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G登場)
2—1 始焉之日
「Magic Hour?」
滿臉迷矇的公主如是地回問——她就是現今無人不識的高垣楓本人。
「對!由346製作公司旗下的偶像們主持的電台節目!終於開始啟動了!」
負責小梅的製作人染谷握緊拳頭興奮地說——她現在也兼任楓的製作業務。
「主持是月任制,為作紀念楓妳會擔任第一棒擊球手喔!拜託妳啦~!」
根據染谷所述,《Magic Hour》是每星期都會請346旗下任何一組或一位偶像擔任嘉賓,主持則是月任輪班,每個月都會換人。
話說話來今天染谷的情緒也夠高漲的,雖然楓覺得她平常就是個很有精神的人,但今天的樣子還是令她有點愕然。
「主持人……由我來當?」
楓也不是第一次出電台節目了——在唱片出道後有出演過音樂節目順道進行宣傳。
可是這次輪到她來當主持,卻湧不出多少實在感。
楓只是歪著頭思考。
「安啦!楓妳也出演過不少次了,談話環節也算很順暢了。搞不好還可能會成為獨一無二又難以模仿的『楓色』節目喔,一定很有趣啦!再說——」
她吸了一口氣,告訴了楓她第一場節目會來的嘉賓。
「哇!嘉賓是愛梨跟藍子嗎!」
第一回的嘉賓是同個組合中的愛梨和以獨有的『悠閒自在』氛圍俘虜許多粉絲而在偶像界中嶄露頭角的高森藍子。
「若是愛梨她們來當嘉賓的話,這節目一定會進行得很愉快的!」
在楓而言,兩位如同妹妹的後輩能上來節目中的事實讓她心中為之雀躍。
「喂啊喂啊,主持人怎麼當起聽眾視角啦?之後會跟監製他們照面,妳可要記得啊。
節目將在冬季匯演過後的二月開始進行錄音,三月下旬才開播。
既然『他』都在努力了,自己也得盡力去發放光芒。
只要自己能繼續放出光芒,就等同於支持他這位最好的粉絲。
楓如是地自我鼓舞著。
——卻沒發現自己想錯了。
***
時節踏入會令眾人吐出白色水氣的隆冬,人們都瑟縮發抖、鼻頭被冷風吹得發紅。
但活動會場卻熱鬧得彷似能吹散這片寒冷。
原因無他,因為346製作公司偶像部門極力打造的成績總結舞台——冬季大匯演終於要正式上演了。
從決定成立這部門起已過數年,346這家老行尊的力量自不用提,終於連這新的偶像部門也有能力獲得如此巨大的舉辦場地了。
這是346旗下員工的盡力、偶像們的血汗努力以及最重要的、給予支持的粉絲們的聲援所結合而成的成果。
在這值得紀念的大活動的後方,346的偶像們正如火如荼地進行準備。
「好——!OK了!」
接到台下工作人員打出OK的示意,代表『灰姑娘女孩』一眾終於完成最後一次的綵排。
她們將會以代表346的領軍偶像之身,肩負開幕表演的重任——讓為了今天而匯聚到這裡來的粉絲們的興奮氣壓一下子大大推高,這就是她們的第一個任務。
因此她們需要一直練到開場之前並接受嚴格檢驗,正場絕對不容失敗。
從去年秋天到這一刻、一路以來所吸收的一切,將要在今天一次過爆發出來。
她們調整呼吸並互相交換眼神。
從觀眾席角度看,左起是愛梨、美嘉、茜、小梅;
右起是幸子、美穗、麻由、瑞樹;
而擔任正中要位的,是翠綠的歌姬.高垣楓。
器材的檢查作業完成後,在現場發號施令的工作人員發出了下一個指示:
「很好!那各位女孩們可以先休息一下,緊接著會開始服裝的試身!」
「知道!!」
隨著充滿氣勢的指示一出,女孩們回答的聲與勢也一起高漲起來。
「好!進入下一段綵排——!」
交替進場的偶像們與她們擦肩而過走向舞台,看著她們走了後,楓她們便回到了後台化妝間。
***
「楓姐她狀態看來不錯啊。」
美嘉在前往待機地點通路側和瑞樹咬起耳朵來。身處隊列末端的她們,說話聲也傳不到走在最前面的歌姬耳中。
「沒錯哪,比預想中算是更有精神,總算是能安心些了。」
那位巨漢製作人被解除負責楓的職務的消息很快就傳到瑞樹她們的耳中。
然後聽他被編去領導別的組合計劃、在計劃正式起動前候補生們卻都相繼辭任等消息陸續傳來,坦白說就是完全沒一件好事。
公司內甚至還一度流傳他會被逼引咎辭職這種惡質玩笑。
當然他的去留無疑也是一大擔心,但她們更加擔心的是楓本人——畢竟他不僅是楓入行的契機,還二人三腳似地相伴同行已久的好夥伴,那份衝擊絕對無法估量。
「畢竟楓姐和那位製作人是對好搭檔嘛,平衡感非常好的說。」
瑞樹點頭同意美嘉的意見,但也察覺有另一件事美嘉沒有提起。
那是種原本不可以發生在偶像與製作人之間的禁忌情感——美嘉似乎也沒有察覺,而當事者兩人也沒發現到它。
「可能正因就是現在這個關係到今後的時間點才把他解任吧。」
楓和他之間的事並不是瑞樹自己可以輕易介入的,因此至今在和楓談話時都刻意沒有提及到。
「之前聯合訓練課的時候我還看到她雙眼有點紅哪,可是那次實在夠厲害了,真的。」
美嘉的話讓瑞樹回想起剛過的年尾。
離匯演開演前一個月左右,便傳來了他被解任的噩耗。
瑞樹原本預期楓會受到極大的打擊,卻完全落空了——楓非但沒露出一絲失落,反而還更加有活力,在那天進行的聯合訓練中更是展現出超水準的壓迫感和魅力。
雖然人很平靜,但光只是存在就已改變了當場的氣氛——
——幾乎是完全輾壓其他隊員。
目睹楓如此姿態,『灰姑娘女孩』的其他成員們便也開始比之前更加投入練習。這種能廣為影響身邊人的性格,瑞樹在當時便了解到它的本質——那正是強大的『魅力』。
「他也正在奮鬥當中。我覺得只要我付出比先前更多的努力,那就算是向他報恩了。」
瑞樹不斷在腦中反覆細味楓這段帶著強而有力的自信的話。
「畢竟連不是自己負責的我們都這麼關心啊那個人。雖然還是很笨拙啦。」
美嘉也對他抱有相當的信賴感。
不過從瑞樹眼中看來,她也察覺到美嘉自己也對他抱持著超越了對一個工作人員的程度的情感。
「小楓她應該算是沒問題了,可他又是甚麼狀況了?」
在美嘉注意到自己的情感之前,瑞樹便先把話題轉向另一個當事人。
「嗯……不曉得呢?我都沒收到情報說……」
美嘉會歪頭疑惑也不奇怪,至今以來他與瑞樹等人的接觸就是始於他負責楓的時候。當自己一行和楓共事的時候會打照面開會,因此若是他被解任那也就意味著日後不再有機會同時見到他了。
現在他沒有負責的偶像,而現狀也輪不到偶像們去過問單純一個職員的事情。所以自他被解任之後,瑞樹她們都無法得悉他的近況。
「關於那件事嘛~」
兩人赫然回頭一看,原來是佐久間麻由。瑞樹她們滿以為沒人聽到,因而頓時感到一陣驚愕(和若干的恐懼)。
「麻、麻由,原來妳聽到啊……」
瑞樹的聲線略尖了些。
「是的♪兩位所談到的應該是身材高大的那位沒錯吧?跟麻由的製作人先生是好友的那位。」
麻由的耳似乎比瑞樹她們想像的還靈,但是兩人都明顯感覺到『好友』一詞的語氣中略為帶刺。
「麻、麻由的製作人原來跟他關係很好啊?」
美嘉慎用字詞試探,麻由隨即露出鼓起兩腮的可愛表情嗔道:
「就是說啊。據說他們兩人是同期……最近麻由的製作人先生只要一有空就都會去找他吃飯哦~」
當然地,和他同期的麻由製作人也知道他的狀況。瑞樹一聽便輕易曉得麻由的製作人是想好好鼓勵他的同期好友。
「所謂同期之愛啊。」
「愛……?麻由的製作人先生跟楓姐姐的製作人先生……相愛?」
瑞樹話音剛落,麻由的眼神立刻空洞化。
「啊、啊呀不是啦!我不是那個意思!不要只要聽到個『愛』字就起反應啦!」
「有人叫我嗎~?」
「我說愛梨~?如果妳不在這個時候給反應的話可是能幫我大忙的哦?」
『麻由是個好孩子,除非牽涉到她的製作人。』
——之前就聽過別人這麼說,沒想到居然誇張成這樣。
瑞樹本來也沒意思要傷害麻由,因此反而加重了她的罪惡感。
「吶、吶,麻由?那妳的製作人有沒有說過那傢伙的甚麼事?」
聽見美嘉提問方才回過神的麻由單指按著下唇,回想之前從負責製作人那邊聽到的事:
「聽說他好像是很勤快地不斷在工作哦?而且似乎還有助手跟著他的樣子。」
「助手……啊啊,是千川小姐吧。」
瑞樹聽罷便想起那位穿綠色制服的女子。她便是出了名在財政管理方面嚴格度榮膺司內第一的千川千尋。瑞樹曾聽過當他被調去主理『灰姑娘計劃』後,千尋在稍後也被轉到別的部門了。
「川島姐妳認識她?」
「是啊,在之前的工作有跟她見過小面啦。是個事務工作處理能力非常高的人。但她還比我年輕,似乎便已經在先前的分部受命擔任財政預算管理的工作了,不錯,她還比我年輕咧。」
「呃啊,川島姐冷靜點啦!」
瑞樹自踩地雷的樣子讓美嘉和麻由都看愣了。
「啊哈哈……抱歉啦。不過既然有了她的支援,那麼工作方面的話應該是沒問題了。」
「工作方面的話……?」
美嘉似乎還沒完全領會瑞樹的真意,而麻由則代她給出了反應:
「也是呢,麻由的製作人先生也很擔心他。說『那傢伙會不會對工作過份投入了』……」
美嘉的表情隨即黯淡下來:
「那傢伙……是打算把到現在為止的缺失全部補回來嗎?」
「我想也是了。因為他真的認真到不懂拐彎。投入的力度可能真的會過猛。」
看見美嘉和瑞樹表情凝重,麻由便立刻靈光一閃:
「啊,既然這樣,那就邀請他來慶祝會吧。我記得CP那兩位今天有用工作人員的身份到今次匯演來幫忙。」
根據麻由的負責人所述,他們應該是負責會場佈置和器材搬入等雜事。
「這不錯呢。那麼能請麻由的製作人幫忙代為提出邀請嗎?說是改天開個慰勞宴之類的。」
若是他有以工作人員身份到場的話,那就很容易製造理由了。加上是同期的話也能輕鬆地去邀他。
麻由這個提議正好成了及時雨。
***
休息過後,一行人便來到服裝間,裡面放有要讓今天的主角們綻放美麗光芒所用到的各式服裝。
當中尤其引人注目的是那件純白禮服裙,那些是為『灰姑娘女孩』全隊而準備的。
「好漂亮……」
眾人都看它看得入神之際,美穗不經意地吐露出讚嘆。她們本來事先就知道服裝的設計,原以為光是設計原稿已經畫得夠漂亮了,沒想到完成的實物更勝其上,正是與冠以灰姑娘之名的這個組合相稱的服裝。
「哼哼~!這服裝肯定能更加映襯出我的可愛呢!」
幸子看著服裝顯得非常興奮,她原本就愛挺起胸膛逞威,但現在的她從周圍的人看來興奮度還要多上三成。
「穿上它再做些大動作的話在舞台上就會顯示出更多魄力了吧!觀眾的熱情也一定會一口氣衝高啦!我燃啦——!」茜也隨即起哄。
「不對吧小茜,妳又不是要上舞台去衝鋒。」
瑞樹則是邊苦笑邊制住茜,並向女性工作人員打眼色。隨後她們便依女工作人員的指示,對服裝做起最後檢查。
***
會場外面此刻已擠滿了許多期待已久的人們。他們都帶上了各自支持的偶像們的相關精品,拿在手上、戴在身上,蓄勢待發來迎接即將開展的盛宴。等候期間,相約的友人們或是同位偶像的粉絲們也開始熱烈交流,使等待時間也變成樂趣的一部分了。
當中有著一名少女,她和其他在場粉絲一樣兩眼放光,仰望著會場。
這少女的頭髮略為蓬起,從那閃著光輝的雙眼和滿是笑意的表情便可看出,她是個擁有活潑性格的女孩子。
她手上正拿著一張紙——那是列印出來的網頁,上面公佈著匯演的情報。多名偶像的照片佔滿了一整面,其中佔據紙面中央大特寫的是以楓為首的『灰姑娘女孩』。
少女曾看過演出者名單,上面列出的全是346偶像們的名字。其中她格外熱情地看著的,正是位處列表頂頭位置的『灰姑娘女孩』。
「嗯~『灰姑娘女孩』果然就是夠棒呢!淨是由現在熱話的偶像們組成的最強組合啊!」
少女笑著笑著找了找身上的包包,取出的正是之前刊登了楓她們的訪談的那期《Idea》。
她快速翻開雜誌,搜尋楓她們那篇訪談的所在頁數。
「真棒啊,高垣楓的這個表情。不知我能不能在今天的匯演上看得到它呢?」少女把雜誌緊抱入懷,滿懷期盼。
她所翻開的頁面上刊登著楓那充滿慈愛感的表情的大特寫——那是當天那位沒有放過那一瞬間的攝影師的傑作。
就在此時,響起了公告開場的播報。
「喔!終於要開始啦!」
少女把雜誌收回包包內,和其他觀眾們一起進場。
***
所謂好事多磨,世事永遠不會完全順風順水地進行。
這場匯演自然也不例外。
「找不著高垣小姐的份兒是怎麼回事!?」
女工作人員的叫聲異常尖銳,嚇得別人掩起雙耳的歇斯底里叫聲的靶子正是負責小道具的後輩。
「噫嗚!非、非常抱歉!但檢收清單上確實是有列出的,我想應該有送到會場來的……」
「不能『應該』啦!難道你要人家赤腳跳舞麼!?」
馬上就要開演的事實讓女工作人員的緊張情緒飆升到最高點,發出的殺氣也變得超強,居然在美穗、幸子她們面前讓氣氛緊繃成這樣。
當事者的『灰姑娘女孩』們已經穿好禮服裙、戴上耳環和冠冕,亦穿上了鞋子——可是卻只有楓的腳下仍未有最關鍵的東西,讓她只能繼續穿著練習用鞋。
「總、總而言之請妳先冷靜吧,光是焦急鞋子也不會馬上就找得著啊。」
都快開場了可不能維持這樣的氣氛,瑞樹立刻出聲安撫了女工作人員。
「可是……」女工作人員皺著眉望向瑞樹。
「說的對哦。這種時候,就來喝口熱咖啡、好好的吁口氣吧?」
接口的則是身為當事人的楓。
這一不合場景的冷笑話一出,工作人員也失去剛才的氣勢。洩去怒氣的工作人員便向後輩下了指示:
「那、那沒法了……你再去確認一下清單。我會去籌辦中心那邊聯絡各個分部的……」
正在此時——
外面有人來敲門。房中的全部人都立刻望向房門那邊,暗自猜想這次會是甚麼事。
「打、打擾了——……」
誠惶誠恐地探頭走進來的是穿著工作人員用運動制服的女孩子,她綁了個側馬尾尤其顯眼,是個很可愛的女孩。
「有甚麼事呢?」
離房門最近的楓起身迎了過去。
「哎呀,妳不是……啊,那東西!!」
女工作人員再度發出尖叫,指著一個盒子。
「那、那個,對不起!因為有人出錯把它送到別的組合的化妝間了……」
明明不是自己做錯,女孩卻閃縮起來。這副樣子使人不其然覺得反而是自己有愧了。
楓走到女孩面前,接過了箱子。
她打開了箱蓋,裡面躺著的正正就是為楓準備的演出用鞋——一對彷彿是真的玻璃鞋般的透明高跟鞋。它受到房中燈光照射,反射出美麗的光芒。
「啊啊!就是這個就是這個!」
負責小道具的後輩從楓的身後冒出來察看,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謝謝妳把它拿來。這樣我的服裝也到齊了。」
楓和藹地說道,那張笑容讓少女忍不住看得出神了。
「為了在場所有工作人員的辛勞,我們這就去讓會場熱鬧起來吧!」
「啊……是、是的!請、請妳們加油!」
單側馬尾的女孩彎下超過九十度的腰深深敬禮後離開了房間。
然而楓在少女離開之後卻依然愣愣地望著帶上了的房門。
「…………」
「小楓?怎麼了?」
楓仍捧著盒子不動。
聽到瑞樹叫她,楓這才回神走了回來。
——剛才那個女孩離開前露出的、是張充滿魅力的笑容。它深深地烙在楓的腦海中。
「……『那個人』若是見到了,肯定不會放過的吧。」
「咦?楓姐姐妳有說甚麼嗎?」
「呵呵,美穗,我沒說啥啦。」
楓露出惡作劇的笑,無法看清箇中真意的美穗不禁輕輕皺起眉來。
***
時間到了——偶像們將要發放光芒的瞬間終於到臨。
要向讓為了自己而到來的粉絲們獻上最棒的演出、展示魔法盛宴的時刻終於到來。
馬上就要開幕了,打頭陣的公主們已站在台側準備就緒。
「幸子……不要緊嗎?」
小梅低頭窺看垂著頭的幸子。
「當、當然是不要緊嘛!我可是要用我的可愛魅力來迷倒各位呀!!」
幸子自然又是挺胸回應,雙腳卻在輕微發抖。
也難怪她會這樣,畢竟今場匯演是規模空前的大,無疑是展示346製作偶像部門的成果的重大活動。出演陣容所背負的壓力自然也非比尋常。
瑞樹覺得,這時大夥兒都開始緊張起來是正常不過的。
「嗚嗚——!我、我先出去外面跑個一圈!!」
「等、等下!站住啦!茜!」
「沒問題的哦~麻由。因為至今妳已經訓練過許多遍了呀~」
「愛梨姐,謝、謝謝妳……」
美嘉拼命制住無法鎮定下來的茜,愛梨則鼓勵著麻由。
至於美穗只是在一旁不安地看著她們的舉措。她的腳當然也在發抖——
她到東京來後便上養成學校接受訓練,在那時便受到346的挖掘。從那天起直到今天,她都盡己所能以偶像的身份全力活動,為了能發放光芒而盡心努力。
——可是不安感仍會油然而生。懷疑自己能否回應粉絲的期待,或是會不會拖人後腿等等。在緊要關頭卻淨會想些多餘的事,就算嘗試擺脫它們卻又立刻湧回來,只能在原地打轉。
「不會有問題的哦,美穗。」
一隻手搭在美穗肩上——是楓。
「楓姐姐……?」
美穗回頭望去,楓卻把兩根手指壓到她的嘴角上。兩側嘴角被拉高,使美穗的表情變成咧嘴笑臉。
「楓、楓姐姐,妳幹甚麼?」
本人當然不明所以。眼神困惑、口卻是咧成在笑的樣子,成了一張完全不搭調的表情。
「要保持笑容哦,美穗。要是表情那~麼硬的話,是會讓粉絲們也不安起來的。」
「啊……」
美穗想起來了。
不錯,自己是個偶像,本應要為粉絲帶來快樂的存在反而在散播不安怎麼像話?
美穗瞬間改變思路,開始鼓舞起自己來了。
熊本女子無比堅強,誠不欺人。
至於仍把指頭按在嘴角兩端的楓則再度開口:
「我也對第一位負責我的製作人做過這事哦,對吧?小梅。」
「嗯、嗯……讓製作人先生的嘴巴……咧成笑容,有點有趣……的說。」
最嬌小的灰姑娘想起那次受訪的時候。那時讓無法自在地笑的自己最終能順利進行拍攝的,就是那名巨漢和現在眼前的公主。當小梅想起也曾用自己的兩指去讓那個硬板男子咧出了笑臉,嘻嘻地笑了出來。
看到掩嘴笑著的小梅,幸子和美穗也想起了之前稍微見過幾面的那位巨漢的臉容。想像了那個鐵板的兩邊嘴角被拉高而咧出笑容的場面後,那幅好笑的景象使兩人都忍俊不禁噗哧一聲偷笑出來。
由是者,過度的緊張感也漸被紓緩,卻也沒有過份鬆馳,振作的氣氛籠罩了在場的所有人。
美穗和幸子也已經滿臉笑容了。
「呵呵,很好的笑容呢。」
看到可愛同伴們的表情,連楓也一塊兒露出了微笑——那正是曾經在接受訪談當天展現過的慈愛表情。
此時工作人員前來告知開幕的準備已經完成了。
她們組成一個圓圈,彼此互看。不安、恐懼已不復見。
346的偶像們帶著堂正凜然的表情相互點了點頭。
然後在這群招牌偶像之中,八人的視線全都集中到某一點上。
——高垣楓。
楓本人露出柔和的微笑,雖然平和卻能感受到強大的意志。
「小楓。」
「好的。」
瑞樹一聲表示下,楓向圓心伸出了手,隨後大家也伸出手、重重疊在一起。
「讓我們帶著和許多觀眾們一起享受的心情上去吧。『灰姑娘女孩』,上台囉——!」
「喔——!!」
***
帷幕升起。
衷心期待開幕一刻的觀眾群發出了稀落的歡呼聲。
純白的禮服、閃耀的冠冕,那情那景相當華美,與現實不一樣的光輝世界正在眼前展開。
陸續響起歡呼的觀眾一瞬間發出了驚嘆,被這光景震懾得說不出話來。
大屏幕上出現了時鐘——指針緩緩前進,告知全場開幕時刻即將到臨。
隨後在屏幕上出現的,是公主們的話語——那是由台上的灰姑娘們、一人說一節地交織而成。
它們連合為一,化作一首詩詞——
——告知開始的詩:
『(楓)在不久之前,我們
(梅)仍只是個憧憬美麗公主的普通女孩;
(麻)眩目的城堡、美麗的禮服、溫柔的王子殿下;
(瑞)曾經以為那些都是離自己相當遙遠的夢;
(茜)但在某一天,
(愛)有了一次命中注定的相遇,
(穗)我們獲得了魔法的祝福——
(幸)那是個美好的咒語——』
以詩歌為號,樂曲開始奏起——那就是作為『灰姑娘女孩』主題曲而誕生的《拜託妳!灰姑娘》。
楓:「這個咒語,不單是屬於我們——」
美嘉:「會場裡的所有人,都能成為王子和灰姑娘!」
在彷彿能撼動會場的巨大歡呼聲中,宴會正式開始。灰姑娘們華麗起舞,台下螢光棒隨著旋律開始擺動。
先是美嘉、茜與愛梨的艷麗舞動拉高觀眾的熱情;
接著麻由、美穗和幸子散發的憐愛感迷倒更多的粉絲;
再來是小梅、瑞樹和楓凜然俐落的舞姿使粉絲們屏息;
場內所有人,沒一個能把視線抽離她們,全部被吸引住了——這就是346的偶像們的真正實力。
相對的,站在舞台上的楓一行,也能看清每一對雙眼的主人們。
高聲呼喊著的人們,年齡、出身、立場都各異,完全並非一體;但是聲援卻是高度一致,唯有這點是不變的真實。一人高聲喊叫後,隨即陸續一個接一個響應,聚到一起化作巨大的一體,進而撼動整座會場。那充滿能量的聲音聚合,正好表達了粉絲們對自己所傾慕的偶像的熱情。
粉絲的歡聲中,有滿懷謝意的『謝謝』、有拼命打氣的『加油』、也有表達了期待的『讓我們再愉快些吧』等等,蘊含了許多不同的想法。他們這些情感也正好送到『灰姑娘女孩』們心中,化作她們的動力。
這是場由偶像、工作人員與粉絲們共同交織而成的夢幻演出——
「這個咒語,不單是屬於我們。」
這句話確實不虛——場內每一個人既都是王子,也都是灰姑娘。
***
「辛苦了——!!」
總結一年成果的匯演在盛大中落幕了。
所有人為了撤離場地而開始到處收拾起來,負責營辦的工作人員們都露出安心的表情,相互讚賞彼此的工作表現。
至於346的員工們也各自向自己負責的偶像送上最大的讚美,以燦爛的笑容告訴她們「做得好」、「妳真努力」;聽到他們的稱讚後有好幾位偶像甚至笑著流出了斗大的淚珠。
當中更有些製作人看到此情此景而放聲大哭,反讓所屬的偶像安慰起他們來了。大家彼此擁抱、相互摸頭,他們之間的牽絆之深早已超越單純的工作夥伴,稱作家人也不為過了。
楓也帶著微笑在旁看著這一切,她正在等候負責自己的染谷完成撤離準備,因為染谷需要做舞台的最後覆檢而必須留到最後。
接著她的同伴偶像們陸續夥同各自的負責人來跟她道別,一起離場了。
慶祝會後天才舉行,明日是她的休假。
楓本人是想找個人把酒暢談的,可是能抵禦酒精而不會妨礙到明天工作的人嘛……
她想了一下,染谷明天也要上班,瑞樹早苗則都沒有空,先一陣子認識了的柊志乃也因為別的工作出了遠行。
正當楓在考慮如何是好的時候,便瞥見了那個身影——他抱著應是裝滿小道具的箱子在走動。
楓一邊想著他那副外貌走到哪都依然顯眼,一邊又感覺到自己心跳聲漸漸高漲起來,還覺得自己雙瞳正在擴開,像是要採更多的光好更清楚捕捉那個人的身影似地,身體作出了下意識的反應。
在完成了交接程序、作了最後的道別的那天以後,直到今天,他們——明明沒事先說好——都沒有再直接見面。
楓以為最少也會有可能在哪條走廊上碰巧遇得上,卻連那種偶然也沒有發生過——現在眼前的巨漢沒再出現在楓的世界中,如同不曾存在過似的。
『保持意識,保持冷靜。』
不用極端的笑容,也不必表現得尷尬,僅以同家公司的同事身份打個招呼,就此而已。
楓竭力忍住久別再遇而萌生的笑意,走近了他。
「您辛苦了。」
只是一句極為理所當然的、單純的招呼。
「……您辛苦了。」
表面來看的話,這段對答似乎沒有特別意思。
對,只是『表面來看的話』而已。
***
今天擔當主角的偶像們收拾好行裝,接著就只有回家了。
作為今天的最紅小花的幸子終於擺脫了緊張感,獨自坐在長椅上。她的製作人現在正幫忙收拾會場,和染谷她們做最後確認。
幸子把行囊放在身邊,自顧自地盯著自己雙跟。眼中所見的自己那雙瘦小的腿依稀還在抖動,但這不是出於恐懼,而是襲遍全身的成功感。
她並不是第一次踏上舞台,之前已經出過許多次了。拼命努力訓練、勤奮地工作,使她終於獲選為『灰姑娘女孩』的一員,當中的感慨自然巨大。
『有努力過真是太好了——』
幸子眼前自然地濕潤起來。
「幸、幸子。」
「嗚嘩呀!」
忽然在旁邊響起的耳語聲讓幸子忍不住放聲慘叫。
「小、小梅!請不要嚇我啦!」
「哎嘿嘿,對不起。」
小梅帶著微笑來到幸子面前。
「可以……坐妳旁邊嗎……?」
幸子於是抱起自己的東西放到大腿上,讓出空位給小梅。
「請吧……」
她扭開頭催促小梅坐下。幸子並非在發怒,只是害臊而已,因為她不想人家看到自己眼角有淚珠。
「幸子……妳在哭嗎……?」
「人、人家才沒哭!只是因為完成表演了有點累才休息一下而已……!」
幸子辯解不下去,背向了小梅、調整呼吸。
不讓人看到自己的淚顏是她堅持的小小自尊。
小梅只是安靜地看著幸子,等她冷靜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幸子帶著略為紅腫的雙眼,重新回頭過來。
「真是的,居然被妳看到我這副樣子真是夠羞人的。人家的可愛都浪費了。」
『看來沒事啦。』
看到幸子又擺出往常的態度,小梅便安心了。
「可是為甚麼妳又來到人家這邊?這時間大家不是都要回去了嗎?」
「我的製作人、也是負責確認的。所以要等她完成工作……因為她說會送我回去。而且,剛、剛才幸子妳離開化妝間時,我看到妳的臉色不太好……我擔心、妳是不是因為緊張才覺得不舒服……」
「緊張!?怎怎怎怎麼可能有這種事呢!我怎麼可能會緊張嘛!」
這個十四歲女孩拼命地虛張聲勢,可是她似乎忘記已被人看到剛才的樣子、因而裝也沒有用的事實了。
然而小梅的下一句話在作出令人莞爾的反應的幸子身上再補了一刀:
「因為我之前聽人說過,幸子妳在第一次工作時、因為太緊張所以變得、很僵硬……」
「嗯呃!?妳聽誰說的啦!」
「棒球的……」
「啊啊不用說了!我知道是誰了啦!」
就算小梅不說下去,幸子也已經知道那個大嘴巴是誰了。她想起的是每次現身便都會熱論某球隊的女子偶像。
「嗯唔唔……下次見到她可給我記好了……!」
幸子如是恨恨地發誓要報復現時不在場的同事——而當事元兇今天是去了球隊紮營地突擊採訪。
「不、不過,今天的匯演……能這麼順利、真的是……太好了……」
小梅瞇起雙眼回想今天的經歷,不禁微笑起來。硬是裝得一副生悶氣的幸子看到了也不禁放軟了態度。
「小梅……」「『那孩子』也……說很高興……哦?」
小梅看著不知哪邊的遠處,露出意味深長的笑。
「小、小梅小姐!?妳到底在說甚麼啊!那孩子是誰!?」
幸子登時嚇得臉青地環視四周,同時冀望小梅說的『那孩子』是個人類。
當冷汗直冒的她不停轉頭到處看的時,忽地又停了下來。
剛剛還忙著兩邊轉的雙眼,此刻定在某一點不再動了——
——看著的是小梅的背後。
「?」小梅轉過頭循幸子的眼光看了過去——
她們看到的是相熟的人的身影——今天在舞台上擔當先鋒、在自己一行的中心點上活躍的人物。即使她本人沒這意思,也很自然地成為了大夥的領導者,無疑可稱作擁有牽引魅力的存在的人物。
不錯,在幸子她們眼前經過的,是翠綠的公主。
「楓姐姐……?」
楓並沒發現到她們,只是靜靜地在小梅眼前經過。
但不論從小梅還是幸子的眼中,都看得出一件事——
楓的腳步非常沉重。
(續第二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