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因此,才能魅倒眾生(中)
「非常抱歉!打擾了!」
在第二座二樓的一間佔了全層四分之一面積的大會議室,現在正當作活動營運工作人員聚集的總處。千尋立刻衝了進去。
突然有人撞進來,讓房中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到她身上。
「很抱歉,不是有關人士的話——」
千尋立刻亮出識別證打斷以為她是白撞的工作人員:
「我是346的職員。今天按照預定應該是有敝公司的職員來到這裡的……!」
她環視房內,立刻發現了染谷,她正好在聽楓的來電。
染谷看到千尋,馬上便從她的氛圍中察覺到事態不尋常,於是立刻向這位後輩問道:
「甚麼,有甚麼事了?」
「發生偷竊案了,美嘉的化妝袋被不相關的外人偷走了。」千尋極力冷靜地報告。儘管她自己也還在混亂中,但仍有要正確告知事況的清楚意識,於是言簡意賅地描述了事發經過。
「嗄!?」染谷發出一聲大吼,掛了線。
「美嘉的……化妝袋……?」旁邊的小梅也訝異得雙眼圓睜。
大學營辦組織方面更是完全動搖了。
「發生罪案!?」「喂,化妝間那邊是怎麼鎖門的!」「警衛呢!?」
工作人員們開始七嘴八舌地查明狀況,若是自己請來的偶像們的私人財物被盜,己方可是要被追究營辦管理責任的。
「請冷靜。疑犯估計只有一名男子而已,現在製作人和美嘉正在追捕他。」
「那小子和美嘉?」
這發展實在太超乎意料,讓染谷驚訝得合不攏嘴。
「真的假的……」
工作人員們仍然感到疑惑。
「城崎小姐的出場時間是在下午沒錯吧?」千尋詢問就近的工作人員。
「呃、是的……我想應該還有時間……」
千尋看了看錶,現在剛好十一點正。
「學長!」
這時又有一個穿職員外套的學生衝了進來。
「這次又怎麼樣啦!」慌張戲碼浪接浪之下,營辦組代表也不禁粗聲起來了。
「由於城崎小姐在到處跑,外面引起了不小騷動,部分來客也一起在騷動……!」
來人不斷的喘氣,根本句不成句。
「請先冷靜,到底是怎麼回事了?」回復鎮定的染谷問道。
來報的學生緩過氣後重新匯報:
「……城崎小姐在校園內進行某種直接演出的傳聞現在傳得滿天飛,而且接待處方面也收到不少目擊到城崎小姐走動的情報,更有一部分來場的觀光客以為有演唱會以外的額外活動、想要追看而在校園內追著她到處跑……」
染谷猛地回頭看向長桌上,原本美嘉該坐的位置上正放著變裝用的帽子和眼鏡,甚至連手機都忘在這裡了。
「……這麼說來,剛才在樓梯遇到美嘉的時候她的確沒有變裝……」千尋苦笑道。
染谷看罷頓時一陣暈眩:
「美嘉那小妮子……居然這樣無謂地搶眼……」
發生盜竊案之餘還出現了來客失控場面,營辦組員們的臉色已經變得鐵青了。染谷察覺到他們的不安,於是出聲建議:
「……偷竊犯那邊先報警吧;美嘉由我們這邊來找,畢竟一定會成為人群騷動的中心點所以不難找;問題只餘舞台了嗎……」
考慮到還有準備時間的問題,染谷希望能盡量多爭到一些空檔。
千尋看了看白板上的時間表:
下午一點起由美嘉和小梅進行清談環節;接著一次小遊戲,下午兩點舉行選美;下午三點開始演唱環節——美嘉她們也會兼任選美的司儀。
「沒法了,我們只能先找代場偶像撐著。千尋,麻煩妳問問事務所那邊有沒有偶像能臨時調來這邊。」
「我知道了。」千尋立刻聯絡事務所方面。
「那我們去通知選美的參賽者們更換司儀的事,還有……喂,麻煩找個人去報警。」代表苦著臉地嚴肅指令組員行動。受託的工作人員連忙拿出手機,撥通了110。
看著營辦組開始行動應對舞台配置變更,染谷又轉向了千尋,她正在連絡負責的分部門。
「千尋抱歉,麻煩妳連絡完之後幫忙找找美嘉,要是有了個萬一可就太遲了。舞台這邊我會想辦法拆局的。」
「我是不介意,但製作人那邊……」
「那個巨漢不是會被那種鼠輩小偷幹掉的嫩貨啦。不用擔心的。小梅,我知道很突然,可是妳能和來幫忙的人一起上台應場嗎?」
「應、應該可以……」
這位令染谷自豪的負責偶像雖帶困惑卻依然點了頭。
***
校內響起一段廣播:
「現在鄭重通知各位,有關下午起的預定活動,內容將有局部更改。接下來有請選美比賽的各位參賽者到活動接待處集合,有事情需要向各位公告。」
「說有更改,不知是發生甚麼事了~?」
文香看看尾音悠然拖長的少女,然後出聲道謝。
「我看到妳跌倒在地上的時候,真的嚇了一跳呢。不過妳沒事便太好了~」
「……謝謝妳的關心。呃啊……我叫鷺澤文香。請問……小姐貴姓……」
文香這麼一問,少女才恍然地擺出一副『糟糕了』的動作掩著沒有合上的嘴巴。雖然這反應看起來似乎過了頭,文香卻神奇地完全感覺不到一絲造作。
「我真大意~!原來我還沒報上名字呢。我叫十時愛梨,請多指教哦~」愛梨笑意吟吟地補上自我介紹。
「十時小姐也是這所大學的……?」
「是哦~下個月起便要承蒙照顧了~」
「那即是……新生吧……今天是來參加迎新活動嗎?」
「也有一點啦~還有因為會辦美嘉和小梅的演唱活動,所以也想過來看一眼~」
「美嘉……莫非妳是說城崎小姐?」
「是哦是哦~我們是同家事務所的偶像,所以我今天來為她打氣的~」
愛梨滿臉笑容地回答,可是話中某些詞語讓文香更為在意:
「事務所……偶像……?請問……難道十時小姐妳也是……在當偶像?」
文香這麼一問,愛梨又擺出了『糟糕了』的掩嘴動作——這讓文香立刻明白到愛梨是個少根筋的人。
「啊啊!太大意了……鷺澤小姐,這件事麻煩妳保密~~」
「我、我知道了。請妳快抬起頭吧,十時小姐!」
應該只是自己不熟偶像情報而已,愛梨可能也和今天來這裡的偶像一樣有名,這麼一來大聲說話的後果就可想而見,若是引來人群聚集便會很難收拾了,文香想到這裡便焦急起來。因為儘管不是壞人,愛梨的舉措和反應都滿大的,這使文香不禁苦惱起來。
「那個……我已經沒事了。十時小姐,妳也趕快去城崎小姐那邊吧……」
「妳沒事了嗎?那麼我就聽妳的話,去找美嘉她們囉。下個月起勞煩妳多加指教~!」
明明是不該做顯眼舉動的,愛梨卻依然高舉手臂揮手道別。
文香苦笑著目送她離開——但對方只是走遠沒多久便停了下來,接著轉身走了回來,還帶著一副歉意笑容——
「非常抱歉~……請問美嘉她們的表演舞台設在哪裡~?」
愛梨搔著後腦回來求助了。
「……不嫌棄的話,我是可以帶妳去舞台所在的活場……」
文香露出了微笑,請纓替愛梨帶路。
這算是對愛梨幫忙照護自己的回禮吧。
***
兩道迅風在車流密集的路上呼嘯穿越——其真身是一台甚為搶眼的緋紅色摩托車和跟在後面的小綿羊。領在前面的摩托車的司機明顯習慣飛車,靈敏地在車與車的狹縫間左穿右插快速前進著;至於後面的那台小綿羊儘管慢了一點卻也緊跟其後。
兩台摩托車的主人似乎非常匆忙,不斷越過無數車輛,就像一陣猛烈的陣風。
其中被超車的包括了某一台計程車。
「嗚喔,看來很匆忙耶。」司機驚訝地表示。
「嗯,真的呢……」
搭話的乘客又是何許人——當然是楓。她只是隨便應過司機的說話,心中不安則是洶湧無比。
到底小梅她們發生了甚麼事?聽染谷那麼慌張,明眼人也能聽懂事態不尋常了。
「這位乘客,很快會到大學了,請多等一下。」
「咦?呃,好的……」
自己的不安氣場似乎明顯得連司機也感受得到,楓不禁有點難為情。她一邊準備好錢包,一邊想著自己要不要也考個摩托車駕照。
另一邊,越過楓所乘坐的計程車後,兩台機車繼續在馬路上奔馳——披著一頭長髮的鐵騎士們的目的地正是大學正門。
一位女性和一個男工作人員正站在門前等候。
當摩托車來到女性眼前,騎士便頓然把車體向橫一扭漂亮地停了下來。
站在門前的女性——染谷呆然地看著那台側面向著自己的摩托車,隨後看向了它的主人——
車主本人取下全罩式頭盔,揚開遮在臉前的黑色長髮。
「向井……怎麼是妳來當替代……」
「由我上陣妳有不滿嗎?」
朝染谷兇了一下的車主正是向井拓海。
不久那輛小綿羊也來到了——
「辛苦鈕~!」
發出一聲悠閒招呼的車主則是藤本里奈。
登場的支援人物讓染谷有點困惑。
「倒不是不滿……向井妳們不是只剛剛出道沒久而已麼……那小子呢?」
「咱的製作人嗎?他被拜託我當救兵的那個小林給抓走了耶。」
「好像說是甚麼文件啦申請怎麼樣啦之類的啵喲~」
染谷露出兇狠的表情。
「小林……看來是不能找那傢伙擔當突發調整的位置了。沒有其他人能來嗎?」
被問到的里奈看著天空,交待了她們相熟的偶像們的動向:
「小唯嘛,今天不是有拍攝嗎~?阿涼又去了錄音室那邊——還有還有,小美世也說有社團的工作哦~?」
「沒有熟手的啊……」
看見染谷表情苦澀,拓海靠了過去表示:
「沒法子吧——要是真的不夠人,就只能讓咱們頂硬上場大幹一番,都這個關頭了也不能龜縮啦。」
「妳那副道上的說話口吻就不能改改嗎……」
「算了嘛算了嘛~總之我們先去休息室吧?再不啪啪啪的快手快腳做準備可就真不妙了啵喲?」里奈咧出一笑指向掛在大學校舍外牆的時鐘。
要是再不開始進行準備,就會趕不及進行談話環節了。
染谷儘管苦惱,但還是先和工作人員催促拓海她倆把車泊好。
***
在拓海她們抵達後才過了幾分鐘,輪到楓站在了校門前。
「就是這裡了吧……小梅她們今天的工作……」
楓壓好頭上的扁帽並盡量遮低些,然後走進校園內。
她環看四周,學生們都忙著開攤位店,瀰漫著一片熱鬧的氣氛,看來那件麻煩事沒有把整所學校捲進來。
那麼是否該直接找到染谷那裡呢?
「話說起來染谷小姐她們是在哪裡……?」
楓過於焦急以致犯下這等基本失誤。
聽過剛才電話中的談話而從中察覺到大致氣氛的楓決定不打電話過去了。
「小梅和美嘉她們現在也很忙才對吧……」
畢竟雖說是大學活動,但這也是臨近正場的時候。
儘管決定不聯絡,但還是楓作出的最低限度的抵抗舉措——她先到了正門附近的接待處,最起碼先取得校園內的地圖。
還有甚麼人是她能夠聯絡得上的?
楓一邊單手抓著地圖,一邊驅動思考——
「……啊。」
深思一番後她下意識地發出一下聲音——
『突然就決定了現場觀摩了說,說是若然要趕得及搬進宿舍,那便先趁難得空檔讓她們兩個去看看美嘉她們的現場演出。』
——想起了『她』當時那張高興的臉。
「她應該已經來到這裡了吧……」
楓站到路旁開始撥電話,打開通訊錄尋找她的目標人物的名字。在找出『千川千尋』的標籤點下去後,便冒出了兩個號碼。
她盡力回想哪一個是千尋的公事用號碼,然後手指移向顯示在上側的那串號碼,卻又在按下去之前煞住。
「……說起來我好像不知道她私人用的號碼呢。」
即便去問,考慮到現在雙方的立場下『他』是一定不會告訴自己的。楓並不打算再去增添他的困擾。
「我嘿!」
——這些事不該現在來想。
楓為竭力摒除雜念,輕輕吆喝一聲用力按下了號碼。
站在繁忙走道旁邊上,她只能暗暗祈求著:
「她會接嗎……」
她心中忽然掠過一抹不安——儘管他們和今次活動沒有直接關係,但對方好歹是公忙中,自己卻只因為擔心這點兒理由而翹掉了訓練跑來這裡,到底是在搞甚麼?
這期間,接通的電子音響起了數遍——
「楓、楓小姐?有甚麼事了嗎?」
——最後,她這位在庭園相交的好友接了電話。
***
校園廣播結束後不久,成為選美舉辦場地的中央廣場便逐漸擠滿了參賽者的人群。比賽的接待處剛好設在面向正門中央大道的位置,附近則擺了幾個攤位店。
「這裡是舞台的辦事處,不是營辦總處啦……再說妳們是美嘉的粉絲麼?我怎麼可能帶妳們去她的休息室嘛。」
「啥!」
受到駐留男工作人員拒絕的正是蘭子和安娜絲塔西亞。她們儘管發現了工作人員,前來尋問卻不得要領。
「不是的。我們是、有關人士、的說。」
安娜絲塔西亞亮出預先收到的346相關人士的證件。
在工作人員狐疑地盯著證件的當兒,他的手機便響了。
「啊啊,抱歉失陪一下……是的,我是大塚……啊,決定好了?現在要和代演她們開會?啊——明白了。那麼我先告訴參賽者們說上台時間要延後吧。」
這個叫大塚的工作人員密密地談起電話。
蘭子不安地先看了看大塚,又看向了安娜絲塔西亞。她旁邊這個有著異國血統的女孩也正皺著眉看著大塚那邊。
「蘭子?有甚麼事嗎?」安娜絲塔西亞察覺蘭子的視線後轉頭問道。蘭子卻慌忙地又扭開了頭。
「?」
正當安娜絲塔西亞歪了歪頭感到不解時,大塚便向她開口:
「呃——……對了,我呢,現在得向選美的參賽者說明一堆事項才行。很對不起,妳們能不能找別的工作人員問?或者這麼說吧,抱歉,能不能帶妳們進去這件事現在已輪不到我們這些前線做主了。」
大塚已被告知盜竊案的事,因此即使蘭子她們真的是有關人物,為了不讓事情變得更複雜,他認為實在不能帶她們到營運總處所在的第二座。
「怎麼會……」「唔呣呣……」
受到無情拒絕的兩人實在難以再有甚麼回應。
「發生甚麼事?」
——此時卻有人來跟她們說話了。
「呼哎?」蘭子發出古怪的疑惑聲。
兩人看向聲源方向——出聲的人是剛辦完手續的美波。
「妳們兩個是有甚麼事嗎?我看妳們好像很困擾。」美波靠近兩人問道。
「А……那個,我們在找人。剛剛失散了……」安娜絲塔西亞忽地撒了個謊,蘭子很不可思議地望著她。
「是朋友嗎?可以的話,我能幫忙找人哦?」得知是失散之故,美波便下意識地換成了柔和的表情。
「慢、慢著,妳是參賽者沒錯吧?緊接下來會有事說明……」
「離說明開始還有一點時間是吧?」美波聞言看了看辦事處四周,「我剛才瞄到一下參賽者名單,現在在這邊的人數還沒和單子上的人數對上。參賽者是還未完全集合對吧?」
美波這陣完全不給予反駁空間的氣場著實壓倒了大塚。
「А……可以、嗎……?」安娜絲塔西亞略顯顧慮地問道。眼前這位女性似乎也有預定行程,但如果有人能幫忙她們,實際上也是求之不得。
「可以啊,我不介意的。繼續呆在這邊會妨礙到辦事處工作,我們先過去那邊吧?」美波指著離辦事處較遠的一張長椅說。
意外的協助人物的出現讓安娜絲塔西亞和蘭子不禁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彼此在路上先作了自我介紹和交待情況,然後三人便一道坐到長椅上。
「一起來的親戚不見了?」
「Да。我們有打過給叔父了,他沒接。」安娜絲塔西亞單手拿著手機,搖了搖頭。
「不會是出意外了吧……」
「意、意外……!?」
看到蘭子的臉色刷一下變青,美波連忙先否定這個推測:「沒、沒事的!呃啊——蘭子?現在這裡有這麼多人,要是出了甚麼事情馬上就會知道了。沒有消息的話,這表示叔父還是安全啦。」
「是的。蘭子,天野先生不會有事、的。」
「呵、呵呵呵……也對,吾之下僕怎麼可能輕易墜落冥府……!」受到兩人安慰的蘭子顯然鬆一口氣,又說出了難懂的『熊本調』。
「呃、呃啊——安娜絲塔西亞……是嗎?妳有聯絡到妳的家人告訴他們和叔父失散了的事嗎?」
美波決定先暫時不管蘭子的語言,直接跟安娜絲塔西亞確認。
「А……我們有打過給請我們來的叔父的朋友,不過他似乎也在通電話,沒有接聽。」安娜絲塔西亞亮了一下相關人士證件。
「咦……妳叔父的朋友是346的職員啊。那現在要不要再打一次?這次可能會接哦。」
「Да。我試試。」
她再撥了一次號,卻依然沒人接聽——安娜絲塔西亞她們顯然並不知道,現在染谷正和拓海她們進行談話環節的準備而手忙腳亂。
「嗯——果然還是沒人聽……」
看到安娜絲塔西亞皺起了眉,美波便提出下一個建議:
「那麼有沒有其他可以聯絡的公司職員?」
「其他職員……Язабыла(我竟然忘記了)!」安娜絲塔西亞忽然高聲喊道,然後急忙撥弄手機。(譯註:此句俄文為女性詞格)
***
在營辦總處所在的第二座與位處大學校園正中心的第一座之間的通路上——
離遠處能看到中央廣場,楓在用磚塊平鋪的走道上和千尋會合了。
「原來是有賊嗎……」
楓皺起眉頭,全不掩飾心中不快。儘管得知並不是有人受傷後安下了心,可是知道美嘉的東西被偷後心情卻也沒能好到哪去。
「是的。現在美嘉和製作人正在追尋賊人……」
「所以美嘉不在場啊……那舞台那邊怎麼樣了?」
「小梅會依然按照安排上台……但她似乎是第一次應付談話秀,所以才搬了救兵。」
「是這樣啊。要來這座校園,若是從事務所出發似乎也只能僅僅趕及呢。」
楓看到牆上的大鐘,顯示將要到達十一時四十分了。
這時千尋的手機響了。
「哎呀……安娜絲塔西亞——啊啊——!」
千尋看見畫面上顯示的來電人,立刻高聲驚呼。
「怎、怎麼了嗎?」
千尋沒有回答楓,而是做出了『糟糕了』的動作,然後苦著一張臉接聽了:
「喂喂,我是千川……安娜絲塔西亞,很對不起。現在這邊發生了點問題,所以忘了跟妳連絡……天野先生他……咦!?」
千尋談著談著,臉色卻忽然刷一下蒼白起來。
看到千尋的奇怪反應,楓不禁擔心起她本人了。
「妳、妳那邊呢……啊,蘭子也在一起嗎?咦?聯絡不到天野先生……」
千尋的音調立刻下降了好幾度。
「順便先問一下,天野先生的打扮是?……啊,墨鏡和黑西裝……沒事了,我已經知道天野先生會在哪兒了。」
從千尋的話中內容聽來,楓已經弄明白電話的另一邊發生了甚麼事和它的原因了。
楓早已從美優本人口中得知她今天會有舞蹈訓練,考慮稍後得通知美優說天野會遲回來了。
「我會來接妳們,請妳們留在原地等我。」千尋說到這裡便掛了線,渾身發抖。
「……千尋小姐?」
「楓小姐……我現在得先去跟『計劃』裡的孩子們會合……」千尋瞇緊了眼,從中看得出她有深深的歉意。
「我明白了……那麼美嘉便由我來找吧。」
「和『計劃』裡的孩子們會合之後我也會再去一起找,在這之前就先……」
楓點點頭跟千尋道別。
楓在路旁邊走邊四下察看。
根據千尋的說法是,美嘉是在圍觀人群下到處奔跑走動,若是引起騷動便很可能讓美嘉甚至圍觀追星的人群受傷,一旦真的發生這種事,美嘉勢必會因成了掀起騷動的源頭而受到輿論批判。
「得在出事之前先找到她……」
說是要找人,但楓對這校園地圖的認知感完全是零,因此她認為必須找個幫手。
「『人手(ひとで)』、『人手』……海星(ひとで)?連海星的手也想借……這……連冷笑話都算不上呢。」*3
楓忍不住訓斥了自己。
這時她忽然想起了一個人物——
「愛梨……!我記得她今天應該會來這裡……」
楓連忙撥弄手機,嘗試聯絡同一組合裡的偶像同伴。儘管人家今天休假,但現在是非常時候不得不為。
『之後送些甜點給她當賠罪好了。』
*冷笑話註釋3:前段『人手』與『海星』同音;後者改自日諺『忙得連貓的手也想借(猫の手も借りたい)』,因貓給人慵懶印象,喻意忙得不可開交閒不出來。
***
「我們在、選美會場的附近。蘭子、也在一起……Да,那我們等著!」
看到安娜絲塔西亞臉上的緊張逐漸緩和下來,美波總算安心了。
「聯絡到公司的人了?」
「是的!聯絡到了!她叫我們在這邊、等她。」
蘭子聞言也轉憂為喜。
「那麼要不要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妳們到處走了這麼久應該很累了吧?現在剛好又是午飯時間,我想妳們應該也會餓了。」
「Дава́й(好呀)!我沒問題哦!」
「也、也對呢,薔薇也需要點滋潤——」
這時蘭子腹中發出的聲音直接打斷了她的說話,像是直接代本人回應了美波的提議。
「哈啊……!」
蘭子遮起變得通紅的臉蛋。儘管她本人覺得非常羞人,但連這舉動卻都引人憐愛。
「蘭子,真可愛。」
安娜絲塔西亞這句話使蘭子的耳根都變紅了。
「呵呵呵,那妳們兩個在這裡等一下吧。大姐姐我來請妳們。」
看著兩個女孩笑吟吟的道謝,美波不禁想像,若她有妹妹那應該就會像這個樣子了吧。
在美波去了就近的店攤的期間,蘭子和安娜絲塔西亞便乖乖地坐在長椅上等候。
過了一段短暫的沉默……
安娜絲塔西亞看看錶,時間已經過了十一點四十分了。
「大概只餘下、一小時左右了呢,蘭子。」
「嗯……」蘭子只是心不在焉地回了一聲。
「蘭子,怎麼了嗎?是有哪裡會痛嗎?」
「非、非也!」
安娜絲塔西亞擔心地看著她,蘭子卻有意避開了她的視線,目光游移。
見蘭子這個樣子,安娜絲塔西亞皺起了雙眉,滿臉歉意地表示:
「……對不起。我,沒能聽懂、蘭子的說話。」
「呼哎?」突然聽到人家跟自己道歉的蘭子反而一愕。
「妳、不喜歡、跟我說話嗎?是因為、我聽不懂蘭子妳的說話的緣故……」
「不、不是的!」蘭子一下用回了普通的語句打斷了她。
「那、那是……我、我本來在宿舍和安娜絲塔西亞妳認識之後就沒怎麼說過話,所以……不太知道該說甚麼……啊嗚嗚……」
靜靜地吐出心底話的蘭子害羞地垂下了頭。
呆然的安娜絲塔西亞聽罷,輕輕偷笑。
「?」蘭子紅著臉蛋望著旁邊的少女。
「畢竟、完全是第一次見面嘛。我面對第一次見的人、也會有些不知所措。我們都一樣哦,蘭子。」安娜絲塔西亞微笑道。
蘭子聞言便憂轉為喜。
「安娜絲塔西亞……」
「叫我阿妮亞。」
「呼哎?」
安娜絲塔西亞望著蘭子,續道:
「阿妮亞,這是媽媽給我改的、嗯——叫小名、來著。蘭子妳也能這樣叫的話,我很高興。」
「嗯!阿……阿妮亞……」
「Спосибо(謝謝),蘭子。」安娜絲塔西亞的微笑變成咧著嘴的燦爛笑容。
「冰、冰之精靈發出光芒了?」
「А……果然、蘭子妳的說話、蠻難懂的。請問是、甚麼意思呢?」安娜絲塔西亞苦笑問。
蘭子再度臉紅起來,擠出蚊子般的聲音回答:
「阿、阿妮亞妳的笑容很棒的意思……嗄呀——!」
然後哭喊一聲掩住臉蛋。
這倒讓安娜絲塔西亞也一塊兒臉紅了。
「妳能這樣說、我覺得、很開心。因為我、不擅長笑的。」
融洽地交談著的兩人,讓經過的途人們不禁投以注目禮,覺得她們彷彿是童話世界中冒出來的存在。
只是,偏偏只會在這時候才會有無謂的人出來打擾——
「吶吶,妳們只有兩個人嗎?」
「是、是的?」
出聲搭訕蘭子她們的是明顯在享受青春的方法上走歪了路的男大學生三人組。
「是高中生嗎?我們是這裡的學生啦,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當護花哦~」
「Прекрасно (太好了)……呃——不用、了。」安娜絲塔西亞見狀立刻改口。
「喔,妳是外國人?哎呀哎呀,不要這樣說嘛——難得一場來到……」輕浮男生A說罷隨即抓住安娜絲塔西亞的手臂。
「Нет(不),放開我……」
「這是怎麼了?」拿著兩件可麗餅的美波恰巧回來了。
「啊,這不是新田同學嘛~怎麼,妳認識她們兩個?」
「剛剛認識不久。那……你們是……?」
「別鬧嘛~咱們也是這裡的學生哦?順便一提我跟新田同學上同一科喔!」
「喂喂,幹嘛貿然做表示啦~」
三個男生自己熱絡起來了。
「新田同學,妳會參加選美對吧!?我一定會投妳的!」其中又有另一個故作親暱地搭上美波的肩。
「喂、慢著……」
美波顯得不知所措,蘭子她們的表情也僵硬起來。
「給我見好就收啦你們。」一把兇狠的聲音捅向三人。
「嗄?幹嘛啦,別礙事……嗚哎?」
出現在輕浮男三人組眼前的是個黑長髮美少女,只是人家咬著牙爆著青筋。
「哎、那、那個嘛,這是……」
少女叉起雙臂抱胸——兩臂擱在非常豐滿的胸上——只是她仍是咬著牙爆著青筋,眉頭深鎖。
傲然狠瞪著三人的少女正是拓海。
「老大不小了亂學人搭訕,少在那邊賣乖裝馴。那孩子們不是說過不要的嗎,長耳朵的就快放手。」
「嗚……」
在拓海的嚴厲眼神下,男生們完全無法反駁。
「拓~海親~妳在幹嘛~?」
里奈和工作人員們這時也來到她身後。
「好、好像不太妙……」
似是懾於拓海的壓逼感和害怕小事鬧大,洩氣的三人只好落荒而逃。
「喔,妳們沒事嗎?」
拓海的眼神一下子由銳利變成友善的明亮笑容,望向美波那邊。
「謝、謝謝妳幫忙!」美波深鞠一躬道謝。
「不客氣,我們也只是路過而已啦。」
「Большое спасибо(非常感謝)!」
「哈?」忽地聽見一句未聽過的話,拓海雙眼瞪成兩點。
「А……是、非常感謝妳、的意思。」
「喔、喔,是這樣啊。妳們小心保重囉。」
本來是正在前去開會的,但當拓海看見剛才搭訕的那幕便很自然地衝來她們這邊,那時候第一眼看到安娜絲塔西亞便在想她是不是外國人,卻沒人料到居然會飛出一句俄語。
「謝、謝謝妳們、幫忙……」蘭子也怯怯地表示道謝。
里奈察覺到蘭子的動作,便拉高了聲音:
「哇呀~肌色超漂亮的耶!啊,妳那身衣服是……哥德嗎?酷斃啵喲~跟妳很襯耶~!」
「竟、竟留意到吾之聖衣啊。」
「呀哈哈哈!好可愛~」
蘭子動搖得臉蛋發紅的樣子,讓里奈直誇可愛。
「謝、謝謝……」
加上回謝的動作,連美波和安娜絲塔西亞都跟里奈一樣深有同感。
「里奈,見好就收,人家不是很困惑了麼。」
「好~☆」
儘管被輕責,里奈卻未減笑意。
「呃、那個——向井小姐、藤本小姐,快沒時間了……」
工作人員這樣一提,拓海才猛然一醒:
「糟!那我們先走了!拜啦!」「拜拜~!」
兩人跟著工作人員匆忙地離開了。
「多虧她總算成功脫身了……害妳們兩個這麼害怕,對不起哪。」
「Нет(不),妳沒有、過錯。」
「嗯唔,如冰之精靈所說……」
恰在這時,又再傳出肚子裡控訴聲——今次不單是蘭子,連安娜絲塔西亞也一樣了。兩人紅著臉看著彼此。
「呵呵,我買來了可麗餅,一起吃吧。」美波不禁莞爾,把可麗餅遞給了她們。
這時,拓海她們則是因趕著開會而正在前去第二座。
「真是的,里奈,妳是笑得出來了,那個捲髮的孩子可不是被妳害得一臉困惑麼。」
「嗯~好像也真的做過頭了~」
里奈吐吐舌認錯之餘,輕輕在額上敲了一記。
「喂啊喂……」
「因為我看那女孩特別的害怕啦~所以想說要是這邊能笑著的話應該能緩和氣氛嘛。」里奈的觀察力蠻敏銳的。
「妳看得還真仔細嘛。」
「嗯~?妳說甚麼~?」
兩人從側看著自己即將踏上的舞台,繼續前進。
***
時間已經很晚了——
在遠離演唱會場所在的第三座旁邊,那條臨近校園邊緣的走道上有三人在奔跑——美嘉和製作人,以及在他們前方不斷逃走的賊人。
「那個不是城崎美嘉?」
「是演唱會前辦的特別活動?」
「行動式表演是甚麼啊?」
聽到追趕自己的圍觀者發出這些說話時,美嘉身後已經聚集了一大堆群眾。
美嘉一邊跑一邊摸毛自己的頭頂和臉上,才赫然發現自己沒有帶隱藏身份用的帽子和眼鏡。到這時候才發現也太晚了。
「糟糕!」
即使這邊已離舞台所在的中央廣場相當遠了,今天可是校內祭,美嘉四周聚攏了許多來看熱鬧的人群——當然不久之前已經是這樣了——因此,賊人也趁機竄入人群的空隙中不見了影。已在美嘉前面很遠的製作人似乎也很難繼續前進。
「這樣下去可不妙……!」
美嘉下了決心,忽然轉了大彎往別的方向跑去。
「啊,她過來這邊了耶!」
她猛然轉往右方繼續跑,圍觀群眾自然也隨之跟著她轉向——迎面而來的人群也一樣同時轉向。
迎著賊人和製作人而來的人群都跑去追美嘉了,製作人面前頓時完全淨空。
「城崎小姐……?」
製作人邊跑邊望去眾人調轉的方向——也就是美嘉;
美嘉也同時對上製作人的視線,四目相交——然後互相點頭:
『之後麻煩你了。』美嘉一連串動作如是示意。
在美嘉情急智生之下,製作人眼前已只剩下賊人一個。
——這樣就能追上了。
沒掉圍觀人群這層障礙,製作人陡然加速追了上去。
***
「咦咦!美嘉她……!?我知道了,我也會去找她的!找到的話我會立刻聯絡妳的!」說罷愛梨便掛了線。
「發生……甚麼事了嗎?」
文香這樣一問使愛梨的臉色鮮有地黯淡下來,她只好隱瞞細節,只回答說需要找尋美嘉。
「……發生麻煩……了啊……」
「抱歉,鷺澤同學……難得妳幫忙帶路,我得失陪了……」
愛梨正要辭謝幫忙帶路的文香,卻被她出聲打斷了:
「不嫌棄的話……我也可以幫忙找城崎小姐……啊……?」
文香的自告奮勇讓愛梨一臉驚訝。
其實文香自己也被自己主動的行為嚇到,明明只是回校還書,卻居然發展到要幫忙找人,這到底是啥日子啊?為甚麼自己會願意主動幫忙才剛相識的愛梨呢?這連她自己也搞不懂。
「可以嗎~!?」
看見愛梨驚訝之餘大表喜悅的樣子,文香決定先把這個問題擱到一旁。
***
致電愛梨求援後,楓繼續搜索美嘉——她離遠便看到舞台那邊有人群聚集。
「得趕在開演之前找到她……話說回來,這大學校園是不是大過頭了啊……?」
楓反常地抱怨道,這大學佔地面積之大實在讓人懷疑這是不是還在都內。
恰在這時,一個喘著大氣的男人迎面奔來。
「哇!」
楓輕叫一聲立刻避開,可是在楓旁邊的小男孩卻沒那麼幸運,被那男人撞到了。
「看路啦臭小子!」男人咒罵一聲後便隨即站起身跑走了。
那粗魯的態度讓楓很是生氣,但她仍先走到男孩子身邊問候。
「沒事嗎?」
被撞倒在地的男孩子吸著鼻子站了起來,儘管他沒有出聲,卻也能看到他眼角泛淚。他的膝蓋受傷了,可是比起受傷,被無故斥罵更讓他吃驚。
「你們沒事嗎!?」
一把熟悉的男低音傳進楓的耳中,讓她心頭一跳。
回頭看去,那個鐵板男正向這邊跑來——他似乎已跑了很久,滿身大汗且表情繃緊,比平常多了一股肅殺氛圍。
看到他的表情的瞬間,楓立時明白到剛才碰撞的粗魯男子是甚麼人。
製作人來到楓和小男孩身邊停了下來。
小男孩渾身顫抖,讓楓也明顯感受得到。
「我嗎?」「沒事的。這個大哥哥雖然看起來很可怕,但他是很溫柔的。」
楓即時出聲,讓小男孩雙眼圓睜。
「請問……你們兩位都沒事……嗎?」
製作人一看到眼前蹲著的女子,立刻僵硬起來。
「為甚麼、妳會在這裡……?」
「請你快去吧。」
「!」
楓向著一臉呆然的製作人一本正經地表示:
「這孩子由我看著,請你快去懲罰那個壞人吧。」
製作人聞言,呆然的表情頓時變得目光銳利,點了點頭。
「這孩子就麻煩妳了。」
說罷他便以比剛才更高的速度奔離現場。
眼看他的背影遠去,楓又轉向了小男孩。他緊握著拳頭,拼命咬緊雙唇,似是極力在忍耐。
楓掏出手帕拭去了小男孩眼角的淚珠,溫柔地摸著他的頭:
「你沒哭出來呢,真了不起。」
咬緊牙關忍耐著的小男孩瞬間緩和下來。
這時候,似是小男孩的雙親的兩個人慌忙地趕到。
「太一!你沒事嗎!」「真是的,你跑到哪裡去了!?」
楓便催促小男孩:「看,你的爸爸和媽媽來接你了哦。」
小男孩向楓道謝後,便衝向父親懷中,緊抓著他並把臉蛋埋進父親的胸膛裡——他絕對不要讓楓看到自己的哭臉。
「真是的,讓人家這麼擔心……非常抱歉,我家孩子麻煩到您了。」
「不會。他能好好地對人打招呼,是個乖孩子哦。」
父親低頭向楓道歉,她只是搖搖頭,微笑回答了他。
接著,楓的手機發出震動了。
***
(續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