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子……。』
「咦?」少女聽到有人在呼喚他。
「茜,妳怎麼了呀?」小天狗跟在身後,一頭霧水的不知道是什麼狀況。
茜回過頭,望著空無一人的京都街道。「泰明……泰明在呼喚我!」
話說完,就直覺的往聽到聲音的方向跑去。
「喂!茜妳倒是等等我啊!妳要去那啊?」小天狗跟了上去。
* * * * * *
一名擁有翠綠色長髮的俊美少年,站在陰暗散亂的廢屋前,自他美麗的雙色瞳望出去的眼神,是如此空洞而絕望。
少年不發一語的站在雜亂的草叢前,望著當初在這廢屋前曾發生的事。
「神子……。」少年緩緩的張開雙手,默默的注視著手掌。
記得第一次遇見那個少女,是在這陰暗的廢屋前。
那時,少女在他面前流下晶瑩的淚珠。
透明的液體,暖暖的、熱熱的,落在掌心,微熱的溫存卻印在他的心中消之不去。
他回想少女落淚時的容顏,不捨與悲傷的表情,他無法理解,那是什麼感情。
少年將手緩緩移向自己的胸口。
胸口一陣又一陣的悸動與苦悶,到底是什麼?
無法理解……無法理解……
「泰明!」就在這時候,少女響亮的聲音傳到了少年的耳裡。
「神子……。」
那一瞬間,他有種極為喜悅的心情,他是如此高興見到前來尋找他的少女。
那一瞬間,他有種矛盾而無法解釋的心情,收起愉悅的心情,換上平素不茍言笑的表情。
「我們一起回去吧!」少女燦爛的笑著,她伸出雙手要迎接他。
「我不能回去,也已經不能回去了。」少年別過頭,他覺得此刻少女的微笑好刺眼,他好想接受,卻沒有勇氣接受。
「為什麼?」少女露出失落的表情,她不懂。
「對神子沒有用的道具,就沒有利用的價值。」少年有種心痛的感覺,但是,他不懂,不懂這是什麼感覺。
「沒這回事!我從來沒想過把八葉當成道具!一次都沒有!」少女拉扯少年的衣袖,急著要解釋。
「我跟其他人不一樣……」講到這裡,少年的聲音更顯低沉。
「泰明……跟其他八葉有什麼不同?」少女不解的表情掛在臉上。
「我不是人……」少年的表情有一絲絲的猶豫與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不是個普通正常的人。
猶豫為何自己對這樣的心情如此矛盾,又無法理解。
「泰明……泰明跟大家都一樣啊……!」
「不一樣!!」少年握緊了拳頭。「我是師父安倍晴明做出來的人,我不是人!」
少年的表情變得憂鬱而哀傷,但他無法釋懷這樣的感覺。
於是那樣的痛苦,在他的心中輾轉反覆,好痛、好痛……
少女在原地楞了一下,她靜靜的望著眼前的少年。
從她單純的心思望出去的的少年,看不出一絲任何和人有不同的地方。
「師父說,我是為了尋找至重之物才誕生到這個世界的,我曾經認為那就是妳。」少年低著頭。
「可是現在我已經失去了道具該有的價值,而且我不是人,所以,沒用的道具對神子來說,並沒有用。」使終低著頭,他不敢面對少女如此純淨的眼神。
「就算……」少女沉默了一會兒。「就算泰明不是人……可是跟我們又有什麼差別呢?」少女走近少年,望著少年美麗的雙色眼眸。
「泰明還是泰明啊……」
此刻,少年晶瑩剔透的眼淚崩潰了!
旋在眼眶許久的淚水,不明白、無解的情感;一陣又一陣的心痛、對自我的否定、不信任,在少女說出這句話的瞬間,所有無法釋懷的感覺、情緒,全都被瓦解了。
少年再度撫摸自己的胸口,他感覺到溫柔的光芒,像溫暖的陽光般,慢慢的滲入了他的心中。
要去解釋這樣的感覺仍舊是個難題,但此刻,他似乎有所開竅,本來凍結在胸口的不安與疑問,好像在一瞬間消失無蹤。
「神子……。」少年望著少女許久。
終於露出難得一見的微笑。
* * * * * *
他睜開眼。
她的微笑,仿彿剛剛還存在的。
泰明站在晴明宅中的池塘旁,望著尉藍的天空許久。
回憶起那時的情景,胸口不由自主的就會湧出一股暖流。
想必是那位少女留下的吧?
自從四神再度回到平安京上空,京城之亂被平定之後,在那一場驚天動地的戰役中,那位少女就失去了蹤影。
少女是否……回到原來的世界去了呢?
還能再……見到那位少女嗎?
為何此刻他的心情如此紊亂?
無法理解……
泰明習慣性的將手放在胸口。
回憶留下的溫存,竟是這樣珍貴,珍貴的讓他,不捨鬆開……
「泰明!」晴明走到庭院,輕聲的呼喚。
「是,師父。」泰明回過神來,尊敬的向晴明點了頭示意。
「你在思考些什麼呢?」
泰明沉默了好一會兒。「形形色色……。」總覺得回答的有些牽強,卻也找不到更好的回答。
「你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的話嗎?」晴明若有所思的看了泰明一眼。
泰明沒有回話,他只是靜靜的望著晴明。
「你乃是為了尋找至重之物,方才誕生……。」晴明撫了撫鬍鬚。「你是否已經尋找到此物了呢?」說完,便轉過身回到宅中。
「……至重之物。」泰明喃喃自語著。
其實他的心裡或許已經有了答案,可是,這個答案後面,卻還有好多好多的問答題。
無法理解啊……。
* * * * * *
北山悠然而寧靜,人煙稀少。
平素無事時,泰明常會到此,隻身靜靜的思考,聽聽大自然的聲音。
萬物的面貌,是這樣快速的在不斷改變。
北山深山裡有一池清澈的泉水,泰明走到了池邊,褪下嚴謹的黑白相間道服,換上了白色浴袍,放下了長髮,緩緩的走進池裡。
水溫有些冰涼,但並不及他此刻心的溫度這般低。
那感覺像是寂寞,像是什麼揪結住他的心,像是內心被冰天雪地覆蓋般,他靜靜的聽著自己內心的聲音,這般複雜、這般雜亂、這般無法整理出任何結論。
為何……這似心有千千結的情緒,總是無法理解、無法輕易的拭去?
「神子……。」他不自覺得呼喚了少女的名字。
「神子……。」再次呼喚。
就在這時後,身後的草叢突然有了動靜!
「誰?!」泰明快速的回過神,精神集中的注意著四周的情況。
草叢晃動的越來越厲害,泰明起身,手勢已經準備好。
「唔……」是人的聲音?
「這裡是那裡呀?」是少女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從草叢裡走出一個少女。
「……神子……」泰明楞了許久,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即便他此刻的表情,仍然跟平常一樣,沒有情緒起伏,但茜的出現,確確實實撼動了他的心。
「啊呀?泰明在這裡?難道這裡是北山嗎?……」茜拍拍黏在衣袖上的雜草,看到熟識的人,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此刻,泰明內心所有的聲音都靜止了。
在見到茜的那一刻,所以紊亂的情緒,都像鬆了線般。
「神子……沒有回到自己的世界嗎?」泰明緩緩的向前走了幾步。
「我啊……」茜邊說,一邊往池子走,卻沒注意到腳邊的石頭。
「我……我……哇啊啊……!」一個不小心,整個人跌到了泰明的懷中。
泰明望著懷中的茜,所有的溫度落在他身上,好想永遠都不鬆開手。
他不自覺的抱緊了茜。
和煦的陽光穿過樹葉,灑在兩人身上的微光,畫面變的好不美麗。
「啊……泰明……。」茜有些不好意思,在泰明的懷中靜止了好一會兒。
「為什麼神子沒回到原來的世界呢?」內心的疑問浮上,泰明又問了一次。
茜稍稍的推開泰明,抬頭望著他。「因為我……我想見泰明啊……」
說完,茜的臉紅的像蘋果般。「醒來時……就在附近了……」
她記得龍神的確問過她,想要什麼願望。
可是她許了什麼願望呢?她記不太清楚。
只知道醒來時,就處在這北山的某一處,誤打誤撞,沒想到遇到了泰明。
「神子……我也……」泰明一字一句緩緩的道著,想念兩個字掛在嘴邊,卻遲遲講不出口。
想念……思念……是什麼情緒?
無法理解……
卻為何,又這般強烈?
眼前的少女,為何?為何讓他有這樣的感覺?
「哈啾!」茜小小的打了個噴涕。
望了她一眼,泰明擔心茜會著涼,牽著茜的手走到岸上。
「回藤姬宅吧,妳會著涼的……。」剛剛的話還沒說完,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我……我不要跟泰明分開,我想住在晴明宅……啊……」講到一半,茜有些傻住,她到底在講些什麼啊?
她趕緊摀住自己的嘴,雙頰又再度紅了起來。「對不起……我造成泰明的困擾了吧……」
泰明沒有多說什麼,牽著茜的手往北山的另一邊走去。
「那麼,就走吧。」也不曉得為什麼,聽到茜想跟自己在一起,他有種莫名的高興。
雖然面無表情是他一貫的作風,完全看不出他有任何高興的表情。
「泰明!可是……真的可以嗎?」茜擔心自己的口無遮攔,會造成泰明的困擾。
她知道自己一直是很直率的。
但是……她怎麼了呢?
泰明回過頭來,對著茜露出了難得的微笑。「無妨。」
* * * * * *
晴明宅。
兩人坐在晴明面前,嚴肅而隆重的行禮。
「神子,沒想到還有緣再見到妳啊。」隔著廉說話的晴明,音調聽起來輕快。
「呃……晴明大人,打擾您了!」茜再次行禮。
「不用多禮了……你與吾徒泰明一起回府,有何貴幹呢?」晴明笑問。
「呃……我……」茜一時想不出什麼好理由,於是隨口說了一個。
「我……我想當安倍晴明師父的徒弟,並跟隨在泰明身邊學習陰陽術!」話一說完,泰明望了茜一眼。
「真的嗎?」晴明問道。
茜還沒開口,泰明已經回答了。「是,神子的確這樣說。」他低著頭,有一點點心虛。
晴明沉默許久。「嗯,那麼神子就由你代為指導……。」
「不過請神子不要怠墮於陰陽術的學習。」這句話像是調侃般,晴明微笑著說。
「是!」茜雖然沒頭沒腦的扯了這個理由,不過她還是很認真的回答晴明。
「對了,既然神子已經回到京城了,泰明,你就帶他回藤姬宅告知八葉一下吧……畢竟你也是八葉的一員,須善盡告知之責。」
「是。」泰明說完,轉身便往外走了。
「啊……泰明等等我!」茜起身向晴明行個小禮示意,然後就匆匆忙忙的跟上了。
廉後的晴明有一絲笑意。
* * * * * *
被關在晴明宅外不得其門而入的小天狗,知道神子並沒有回到原來的世界,也很快就把這個消息傳開來。
藤姬宅裡,滿是熟悉的身影。
天真與詩紋得知後,並沒有責怪茜,他們仍然支持茜所做的決定,也仍然要守護她;而伊乃里聽到這個消息,高興的心情自然也不在話下。
賴久也在得知這個消息後,露出久違的笑容。
鷹通與友雅雖然接到了這個消息,卻因為公務無法離開。
不過這對他們來說,無疑是個好消息。
永泉知道之後,高興之情跟大伙們是一樣的。
神子。
對八葉們來說就像一道光般。
溫柔而和煦的光芒……
* * * * * *
茜與泰明同住了幾個星期後,茜已經稍稍習慣了。
偶爾她會跟著他外出除靈,雖然她總是出差錯。
不過他總是會即時保護她,不讓她有受到一絲絲的傷害。
而泰明的所下榻的居所,總是有著淡淡的菊花香味。
不知不覺中,她也習慣了這樣的香味。
「你教我嘛,再做一次就好!」茜雙手合十,拜託著泰明。
「神子……是這樣子的。」泰明很有耐心的教她,臨兵鬥者皆陳列在前九字訣的手勢比法。
他快速的做了一次,然後在放慢速度一個一個做給茜看。「記得嗎?」
只見茜皺了皺眉頭。「好難啊……」說完,她坐在塌塌米地板上。
「泰明……都在學這些東西嗎?」茜完全記不住泰明剛剛所比的手勢。
「神子……不用學也沒關係。」泰明用溫柔的口氣說道。
「不行啊……我答應了晴明師父要學點東西的,總不能什麼都不會吧。」茜想起自己扯的謊,還覺得有點心虛。
泰明露出溫柔的微笑。「師父不會生神子的氣的……」
「泰明……」茜愣了一下,而後給了泰明一個微笑。
「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守護神子的……」
「泰明……謝謝你……」
他望著茜的雙眸,很深隧、很美麗。
她的心如此純潔無瑕。
她的思緒如此單純而透明。
他想珍惜這樣的她;他想用盡一切力量守護這樣的她。
泰明目不轉睛的望著茜看,讓茜不知道眼神該放在那裡。
「呃……我……我臉上有什麼嗎?」茜低著頭,不好意思對上泰明的目光。
真的要仔細看的話,泰明有著一對美麗的雙眸。
一眼清澈的淡綠色。
一眼乾淨的銘黃色。
不常表現出情緒的泰明,因為陰陽師身份的關係,這雙色眼眸,更讓他增添神秘感。
「沒有。」泰明毫無思考的回道。
他只是單純的想看著她而已。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神子大人,永泉大人想見您,他在外面等您。」安倍家的女僕說道,聲音傳過薄薄的拉門。
「好,我馬上出去!」茜應聲答道。
女僕回道:「好的,我請永泉大人稍候。」
「永泉找妳。」泰明看了站起身的茜一眼。
「嗯……我馬上就回來!」茜拍拍膝蓋,轉過身拉開門,離開了房間。
泰明望著窗外的明月,擁有的是幸福的感覺。
但何謂心?何謂魂?
擁有神子的他,是否擁有這兩樣東西?
為了尋找至重之物方才誕生。
茜的再度出現,讓他肯定了至重之物就是神子。
但是做為人,尚有缺乏之物。
什麼是心?什麼是魂?
即便心裡的溫度如此溫暖,他還是感到猶豫。
為何會不安呢?
為何無法排解這樣的感覺呢?
無法理解……
* * * * * *
「神子,真的非常抱歉,這麼晚還來打擾您。」一見到茜,永泉便笑盈盈的迎接。
「不會的,不要緊!」茜給了永泉一個燦爛的微笑。
「先前聽到神子並沒有回到原來的世界時,心裡是非常高興的,但最近不便外出,所以拖到今天才來探望神子您,真是抱歉。」永泉一如往常,用溫和而平順的口吻說話。
「大家都有各自的事要忙,而且現在八葉也不須要像過去那般身負重任,所以並沒關係的,請永泉不要放在心上。」茜笑道。
永泉看茜如同往常般元氣有精神,就知道她在晴明宅這邊過的順遂。
不過他特地跑一趟,除了探望茜之外,還想知道一件事。
「對了,神子為何而留在京城,卻沒有回到原來的世界呢?」
他一直記得,茜剛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不但不覺得自己是神子,也很想回到原來的世界。
為何在一切都落幕之後,她卻沒有選擇回到自己的世界呢?
歷代的神子都回到自己的世界了啊……
「我……在龍神問我的時候,猶豫了好久。」茜閉上眼,回想當時的情況。
「請問神子,為何感到猶豫呢?」
「本來我想回到原來的世界的,但是我聽到了你們的聲音。」
啊啊,一定是八葉們的呼喚。
那神子是否也聽到他的呼喚了呢?
永泉在心裡這樣說著。
內斂而溫吞的他,其實對神子也有著深厚的情感。
「不過我醒來時,卻不是在藤姬宅,而是在北山。」茜睜開眼,望著永泉說道。
「北山……」永泉想了一下,回道:「在神子消失的期間,泰明大人常常到北山去。」
「咦……?」
「神子您……是否喜歡泰明大人呢?」永泉鼓起了勇氣問道。
茜愣了一下。
不過這次內心的答案很明顯,她似乎不猶豫了。
「嗯,我想是的……所以我才會聽到泰明的聲音吧。」她紅著臉低頭道。
或許真是因為這樣,她才會出現在北山吧!
「原來……是這樣。」
永泉的表情難掩失落,原來神子聽到的聲音,並不是自己的。
不過只要神子能夠幸福,即便能夠帶給神子幸福的人不是自己也無妨。
只要能夠看著神子快快樂樂,他就很滿足了。
「神子,雖然您選擇了泰明大人……不過只要此身仍為八葉一天,我就會以八葉的身份守護神子,所以……」永泉吸了一口氣。「若神子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還請盡量告訴我……」
「永泉,謝謝你!」毫無心機的茜笑著回道,她並不知道永泉的心意。
「那麼天色已晚,我也不便在打擾神子……請神子早點休息吧。」永泉輕點了頭一下。
「謝謝你,我有空會去看你的!」茜笑著揮手目送永泉。
永泉回眸溫柔的微笑,轉身便離開了。
而茜的心意,也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堅定。
《未完待續》
「咦?」少女聽到有人在呼喚他。
「茜,妳怎麼了呀?」小天狗跟在身後,一頭霧水的不知道是什麼狀況。
茜回過頭,望著空無一人的京都街道。「泰明……泰明在呼喚我!」
話說完,就直覺的往聽到聲音的方向跑去。
「喂!茜妳倒是等等我啊!妳要去那啊?」小天狗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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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擁有翠綠色長髮的俊美少年,站在陰暗散亂的廢屋前,自他美麗的雙色瞳望出去的眼神,是如此空洞而絕望。
少年不發一語的站在雜亂的草叢前,望著當初在這廢屋前曾發生的事。
「神子……。」少年緩緩的張開雙手,默默的注視著手掌。
記得第一次遇見那個少女,是在這陰暗的廢屋前。
那時,少女在他面前流下晶瑩的淚珠。
透明的液體,暖暖的、熱熱的,落在掌心,微熱的溫存卻印在他的心中消之不去。
他回想少女落淚時的容顏,不捨與悲傷的表情,他無法理解,那是什麼感情。
少年將手緩緩移向自己的胸口。
胸口一陣又一陣的悸動與苦悶,到底是什麼?
無法理解……無法理解……
「泰明!」就在這時候,少女響亮的聲音傳到了少年的耳裡。
「神子……。」
那一瞬間,他有種極為喜悅的心情,他是如此高興見到前來尋找他的少女。
那一瞬間,他有種矛盾而無法解釋的心情,收起愉悅的心情,換上平素不茍言笑的表情。
「我們一起回去吧!」少女燦爛的笑著,她伸出雙手要迎接他。
「我不能回去,也已經不能回去了。」少年別過頭,他覺得此刻少女的微笑好刺眼,他好想接受,卻沒有勇氣接受。
「為什麼?」少女露出失落的表情,她不懂。
「對神子沒有用的道具,就沒有利用的價值。」少年有種心痛的感覺,但是,他不懂,不懂這是什麼感覺。
「沒這回事!我從來沒想過把八葉當成道具!一次都沒有!」少女拉扯少年的衣袖,急著要解釋。
「我跟其他人不一樣……」講到這裡,少年的聲音更顯低沉。
「泰明……跟其他八葉有什麼不同?」少女不解的表情掛在臉上。
「我不是人……」少年的表情有一絲絲的猶豫與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不是個普通正常的人。
猶豫為何自己對這樣的心情如此矛盾,又無法理解。
「泰明……泰明跟大家都一樣啊……!」
「不一樣!!」少年握緊了拳頭。「我是師父安倍晴明做出來的人,我不是人!」
少年的表情變得憂鬱而哀傷,但他無法釋懷這樣的感覺。
於是那樣的痛苦,在他的心中輾轉反覆,好痛、好痛……
少女在原地楞了一下,她靜靜的望著眼前的少年。
從她單純的心思望出去的的少年,看不出一絲任何和人有不同的地方。
「師父說,我是為了尋找至重之物才誕生到這個世界的,我曾經認為那就是妳。」少年低著頭。
「可是現在我已經失去了道具該有的價值,而且我不是人,所以,沒用的道具對神子來說,並沒有用。」使終低著頭,他不敢面對少女如此純淨的眼神。
「就算……」少女沉默了一會兒。「就算泰明不是人……可是跟我們又有什麼差別呢?」少女走近少年,望著少年美麗的雙色眼眸。
「泰明還是泰明啊……」
此刻,少年晶瑩剔透的眼淚崩潰了!
旋在眼眶許久的淚水,不明白、無解的情感;一陣又一陣的心痛、對自我的否定、不信任,在少女說出這句話的瞬間,所有無法釋懷的感覺、情緒,全都被瓦解了。
少年再度撫摸自己的胸口,他感覺到溫柔的光芒,像溫暖的陽光般,慢慢的滲入了他的心中。
要去解釋這樣的感覺仍舊是個難題,但此刻,他似乎有所開竅,本來凍結在胸口的不安與疑問,好像在一瞬間消失無蹤。
「神子……。」少年望著少女許久。
終於露出難得一見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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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睜開眼。
她的微笑,仿彿剛剛還存在的。
泰明站在晴明宅中的池塘旁,望著尉藍的天空許久。
回憶起那時的情景,胸口不由自主的就會湧出一股暖流。
想必是那位少女留下的吧?
自從四神再度回到平安京上空,京城之亂被平定之後,在那一場驚天動地的戰役中,那位少女就失去了蹤影。
少女是否……回到原來的世界去了呢?
還能再……見到那位少女嗎?
為何此刻他的心情如此紊亂?
無法理解……
泰明習慣性的將手放在胸口。
回憶留下的溫存,竟是這樣珍貴,珍貴的讓他,不捨鬆開……
「泰明!」晴明走到庭院,輕聲的呼喚。
「是,師父。」泰明回過神來,尊敬的向晴明點了頭示意。
「你在思考些什麼呢?」
泰明沉默了好一會兒。「形形色色……。」總覺得回答的有些牽強,卻也找不到更好的回答。
「你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的話嗎?」晴明若有所思的看了泰明一眼。
泰明沒有回話,他只是靜靜的望著晴明。
「你乃是為了尋找至重之物,方才誕生……。」晴明撫了撫鬍鬚。「你是否已經尋找到此物了呢?」說完,便轉過身回到宅中。
「……至重之物。」泰明喃喃自語著。
其實他的心裡或許已經有了答案,可是,這個答案後面,卻還有好多好多的問答題。
無法理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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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山悠然而寧靜,人煙稀少。
平素無事時,泰明常會到此,隻身靜靜的思考,聽聽大自然的聲音。
萬物的面貌,是這樣快速的在不斷改變。
北山深山裡有一池清澈的泉水,泰明走到了池邊,褪下嚴謹的黑白相間道服,換上了白色浴袍,放下了長髮,緩緩的走進池裡。
水溫有些冰涼,但並不及他此刻心的溫度這般低。
那感覺像是寂寞,像是什麼揪結住他的心,像是內心被冰天雪地覆蓋般,他靜靜的聽著自己內心的聲音,這般複雜、這般雜亂、這般無法整理出任何結論。
為何……這似心有千千結的情緒,總是無法理解、無法輕易的拭去?
「神子……。」他不自覺得呼喚了少女的名字。
「神子……。」再次呼喚。
就在這時後,身後的草叢突然有了動靜!
「誰?!」泰明快速的回過神,精神集中的注意著四周的情況。
草叢晃動的越來越厲害,泰明起身,手勢已經準備好。
「唔……」是人的聲音?
「這裡是那裡呀?」是少女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從草叢裡走出一個少女。
「……神子……」泰明楞了許久,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即便他此刻的表情,仍然跟平常一樣,沒有情緒起伏,但茜的出現,確確實實撼動了他的心。
「啊呀?泰明在這裡?難道這裡是北山嗎?……」茜拍拍黏在衣袖上的雜草,看到熟識的人,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此刻,泰明內心所有的聲音都靜止了。
在見到茜的那一刻,所以紊亂的情緒,都像鬆了線般。
「神子……沒有回到自己的世界嗎?」泰明緩緩的向前走了幾步。
「我啊……」茜邊說,一邊往池子走,卻沒注意到腳邊的石頭。
「我……我……哇啊啊……!」一個不小心,整個人跌到了泰明的懷中。
泰明望著懷中的茜,所有的溫度落在他身上,好想永遠都不鬆開手。
他不自覺的抱緊了茜。
和煦的陽光穿過樹葉,灑在兩人身上的微光,畫面變的好不美麗。
「啊……泰明……。」茜有些不好意思,在泰明的懷中靜止了好一會兒。
「為什麼神子沒回到原來的世界呢?」內心的疑問浮上,泰明又問了一次。
茜稍稍的推開泰明,抬頭望著他。「因為我……我想見泰明啊……」
說完,茜的臉紅的像蘋果般。「醒來時……就在附近了……」
她記得龍神的確問過她,想要什麼願望。
可是她許了什麼願望呢?她記不太清楚。
只知道醒來時,就處在這北山的某一處,誤打誤撞,沒想到遇到了泰明。
「神子……我也……」泰明一字一句緩緩的道著,想念兩個字掛在嘴邊,卻遲遲講不出口。
想念……思念……是什麼情緒?
無法理解……
卻為何,又這般強烈?
眼前的少女,為何?為何讓他有這樣的感覺?
「哈啾!」茜小小的打了個噴涕。
望了她一眼,泰明擔心茜會著涼,牽著茜的手走到岸上。
「回藤姬宅吧,妳會著涼的……。」剛剛的話還沒說完,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我……我不要跟泰明分開,我想住在晴明宅……啊……」講到一半,茜有些傻住,她到底在講些什麼啊?
她趕緊摀住自己的嘴,雙頰又再度紅了起來。「對不起……我造成泰明的困擾了吧……」
泰明沒有多說什麼,牽著茜的手往北山的另一邊走去。
「那麼,就走吧。」也不曉得為什麼,聽到茜想跟自己在一起,他有種莫名的高興。
雖然面無表情是他一貫的作風,完全看不出他有任何高興的表情。
「泰明!可是……真的可以嗎?」茜擔心自己的口無遮攔,會造成泰明的困擾。
她知道自己一直是很直率的。
但是……她怎麼了呢?
泰明回過頭來,對著茜露出了難得的微笑。「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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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宅。
兩人坐在晴明面前,嚴肅而隆重的行禮。
「神子,沒想到還有緣再見到妳啊。」隔著廉說話的晴明,音調聽起來輕快。
「呃……晴明大人,打擾您了!」茜再次行禮。
「不用多禮了……你與吾徒泰明一起回府,有何貴幹呢?」晴明笑問。
「呃……我……」茜一時想不出什麼好理由,於是隨口說了一個。
「我……我想當安倍晴明師父的徒弟,並跟隨在泰明身邊學習陰陽術!」話一說完,泰明望了茜一眼。
「真的嗎?」晴明問道。
茜還沒開口,泰明已經回答了。「是,神子的確這樣說。」他低著頭,有一點點心虛。
晴明沉默許久。「嗯,那麼神子就由你代為指導……。」
「不過請神子不要怠墮於陰陽術的學習。」這句話像是調侃般,晴明微笑著說。
「是!」茜雖然沒頭沒腦的扯了這個理由,不過她還是很認真的回答晴明。
「對了,既然神子已經回到京城了,泰明,你就帶他回藤姬宅告知八葉一下吧……畢竟你也是八葉的一員,須善盡告知之責。」
「是。」泰明說完,轉身便往外走了。
「啊……泰明等等我!」茜起身向晴明行個小禮示意,然後就匆匆忙忙的跟上了。
廉後的晴明有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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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關在晴明宅外不得其門而入的小天狗,知道神子並沒有回到原來的世界,也很快就把這個消息傳開來。
藤姬宅裡,滿是熟悉的身影。
天真與詩紋得知後,並沒有責怪茜,他們仍然支持茜所做的決定,也仍然要守護她;而伊乃里聽到這個消息,高興的心情自然也不在話下。
賴久也在得知這個消息後,露出久違的笑容。
鷹通與友雅雖然接到了這個消息,卻因為公務無法離開。
不過這對他們來說,無疑是個好消息。
永泉知道之後,高興之情跟大伙們是一樣的。
神子。
對八葉們來說就像一道光般。
溫柔而和煦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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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與泰明同住了幾個星期後,茜已經稍稍習慣了。
偶爾她會跟著他外出除靈,雖然她總是出差錯。
不過他總是會即時保護她,不讓她有受到一絲絲的傷害。
而泰明的所下榻的居所,總是有著淡淡的菊花香味。
不知不覺中,她也習慣了這樣的香味。
「你教我嘛,再做一次就好!」茜雙手合十,拜託著泰明。
「神子……是這樣子的。」泰明很有耐心的教她,臨兵鬥者皆陳列在前九字訣的手勢比法。
他快速的做了一次,然後在放慢速度一個一個做給茜看。「記得嗎?」
只見茜皺了皺眉頭。「好難啊……」說完,她坐在塌塌米地板上。
「泰明……都在學這些東西嗎?」茜完全記不住泰明剛剛所比的手勢。
「神子……不用學也沒關係。」泰明用溫柔的口氣說道。
「不行啊……我答應了晴明師父要學點東西的,總不能什麼都不會吧。」茜想起自己扯的謊,還覺得有點心虛。
泰明露出溫柔的微笑。「師父不會生神子的氣的……」
「泰明……」茜愣了一下,而後給了泰明一個微笑。
「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守護神子的……」
「泰明……謝謝你……」
他望著茜的雙眸,很深隧、很美麗。
她的心如此純潔無瑕。
她的思緒如此單純而透明。
他想珍惜這樣的她;他想用盡一切力量守護這樣的她。
泰明目不轉睛的望著茜看,讓茜不知道眼神該放在那裡。
「呃……我……我臉上有什麼嗎?」茜低著頭,不好意思對上泰明的目光。
真的要仔細看的話,泰明有著一對美麗的雙眸。
一眼清澈的淡綠色。
一眼乾淨的銘黃色。
不常表現出情緒的泰明,因為陰陽師身份的關係,這雙色眼眸,更讓他增添神秘感。
「沒有。」泰明毫無思考的回道。
他只是單純的想看著她而已。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神子大人,永泉大人想見您,他在外面等您。」安倍家的女僕說道,聲音傳過薄薄的拉門。
「好,我馬上出去!」茜應聲答道。
女僕回道:「好的,我請永泉大人稍候。」
「永泉找妳。」泰明看了站起身的茜一眼。
「嗯……我馬上就回來!」茜拍拍膝蓋,轉過身拉開門,離開了房間。
泰明望著窗外的明月,擁有的是幸福的感覺。
但何謂心?何謂魂?
擁有神子的他,是否擁有這兩樣東西?
為了尋找至重之物方才誕生。
茜的再度出現,讓他肯定了至重之物就是神子。
但是做為人,尚有缺乏之物。
什麼是心?什麼是魂?
即便心裡的溫度如此溫暖,他還是感到猶豫。
為何會不安呢?
為何無法排解這樣的感覺呢?
無法理解……
* * * * * *
「神子,真的非常抱歉,這麼晚還來打擾您。」一見到茜,永泉便笑盈盈的迎接。
「不會的,不要緊!」茜給了永泉一個燦爛的微笑。
「先前聽到神子並沒有回到原來的世界時,心裡是非常高興的,但最近不便外出,所以拖到今天才來探望神子您,真是抱歉。」永泉一如往常,用溫和而平順的口吻說話。
「大家都有各自的事要忙,而且現在八葉也不須要像過去那般身負重任,所以並沒關係的,請永泉不要放在心上。」茜笑道。
永泉看茜如同往常般元氣有精神,就知道她在晴明宅這邊過的順遂。
不過他特地跑一趟,除了探望茜之外,還想知道一件事。
「對了,神子為何而留在京城,卻沒有回到原來的世界呢?」
他一直記得,茜剛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不但不覺得自己是神子,也很想回到原來的世界。
為何在一切都落幕之後,她卻沒有選擇回到自己的世界呢?
歷代的神子都回到自己的世界了啊……
「我……在龍神問我的時候,猶豫了好久。」茜閉上眼,回想當時的情況。
「請問神子,為何感到猶豫呢?」
「本來我想回到原來的世界的,但是我聽到了你們的聲音。」
啊啊,一定是八葉們的呼喚。
那神子是否也聽到他的呼喚了呢?
永泉在心裡這樣說著。
內斂而溫吞的他,其實對神子也有著深厚的情感。
「不過我醒來時,卻不是在藤姬宅,而是在北山。」茜睜開眼,望著永泉說道。
「北山……」永泉想了一下,回道:「在神子消失的期間,泰明大人常常到北山去。」
「咦……?」
「神子您……是否喜歡泰明大人呢?」永泉鼓起了勇氣問道。
茜愣了一下。
不過這次內心的答案很明顯,她似乎不猶豫了。
「嗯,我想是的……所以我才會聽到泰明的聲音吧。」她紅著臉低頭道。
或許真是因為這樣,她才會出現在北山吧!
「原來……是這樣。」
永泉的表情難掩失落,原來神子聽到的聲音,並不是自己的。
不過只要神子能夠幸福,即便能夠帶給神子幸福的人不是自己也無妨。
只要能夠看著神子快快樂樂,他就很滿足了。
「神子,雖然您選擇了泰明大人……不過只要此身仍為八葉一天,我就會以八葉的身份守護神子,所以……」永泉吸了一口氣。「若神子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還請盡量告訴我……」
「永泉,謝謝你!」毫無心機的茜笑著回道,她並不知道永泉的心意。
「那麼天色已晚,我也不便在打擾神子……請神子早點休息吧。」永泉輕點了頭一下。
「謝謝你,我有空會去看你的!」茜笑著揮手目送永泉。
永泉回眸溫柔的微笑,轉身便離開了。
而茜的心意,也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堅定。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