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幹嘛啊?鈴木哲。」
面對著電腦螢幕,鈴木哲趴在桌前埋首哀嚎著,在按下滑鼠右鍵送出的瞬間,他立刻就後悔了,也不自覺地在這寒冬裡雙頰發燙了起來。
抬起頭、下顎枕著手臂,他皺緊眉間、又一次望向電腦螢幕,上頭顯示著已成功投稿的訊息,明明八字都還沒有一撇,再加之他對自己的文筆毫無信心,雖是自己嘔心瀝血且字句肺腑,不過……畢竟是中高消費價位的知名連鎖店,理當然會優先挑選詞藻優美華麗的文章,以提升整間店的品味與格調吧?
哪是他這種小學生的文筆程度能夠痴心妄想的……
一思及此,他的心情是複雜的,一方面為了自己的文筆感到悲哀卻又意外安心,另一方面卻又對此而失落卻又慶幸著,各種矛盾的情感交織,不清楚自己究竟想不想拿下名額。
──「聖誕節……?具體來說,都做些什麼呢?那個、我……有點好奇。」
回想起佐藤靜眼底難掩的期待光芒,卻又因為顧忌擔憂著會給他帶來困擾,而盡力不表現出過分強烈的情緒,想到這裡,總覺得自己為她做這些努力也是值得吧。
只不過……提出邀約的人是他才對吧?記得自己的主謂詞也沒有弄錯,而佐藤靜的口吻卻又像是她要求自己一般卑微。
唉……什麼時候,她才能別對自己過分小心翼翼又如此見外呢?
那讓人感到難以縮短的距離感……
罷了,雖然自己時常會因為她這一點而無奈或生氣,但是畢竟對她而言這即是寄人籬下,會如此戰戰兢兢也不是無法理解。
說起聖誕節,具體而言究竟該做些什麼呢?既然都想讓她好好體驗一番了,那麼,先做點功課吧。
隨著聖誕節的腳步逼近,校內氣氛又掀起一股檯面底下的騷亂,各個蠢蠢欲動,是為這樣帶著浪漫氛圍的節日而興奮期待、又或者備感寂寥而開口抱怨,下課時間教室內外的話題多數圍繞於此。
坐在座位上的佐藤靜,彷彿第一次確切感受到校內這微妙的氛圍,或許是前兩日和鈴木哲約定好了,要一同渡過聖誕節之故,往年下意識認為這個節日與自己並無干係,自然也感受不到氛圍的絲許變化,沒想到,當自己成為那一份子時,感受會如此不同。
雖然想與人閒談討論這個話題,畢竟她不清楚一般人是如何渡過這個節日,但是在校內並無特別要好同學的她,還是僅能坐在位上,豎耳靜靜聆聽著他人的討論,雖然失禮,但或許能聽到什麼有用的資訊吧?
位於她前方座位的女同學西原,正與其他同學閒談至途中,倏地轉過身來,揚起友善的笑顏向她詢問:「佐藤同學,聖誕節快到了,妳和鈴木同學有什麼打算嗎?」
自從情人節向西原同學請教了手作巧克力的作法以後,佐藤靜與她們三人之間雖稱不上親近,但相處卻十分融洽,接到問句的佐藤靜尷尬地輕輕搖首:「不……雖然、約定好了要一起過,但是……這正是我煩惱的地方,我並不清楚聖誕節該做些什麼、該準備些什麼……」
「呵呵,這可沒有標準答案哦,每個人喜歡方式都不相同,有的人喜歡熱鬧,會選擇唱卡啦OK、開派對,或是到商場或餐廳,喜歡安靜的話也有著買個蛋糕、炸雞這類的食物在家靜靜渡過的,妳也不必想得太過深入,其實聖誕節也就是兩個人想在一起渡過的一個名目而已,所以就單看你們兩個想要怎麼過就行了。」
「想要怎麼過嗎……」
雖說想要體驗聖誕氛圍,但具體而言究竟該如何體驗,她也毫無頭緒。
此時,站在一側的皆川同學由西原同學的桌上取了張廣告單、擱在佐藤靜的桌前,食指指著上頭的Logo道:「吶,這間很有名的連鎖咖啡廳妳知道吧?他們店裡有辦這個活動,不過截稿日期快到了,如果沒有其他打算,或許可以寄去投稿試試?」
佐藤靜依她所指詳閱了活動辦法,悄然微瞠雙瞳……
──情、情侶啊……
要是擅自以鈴木同學與自己這層虛偽戀人的關係寫去投稿,恐怕很失禮吧?是否也會造成他的困擾呢?
但是,佐藤靜仍舊揚起微笑、朝著皆川同學道:「謝謝妳,皆川同學,我會參考的。」
上課鐘聲響起,當眾人各自回到座位以後,佐藤靜取出了這節課堂所需的英文課本,思忖半晌,在自己的記事本上悄然寫下了店名。
──姑且……還是查詢看看吧。
飯後,沖了兩杯熱紅茶的鈴木哲手握杯耳走入客廳,雖然電視響著新聞頻道,但是佐藤靜卻若有所思地呆望著手機螢幕,直至鈴木哲已來到她的跟前了,她卻仍毫無所察。
「佐藤同學……?」
站在她眼前已經十多秒,鈴木哲只好一臉疑惑地微攲著腦袋出聲輕喚,聽到叫喚的佐藤靜這才醒過神來,抬眼便見手中端著兩只冒著熱騰白煙馬克杯的鈴木哲,受了驚嚇似地微瞠雙瞳、趕緊伸手接過她的專屬杯子。
「啊、對不起,麻煩你了。」
在慌張之餘,接過杯子時佐藤靜的手碰觸上了鈴木哲的手背,在那瞬間,過於冰冷的觸感讓鈴木哲訝異地瞠了眼,下意識地伸手捂著她的手背:「妳的手怎麼會這麼凍?」
「嗯?一到冬天,我的四肢一向都是如此,並不是生病之類的,不用擔心哦。」
輕輕搖首,鈴木哲說道:「不,我聽說冬天手腳冰冷的人,表示身體不太好,唔……咳、咳咳。」
突如其來又是喉嚨一陣搔癢,鈴木哲趕忙伸手摀住口鼻並別過頭,佐藤靜先將自己的紅茶擱於桌面、輕拍著他的背問:「還好嗎?」
「沒、沒事……今天不知怎的,喉嚨有點癢而已,可能空氣太乾躁吧。」
「嗯……」
──有什麼方法能讓她手腳暖和一些呢?
──他會不會是生病了呢?
各自懷惴著為對方著想的心思卻沒有說出口,兩人分別各坐一張沙發,喀噠一聲將熱紅茶暫且擱在桌面,同時執起手機滑動著螢幕。
蹙著眉、吞了口水……
今日是連鎖咖啡廳各店公佈五個名額的日子,開啟了官方活動網頁、在下拉式選單選擇了分店名稱──
「唉……」
「唉……」
兩人望著手機螢幕、同時發出了歎息,但是各自陷於沮喪之中,卻沒發現近在咫尺的那個人也和自己同樣挫折,瀏覽了入選者的作品,確實字句鏗鏘、情感絲絲入扣,從引人入勝的優美詞句裡能見蘊涵於其中的感謝與愛意,內斂卻能扣人心弦。
拜讀了這樣的入選作品,這馬落得並不算冤吧。
又是幾乎同時關閉了咖啡廳官網頁面,一思及方才對方的狀況,兩人下意識地抬頭看向對方,未料卻因此視線交會,尷尬地連忙低頭收回視線。
兩人分別開啟了搜尋引擎進行查詢,倏地,在入夜的現今門鈴卻響起,兩人互視一眼,鈴木哲一面站起身道:「我去開門。」
透過貓眼,見站在門外的是宅配員,鈴木哲開啟大門,對方確認了物流單上頭的名字問:「請問……是鈴木哲先生嗎?」
「啊、是的。」
遞出了一紙信封,哲在接過以後,宅配員便將物流單遞至眼前:「這是您的物件,麻煩您在這裡幫我簽名。」
「哦,謝謝。」
送走宅配員以後,鈴木哲關上大門,這才仔細瞧上頭的寄件人資訊。
──爸……?
狐疑地拆開信封,擱在裡頭的並非信件,而是一張以雪銅紙印刷的咖啡廳聖誕情侶招待券,鈴木哲訝異地微啟唇瓣,最後直奔自己的房間,立刻取出手機撥了電話給父親鈴木彰。
『哎呀──我就猜你今天會打過來,特地早早地就洗好澡等你電話呢,乖兒子!』
「……什麼意思?」
『今天不是咖啡廳的放榜日嗎?所以我呢,算好日子、指定好送達時間,將招待券寄過去給你,你有幾斤幾兩重,我還能不知道嗎?哈哈。』
閉上眼,鈴木哲保持沉默整理思緒,五秒後,他由床沿站起身、瞪圓眸子低吼:「所以你手上早就有招待券了,耍我嗎──?!」
話筒另一端的鈴木彰對兒子的性格瞭如指掌,所以在他說出這番會刺激哲的話語後,早將話筒拿得稍遠,等確認他情緒發洩完畢,才重新執回手機放在耳邊:『喲,小子,想不勞而獲是不是?我就是不想讓你什麼也不做,只等著坐享其成,所以才特意讓你以自己的心意去努力一下的,為了喜歡的女孩,努力一下過分嗎?』
從未曾在他人面前正面承認這份情感的鈴木哲,在聽見父親的說法時不由得面紅耳赤、拉高八度音反駁:「喜、你胡說什麼!什麼喜歡的女孩!」
『好、好,我說的是你透過努力去滿足自己行善的那個心理。』
「……所以你到底想怎樣?」
頹然地一屁股坐下,低頭看著手中的招待券,鈴木哲不由得放軟姿態,雖然隱約清楚這是父親要給他和佐藤靜使用的招待券,不過是否還有其他意圖,不好好確認的話,事後很可能會後悔吧。
聞言,鈴木彰語氣略顯無奈:『我說……我這個父親在你心目中究竟是什麼形象啊?就是純粹讓你努力一番,這券就讓你們使用而已,要不,我提的要求你辦得成嗎?』
「看不起人,說說看啊。」
『讓小靜成為我和香子的兒媳婦之……』
一語未盡,鈴木哲冷著臉拿開手機,準備按下結束通話鍵,早預料得到兒子行動模式的彰趕忙大喊:『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別掛我電話!』
在按下結束通話鍵以前,聽見父親叫喊的鈴木哲又將手機拿回耳畔保持沉默,確認自己沒被強制結束通話的鈴木彰悄然握緊了勝利的拳頭,咧起嘴笑得詭譎。
『要有萬一記得作好安全措施晚安!』
「你……!」
以飛快的語速丟下這句話,鈴木彰逕自結束通話,當鈴木哲反應過來才想發火,卻已傳來結束通話的嘟嘟聲響,宛如洩了氣的皮球,他隨意將手機丟至一旁、仰躺在床上:「……不捉弄我,嘴很癢是不是,臭老爸。」
抬起手,望著手中的招待券的鈴木哲卻還是不禁勾起唇角、放柔了眼神。
──太好了,可以好好規劃那天的行程了,啊、在此之前……
他坐起身、又一次執起手機、撥出電話。
「喂,媽……咳、咳,我想問問,妳們女孩子冬天手腳冰冷,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改善?」
(待續…)
===========================
各位安,這裡是果不其然到日本過年還沒完稿的晴//
真的很抱歉讓大家久等了 Orz
雖然聖誕節過了,但是這篇會好好完稿請各位放心XDD
如果想要應景,請看看先前的新年文<籤>XDDD
今天12/31了,祝福大家2018 Happy New Ye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