扎一針,雖然我記的不是很很清楚,但我是這麼聽到灰伯跟女兒說話的。

  『現在、哈、護理師在幫我打針、哈,我覺得現在、哈、情況很糟、哈,你們最好、哈、做好心理準備、哈、』

  『我、哈,剛剛看了我的片子、哈,我的肺炎變得、哈,更嚴重了,我應該活不過明天、哈、哈。』

  幫灰伯放好針,吊上點滴後,灰伯喘的情況好了不少,我詢問他是不是會看X光片。

  『我在退休之前,哈......差不多二三十年前,我是總院的放射師啊......』灰伯笑了笑,那笑容裡沒有一絲的自負,多得是謙遜以及對過去的懷念。

  『那,阿伯,你剛剛怎麼看自己的片子?我只看得懂心臟在哪裡,然後白白的一片而已。』對,我就廢。

  『我的右下肺,很不樂觀哈、』講了太多話,眼看灰伯又要喘起來了。

  『等等,阿伯你先好好休息啦,我不要跟你聊天了,你講話會變喘,』我收拾收拾他的病床環境,在離開病室前回過頭來問他:『等到你比較舒服之後,你可以教我怎麼看片嗎?』(我是指X光片)

  灰伯點點頭,虛弱地對我搖搖手。

  回到護理站,我打電話給Duty:『李醫師,17房的灰伯CXR麻煩幫我看一下,剛剛照好了。』

  電話那頭的VS李回答我:

  『他的右下肺很不樂觀喔,完全沒有變好,變差很多。』

創作回應

凌壬
會不會有像<<良醫>>那樣的情節,當音樂響起時...
2021-07-06 09: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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