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輕言放棄,除了如此自欺欺人,厄洛斯想不到任何安慰自己的方式。
僵直身軀坐在漂亮臉龐面前,相較於他滿臉緊張,古旻陽顯得心不在焉,表情也非常自然而放鬆。
他們面面相覷,古旻陽露出真誠的微笑,但厄洛斯陷於手足無措。
厄洛斯環視暖色系牆壁,他們搬入這個愛窩超過半月,他已經非常熟悉這裡的居家擺設,但以如此認真的態度坐在飯廳面對面還是頭一遭。
精密的檢查之後,古旻陽開口要求出院,或許是他太寵溺對方,什麼都沒想就到櫃檯辦理出院手續。
果然無論決定什麼都不能隨便,直到兩人走出醫院,古旻陽不解問他「我們同居嗎」的時候,他才赫然想起人兒遺忘了與他的記憶。
至今,胸口依然被痛楚佔據。
這個愛窩分明屬於兩人,厄洛斯仍感覺到環境氛圍中飄蕩不去的情意,可看看眼前隨意審視周圍的人兒,他痛不欲生。
「這裡還真漂亮。」發現厄洛斯不自在的樣子,古旻陽臉上上揚的弧度也轉為尷尬。
「所有家具都是我們一起挑選,牆上那些畫也是我們去畫坊選購,還是由你監督,由我親手掛上去的。」他像是在誇耀自家孩子,惹得人兒忍不住掩面輕笑。
一霎那,他看著甜蜜呵呵笑著的人兒呆怔原地。
這笑容就像和他相處時那般甜美,奪目得宛如夏日綻放的向日葵,須臾勾起沉積的回憶,眼眶又一次濕潤。
讓人窒息的美貌並不隨失憶變調,比以往更顯天真的表情就像一張白紙,彷彿能被他描繪成任意模樣。
「就像新婚夫妻一樣呢!唉……」把話脫口,古旻陽才察覺自己說了什麼話,複雜地皺起眉宇。
厄洛斯也陷入冗長的沉默,咕嚕滾動的碧藍色瞳孔因為愛人甦醒而稍微獲得色彩,但又充滿說不出的惆悵,也許古旻陽看來,他是在思考,實際上他只是悲慟地無話可說。
「我們真的是那種關係嗎?」古旻陽低聲詢問,遲疑了一會兒,細如蚊聲的嗓音又淡淡咕噥,「戀人什麼的……難以置信。」
「我們是戀人!」忍不住反駁古旻陽的囈語,厄洛斯猛地抑制自己過度爆走的情緒,垂下頭,他百般無奈,「我們的確是在一起超過一個月的戀人。」
但他說再多,都不可能打破古旻陽失憶的事實。
要知道偶像劇喚回記憶的劇情也不過瞎編,現實世界要把一個人從失憶慢慢恢復,實在太過困難了。
他不再對古旻陽恢復記憶抱持希望,只願能夠陪伴在對方身邊。
努力以愛意灌溉的話,終究還是能感化,他們還是能夠甜甜蜜蜜在一起,厄洛斯也只能這麼想。
「可是……我什麼都不記得。」
「我知道。」正因為很清楚這個事實,所以他才會這麼痛苦。
蜂蜜色的眸子打量上下掃過他,似乎因為無法成功窺伺心靈,而伴隨笑意凝結在俊俏的臉龐,亞麻色的髮絲輕輕顫動。
厄洛斯直勾勾的視線無可避免地落到曲條完美的鎖骨,長時間昏迷導致營養不足,本就瘦弱的嬌軀更加纖細,連以前穿的T恤都格外寬鬆,滑過性感的肩膀,直露出細嫩的肌膚。
除了身材更加瘦弱,厄洛斯無法用肉眼察覺對方任何變化。
「旻陽,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聽見他的疑問,古旻陽又陷入思考,可是過了許久,還是換得對方無情的搖頭,「不管是臉,還是名字,怎麼相遇的……全都沒有印象。」
就算和古旻陽重新闡述彼此邂逅過程,想必也沒辦法輕易獲得對方信任,可厄洛斯完全沒有想法,能夠讓彼此更加貼近。
從小學了大量禮儀、知識的腦袋,在重要時刻也不過徒勞無用。
「那……現在知道我的名字了?」
「和桓泱打聽過了,但是……你真的是王子嗎?」或許台灣政治制度是總統制的緣故,古旻陽表情質疑,同時又以不可思議的好奇眼神窺探他。
他們第一次在法國羅浮宮邂逅,而被古旻陽知道他的身分時,這傻人兒也是抱持著勤奮求證的態度,他沒想過即便失憶,得知這個事實時,對方還是露出同樣的表情,讓他不免懷念甜蜜時光。
懷念,同時因此更加惆悵。
「你想要確認嗎?」
「唉?這種事情怎麼確認……上網查嗎?」聽著飽含質疑的聲音,厄洛斯輕微揚起嘴角,逕自走向古旻陽,人兒有些慌張,「你、你要嗚……」
不把古旻陽盈滿恐懼的話語放進耳畔,厄洛斯選擇性忽略一切,優雅地俯下身,他愛極自己為了練西洋劍,而偶然鍛鍊出的動態視力。
眼明手快揪住推拒他的雙手並不困難,他輕易就叼住微啟的唇瓣。
起先是顫抖的掙扎,小手憤怒地連同他的手一起跩著,往他的胸口粉拳揮動不停,試圖以此掙脫他強硬的擁抱,但是強烈的抵抗終究敵不過唇瓣發麻的快感,厄洛斯鬆開漸漸癱軟的手腕,改為扣住古旻陽的後腦杓。
厄洛斯吻得非常堅定而毫無後悔,強迫古旻陽把嘴唇向他綻開,舌尖硬是鑽入溫熱的口腔肆虐。
「回應我……」移開唇瓣幾分,顫抖的纖手終於環上肩膀,嘴角的笑容因此上揚更加劇烈,他重新吻上。
搜刮火熱的內壁,原本強迫的吻慢慢轉為綿密而細緻,一點一滴的吸吮把可愛的唇瓣佔有地徹底,相似的溫度感染上難以言喻的憂愁。
不想臣服,不想兵敗如山倒,更不想要承認失去記憶,使他們關係淡薄。
他扣住對方後腦杓,不斷加深侵蝕的吻,被他迫著開放的唇瓣輕顫,卻以壓抑的方式嚐到了戀愛的滋味,蜜色的瞳眸錯愕地瞪得渾圓,小幅度迎合他的索求。
這讓厄洛斯心底重燃希望,零碎而膽怯的回應就像一開始交往時一樣得來不易,宛若時光倒帶回一個月前初識的那夜,謹慎而小心翼翼。
輕撫呆滯的臉龐,厄洛斯溫柔微笑。
「這種方式根本就沒辦法證明吧!而且你憑什麼親我、你……」
雙唇再次受迫擠壓,被放大的臉龐亂了心跳的頻率,古旻陽顯然禁不起閃著溫柔光暈的瑠璃色眸子持續注視,細緻的雙頰慢悠悠浮起緋紅。
良久,厄洛斯笑著鬆開被蹂躪成紅腫不堪的唇瓣,獎勵性又撥開劉海親了親古旻陽額海,氣得人兒不悅,但又紅著臉顯得忸怩。
「以前你總說,我吻你的動作跟王子一模一樣,雖然我就是王子沒錯。」古旻陽不能反駁,倔著嘴悶不吭聲。
靠近古旻陽,厄洛斯藏起失落的情緒,表情線條也愈發柔和,他順從慾望又和古旻陽輕輕貼合唇瓣,溫柔地汲取戀人的芬芳。
「我們是戀人,比起我是不是王子,我更想證明這個事實……」厄洛斯笑了笑,但看著可愛的小番茄笨拙地倒退,他的笑容淡然變成苦澀,「用這種藉口親你好像會被討厭,對吧?」
如果像以前一樣親密,那無論他怎麼偷襲戀人,都只會得到大量白眼和怒視,而不需要連親吻都如此謹慎。
「不過真的討厭我,就不會回應了吧?」他微笑,而古旻陽閉口不語。
垂下面龐,古旻陽複雜地皺緊眉頭,最後低聲開口,「我不記得以前的事情,我……我不記得我們是戀人。」
即使早就做好被否定的心理準備,聽見古旻陽低聲喃喃,他胸口還是被言語所化的利刃刨刮得疼痛。
挨著古旻陽纖瘦的嬌軀,厄洛斯低聲說了一句「跟我來」,小心翼翼牽起人兒的手,走入他們的臥房,最後停留在靠近雙人床的牆壁前。
畫滿動物塗鴉的牆壁顯然不是出自哪個名門大師之手,厄洛斯既懷念又痛苦的表情讓古旻陽沒能開口詢問,只是等著對方緬懷結束。
「這隻黃金獵犬是你畫的。」厄洛斯溫和微笑,媲美鋼琴家的長指撇向靠近床鋪的牆角,那是一隻線條俐落的黃金獵犬塗鴉,看來有些眼熟。「你總說我和黃金獵犬很像。」
接著長指滑向黃金獵犬身邊的小綿羊,現在看來狗狗與綿羊玩耍的模樣滑稽而不實,但厄洛斯無法制止嘴角甜蜜上揚。
「那是我畫的你,你看得出來嗎?」
「我才不是小綿羊!」古旻陽撇過頭低咕,但是細緻的小臉被紅潤佔據。
彆忸地皺眉,厄洛斯知道古旻陽的小腦袋無法吸收過多訊息,於是他輕輕攬住人兒肩頭,把古旻陽拉到一幅掛畫前。
「這幅畫是什麼?看起來真……沒有主題。」厄洛斯知道古旻陽想說的大概是醜,但看人兒憋住直率的話,他忍不住笑出聲。
姣好的眉宇不解地皺緊,古旻陽上下仔細觀賞線條混亂的畫,一點可取之處都沒有,但是心底有股熟悉感,更讓他無法揮開厄洛斯摟在肩頭的手。
「這幅畫是你選的。」
「我為什麼要選這麼難看的畫掛在這裡?」古旻陽不記得自己品味有這麼差。
「你啊……」厄洛斯在小巧的耳畔邊低笑,豔抹染上耳際,誘人地讓他心升品嚐的慾望,「這幅畫值三十幾萬,還不是你這傢伙為了刁難我,才會選這種難看的東西。」
厄洛斯一面懷念,一面低聲說著,目光不自覺變得深遠,他無法不去回憶過去。
還記得那時候古旻陽嘟起小嘴不斷咕噥,手中卻緊緊揪住畫框不肯放手,又不斷慫恿他買下,還提到如果他買了,就附贈甜蜜的親吻一個。
他很清楚古旻陽並非喜歡這幅畫,僅僅純粹想要出些刁鑽的難題耍他,沒想到他口袋更深,硬是把毫無主題可言的繪畫收到裝飾之一,不過最重要的當然是抱得美人歸。
誰讓他這麼愛古旻陽,錢財不過身外之物,和討好愛人連一分一毫都不能相比。
「我才不會那麼幼稚。」
「陷入愛情的你,在我面前就是這麼幼稚。」為什麼戀人扁嘴的模樣還是如此可愛,厄洛斯已經無法掩飾眼底的柔情,他輕吻古旻陽泛紅的兩頰。
古旻陽拒開厄洛斯的碎吻,雙頰卻無可避免被紅暈襲擊,連小巧耳垂都沒能躲過,而泛起誘人的紅暈。
其實古旻陽並不想承認彼此情侶關係,初戀帶給的陰影太深太重,他甚至不想要再去觸碰名為「愛情」的事物。
「想要看我們在法國拍的照片嗎?」古旻陽遲疑幾瞬,仍點了點頭。
即便不相信,他還是想要知道空白的一個月,說著不再陷入愛情的自己到底是怎麼愛上這個男人。
厄洛斯長指趨向牆上一張又一張的合照,兩人甜蜜相擁的自拍或是在法國河岸優雅品嚐咖啡的照片,每一個甜蜜小插曲,對厄洛斯而言,至今都歷歷在目,但看看另一個人,那疑惑的表情讓他胸口再度絞痛。
「旻陽。」古旻陽因為厄洛斯的呼喚而抬頭,忽地墜入悠藍色的漩渦,雙手也被溫熱包覆,「我喜歡你,雖然你不記得我,但是我還是喜歡你。」
「就算你這麼說,我也……」
「沒關係,我知道。」他花了很大的力氣才說出這句話。
他會這麼說,是因為很清楚自己再失落下去,古旻陽也不會因此重新愛上自己,更清楚如果不好好表達心意,眼前的人兒就會離他而去。
現下的自己和古旻陽不過兩個陌生人,他必須強硬地讓彼此有所關聯,至少……他想要繼續待在古旻陽身邊。
「我是真的不記得我們兩個有什麼關係,而且我……」頓住話頭,古旻陽並不想把心底所有話都吐露出來,對著一個才剛認識不久的男人,他還有戒心存在。
或許對眼前的男人而言,他們是甜蜜相處、互道愛意的情侶,但對失憶的他來說,彼此什麼都不是。
「我不記得戀人,不記得你,什麼都不記得……」不知怎麼,古旻陽有些急躁。
「沒關係。」厄洛斯輕輕笑了,他又一次重複自己的話。
瞧著古旻陽易懂的表情,他柔和地摸摸亂翹的髮絲,不再有任何一絲責怪,「我知道現在的你對我沒感覺,但是我……不可能放棄你。」
聽見這句話的古旻陽身子一震,不敢置信地抬頭看向厄洛斯,但男人的笑容太過溫和,甚至對他而言有些刺眼。
眼前筆挺的五官流露溫柔,讓視線無法移開分毫,就連他的臉被對方捧起,碎吻落到唇角都無法反應。
這副身體潛意識接受了對方的吻,他對此難以啟齒。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執著啊?身為一個王子,對我這個平凡人這麼執拗做什麼?」古旻陽不明白這個男人執著在自己身上的原因。
倘若只是一個月的戀情,愛能夠有多深刻,就算要放手,其實也不會太困難吧?
再者愛情就是傷人的東西,何必像這樣苦苦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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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其實我覺得這樣親下去挺閃的,反正下一篇還是這麼閃,墨鏡要自備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