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之五：烽火的緣分之山
在狹窄的房間內，兩把短刀不斷的交火，碰撞，再碰撞，對準對方的死角，不斷的猛攻，利用攻擊來防禦自己的死角。
這是一場只要稍有疏忽就會死的戰鬥，幾乎不存在思考和遲疑的時間，因為對手只要將手一伸，刀就能貫穿自己的心臟。
短暫的交鋒之後，文森特忽然從手中丟出一袋石灰，雷吉納德趕緊遮住自己的眼睛，同時為了避免文森特趁機攻擊自己，只好向後退，拉開兩人的距離。
等到石灰散去，文森特的身影也理所當然從眼前消失。
雷吉納德衝出房間，他用最快的速度跑到要塞外面，只見天空飄著一塊紅色的粉末，將要塞的位置完全曝露出來。
「副官……」士兵慌張地看著自己，雷吉納德明白，越是這時候，指揮者越是要裝出冷靜的模樣。
「我知道，要塞的位置應該被亞爾曼人發現了，但沒關係，即使打正面防禦，塔洛要塞依然是難攻不落的堅城，要所有人嚴守崗位，死守住我們的國界！」
「遵命！」士兵們恭敬的鞠躬，隨後去執行指令。
「另外，有誰看到文，格殺毋論，他是把奸細放近要塞的叛徒。」
「明白，那個……我剛剛看到他前往瞭望塔了。」
正當士兵會報的時候，瞭望塔的塔頂發出猛烈的火舌，塔上的士兵全身著火的被火焰沖出塔外，雷吉納德甚至能看到他們在半空中掙扎的模樣。
雷吉納德知道，他的死敵就在那裡。
「副官……」
「其他人不要輕舉妄動，守好自己的位置，那傢伙……由我來解決掉。」
雷吉納德說完後，便往瞭望塔的方向直奔而去。
瞭望塔內，八個人靠著牆邊，手中握著自己的武器與朱里安對峙，如果這時，他們同時進攻的話，應該可以殺死朱里安吧，但朱里安只是雙手一揮，沒有說出任何咒文，就輕易地將兩個試圖攻擊他的人炸出塔外，這使剩下的人不敢貿然攻擊。
「被我雙手淨化過的人們，死後必得安寧。」那根本不是咒語，只是朱里安的隨口胡謅，但他的雙手依然冒出火焰，兩個靠窗的倒楣鬼又被燒出去。
「朱里安！」雷吉納德手中握著雙手劍，充滿恨意的瞪著對方。
「喔，是你啊，我們正在舉行祈禱會，要不要一起啊？」朱里安面帶微笑，手中隨興擺出一個祈禱的手勢，手中的火焰又開始蔓延。
「退後，全部退後，那傢伙是我的！」在雷吉諾德的吼叫下，剩餘的士兵和朱里安保持距離，慢慢地從瞭望塔離開。
「真有自信，看在你這麼有自信的份上，我陪你玩玩。」朱里安說完後，拔出腰間的劍，那是一把造型來自東大陸，單刃的長劍，劍身閃耀著紅色的光芒。
「那還真是感謝，你看起來是比阿爾還要專業的術士，打白刃戰，我有利得多。」雷吉納德臉上露出慘笑，這是自我催眠，別的不說，光看朱里安毫無破綻的架式，就知道他劍術也是極為高超的人。
但是，他現在身上穿著單薄的囚服，手上握著的又是細劍，靠蠻力使出一擊，就能破壞對方的架式，接著再砍下對方的首級，朱里安的施術速度非常快，沒有第二次的機會，必須再出手的一瞬間就分出勝負。
「去死吧，你這個惡魔！」雷吉納德大聲的咒罵，伴隨著罵人的氣勢，手中的劍朝朱里安的方向揮出，只要他閃不開，這一擊就能贏。
出乎雷吉納德之外的，朱里安既沒有閃躲，也沒有靠手中的劍防禦，他放掉劍，直接用身體承受雷吉納德的攻擊。
這一劍，絕對可以將朱里安的身體從肩膀開始劈成兩半。
但雷吉納德明明砍中對方，別說身體被劈開，朱里安甚至沒有流血，像沒事似的站在原地，從被切開的布料之下，可以看見雷吉納德那一劍的痕跡，但只有痕跡，沒有其他的東西。
直到這時，雷吉納德才明白，朱里安為什麼可以戰無不勝。
「我還以為你二十年來臉完全沒變，純粹是保養得好哩……」雷吉納德無奈的放下手中的劍，任由朱里安貫穿自己的心臟。
「這個祕密沒有多少人知道，我可是很欣賞你才告訴你的，呵呵──」
伴隨著朱里安的輕笑，雷吉納德的屍體倒在地上。
「愛德華──愛德華，聽到的話就回答我！」火勢已經讓村裡所有的房子的燒起來了，在火中蘿莎娜一邊迴避自己人，一邊尋找愛德華的下落。
「可惡的亞爾曼狗……」一個村民被楓紅隊的人殺死，蘿莎娜趕緊遮住臉，免得被自己的部下發現。
被他們看見的話，一定會帶走自己，那愛德華必死無疑，她必須在村民死光之前，找出愛德華。
「這裡怎麼有小孩？」
一個隊員的聲音，讓蘿莎娜燃起希望，她轉身看向對方，該員的身體卻無力的倒在地上，臉上還有一支吹箭。
「愛德華！」
蘿莎娜想要跑到對方身邊，但愛德華卻用手中的吹箭對著蘿莎娜，「不要過來！這裡的不是麻藥喔，是會死人的劇毒，不要靠近我！」
「愛德華，聽我說，我可以保護你……」蘿莎娜將短刀丟在地上，高舉雙手，證明自己沒有武器，「乖乖地，把武器放下，跟我走……」
「我不可以離開這裡……」愛德華小孩的手緊握著吹箭筒，「哥哥還沒回來，他說過在他回來之前，要我照顧好村子的……」
蘿莎娜吞了口水，在此時，她不知道該怎麼說服對方放下武器。
「為什麼呢？大家明明都努力的活著了，努力的工作，努力的保護自己，卻還是輕易的死掉了……」愛德華舉起吹箭，對著蘿莎娜，「大姊姊把戈林殺掉了對吧？我看到了喔，用鎖鏈勒死對方，還用腳邊的刀劃開喉嚨，確保他真的死了。」
「那是因為他想殺我啊……」
「那我跟他有不一樣的地方嗎？」愛德華疑惑的偏頭，「現在的我，也很想殺死大姊姊喔，殺死大家的軍人，是大姊姊帶過來的吧？那大姊姊就是我的敵人了，殺死敵人很正常吧？」
「不一樣……」
「那裡不一樣？」愛德華冷淡的問，他的語氣還是個小孩，但所說的話卻異常殘酷，「只有我可以活下來，只有我可以被保護，這樣不公平。」
「我也不想啊！」蘿莎娜對著愛德華大吼，隨後無力的蹲下，「我原本……我原本是想把所有人都救走的，我的軍隊，原本應該是要來保護你們的啊，我根本……不想看到現在這個樣子……」
「可是，沒有人站在我這邊，沒有人願意幫我，我可以保護你們的，為什麼不相信我！所以我想……最起碼……最起碼帶走曾經救我的你啊！」
看著哭泣的蘿莎娜，愛德華慢慢地走向對方，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我啊……很多時候心裡的感覺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我不喜歡看到大姊姊哭的樣子……」
蘿莎娜看著愛德華，他一手握著吹箭筒，一手握著蘿莎娜的手，臉上帶著他們初次相遇時，那張純真的笑容，「我們，一起走吧。」
蘿莎娜開心的點頭。
接著，一把蘿莎娜極為熟悉的，沒有任何裝飾的亞爾曼式手半劍，出現在蘿莎娜的眼前，劍身貫穿愛德華的胸口，那是蘿莎娜曾經用過的擲劍術，接著那把劍將愛德華拉出蘿莎娜的身邊，在蘿莎娜眼前，愛德華表情扭曲，痛苦的嚥下最後一口氣。
「真是好險，妳沒事吧？」安卡爾的聲音出現在蘿莎娜身後。
「你這個混帳！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蘿莎娜激動的一拳打在安卡爾臉上，但拳頭揮到一半，蘿莎娜就無力的癱軟在地上。
「怎麼回事……」蘿莎娜看著雙手，眼前的視線逐漸模糊，她摸了摸胸前感覺到刺動的部位，這時她才明白，愛德華說的一起走是什麼意思。
「我在救妳，白痴。」安卡爾彎下腰，將蘿莎娜胸口的吹箭拔掉，隨後將她抱起。
「誰來，快點去找軍醫，越快越好，還要準備解毒劑，楓紅隊的隊長中毒了，毒性不明，快點！」蘿莎娜的意識，在安卡爾焦急的呼喊中消失。
「啊……好痛……」應該腦震盪了吧，易安摸著被石頭打到的地方。
阿爾和席琳還在戰鬥，兩人都是使用短兵器，也都擅長雙手各持一把武器，在這前提之下，只有一把短劍的席琳顯然更為劣勢。
易安壓著頭，剛才被打到的地方隱隱作痛，還讓他的感知出現異常。
他總覺得，眼前看到的東西，跟平常看見的不一樣。
他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的父親還在身邊的時候的事情，那個時候易安的血液恐懼症就已經非常嚴重了，在某次被自己的血嚇暈之後，他曾經問父親自己為什麼會怕血。
「與其說怕，不如說厭惡吧，是家族遺傳喔，我從小就討厭血，我的父親我不清楚，不過他應該也不喜歡吧，只能說是詛咒了呢。」父親爽朗的回答，他說話的方式不像一個穩重的成年人，反而更像長不大的孩子。
那為什麼還要當醫生呢？
父親笑了，他摸著易安的頭，「天職吧，我與生俱來就有一個天賦，有這種能力，不覺得不去救人，簡直是糟蹋嗎？」
「這個天賦你也有喔，我相信有一天，你會善用他的，即使使用的時候，要面對我們最討厭的東西。」
「看得見呢……」易安揉了揉眼睛，確定眼前的畫面不是幻覺。
席琳被打倒在地，阿爾立刻壓在席琳的身上，手中的短刀逼近席琳，兩人僵持不下，手中的短刀只有五公分的距離，決定生死的五公分。
易安晃晃悠悠的走向阿爾，眼前所看到的畫面，使他無法習慣。
「別過來……別過來啊笨蛋……」席琳從眼角的斜視看到易安靠近自己，但她壓根不認為易安幫得上忙，易安能保護好自己對她來說就是最大的幫助。
易安摸了摸胸口，拿出一把短刀，阿爾在幾天前給易安防身的刀，刀身很薄很短，跟手術刀差不多，這刀用過一次應該就報廢了吧。
阿爾感覺到了易安的存在，但他也無法離開，只要他一放手，席琳就會立刻搶走他的短刀，反過來殺死自己。
易安走到阿爾身旁，阿爾改用單手握著壓制席琳的刀，另一隻手則做好隨時反擊易安的準備。
對於一個從來沒握過武器的外行人，單手綽綽有餘了。
阿爾本來是如此認為的，易安出刀的手平淡無奇，甚至沒有任何想法，很單純的就把刀伸過來，他甚至沒有瞄準阿爾的弱點，而是伸向阿爾的手臂。
「哼──」阿爾的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但隨後，他的手就被易安切下了。
「什麼……怎麼可能……」阿爾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順著手肘的關節縫隙切開，準確俐落的像是精密手術截斷的手臂。
接著易安一刀刺近阿爾的心臟，準確無誤的刺中。
那一刀，讓易安想起來了，想起來母親為什麼會全身是血，為什麼母親胸口有一把刀，為什麼自己會慌張地逃出家裡……
「為什麼……為什麼要偷跑出去呢？」母親語帶哽咽的聲音在易安腦中迴響，一身艷紅的她，手裡抱著一個球狀的物體，「是她對吧，把你誘拐出去的人，媽媽明明說過外面很危險的吧，爸爸也是這樣，被女人騙出去之後，就在也沒有回來了喔。」
約易安出去的女孩子，被母親捧在懷中，她充滿怨恨的眼神瞪大著的盯著易安。
「上次把腳折斷之後，沒幾天就好了呢，這次……為了確定你不會偷跑出去，要把你的腳砍掉才行……」母親舉起沾滿血的鋸子，走向易安，「我跟爸爸學了很多東西，把人多於的地方砍掉也不會有事的喔，只會有點痛而已，乖乖的……」
那個時候，易安就看得見了，他很清楚怎麼做才能阻止母親，也很清楚怎麼下手母親才不會有多餘的痛苦。
「我還以為，這把刀殺不了人呢，當初送我的傢伙，跟我說這是救人用的刀子。」阿爾的聲音將易安喚回現實，他露出苦笑，嘴巴隨著他的笑聲流出鮮血，他向後倒下，看著殺死自己的刀。
「小子，你會醫術嗎？」阿爾看著自己的手，以及被貫穿的心臟，當時他為了當一個稱職的村醫，花了好幾年的時間去學，這絕對不是一時運氣可以做到的事情。
「不會，只是看得見。」看得見人的器官、人的肌肉、人的神經，就如同他父親所說的，與生俱來的天賦。
「真是讓人忌妒阿……我也好想要能看見……」阿爾最後從懷裡拿出一本沾到血的書，從書面來看，應該是日記或筆記之類的東西，他用最後一口氣，將書塞給易安。
門口的巨石崩落，離開的道路再度出現，地上的魔法陣，應該永遠不會在被發動了。
創作內容
短篇小說 (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