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山之王
你可以這麼稱呼我
這個邊境王國裡的國王陛下
世界是血紅色的,周圍充滿著血紅色溫暖的液體,像是母體裡的羊水一樣包覆著易安,原本令他作嘔的腥臭味,現在卻成為他安眠的重要因素,易安泡在鮮血之中,安詳的睡著,好像他出生以來從沒有那麼安心的睡著過。
「原來如此……」那個拉著易安到這個世界的聲音出現在腦海中,用充滿興趣的口吻說著,「對於血的恐懼,原因並不是因為童年的經歷,而是本質上的厭惡嗎?機率如此的低,居然讓我找到。」
像是在撥放影片似的,易安的腦海中不斷閃出過去的回憶,易安記得的、不記得的、片段的、完整的,許多的回憶閃過之後又隨即忘記,只有身體記得那種感覺。
「那個世界也有那麼瘋狂的人類啊,有機會真想認識一下。」白袍不斷的在易安的面前閃現,手術刀、手術燈、口罩,令易安感到厭煩的東西不斷的出現,使易安覺得痛苦,想要掙扎。
「品種真是希罕……」手術刀劃開肚皮,內臟一個個被穿白袍的人取出、檢查,易安身體被束縛在病床上,從他不斷掙扎的就明白他根本沒有被施打麻醉就被活生生的被剖開肚子。
易安掙扎、哭喊,白袍們細心的檢查易安的身體和內臟,完全無視他痛苦的表情。
「嗯……」像是視窗關閉一樣,一道白光閃過,眼前一黑,易安張開眼睛,發現自己好好的躺在帳棚裡,冷汗浸濕了衣服,身體虛脫使不出力氣,肚子沒事,只有一道五十公分長的手術痕跡在上面,那是他童年僅存的記憶。
易安走出帳篷,天空變成淡藍色的,在過幾分鐘天就完全亮了吧,這是他重考生涯不斷熬夜得到的經驗。
席琳坐在一顆石頭上,雙手抱著短劍,眼睛半闔半張,好像睡著了又好像隨時會醒來似的。
易安輕輕的走到席琳面前,靜靜的看著席琳的睡臉,昨天太過緊張,易安根本沒有心思留意這個救他一命的少女,現在走近一看他才發現,眼前的少女五官像瓷蛙娃般的細緻,或許是太久沒有接觸到與自己年紀相仿的異性了,易安看著對方的臉,無法移開視線。
「醒了之後幹麻不說話,還一直盯著我的臉?」忽然間,原本易安以為睡著的少女眼神冰冷的問著易安。
「妳……醒了啊,早安……」想到剛才自己的舉動,易安的臉頰不由自主的發燙。
「你睡覺的時候呻吟的那麼難聽,根本睡不著。」席琳不耐煩的揉著眼睛,然後將短劍插回腰間,開始收拾東西準備拔營。
「是嘛……」也就是說,易安剛才近乎是變態的舉動,對方完全看在眼裡,想到這裡,易安羞愧的低下頭,不敢看席琳的表情。
大概是覺得易安那種大少爺笨手笨腳會礙事吧,席琳沒有要易安幫忙,自己收拾著行囊、帳篷等東西,連易安奇怪的舉動都沒有注意到。
「易安……」收拾到一半的時候,席琳突然有氣無力的叫著易安的名字。
「怎麼了嗎?」易安緊張的抬起頭,卻發現席琳跪倒在地上,用短劍撐著地板。
「快逃……」席琳說完之後,便失去意識倒在地上。
「席琳!」易安趕緊跑到席琳的身旁,只見到席琳臉冒冷汗,渾身發抖,嘴唇發紫,像是受了重傷似的。
「笨蛋……有埋伏……」席琳說完後,易安突然感覺脖子被針刺了一下,接著脖子感覺到像是被電流經過般的一股劇痛,昏倒在地。
「看起來不像普通的旅行者。」一個頭上紮著紅色頭巾,左眼有道明顯的刀疤,輪廓明顯,皮膚黝黑的中年男子,帶著兩個一樣紮著頭巾的少年人從樹叢中走出來,「你們兩個,去搜一下附近看有沒有什麼可疑的東西。」
「沒有看到軍師帶人下山,倒是撿到兩個行蹤詭異的人。」男子踢開易安,謹慎的檢查他身上的東西。
過了一會,一名少年翻開裝滿阿爾遺物的包袱,從裡面拿出一個沾滿鮮血的勳章,「二當家,發現軍師的東西,上面還沾了血跡!」
聽到少年的報告,男子臉色一沉,在易安的臉上踹了一腳,「把他們兩個帶回去!給老大好好審問。」
雷吉諾德的山寨今天難得有了訪客,一名身穿灰袍,用兜帽遮住臉的人,脖子上掛著代表神之兵器的十字型墜飾,坐在會客室,與雷吉諾德只隔著一張木桌,木桌上放著一個錦盒,盒子外面滿是陳年的泥土,盒中放著一個紅色的金屬碎片。
雷吉諾德看著眼前這位不願具名的委託人,從他身上的裝飾和多到像是沒處花的金幣來看,對方確實是教廷派來的人,這點對方沒有說謊,但除了這點之外其他的都是謊言。
「我可以先確定一下嗎?」客人伸出手,謹慎的徵求雷吉諾德的同意。
「請吧。」雷吉諾德觀察著對方的舉動,客人細心的捧起碎片,仔細的檢查上面每一個細節,就連切面的顆粒都看著非常徹底,同時也小心地翻動,不讓指紋印在上面。
「看來你們沒有對它動過手腳啊。」客人放心的將碎片放回錦盒,雖然只有一點點,但是雷吉諾德感覺到對方有放鬆的跡象。
「畢竟我們對它不夠了解啊,那種玩意不是人類做出來的東西,我們也沒有膽子去研究,儘管當時你委託的時候只跟我們說是一個名貴的礦物罷了。」雷吉諾德說著,聽到他的話,客人拉著兜帽,會客室內的氣氛瞬間緊張了起來。
「一個教廷的神官,要魔力儲量那麼高的山銅做什麼?」
雷吉納德的提問像是引爆的火苗,客人長袍一甩,一團火球便朝雷吉諾德飛來,在狹小的會客室裡根本沒有雷吉諾德閃躲的地方。
只見雷吉諾德掏出短刀,迅速的在火苗面前斬下,烈風順著刀鋒颳起,將火苗劈成兩半。
會客室的木桌遭到池魚之殃,跟著被雷吉諾德的短刀劈成兩塊木頭,木頭的斷面就像被銘刀劃開般的光滑。
「被風屬魔法加持過的匕首?明明只是從卡拉庫姆出身的傭兵,居然也會這種技術。」客人吃驚地看著雷吉諾德,在剛才的攻防間,他已經搶到山銅的碎片,在客人面前炫耀的晃動著。
「別太小看我們這行,為了增加自己的行情,我們的競爭可是很激烈的。」
「沒辦法,這一塊就暫時放棄吧。」客人拿出一本書,翻開其中一頁,不用詠唱,書頁直接發出光芒,接著客人腳邊的地板像是融化似的,是他整個人融入地面,消失無蹤。
「精通火屬和地屬魔法的神官?真是怪人。」確定對方的魔力遠去之後,雷吉諾德才放鬆警戒的坐在椅子上。
叩叩──叩叩叩──
才剛坐下,門外就傳來敲門的聲音,事情似乎很緊急,沒等雷吉諾德回應就立刻多敲了幾下。
「進來吧。」雷吉諾德沒有動力開門,他現在整個人癱在椅子上,把玩著手上的山銅。
「老大。」紮著紅色頭巾的男子走進會客室,恭敬的對雷吉諾德鞠躬。
「有要緊事?」
「在山腳抓到兩個行蹤詭異的人,可能是王國的密探……」男子說到一半,想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隱瞞另外一個發現,「他們現在和那個老頭關在一起,大哥要親自審問他們嗎?」
「我記得那個老頭自稱是考古學家吧……」雷吉諾德看著山銅反射的紅光,最後將它握在掌心,「我決定了,把他們三個綁起來一起帶到大廳,我有問題要問他們。」
「好痛……」易安醒來之後,發現自己躺在某個很軟很溫暖的東西上面,鼻子的地方還在發疼,鼻孔下到嘴巴的部分好像黏著什麼硬塊,使他無法順利的張開嘴巴。
「一樣都是被麻藥麻暈,怎麼你醒來臉上還留了滿臉的鼻血啊?」看到眼前的席琳低下頭,易安才知道他又躺在席琳的大腿上了,只是這次他沒有急忙起身,因為失血過多的關係,現在他的頭還昏昏沉沉的,沒有力氣挪動身體。
「醒了的話,就把草咬下去。」一個滿臉鬍子,看起來年紀五六十歲,衣衫襤褸,身上邋遢的老人,二話不多就拿著一把看起來很髒的草,硬是塞進易安的嘴裡。
「唔──」舌頭才剛碰到草,易安就感覺到一股讓他想吐的苦味,但是老人硬是將草塞著,讓易安吐不出來,一旁的席琳抓住了易安的雙手,不讓他掙扎。
含著草過了幾分鐘,苦味麻痺了易安的舌頭,易安才放棄掙扎,攤在席琳的懷裡。
「你的藥草真的有用嗎?他看起來比剛才還要難受耶……」席琳看著眼睛翻白的易安,一臉狐疑的看著老人。
「或多或少吧,這地方也只有那種貨色可以勉強止痛,反正就當餵他吃草充飢,死不了人的。」老人說完後坐在地上,充滿興趣的看著易安。
易安咬了咬藥草,鼻子的疼痛真的在消退,但是嘴裡的苦味讓他覺得更加的痛苦,如果有機會選擇的話,易安還寧可選擇痛的感覺。
等到藥草被嚼爛了之後,易安將草吐在掌心,有氣無力地對老人說:「謝謝。」
「你叫易安是吧,剛剛和小丫頭聊了很多,現在來說說你的事情吧,有沒有有趣的事情能聊天啊?」老人好奇地看著易安,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笑容裡有一排與他的年紀不相符的整齊潔白的牙齒。
「這個……」易安看著老人,對方的外表和氣質實在太過詭異,加上剛才他還強迫自己吃了很苦的草,讓易安對他產生一股恐懼感,可以的話易安不是很想和他太過接近。
「老爺爺,他是個膽小的少爺家,根本不敢和陌生人說話。」一旁的席琳見易安沉默不語,便開口和老人搭話,但是她的說法卻像是一把利刃一樣的,深深的刺進易安的內心。
「膽小的少爺家嗎……」
「回到剛才的話題吧,你關在這裡多久了,老爺爺?」
老人撇過頭,扳起手指開始細數,他被關的時間似乎很長,十根手指用起來非常勉強,老人眉頭深鎖的數了好一陣子。
「好像很久呢……」
「我們該不會和他一樣,被關到變成老頭也走不了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數到手指用完,腳趾也用完之後,老人才恍然大悟地對兩人說,「大概一個星期吧。」
席琳和易安,兩人沉默地看著老人,老人也看著兩人,偏著頭,似乎不解兩人的表情為何如此微妙。
「一個星期的時間你數那麼久,你是老人癡呆嗎!」忽然間,席琳忍不住對著老人大吼了一聲,易安在一旁,被席琳這一下,人傻在一旁不知所措。
「年紀大了,算術差了點嘛……火氣那麼大,小心旁邊的男朋友被妳嚇跑。」
「我們……」
「我們沒有那種關係。」聽到老人這麼一說,易安紅著臉,正打算要解釋,沒想到一旁的席琳搶在他前面說話,態度果斷、語氣冷漠到易安有些難過。
「喔──」老人瞇起眼睛,看著易安,在他細小的眼睛中,易安感覺到一股寒意。
就在這時,地牢的門開了,紮著頭巾的中年男子,領著兩個小夥子,一個提著燈,一個拿著一條粗繩,走到他們面前,看著老人,眼神跟劍一樣鋒利,一個身穿破衣的邋遢老人在男子充滿戒心的眼中像是猛虎般的危險。
「綁起來,老大有事要問他們三個。」
第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