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三日,結束了上午的課程,午休時間,鈴木哲便提起書包蹺課離開學校,由於這數日他咳嗽不止,所以同學們也相信他是因為身體不適才早退。
為了避免被佐藤靜發現他早退的事,所以鈴木哲還刻意繞了遠路、走了另一側的樓梯下樓離校。
在回家以前,他先繞至超市取出母親香子提供給他的食材清單,心懷感激地取出母親因此多給他的零用錢,將上頭繁雜的項目一項不漏地全數購入。
提著書包與食材返家後,他沒先換回居家服,只是先洗了手、戴上口罩,入了廚房便捲起袖子開始按照母親提供的食譜處理食材。
畢竟,他只做過一些簡單方便的料理,所以對於這樣作法相對繁複不少的食補料理並不具信心,而且他相信自己得花不少時間摸索與準備,所以才會選擇蹺課。
他低著頭悉心切剖食材、途中也是止不住咳嗽,雖然戴上了口罩,但是一旦喉嚨發癢,他便立即別過頭,擔心會因此將病菌染上食材。
將料備妥,才準備將食材下鍋翻炒,他的眼角餘光瞥見似乎有人影,因而抬起頭轉過身,這才見到佐藤靜稍顯訝異地微啟唇瓣,同樣手中提了超市塑膠袋。
「咦……?」
──原來,彼此想的是同一件事。
在兩人著裝完畢後,站在玄關,鈴木哲搔了搔臉頰低語:「那個……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一般人的聖誕節是怎麼過的,所以、所以如果和妳的期待有落差的話……」
瞇起笑眼輕輕搖首,佐藤靜打斷了鈴木哲的話語道:「不,請別這麼說,正因為幾乎未曾體驗過聖誕節的氣氛,所以這一次的過程都會是我珍貴的回憶。」
她習慣性多禮地躬身道:「我才要感謝鈴木同學你願意答應我強人所難的要求,帶我體驗聖誕節,今晚請多指教。」
鈴木哲也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微微躬身:「啊,我、我也是,今晚請多指教了,不過……」
挺直腰桿,聽著鈴木哲似還有後話,她狐疑地微攲著腦袋瓜,他也瞇起笑眼道:「一開始是我約的妳,所以強人所難的人是我才對,謝謝妳。」
「……嗯。」
不明所以,佐藤靜感覺自己似乎難以直視鈴木哲的笑顏而低下了頭,該怎麼說呢……好像莫名覺得緊張了。
「走吧。」
「嗯。」
在附和過後,佐藤靜倏地又抓住他的手臂:「等等。」
「怎麼了?」
隨後,她將手伸入提著的紙袋,從中取出一條褐色的蘇格蘭格紋圍巾,輕抿了抿唇、將之遞至鈴木哲眼前:「這個……我原來打算晚點再交給你的,但是現在才發現你沒戴上圍巾,我聽說咳嗽最好盡可能保持頸部溫暖,所以……雖然不是手作的,但是、那個……要是你能喜歡就好了。」
愣著接過了圍巾,鈴木哲頓時感覺眼前的一切並沒有實感:「謝、謝謝……」
──收到圍巾作為聖誕禮物,這簡直像是……
一思及此,他羞窘地即刻摀著嘴別至一側。
──冷靜,鈴木哲!又不是手織圍巾,這才不是情侶間限定的聖誕禮物,別再擅自高興了!
總算透過自我解嘲冷靜下來以後,他才將圍巾纏繞戴上,隨後也見到佐藤靜赤裸著雙手,他也由自己的斜背包取出一只紙袋,將之遞予佐藤靜。
接過紙袋,佐藤靜眨了眨眼:「可以……拆開嗎?」
「唔嗯……不如說,現在就拆吧。」
拆開紙袋,佐藤靜從中取出一雙玫紅色、綴著深咖啡色蝴蝶結的素雅女用手套,光是這一幕就讓鈴木哲沒來由地緊張害羞,他掩著嘴道:「我、本來也打算晚點再給妳的,可是妳的手這麼凍,又沒戴手套,所以……我、我一個男生也不清楚女孩子喜歡什麼種樣式……妳將就著用吧。」
沒說出來的那句話是──鈴木哲是想像著佐藤靜的樣子,覺得這只素雅的手套與她的氣質十分相襯,才會不計這款樣式比起其他價格都稍高些,硬著頭皮買下的。
像是極力斂著喜悅一般,佐藤靜的笑顏真摯內斂,將手套輕貼在心口:「……謝謝你,鈴木同學,我很喜歡!」
「啊……唔嗯,那、那戴上就出門吧。」
「是。」
往年從未留意過道旁燈飾與往來行人的鈴木哲與佐藤靜並肩而行,以為是習以為常的景色,卻未料想到今晚成為融於這夜色的一份子,不僅是感受,甚至覺得看望出去的光景都截然不同。
──這是一股瀰漫著能讓人心為之悸動的奇妙氛圍。
寒冷的風雖直面而來,但意外地並不討厭,空氣中似是飄散著難以言喻的甜膩與溫馨祥和。
而這樣的氛圍卻讓兩人更顯鼓動難安,說不上來的尷尬卻又無可迴避,話雖如此,他們並沒有後悔選擇出門過聖誕夜的這件事。
走至咖啡廳外,透過玻璃落地窗能見店內座位約莫滿席八成,裡頭多是情侶,或是談笑風生、或是相敬如賓,抑或是羞澀靜謐,只是這匆匆一瞥便能見到形形色色的相處方式,對鈴木哲而言也算是個新鮮體驗。
走近店門口,兩人定睛一瞧,才確認了站在店外焦急地翻找各自包包的男女是熟人,在這瞬間,就像反射性動作似的,鈴木哲主動牽起了佐藤靜的手,這段時日來養成的習慣、在他人面前所作的偽裝──兩人之間虛偽戀人的關係。
「石川同學、白石同學,聖誕快樂。」
由鈴木哲主動出聲打招呼,他們這才抬起頭,稍顯狼狽地回應:「啊,是鈴木同學和佐藤同學,聖誕快樂。」
「你們……看起來很困擾的樣子,有什麼能幫忙的嗎?」
白石杏似是失了血色,笑顏略顯尷尬輕輕搖首:「不……是我不小心弄丟了東西……前不久阿智投稿了這家店的徵稿活動入選,好不容易拿到情侶套餐招待券的,可是……我怎麼也找不到,也打電話回家請家人幫我找了,還是沒能找到。」
──真不愧是學年前五的優等生。
在聽見這席話時,鈴木哲腦海一閃而過的感想即是歎服。
石川智推了鏡框,溫雅的笑顏有著幾許無奈,卻絲毫沒有不悅:「你們也是打算來這裡用餐嗎?那趕緊進去吧,外頭冷,而且空席剩得並不多了。」
佐藤靜下意識地握緊了鈴木哲的手,悄然瞥見她的神情,雖然仍舊掛著微笑,但是卻有幾絲落寞,大概……
又不自覺想從他眼前逃離了吧。
該如何是好呢?
這裡……原來是他想給佐藤靜一個美好聖誕的起點的。
可是,如果他們就這麼走進咖啡廳,恐怕她也會心不在焉、坐立難安吧。
──……還真是糟糕的開場。
藏在口袋裡的拳頭掄緊了又鬆開,反覆幾回的掙扎,最後,他暗自輕歎,打開包包、取出招待券遞至石川智眼前:「這個,你們拿去用吧。」
「咦……?」
「呃,透過一點關係拿到的,所以我們用了也怪不好意思的。」
「可是……」
石川智輕輕搖首,白石杏也將鈴木哲的手給推回婉拒:「不,真的不用了,是我自己粗線條,沒關係的。」
雙方僵持不下,最後,佐藤靜伸手取過招待券,拉過白石杏的手,將之遞於她的掌心:「來,請收下吧,別再推辭了。」
「這……太不好意思了,我們……」
瞇起笑眼,佐藤靜先轉頭瞥了鈴木哲一眼,轉回面向白石杏道:「不要緊的,因為……昨天鈴、阿哲替我熬了一鍋食補還沒吃完呢。」
──……啊啊,為什麼要說出來啦!
又是一陣羞窘的鈴木哲又摀著嘴低語:「唔嗯……小靜昨天也為我做了一鍋,也是沒吃完,那個……我們回去吃那些就可以了。」
看著兩人間的氣氛,石川智與白石杏頓時認為似乎再沒有繼續推辭的理由了──畢竟,手作的食補再怎麼樣都勝過外頭的大餐吧。
他們相視而笑,總算接過了招待券。
「那麼,謝謝你們,改天讓我們請你們吃頓飯吧。」
「對、對!不過……雖然沒辦法招待這麼高檔的店,但是我知道不少美味的店家哦,到時候請你們務必要來!」
搔了搔臉,鈴木哲微笑道:「真是……不用這麼客氣,那……小靜,我們買個蛋糕就回去吧?」
「好。」
「那我們先離開了,聖誕快樂。」
兩人牽著手遠離了咖啡廳,一路上,沒有人主動開口搭話,鈴木哲不斷思考著自己計劃的第一站就告吹,接下來該如何是好,下意識地瞥向略顯神傷的佐藤靜,這才想起自己還沒鬆手的事。
「抱、抱歉……」
才一鬆開手,佐藤靜卻不自覺地握得更緊,對於早已理解的事實,卻無法坦然放下的自己感到十分厭惡──
……早在她從他的世界裡消失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決定了,就此成為他生命中的陌生人,不是嗎?
那又何以為此感到心痛與悲傷呢……?
他的幸福在另一個女孩的手中,自己為什麼就是做不到也將對方視為陌生人般的存在呢?
而她緊握的這雙手……究竟想抓住的是什麼呢?
她不清楚,只是在此時此刻,明確地感受到──
「……對不起,我、想今晚就這樣……牽著手,可以嗎?」
──自己是卑鄙的。
一次又一次,總想利用溫柔的鈴木同學來掩飾自己的悲傷與狼狽。
更重要的是──現在的她莫名恐懼著寂寞,有鈴木哲這雙厚實的手緊握著,她也不明所以地感到安心不少。
鈴木哲又何嘗不清楚佐藤靜的想法與她肯定在內心過分的自責歉疚。
如果,她覺得自己的行為是卑劣且對他有所虧欠的話……
那麼,就別怪自己試著再走近一步囉?
此時他們兩人已走至佈置滿聖誕燈飾的樹道,綴滿兩道路樹的藍白色燈光讓人宛如置身於夢幻的夜繁星海,放眼望去,往來或停駐於此的多是享受於這浪漫氛圍的情侶。
於是,鈴木哲瞇起眼笑了,語氣輕鬆自然:「嗯,我知道了,就這麼辦吧,畢竟我們是出來體驗聖誕氛圍的,所以……在這種地方,想要徹底體驗,我想……似乎也只有作為戀人才能好好融入吧?」
經鈴木哲點醒,佐藤靜才能好好抬起頭環視著周遭,看著燈海與成對的情侶們,她轉回頭定睛望著鈴木哲,他又以爽朗的笑容道:「那麼,今晚就請多指教了──作為僅此一夜的聖夜戀人。」
──要說卑鄙的話,他認為自己也不惶多讓吧?
看著鈴木哲的笑顏,她不自覺地心跳加速,因為夜晚無法看清她的臉龐,否則,鈴木哲或許能看得見此刻她臉上泛起的些許紅暈。
「……嗯。」
明明清楚這是他不願戳破狼狽的自己展現出的溫柔……
卻有那麼一瞬間,似乎產生了心為他悸動的……錯覺吧?
深夜時分,在未點一盞燈的廊上,鈴木哲的手中捧著一只小禮物盒蹲在佐藤靜的房門前抱頭掙扎、壓低聲量喃喃自語:「……鈴木哲,你真的要進去嗎?以現實社會的觀點來看,聖誕老人的行為就是私闖民宅,所以你要是走進去了,這種行為可跟變態沒兩樣噢噢噢──!」
他又一次抓亂了自己的頭髮,又蹙著眉盯著手中的禮物盒:「可是……又好想讓她重溫這種驚喜……怎麼辦……」
鈴木哲已經待在寒冷的廊上如此反覆天人交戰了半個小時,最後,他站起身,深吸了口氣,讓他混亂的思緒因而清晰不少。
──是個男人就上吧,這裡可是自己家耶!
直視著佐藤靜房間門板,他挺起胸膛、用力頷首,下一秒,卻又瑟縮起雙肩,悄然地握向門把輕輕轉動……
──居然沒有上鎖……這女孩究竟有多缺乏警戒心啊?!
他可是連鑰匙都準備好了──雖然覺得自己在取鑰匙的那一刻,莫名有種自己正在犯罪的感覺。
輕輕推開房門,他躡手躡腳地走至她的床邊,迅速將禮物盒擱在她的枕邊時,瞥見她的睡顏而愣了兩秒……
──……好可愛。
猛然搖首,他立刻退出房外,輕輕帶上門以後,才徹底放鬆了吐了一大口氣。
「呼……」
拍了拍胸口,最後再看望門板一眼,鈴木哲心滿意足地揚起微笑回房。
佐藤靜在確認門外的腳步聲走遠以後,她才睜開雙眼、坐起身,便見枕邊擱著一只禮物盒。
伸手執起禮物盒時,她想起了自己曾經向鈴木哲說過,她的父親悄悄放了禮物在自己枕邊的那段童年往事,因而不自覺地笑了。
這情形與當年真是如出一轍,雖然,今日純粹是晚上喝了咖啡而睡不著的。
取下緞帶、掀開禮物盒,擱在裡頭的是一只小熊娃娃。
憐愛地撫著小熊娃娃的腦袋瓜,她望著小熊純真的雙眸微笑低語:「……好像有點笨拙呢,我僅此一夜的──聖夜戀人。」
《虛偽同居戀人》聖夜戀人(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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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安,這裡是晴//
如果這篇不清楚小靜的反應為何如此的朋友,請先看過這系列「妳好,陌生人」這一篇哦~
不好意思,拖很久才把這次的短篇寫完,眼看日本年假可能要結束了,我現在才寫完聖誕節XDDDDDD
其實我一直在想,我覺得我個人並不擅長寫感情戲,更不擅長寫打戲,懸疑推理恐怖驚悚的更是完全不行,我到底擅長寫什麼呀www
雖然因為煩惱著這個問題,接下來不清楚該寫什麼好,包含虛偽同居戀人在內有兩個原創想寫,但是卻又想寫夢色的演目同人,偏偏產文速度比龜爬還慢|||
總之,真的非常感謝喜歡虛偽同居戀人這個系列的朋友們的支持!
其實我個人也很喜歡寫這個系列,該怎麼說呢……很療癒吧 ←
要是也能讓閱讀的朋友們同樣感到愉快就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