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紀元67年,弗塔古亞19歲)
「沒想想到我們還有辦法像這個樣子聚集在一起。」
弗塔古亞看著地下室的大家,
「在這種年頭……實在不容易。」
「我想起了以前的時候呢!」莉雅笑嘻嘻的說,「那個時候大家都是好孩子,大家都好可愛呢。」
「……莉雅,我們都已經成年了,拜託別這樣。」弗塔古亞忍不住說,「領航員的工作還好嗎?」
「嗯,商會的大家都很努力呢。」
「那……」弗塔古亞不知道怎麼開口。
「洛奇哥也很有精神喔。」
「挪雅維倫現在是森林精靈的說客吧?」
「嗯,因為黑暗精靈的事,至高王不太主動。」美麗的女精靈嘆了口氣,「如果他積極一點,或許事情會更順利的說。」
「克萊耶特的存在,已經算是自然現象等級了,」弗塔古亞無奈的搔搔頭,「我想沒有必要期待他做什麼表態吧。」
「他真的很麻煩欸,」坐在弗塔古亞身邊的德維許抱怨,「到底在堅持些什麼?我們在外面那麼努力欸。」
「這麼說來,我有聽說你們在赫克特一帶做了不少事,」弗塔古亞思索著,「有些人要求庇護……」
「政治犯很多啊,像是布列伊斯家族的人。我們超忙,像現在這樣出來外面,搞不好回去之後整個地方都被抄了!」
「真辛苦呢。」
「也還好啦,」史塔夏回答,「而且,孤兒院的人也會來幫忙啊。」
「那群白痴幫不上忙啦!」德維許插嘴。
「妳嘴巴放乾淨一點,臭女人。」
低沉沙啞的聲音從角落傳來。
史庫尼滿臉倦容,眼裡佈滿血絲,從剛剛開始就不停朝肚子裡面灌麥酒。
上次分別只不過是幾年前的事情,但史庫尼他們卻像是活活經歷了半個世紀。當年那個渾身精力的布洛德少年,如今落腮鬍跟鬢角的白髮相接,怎麼看都是個有了年紀的男人。光看外表,大概不會有人相信他們是一起長大,年齡相仿的一群人。
「……你還好嗎?」弗塔古亞試探性的問。
「各種破爛事啊。」史庫尼打了個嗝,劣質麥酒的氣味擴散開來。
「菲西斯是天下第一爛地方,」他扔掉了空酒瓶,「天氣冷得要死,巨人跟古神到處都是。在路上隨便走都找得到屍體,哪天在外頭掛了也沒人多看一眼。」
史庫尼說著,又開了一瓶酒。
「可以別喝了嗎?」德維許冰冷的說。
「不喝不行啊……」
史庫尼的手神經質的顫抖著。弗塔古亞知道,這是酒精中毒的症狀。
「天氣冷得要死……不喝不行啊……」
在以前,傑昂率領的這群人是無所畏懼的少年,偶爾從城裡弄到一點酒或大麻就可以樂上一整天。現在他們沉默、抑鬱,彼此之間也不怎麼說話。所有的人身上都有疤痕,盧恩斯還瞎了一隻眼睛。不知怎麼的,弗塔古亞總覺得他們在刻意迴避和其他人的互動,甚至連對話都不怎麼參與了。
恐怕不會有人知道,這幾年間他們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吧。
「那麼……」弗塔古亞問起他最在意的問題,「傑昂在哪裡?」
史庫尼看了他一眼,又仰頭灌了一口酒。
「傑昂他……不會來了吧。」萊娜開口,「他不是那麼安於和平的人。」
「傑昂不來了嗎?」妮娜看了一眼姊姊,又看向史庫尼,「吶,傑昂不會過來了嗎?」
「對啊,史庫尼,」莉雅摀著胸口,「傑昂難道……呼咦!」
一隻手搓揉著莉雅的屁股。
「你們開什麼玩笑啊,」傑昂不知何時出現在後頭,不當一回事的揉捏著莉雅,「你們以為我會放著這個屁股不來摸嗎?」
「傑昂!」莉雅驚呼,轉身一把抱住了傑昂,「你又長大了!」
「妳這樣抱我的話,我就沒辦法摸妳屁股了。」
「喝啊!」莉雅一拳把傑昂揍倒在地上,不過臉上的表情一點都沒變,「真是的,還在做這種事,傑昂仍然是個不會撒嬌的孩子呢♥」
「誰在跟妳撒嬌啊。」傑昂起身,把鼻血抹掉。
「傑昂,」妮娜跑到他身邊,害羞的說。
「呦,妮娜,好久不見。」傑昂摸摸她的頭,妮娜開心的笑了起來。
「傑昂,」
弗塔古亞正色走到他面前,和傑昂面對面看著彼此。每次看到他,弗塔古亞就彷彿看到自己的對立面,他們兩個是如此了解彼此,卻又那麼的不同。
「你願意出席我召集的會議,我真的很高興。」他對傑昂友好的伸出手。
「喔,那就繼續高興吧。」傑昂轉身走向史庫尼。
「……」
弗塔古亞差點忘記傑昂是個混帳王八蛋了。
「你沒死啊。」史庫尼用拳頭錘向傑昂的胸口。
「在你翹掉前捨不得走。」傑昂說,「我把他帶來了。」
弗塔古亞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但是,史庫尼那群人全部都站了起來。
傑昂小心的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盒子,吸了一口氣之後打開。裡面躺的,是人類的一截指骨。
其他人還沒搞清楚狀況,他們就安靜的將裝著骨頭的盒子傳了一圈,然後低頭,連傑昂都陷入沉默。
弗塔古亞這才注意到,那群從以前就跟著傑昂,跟他走最近的幾個,如今少了一人──雷卡多不見了。
傑昂讓小盒子維持打開,小心翼翼的放在史庫尼的位置旁邊,好像兩人肩並肩坐在一起一樣。
「所以還有其他人沒到嗎?」在那難以言喻的沉默後,傑昂像是什麼事都沒有一樣問道。
經過這幾年,傑昂身上的痕跡也增加了。他的皮膚黑了一點,頭髮像是用匕首隨便亂砍的,他長了點肌肉,不過並不像史庫尼那種誇張的強壯,右眼下方刺了個沒看過的圖騰,從半指手套露出來的手指上到處都是疤痕。
「我想差不多了,」弗塔古亞回答,「我想,我們該開始進入正題了。在夸爾杜姆聲勢那麼高的時候,像這樣聚首的機會已經很少了。」
弗塔古亞攤開了桌上巨大的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