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命運的三叉口(上)
這個世界
自第一場戰爭後就千瘡百孔
人類沒有將其修復
反而用更多的戰爭使傷口更大
早上醒來後,易安下意識的想去關掉床頭櫃上的鬧鐘,伸出手他才發現這個簡陋的房間根本沒有床頭櫃這種東西。
「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這是場夢……」易安身上的布衣提醒了他現在的情況,掉入海中後的易安,在一個他從未聽過的國家裡,這個國家在他從未聽過的大陸上面,而且這個大陸還有一些他從未聽過的奇怪知識。
「等等……」易安想到這,突然覺得有種很懷念的感覺,好像是在國中還是國小的時候,曾經在書上看過類似的故事。
有可能發生這種事嗎?易安是個想像力很貧乏的人,過去的他從沒想過書上的情節會發生在現實中,更不可能想像自己會實際體驗。
啪──
易安巴了自己一下巴掌,這是他每次讀書分心的時候習慣的集中法,每當他巴一巴掌,就在告訴自己:「不要亂想,認真做事。」的意思。
「要是王都那裡有回家的方法就好了。」
「阿爾……可以……可以休息一下嗎?」出發後一個小時不到,易安便上氣不接下氣的哀求著前方的阿爾。
村外的路比易安想像的還要難走,主要的通道是一條大約一人寬的小徑,因為長年沒有整修的關係而雜草叢生,易安身上穿的是阿爾給的長袍,雖然不至於被草割傷,但是在崎嶇的山路上行走讓他流了不少汗,完全不具有吸汗或排汗功能的長袍完美的保留的汗水,使易安有穿著蒸籠在身上的感覺。
「再忍耐一下就好了。」走在前方的阿爾轉頭看了易安一眼,確定他沒有昏倒後立刻邁出步伐,沒有一點想停留的意思。
感覺到阿爾的堅持,易安便乖乖地閉上嘴巴,認分的跟在阿爾身後。
明明身上穿的衣服都差不多,體格也差不多,對方甚至還比自己多背了一大袋的行李,為什麼阿爾就能輕鬆的在山徑上行走呢?易安羨慕的看著阿爾的背影並拍拍臉頰,提振精神後開始進行他人生有史以來最辛苦的一次行軍。
約過了半個小時後,小徑終於換成比較正常的道路,但阿爾還是沒有停步的意思,自顧自地往前走。
又走了大概十分鐘,阿爾停在一條至少有六公尺寬的岔路上,路口還有一顆明顯是從別處搬來的石頭,像是招牌一樣的聳立在三叉口。
「差不多了,休息一下吧。」
「終於……到了嗎……」盼這句話盼望已久的易安,也不管腳下踩是骯髒的泥地,就像是接收到指令似的,立刻癱軟在地上。
「好痛──好痛……」才剛坐下,易安的腳底板就傳來一陣劇痛。
「我看看。」早就料到發生什麼事的阿爾從行李裡拿出一罐藥膏,然後一把抓起易安的腳踝,將他腳上防護功能微乎其微的鞋子脫掉。
「怎麼了嗎?」易安羞怯地別過臉問著阿爾,在別人面前大辣辣的張開雙腿的模樣讓他倍感羞恥,儘管對方是同性。
「你啊,是哪來的少爺嗎?應該沒什麼出門的經驗吧?」阿爾無視了易安中性的反應,看著他長滿水泡的腳底板,然後從行李裡拿出縫針,小心地戳破腳上的水泡。
易安是個在都市裡長大的孩子,出門的經驗有很多,但穿那麼爛的鞋子走那麼爛的路還是頭一遭,不過鞋子也是和阿爾借來的,所以易安不敢反駁對方,只能選擇沉默。
「這樣就好了,原本想繼續趕路的,不過你的腳受傷了,所以還是休息久一點吧。」阿爾說完後,便從行李中拿出兩個烤餅,並將其中一個遞給阿爾。
「呃……」阿爾拿餅的那隻手,幾秒前才剛剛摸過阿爾的腳底板和治水泡的藥膏,讓易安有些卻步。
「雖然我弟弟的手藝有的時候連我都不敢領教,但他這次有不少的進步喔,應該是花了不少時間練習出來的。」不知道易安心裡在想什麼的阿爾,一邊吃著烤餅,一邊晃著另外一隻手上的餅,催促著易安。
看到阿爾真誠的雙眼,易安說不出他那種行為很噁心這句話,只能強迫自己接下烤餅,「謝謝……」
大概是因為太累的關係,易安覺得手上的烤餅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天堂般的美味從他的舌尖散開,可能沾到自己水泡裡的組織液或是藥膏之類的旁枝末節全被他拋在腦後,他一口接著一口地吃著烤餅,甚至連沾在手上的碎屑也不放過。
「你真的餓壞了……先告訴你,雖然大路比較好走,不過接下來的路程會是剛才的十倍喔。」
易安聽到阿爾說的話後,看了一下自己長出水泡的腳和阿爾身後的大路,原本休息恢復的體力感覺像是洩氣的氣球般全部被吹走了。
「別急著喪氣,這裡是村口,運氣好的話說不定會遇上商隊,到時候可以和他們搭個便車,然後就能到城裡,接下來慢慢走就能走到王都,只要找到你家的方向,王都裡某號人物多管閒事的程度應該可以送你回家吧……」阿爾拍著類似界碑的石頭,感概的說:「不過愛德華應該會難過吧,那個孩子意外的喜歡你啊,雖然他的個性本來就能和任何人都打成一片,不過好像特別黏你呢。」
「回家……」易安沒有聽進阿爾的話,那兩個關鍵字讓他想起早上靈光一現的想法,如果真如他所想的,那他回去的機會,微乎其微。
「我最近太忙於工作了,有點忽略他了呢,從王都回來後要好好和他玩一下,不過我也可能會在王都定下來,然後把奶奶和愛德華接到城裡吧,這些都很難說呢。
說到這個,如果我真的在王都找到工作安定下來的話,你可以多留幾天和愛德華一起玩嗎?雖然你對這個國家不熟,但是亞爾曼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喔,不知道你對歷史有沒有興趣?這個國家有很多古蹟,以前就想帶愛德華去看看呢。
還有啊……」
提到愛德華,阿爾變得異常聒噪,滔滔不絕的說著,直到現在還沒發現易安的異狀。
「阿爾……」易安聽了阿爾說了大約十多分鐘後,終於鼓起勇氣打斷阿爾的發言,為了這一瞬間的勇氣,易安不知道存了多少年份在裡面,「關於我家鄉的事,我有一個很離譜的想法。」
「異世界人嗎?」易安把小時候看的童話故事和自身的處境向阿爾說明完後,不知道是不是易安解說的功力太過超群了,阿爾的反應就像是從易安那得知今天星期幾般的平淡。
「呃……是啊,我在想我可能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畢竟這裡和我生長的地方差太多了,還有魔法之類的,在我的世界裡只有奇幻故事裡面會出現的名詞。」對方的反應平淡到讓易安不知所措,他原本的預期裡,阿爾應該會驚訝、不解甚至是嘲諷易安才對,阿爾過於平靜的反應讓易安懷疑他根本是把自己當瘋子了。
「這樣嗎……對了!」阿爾托著下巴沉思了一會,然後突然想到一樣東西,開始翻著行李,最後從行李包中拿出一本超厚的磚塊書,「我記得……」
沒有書籤和標籤,阿爾把整本書背起來一樣的翻到了他想找的資料。
「傳說中,這個世界原本是完整的,直到神選定了人類當主宰世界的種族,對其他不願服從的物種進行滅族行動,也就是我們所熟知的『淨化行動』後,原本完整的世界因為戰爭的關係產生了許多裂痕,那些裂痕便是連接另外一個世界和這個世界的通道。」
「那個……」阿爾說的話太過離奇和嚴肅,讓易安不知道該不該認真看待,「你剛剛說的,是神話還是真的?」
「一半一半,我們的歷史其實也只有短短三百年而已,更古老的記載被教會封鎖,所以很難查證,不過……聽說有很多地方存在這進去了就永遠出不來的洞窟,或是絕對走不出來的森林,如果那些地方通往的是另外一個世界,那進去的人沒辦法回來也是正常的。
而且根據傳說,上古時代有一種魔法,沒有任何紀載,不知其形,不知其咒,更不知道他的效果,只有一個名字被流傳下來,那個名字就叫做『世界之門』。」
「如果……如果我真的是另外一個世界來的,那不就等於只有那一個根本不知道是什麼的魔法才能讓我回去了嗎?」易安搔著後腦,一臉不安地問著阿爾。
對於異世界這個想法,易安只能說是靈光一現,不僅沒有真實感,而且連自己都不太相信,但聽著阿爾的說法,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那是家離他越來越遠的感覺。
「這我就不清楚了,照理來說,異世界人的例子都是教會介入處理的,但你是個特例,你能和我們溝通,甚至還識字,我不覺得教會會受理這種案子。」
其實阿爾有一點沒說,就是以他的立場,根本不可能和教會的人接觸,學習魔法在這個世界是是教會的異端份子,雖然不至於公開處決,但學過魔法的人大辣辣地走進教會裡等於是和神權團體挑釁。
「那麼……」易安不解地看著阿爾,感覺起來他的想法有提和沒提好像沒差。
「異世界的事我會先記著,還是先以王都為目標吧,我在那裡也有點人脈,說不定能找人幫你介紹一下教會的人士。」阿爾一邊說,一邊將手上的書收回行李,「休息也差不多了,該趕路嘍──」
「好的。」易安將鞋子穿回腳上,拍掉長袍上的泥土後起身。
就在此時,一個巨大的黑影,像是急速行駛的汽車般朝著兩人直撲而來。
「退後!」阿爾用不像學者或醫生會有的反應和力道退開了易安,要不如此,以易安的反應,大概早就被黑影撞到飛出去了吧。
「那是……」被阿爾退在地上的易安,吃驚的看著眼前,因為瞄準失誤而撞到樹幹,反而將一棵大樹撞成兩段的黑色物體,「山豬嗎?」
那頭山豬的大小比易安認知的還要大上數倍,黑色的鬃毛使得結實的肌肉看起來像是金屬,纏繞在身旁的異樣黑氣和被殺意填滿的赤色雙眼使得牠不像是個動物,反倒像披著山豬皮的戰車。
撞到樹的山豬,笨拙的退開幾步,四處張望後找到了坐在地上的易安,不懷好意的對他咆哮。
易安看著山豬那對他大腿還粗的獠牙,阿爾的呼喊在他耳邊迴響,他很清楚如果不跑的話,絕對會死,但是他的腳卻癱軟無力,完全動不了。
「易安,退後!」在一旁的阿爾脫掉妨礙行動的長袍,手上拿著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軍刀,左手微開,掌心間有一團赤色的光芒,「毀滅的主宰者,賦予信仰你的子民,貫穿敵人的飛翔之武吧!」
阿爾手掌心的光團在他的面前散開,形成一個六芒星的法陣,「炎帝之矛!」
六芒星的六個角各發射一隻長矛狀的火焰,並準確的命中山豬巨大的身軀,但是山豬卻感覺沒受到任何的傷害,反而因為阿爾的攻擊轉向阿爾這邊。
「可惡,居然沒用。」阿爾露出他過去未曾在易安面前表露過的,充滿殺氣的嚴肅神情,握緊手上的軍刀,準備應付山豬的攻擊。
在那一刻,易安認清自己身處的世界和自己以往認知的世界,截然不同的事實。
第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