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獨立機動群尼歐=羅安諾克上校呼叫,波拿巴收到嗎?」
尼歐打開通訊頻道呼叫友軍。眼下正是一片宛如糖粉糕點般雪白迷濛的原野。
「現在發送識別碼。請求准許登艦。」
在他駕駛的紫紅色威達旁,大型運輸機亦步亦趨地緩緩下降,尼歐關切地朝它望了一眼。
不久,他收到回訊。
「波拿巴呼叫,已收到識別碼。確認無誤上校,歡迎光臨。請駛入航道。」
狂風揚起的雪塵中,突然出現一個黑色的物體。聳立在平原上的這座要塞,就是地球聯合軍的陸地母艦波拿巴,全長三百公尺,船體中央有圓頂隆起,像是一只倒扣的碗。
在要塞前方降落之際,尼歐心中又是一番苦澀。這一次又是大搬家。從陽光普照的愛琴海搬到這極北之境來,總免不了讓人有都城淪陷,君臣流離的感覺。
他們正在歐亞大陸的最北部。這裏是俄羅斯平原。尼歐等人即將在此地執行新的任務。停好座機,尼歐穿戴著防寒衣走出來,與同樣裝束的部下們會合。風勢又強又亂,吹得人幾乎快站不住,挾風而來的細雪打在臉頰上,更是隱隱刺痛。
「呸!又把我們帶到這種鳥不拉屎的鄉下地方來。」
史丁克呼著白煙啐了一口,身後跟著一張架滿醫療儀器的病床,以及圍繞在床旁邊的一大群研究員。病床上蓋著透明罩,像是一具玻璃棺似的,躺在裏面的就是史黛拉。
「她是跑哪去了?」
與幻痛中其他分隊的詹姆斯=柯薩、史溫=凱爾=巴楊擦身而過,他們也死了一位老資格。尼歐想裝作沒發現,還是伸手行了個軍禮。
但史丁克當然不會在乎,繼續朝病床上的史黛拉凝視,也不知是質問還是罵:
「都半死不活的,怎麼還帶她來啊?」
「少說兩句,」尼歐冷冷的打斷他,「你們不懂的事情太多了。」
史丁克的質疑當然令尼歐心生不耐,但他仍盡量提醒自己。
對竄改記憶的史丁克而言,現在的史黛拉只是跑出去玩,卻莫名其妙的奄奄一息被人扛回來,上面又要把她調度來執行任務,當然會對做為長官的他擺出不友善的態度。
這一點卻令尼歐感覺不舒服,好像自己的罪狀給人一再揭發了似的。當初說為了他好,主張竄改史丁克對史黛拉的記憶的,不是別人,就是尼歐。
所以,尼歐也只能歎口氣,這麼回答:
「算了,現在你也不必知道了。」
史丁克擺出一臉訝異,又懷疑似地打量著尼歐的臉。
尼歐沒理會他,仰望著陰暗的天空。
雖然我答應過要讓她回到善良溫暖的世界去…尼歐走進波拿巴艦內分配到的房間,才剛放下行李,便聽到電腦的通訊頻道自動開啟,一通無影像的語音訊息剛剛收到,簡直像是算准了時間似的。當然,是尼歐等人的飼主寄來的。
吉布列的語調像是刻意懷柔,先問問這兒的情況,又誇贊波拿巴的性能及居住性,然後切入正題。
「唉,看來我之前好像誤會你了。」
吉布列輕聲說道,卻像喉嚨裏塞了一團棉花似的。
「照眼前這情況換句話說,你對付智慧女神號,算是遊刃有餘囉?」
尼歐沒出聲。他既無話可答,也知道對方根本沒打算要他回答。幹脆把語音都關掉算了¯尼歐一面想著,一面摘下面具。反正對方也看不見。
「那麼,不知道你有什麼打算呢?恰好破滅完成了,我就把它布置到你隊上去囉。」
尼歐脫去制服,發泄似地用力扔開,再走向浴室。吉布列那酸溜溜的語氣仍從身後追上來:
「要是你們早早解決了智慧女神號,我們也不必採用這種戰術了。真無奈呀,腐爛的部分若不趁早切除,我怕會越爛越大呢…」
打開沐浴蓮蓬頭,尼歐咬著嘴唇。冷水沖下,流過覆滿傷疤的身體。
吉布列的語音訊息還在那兒自顧響著:
「你就用它去讓歐亞西部早點安靜下來吧!這次可別失手羅這點小事你總辦得到吧,尼歐?」
通訊切斷了。尼歐站在才剛剛升起的熱蒸氣之間,粗魯地搔抓頭發。沒辦法,敗軍之將無權發言。與那艘戰艦遭遇三次,三次都敗得慘兮兮,而且還是極為懸殊的敵寡我眾之勢。想當然,吉布列肯定把自己當成一個無能的部下了。
將史黛拉送回來的那個小子大概想都沒想到,正是他三番兩次的活躍表現,決定了史黛拉的未來吧!
現在的尼歐,沒有能力實現少年交托的心願。可是他不再迷惘了。
尼歐堅定了決心。他們什麼都不必知道。反正史黛拉與那名少年再也不會見面,少年會相信史黛拉身在遠方,在一個善良溫暖的世界裏生活,那就好了。
而強化人們史黛拉與史丁克會再次忘卻一切,繼續在今後的戰鬥中求勝。尼歐已經知悉接下來發生的將是何種戰鬥,也確定他們將一路取勝。他們必須如此。否則,不僅他們將失去存在的意義,就連生存的權利也將被剝奪。
對他們而言,這樣根本稱不上幸福,卻是在受限條件下最理想的手段。
最理想?至少尼歐是這麼說服自己去相信。
****
「那個…」
美玲鼓起所有的勇氣擠出聲音,果然引得那個面色凝重、低頭沈思中的人抬起頭來。在這麼近的距離下直視那雙碧眸,美玲的雙頰熱得好像要燒起來了。
阿斯蘭一個人待在上層甲板,不知在想什麼。
這陣子他總是帶著憂鬱的神情,而且好像心事愈來愈重似的,讓美玲終於忍不住對他開口。
可是,一跟他打照面,她竟然緊張得忘記要說什麼了。剛剛站得遠遠在心裏想像時,明明有一大堆熱切心意要吐露的。
「那個,我…」
正忸怩時,阿斯蘭倒是先開口了:
「美玲?怎麼了?」
「啊,是。」
一面點頭,美玲暗自雀躍。
自己永總是躲在成績好、體育優異又活潑大方的姐姐露娜瑪莉亞陰影下。總是吃虧。同僚們提起她,都是先想到她是露娜瑪莉亞的妹妹而已。
長年的自卑感忽然湧現。美玲按下心結,急忙接口道:
「那個、要是、要是您想和拉克絲小姐說話……」
「…?」
阿斯蘭有點不明就理,自己看起來像是在思念拉克絲?見那雙明銳的碧眸睜大起來,美玲怯怯地問:
「呃,我是想你們兩位都很忙,平時一定很難有聯絡的機會吧?瞧您現在望著海,像一塊望夫石……」
「噢,還好。只要有空,我都會跟她報平安。」
阿斯蘭趕忙扯個謊,其實米亞還真的常常打過來問安與關切。他真切希望這是米亞自己多事,而不是議長在背後指點。
可是美玲還沒說完。
「那,只要是我值勤時,只要您來,我一定設法幫您和拉克絲小姐說話我是說,幫您聯絡到她!」
卻見阿斯蘭慌張起來:
「呃不,不用了啦。」
我主動打回去,可就會被米亞給纏住…想起她之前毫無聲息就摸上來、以及那臂彎的力道,阿斯蘭不禁打起哆嗦。美玲這廂卻是滿懷熱忱:
「沒關係的!就算拉克絲小姐在火星,我也一定會替你們接通!我知道很多通訊方面的秘技和後門,還、還有賭上我通訊士的尊嚴與專業!所以¯」
阿斯蘭總是獨自傷心,獨自消沈。
他和拉克絲=克萊因的關係雖然令人又羨又妒,但已是眾所周知;美玲無法為此刻的阿斯蘭做些什麼,只有用這種方式幫助他。
縱使是成全他和另一名女性的愛情¯¯
「那個,所以請您隨時都可以來,好嗎?」
她偷偷朝上瞄了一眼,見阿斯蘭一臉詫異轉為面露不好意思的微笑。
「謝謝你。」
美玲急忙捂住發熱的雙頰,快步離去。
謝謝你。阿斯蘭的笑容和溫柔嗓音一直在她腦中盤旋,久久不去。
我有說了什麼嘛…阿斯蘭望著少女雀躍而去,心裡滿是問號。
****
「但我真沒想到,本艦一直藏匿在斯堪地那維亞王國。」
大天使號正航向先前藏身的峽灣港塢。在艦上的餐廳裏,除了去整備室協助梅鐸修理攻擊與自由的祭,其餘歐普籍的眾軍官們都圍著篝而坐,篝的臉上則綻放著許久未見的開朗笑容。
「我以前只知道國王陛下和我國交好,沒想到卻能承他這麼大的人情。他至今仍為家父的遭遇感到惋惜。」
「我國受到地球軍攻擊時,先趕來救援的也是他們啊!」
坐在篝右邊的天城回想著,向身旁的西澤說道。
「是啊。」
西澤感佩地點點頭。他是個長臉、戴著眼鏡且皮膚白皙的男子,模樣斯文,卻是駕馭村雨的精銳之一。
篝環顧眾人,忽然改變了語調。
事實上,我一直都是這些人情的保護之下,而各位也是
篝本該是他們歐普人民的守護者,如今卻無能為力。而且,若沒有斯堪地那維亞的幫助,他們和大天使號的乘員也將一事無成。
篝大人
卻見士兵們大感意外的搖頭。他們都原諒了篝,這令她的胸中一熱。曾經犯錯的人重獲信任,那份寬容便是最大的力量。因此她振聲繼續說道:
但是既然我們接受了這番厚意,將來一定要回報他們!
她語帶哽咽,卻不再頹喪,而是昂首挺胸。
「我相信,還有那麼一點點時間…就像家父一樣,我會努力成為合格的執政者!」
「篝大人!」
「我們願意追隨您,篝大人!」
眼見士兵們面露喜色,篝的心底充滿暖意。
我的確錯了。錯的是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孤軍奮鬥,所以才意志消沈、任憑心靈往有依靠的方向倒去,沒發現身後有這許多力量在悄悄支持自己,更沒注意到他們的存在。
我再也不會忘記了。這些人都在給我力量,讓我更堅強。
「歐普國內也有許多人反對聖蘭的做法,一心期待篝大人回來執政。」
「屬下不懂政治,但是這場戰爭怎麼看都是聯合軍方的立場不公!」
圓臉、體格結實的池谷沈聲說道,一頭紅髮的豪邁隨即從旁加上自己的意見。他們兩人也都是村雨的駕駛員。
「這麼說來,現在和他們結盟的歐普,今後只怕也會…」
戴眼鏡的西澤皺著眉頭沈吟道,士兵們立刻附和。
「對!」
「聖蘭是白癡!」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們要再等一等。」
眾人紛紛大表不滿,篝起身平息道:
我也希望能盡早回到歐普。為了各位,也為了在克里特島陣亡的弟兄們
篝臉色陰沈。歐普的忠貞之士在戰場上以死明志,那也正是活下來的眾人所繼承且必須完成的重責大任。
只不過,就算聯合的作為不當,也不能斷言海門和遊奈所選擇的道路就愚蠢,因為他們也是為了國家的將來著想。
況且,杜蘭朵議長的意圖不明確,所以殖民地也未必公正不二。
所以現在還不能我希望各位再等一等。
她一一看著眾人的臉,向他們深深鞠躬。
等到時機成熟我會需要各位的力量。為了歐普,拜托了!
抬起頭時,周遭立刻爆出震天歡呼。
「當然啊,篝大人!」
「「「「為了歐普!」」」」
他們異口同聲地高喊,宛如出陣時的戰吼。
「為了歐普!」
篝則是努力地忍住淚水。
自己是得天獨厚啊,父親留下最珍貴的遺產,就是這些人。自己絕不能再辜負他們了。站在激動高呼的士兵們面前,篝將這份心意深深刻在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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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雷明斯小姐。」
把攻擊和自由打理到一個段落的祭走在廊道上,與瑪琉正好碰上。
「嘿,妳去看看煌他怎麼了?瞧他又一個人在犯憂鬱,這兒除了那個克萊茵以外,就妳能治他啦。」
祭伸手朝身後某個房間指去,他走過來時看見煌一個人在那兒看著雪發呆,不用看正臉都知道他滿心愁苦。可祭也幫不上忙,芙蕾的帳先不算,他也不甚了解他的心聲,只得向瑪琉求助。
瑪琉跟祭豎起拇指,小快步走向煌所在的房間。
「可以打擾你嗎?」
聽見身後有個聲音,煌便從沈思中回到現實。看見瑪琉走進展望室來,煌撐起苦臉擠出笑容。
「不好意思,我跑來這偷懶。」
一聽煌道歉,瑪琉便柔和地笑了起來。
「不會啦,你也確實辛苦嘛,而且又是一個人。」
她這麼說,大概是想起了前次大戰的事。當時,煌幾乎是獨力為保護大天使號而戰,卻有許多人只看見他的卓越戰技,沒看見他心理上的那份重擔。瑪琉特有的這份體貼,讓煌再次心生感激。
此刻,瑪琉則像若無其事地打量煌的神色,一面問道:
「沒事吧?」
或許也因為拉克絲不在,她才多了些關懷。煌便接受了她的好意,坦然道出心事。
「只是在想,事情終究還是演變到這個地步。」
他望向窗外無限的寒空。白雪紛飛,壯闊的峽灣景觀像在一層毛玻璃之外。
同時,自己的心神又冷下來了。不光是因為死去的人,也是因為還活著的人。
「我又和阿斯蘭交戰了。」
他想起自己與阿斯蘭彼此摧毀座機的那一刻。
最親近的人變的互不諒解,那種無奈、不甘和氣憤煌覺得自己也流於衝動,失去了冷靜。前次大戰時,自己和阿斯蘭曾經在敵對立場下交戰,此次無疑是重蹈覆轍。
「我們會不會做錯了?會不會真的像阿斯蘭所說的,拉克絲的事真的和議長沒有關係?我們的行動好像太莽撞了……」
「煌,」
刀刃相向時,煌覺得這是一條不容妥協的路,但像這樣經過一番冷靜後,他也免不了迷惘。尤其是怕自己為了一個錯誤的主張而傷害好友。
便聽得瑪琉柔聲說道:
「不過,守護自己珍視的人事物,我可一點也不覺得愚蠢或有錯哦。」
煌望向她,看見她臉上掛著坦率的笑容。
「你和篝都是為了保護歐普軍。在那個戰場上,想多救一條性命,或想保護某個人,這樣的心願本身並沒有錯。這個世界確實複雜難懂,但是呀我覺得,正因為有個珍惜的人存在,活在世上才有意思嘛!」
「瑪琉小姐…」
她這番真摯而溫暖的話,像是一股清泉流過,洗去了煌心中的糾結。
「大家一定也是這麼想,所以才願意付出願意挺身一戰,對不對?」
瑪琉說出了最基本的道理。這道理如此單純,煌差點兒都忘了。
有時候只是做法上有些不同,或是想法上有差異罷了。結果,人們就為了這一點而爭執起來了,甚至和自己珍惜的人也偏偏人忘了,有那人才有這世界
多少人在守護心的驅動下拿起刀槍。為了捍衛親人、祖國、信念、自由,捍衛一切被敵人奪去的。諷刺的是,明明都有相同的感覺,結果卻是因此加深對敵方的仇恨,點燃更多戰火。
阿斯蘭應該也是出於同樣的心意才是。所以,雖然這讓事情變得更難辦了,可是真的很難。煌如是想著。
「總有一天,你們一定會再度攜手的。既然心意相同。」
這句話似乎說得格外有力,煌恍然大悟。
煌想起穆,也許就是他令瑪琉有這層領會,但穆已經為了保護她和夥伴們消逝在宇宙中。
但見瑪琉笑得動人,仍舊堅定的鼓勵自己。
「所以你就別灰心了。用你自己的方式盡力就好。當然,能緩一緩再繼續走那是更好了。」
瑪琉和穆再也不會有攜手的一天,卻依然愛這個世界,她的強韌讓煌不由得自歎弗如。
「好。」
見他一臉感動,瑪琉大概想逗逗他,便玩笑性地伸手在他頭上敵拂亂抓,好像對待一個弟弟似的。煌也被帶動,忍不住笑出聲音來。
時間流逝,我們也會有所失去。
所以,只要活著,人們就會有互相了解的機會。
跟阿斯蘭也是。
拜託你,別死。
煌默默的向上蒼祈求自己的友人不會死在戰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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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司令部發送給艦長的特一暗號電文。」
聽見美玲的報告,塔莉亞和阿瑟緊張的互看一眼。
終於來了。
智慧女神號還在搶修受損折船體,只好滯留在愛琴海小島區待命。這會兒情況變得複雜,感覺度日如年的也不只塔莉亞一人了。
兩人按下不安與焦慮,離開艦橋往艦長室去。司令部送來的電文當然是關于日前艦內騷動的裁決,也就是真的處分書了。
「真會受到什麼樣處分呢?」
阿瑟問時,好像連開口問都害怕似的。塔莉亞勉強以鎮定的語調回答:
「不曉得。按常理來想,應該是槍決。」
槍決這兩個字,聽得阿瑟一陣臉色鐵青。
若是一般情況,塔莉亞甚至可以自行做此判決,根本毋須詢問上級,只是真是蒙議長欽筆禦點的MS駕駛,戰果豐碩又曾經受勳,加上塔莉亞自己也希望他能免一死,所以才特意徵求總部的意見。
「要是上級願意考慮真之前的功績,也許死罪可免」
為此,塔莉亞動用了一切關係,在官方報告之外,甚至還寫了一封私人信給杜蘭朵。她走進艦長室,快步繞過辦公桌。
「沒能預防那種狀況,我們也能辭其咎呀!」
阿瑟沮喪地長歎一聲。塔莉亞打開電腦,在指紋辯識器上輕按一下,接著輸入密碼,從艦橋傳送過來的暗號電文立刻跳了出來。她悄悄地在心中祈禱,卻被那令人難以相信的內容給當場驚呆了。
「咦?」
盡管她已做了一切可能的最壞打算,還是忍不住感到驚惶。阿瑟從她背後望去,則在愕然之餘讀出電文:
「對於拘禁中的強化人運送過程被劫走一事,總部深感遺憾,但鑒於貴艦既往的功績與現今戰況,以及歐洲的緊急戰況,本案將暫緩…處分…?」
這和他們料想的結果實在差太遠了。老實如阿瑟這種人的腦筋大概轉不過來,呆了好半晌才誇張地大喊:
「什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這聲歡呼裡有驚喜的意味,塔莉亞卻為他的善良反應感到不耐。
司令部此舉顯然異常。
那樣嚴重違反軍規的士兵,因為戰況吃緊而沒有馬上處分是不算奇怪,可是強化人被劫走這段內文,擺明是故意扭曲事實,根本是有意給真撇清關係。
塔莉亞固然希望司令部網開一面,畢竟真是一名優秀的戰鬥駕駛,又能應付薩姆札札等難纏的MA。年輕人犯了錯是該受罰,緩刑倒也合她的意,但是有什麼變故大到需要暫緩處置?
塔莉亞各種方面感到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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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緩處分?」
「啊,不是吧!偷放人耶?」
「超級菁英~吧。」
不經意聽見他人的耳語,阿斯蘭微微板起了臉。真未受任何處分、立即獲釋的消息一下子就傳遍了全艦。阿斯蘭當然為此驚訝與不解,卻也同時感到一股憂慮。
就在這時,交誼廳的門打開了,謠言的人走了進來。發現正在交頭接耳的人們立刻收聲,真沒有看他們一眼。一起被釋放的雷就站在真的身旁。
「真!」
維諾天真的叫了一聲,開心的跑向兩人。
阿斯蘭也朝他們走過去,只是沒辦法像維諾那樣開懷的高興。露娜瑪莉亞站了起來,卻不像她以往那樣有話就說,臉上顯出迷惘。
真沒有被槍決,本來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但他犯下那樣的滔天大錯卻沒有馬上受罰,總是令人感覺不對勁。
真對著維諾笑了笑,發現阿斯蘭走過來,表情漸漸變得生疏。
他轉向阿斯蘭,語調僵硬:
「讓你擔心了,抱…抱歉。」
旁觀的船員大吃一驚,他們的印象中真這個死硬骨頭從來就沒跟人道過歉,今日竟然在眾目睽睽下跟阿斯蘭低頭認帳。
一股崇拜的氣息瀰漫開來,想來阿斯蘭必是神通廣大,連這顆札夫特成立以來最頑劣的頑石都能讓他心服口服。
「我、我還活著,讓你…讓各位擔心困擾了。」
事實上,阿斯蘭根本也沒能為他做什麼,只好含糊地道上聲「哪裡」。
聽得此言,真的嘴角也沒有以往的狂躁高傲,只是默默的抿著。
阿斯蘭不由自主地有股莫名涼意,正想那是什麼預感,只見真一張怪臉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悄聲說:
「可能我還有什麼剩餘價值吧?」
阿斯蘭愕然地看著他臉上的茫然。
那是一種類似於大仇已報,前途茫然的神態。似乎對真而言,送走那個女孩就是他的使命,現在則是由人擺佈般的等待指令。
阿斯蘭再次對司令部的決定起疑。他懷疑的點在於,有什麼緊急戰況需要連犯了軍紀的真都拿出來?
顯然真自己也有同樣的想法。
「連我和雷這樣犯了軍法的都要放出來,戰況到底出…出了…什麼事?」
他困惑的視線掃向周邊的所有人。
眼見當事人自己一臉茫然,一眾船員也都愕然的搖搖頭,雷同樣納悶地看著阿斯蘭、海涅、馬列幾位老資格。
「戰況嗎,」
戰歷最深、經驗最老到的海涅想了一會,面色憂愁的說:
「歐洲那邊也和之前你們打過的地方相仿,許多城市紛紛表態脫離地連的樣子。」
聽到「脫離地連」這番字眼,阿斯蘭、真、雷不約而同想起可妮露那逞強的身影,心頭各是一凜。
「意思是,又要出現那種MA了嗎?怪不得高層要把真給薅出來。」
尤蘭此言一出,意外的起到某種意義上的正面效果。
「對喔,之前那些有防護罩的大傢伙,都是他打下來的耶。」
「打MA的專業人士嗎……」
「這樣講還有點道理呢。」
不明就裡的眾船員紛紛對真的情況有了莫名理解。在他們眼中,真是作為對付MA的專業人士,緊急放出來將功抵過的。
發現船上的氛圍漸漸緩了下來,阿斯蘭心底一陣寬慰、接著又是一番緊張,無意間瞥了真與雷幾眼。
((看我幹啥,我也不知道啊?))
作為當事人的真與雷,心虛地避開阿斯蘭飄過來的眼神。
「通訊?喂,是的,這裡是智慧女神號的威斯坦弗斯。啊?問假髮在不在?」
這時,坐到沙發上的海涅接通了不知是誰打來的通訊。聽到對方好像要找假髮…阿斯蘭,真與雷同時沉默下來,與阿斯蘭一同轉頭看向海涅。
「假髮,是焦耳打來的。」
海涅伸手比了比大廳的通訊螢幕。
((焦耳前輩?))
真與雷互看一眼,都想:
「他現在是地球方面的指揮官之一,莫非哪裡又出大事情了。」
「這裡是前線第二指揮˙阿斯蘭=薩拉。」
聽到這邊,真才想起來塔莉亞才是第一指揮。大廳的螢幕隨著通訊接上亮起,顯示出一個白髮妹妹頭與那個金髮褐膚的副手。
「這裡是札夫特對地球總指揮˙伊薩克=焦耳!」
「副手,迪安卡=艾斯曼。」
迪安卡還是老樣子,伊薩克神態卻頗似熱鍋邊擺盪的螞蟻。雖說他平常就比較衝動,神情的細微變化還是讓神經大條的真感覺到事態不對勁。
「好幾座城市被轟炸了!被大型MA給!」
阿斯蘭、真、雷、露娜及智慧女神號上的乘員全數倒抽一股涼氣。
「對了,剛剛美玲從甲板上下來時,完全是用跳的在走,你有什麼頭緒嘛?」
「噓¯¯¯你他媽的看看場合啦!」
人群中兀自傳出尤蘭聊八卦的聲音,接著就是維諾拳頭輝過去的悶聲。
「「……」」
雖然這兩人發出的聲音都不大,仍是被真與雷給聽到,這使他們轉頭狐疑地望著阿斯蘭。
「……」
阿斯蘭唯一慶幸的,就是還好露娜瑪麗亞沒有聽到那段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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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拿巴船體中央的大型圓頂下,停放著一架巨型裝甲兵器。它的裝甲閃耀著不吉祥的黑光,外型詭異,而且龐大得甚至令人難以看清全貌。
GFASX1「破滅」也有戰略裝甲兵裝要塞之稱,全高超過三十公尺。
仿若鱟一般組成盤形的數片甲冑下方有兩條屈起來的爪狀支架,在巨體中藏有恐怖的火力。
尼歐對身旁的少女說:
「這就是她的新座機哦!」
少女已經從被拘禁時的衰弱中復原,此刻正蹲在那架機體面前。站在不遠處的史丁克聽見這句話,立刻驚訝地朝尼歐瞪來。少女好像沒注意到他的眼神,只是睜著無邪的大眼睛,仰頭望著尼歐。
「史黛拉的新座機?」
她那純真的嗓音令尼歐心痛,卻還是鐵下心腸繼續說下去。
「是啊,史黛拉也必須駕駛它繼續作戰才行。」
想起那個異形少年的真摯眼神,尼歐硬是加重了語氣:
「要不然會有可怕的東西跑來,把我們都殺掉。」
「殺?掉?」
她的天真表情立刻因恐怖而扭曲。尼歐幾乎不忍心看她。
「也殺,史黛拉嗎?」
史黛拉微微打顫,求救也似的靠向尼歐。
「還有尼歐?」
「嗯,對。」
尼歐強忍心底悲憤,裝作冷靜的和史黛拉宣告。
「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死!」眼見她就快要哭鬧起來,尼歐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低聲輕語道:
「那妳就要上戰場哦。」
為了求生,史黛拉必須發揮超越其功能的力量。要想激發那種過度的防衛本能,尼歐只好刻意說出這些話,明知這分為她帶來多大的恐慌。
「妳應該做得到吧?」
任由惡魔為自己代言,尼歐繼續在少女無知的心靈注入恐懼。
「所有可怕的東西,妳都要消滅掉才行。」
可怕的東西…她原本驚怯的眼神,霎時出現了狂亂般的決心。
要消滅掉。殺戮已棲宿在她的眼底。史黛拉堅定地一點頭。
「嗯!」
宛如惡靈顯現,她邁步向那架殺氣畢露的戰機走去。
尼歐看著她的背影,心中百般苦澀。
就算是要下十八層地獄,或是把靈魂賣給惡魔,他們都必須做戰場上的贏家。這可憐的少女已被剝奪所有值得珍惜的回憶,無依無靠,但尼歐仍不得不利用她,因為那也是她安身保命的唯一手段。
史黛拉就位。巨大的妖魔甦醒。圓頂內充滿引擎的低吼聲,維修用的電纜一一卸除,像是巨人掙脫了枷鎖。
「生物CPU,聯結正常。」
聽著語音廣播,尼歐也坐進自己的威達。
生物CPU。那就是史黛拉此刻的代稱。
除了尼歐,好像沒人對這個名詞有任何意見。他們不是駕駛員,而是戰鬥機的零件。語言真是個不可思議的東西,明知是欺瞞,但一經出口,卻能全盤改寫人們腦中的印象,甚至忘卻事物原有的本質。
所以,她不再是個可憐的少女,只是兵器的一部分了。
「緊急要員待命,X1破滅,作業平台、閘門開啟。」
看著頭頂的圓形遮罩緩緩敞開,尼歐想著。
要是真能這麼切割,感覺不知有多輕鬆。
只能祈求那個小子不會再碰上史黛拉、不會剛好去到殺戮現場吧。
從開啟的閘門中,破滅重重踏出了第一步,動作流暢得遠超過那龐然巨體給人的印象。在大雪紛飛的寒風中,破滅的圓盤底部噴射出數不清的推進氣體,很快就逆風升空,滑了似地離艦飛去。
看見它順利起飛,尼歐才對自己的部隊下令:
「好,我們也出動!」
待命中的機體一一被運往閘門。就在這時,螢幕上忽然出現史丁克悶悶不樂的臉。
「不過,為什麼那架機體不是讓我駕駛啊?」
他大概很想駕駛那架和妖怪沒兩樣的撈什子吧?
「史黛拉已經快不行了!還不如讓我來…」
「是契合度。」
尼歐不耐煩再聽下去,逕自打斷了他。
「契合度?機器還管契合度啊?」
史丁克大皺眉頭,好像聽不太懂。
「史黛拉的效率比較高,醫療人員給的資料上說的。」
尼歐沒好氣的說完,就讓機體起飛了。
說起來,一開始決定要去軍械庫一號奪取那三架G時,史丁克等三人就是因為性向特質而獲選的。軍方事前竊取到機體資料,送去研究所比對,由研究人員選出三個最適合駕駛該機體的小孩,也就是史丁克、史黛拉和奧爾三人。他們什麼也不懂,只被當做兵器養大,彼此之間卻還是衍生出一種夥伴般的情感。
而今,那份羈絆也蕩然無存。剝奪它的就是尼歐自己,三個孩子原本就已一無所有。
不過,再後悔也太遲了。事己至此,想這麼多還有什麼價值?尼歐甩開那些愚蠢的思緒,駕著紫紅色的機體攀向高空。
不久,他看見前方出現一股接近中的雪塵,便和史丁克的混沌一同飛到破滅的兩側。知道有人進攻,札夫特的雷賽布斯級陸地戰艦和MS機隊前來迎擊。只見走獸型的MS巴庫、後繼機種「計都」都在雪地上奔騰,與重火力的加茲伍特一齊在敵陣前方展開,天空中也覆滿了乘著古魯的蓋茲馬克二與空戰機巴比。
札夫特首先發動攻勢。雷賽布斯艦的炮口噴火,巴庫與加茲伍特跟著釋放光束,它們的火線一致朝向滑行在低空中的超大型MA射去。
巨型的破滅仿佛就要被無數炮火擄獲之時,圓盤前方的遮罩亮了起來。剎那間,所有射向它的光束被都彈開了。
一如先前的薩姆札札和傑爾茲格,這架MA也裝有那款光束護盾,即陽電子反射器「悍衛先鋒」SX1021。
接著,史黛拉展開反擊。圓盤上緣伸出兩對炮管,同迫自大地的MS群轉去。炮管本身就將近三十公尺,其強烈的光束在地面激起驚天動地的爆炸,不只掃盡前線區域的MS,連其後方的戰艦也在一瞬間化為火球。
這是高能源炮「沖擊十三」。
連尼歐與史丁克也不禁為它的威力感到驚駭。
光束在空氣和雪花中的衰減理論,在這座炮台上好像一點也不成立似的。
才發射第二次時,眼下己是一片屠殺景象:逃竄的MS被光束的奔流掠過,被直接擊中的機體整個蒸發,連原形也不留下。
飛繞在四周的巴比想找死角進攻,則被尼歐和史丁克一一擋下、纏鬥、擊墜。不消片刻,戰鬥便單方面結束了。雪原上被光束劃滿長而深刻的溝渠,破碎四散的機體殘骸層層疊疊,完全掩去那片雪白。
然後,隔著這片屍骸,尼歐等人即將進攻的城市就在前方。
在這一刻,城裏成千上萬的無辜百姓還一如往常地過著他們的日子,而驚覺自己就要將這世界化為地獄,尼歐的心底升起莫大戰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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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艦長!有終端機成員傳來的緊急警報!」
煌正和瑪琉忙東忙西的整頓艦內,此刻無事一身輕地走進艦橋,突然被錢德拉的聲音嚇了一跳。
「在歐亞中部,宣布脫離聯合的城市被地球軍攻擊,已經有三座城市全毀!」
「什麼!這麼突然?」
瑪琉愕然地反問。她沒想到連終端機都來不及掌握這項消息,恐怕是那些被攻擊的都市根本沒時間通報。
「請等一下,影像傳來了!」
錢德拉操作通訊器,將傳送過來的影像轉到牆上的大螢幕去。
當場,艦橋室裏滿是紅光。除了煌反射性閉上瞬膜、祭馬上蓋上護目鏡外,其餘人等紛紛被那紅光照著睜不開眼。
「這,」
瑪琉說不出話了。篝也僵在位子上,仰著頭一動也不動。
地獄大概就是長那個樣子。
沒見過那樣延燒的火勢,竟能將整座城市都包覆起來。
美麗的建築物崩塌,或在濃煙中化為火柱。跳動的火焰之上是遮蔽天空的黑煙,煙雲下則是映自地面的火光。城市已化成一具流著黑血的屍體,有個巨大的影子正踏過那片火海。
煌也從來沒發抖得這樣厲害,甚至嚴重於芙蕾死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
「怎麼…這樣。」
破壞。
只讓人覺得毫無意義的徹底破壞。甚至教人想不透,人類是如何能夠做出這種行為。
螢幕上的景象,已然與過往數次大戰時的煉獄重疊。
煌覺得自己像被人在腦門上打了一棒,久久不能清醒。
人類總是在重複同樣的事啊,同胞相殘,這無可救藥的殘虐。
那張銀色的面具好像又出現在他面前,對著自己捧腹哄笑。
走開……!煌揮開面前的亡靈,這突然揮手的動作讓瑪琉與祭擔心的看著他。
「非阻止不可。」
他面色黯然地抬起頭,向站在身旁的女性說道:
「我們走吧,瑪琉小姐。」
瑪琉的臉上也流露著堅決與哀傷。
堅決於要弭平戰火,哀傷於還要讓煌承受腥風血雨。
「我知道了。」
祭、乘員們都沒有說話,已在著手准備出擊與出航。
毋須討論,也不用再多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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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相同的影像,卻有人滿心歡愉地放聲大笑。洛德=吉布列對頭電視牆,自豪到了極點。
「怎麼樣?破滅是不是壓倒性的強勢啊?」
在電視牆下層的另一個螢幕上,LOGOS的其中一人譏諷以對。
「的確啊。燒得一乾二淨,什麼也不留呢!」
相對於吉布列的好心情,其他人顯得有些,不對,是非常厭煩。
作為大型軍工經濟、民生物資,人類社會諸般種種需求的,金錢集合體的掌控、操盤者,LOGOS要的是有生意做的地盤,不是區區地盤。
而作為受贊助者的吉布列完全沒在管出資者們的想法,逕自發洩自身邪火。
「你想用這玩意兒燒到哪去啊?」
「哪邊有札夫特就燒到哪邊。」
眼見眾人不怎麼起勁,吉布列倒不介意,逕自往高腳杯裏倒香檳。
「我們得替那幫倒戈的傢伙好好地上一堂課,教他們不該和調整者廝混在一起。」
他裝模作樣地朝螢幕舉杯,然後一飲而盡。
「誰敢幹出背叛自然人的事,就等著下地獄去!」
環顧電視牆上的眾人,他覺得自己能鎮住他們。此刻的他正沈醉在自己的力量中,忘了對LOGOS的怯懦。說來說去,擁有真槍實彈之力的人可是自己,權力和財富又怎麼敵得過一把抵在頸間的槍口呢?
這批人只要乖乖的坐在黑幕後就好了。沒有力量的人本就該服從於有力量的。說穿了就是這麼單純。把老舊的城市和叛徒統統燒光,才能締造有秩序的美麗新世界。
吉布列又為自己斟了一杯,繼續慶祝這勝利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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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回事?沒有任何勸告,就發動這樣的攻擊!」
地球軍攻擊的消息也傳到了殖民地,最高評議會緊急召開臨時會議。
「不分青紅皂白的燒光整座城市,他們是不是瘋了啊?」
議員們氣憤已極的咆哮著。
地球軍的攻勢已造成三座城市毀滅,仍在向西推進中。宣布脫離歐亞聯盟且表明原協助殖民地的各城市,都是在無預警的情況下遭受攻擊的,該地的札夫特駐軍當然也無能幸免。
不過,議員們的震驚並不只包含對自軍傷亡的惋惜,也為地球軍的殘暴和其造成的慘重犧牲感到義憤填膺。地球軍完全不接受投降,對一般市民也大開殺戒,無論是札夫特官兵或非戰鬥人員包括老弱婦孺,根本連逃難都來不及,就這麼一把火燒死了數十萬、甚至可能是數百萬人。
國防委員達科=許瑞伯也對地球軍的做法感到不解和憤怒。若是為了殺雞儆猴,找一座城市來開刀就就夠了,然後讓屠城的火勢大刺刺地在全球媒體亮相,他相信會有不少城市願意表現恭順,重回聯合陣營。
一向自持秉持理性的他們,實在很難理解地球軍為何要做得這麼過火。不勸降,閃電般毀掉三個城市,眼看第四個也遭到相同的命運。那些城市裏住的都是自然人啊
「地球駐軍幾乎全滅,」
感受到議員們的慌亂,許瑞伯站起身來說道:
「議長,我們應該暫時撤軍!」
議員們聽見撤軍一詞,當場也動搖起來,紛紛望向支肘沈思中的杜蘭朵。杜蘭朵面色陰沈,遲了一會兒才回答,卻給了個誰也沒料想到的意見:
「這時撤退,就能解決問題嗎?那架大傢伙會直接追上來的…那多半是隸屬於幻痛的機體。」
許瑞伯有些驚訝。議長一向抗拒參戰之事,遇到戰爭決議時也總是回避,如今卻隱約流露出主戰氣勢。議長望向許瑞伯,眼神銳利。
「智慧女神號呢?他們現在在哪?」
「奉艦隊司令部的命令,正開往柏林,」
議長對智慧女神號的信任,許瑞伯也能理解,唯獨這一次恐難仰仗該艦。
「可是,該艦目前也缺乏戰力,連作為王牌的救星都被打得渾身是傷,這個當下就算趕去…」
歷經歐普與地球聯合共同艦隊的大戰後,智慧女神號已然損傷過重,現在船身的修補才剛剛完成,堪用的機體恐怕沒幾架。杜蘭朵卻彷彿打斷許瑞伯似的以強硬語氣開口:
「也許是,但不能不動作!」
議長站起來,傾身向前,對著議員們慷慨陳訴。
「要是沒有人去阻止,那幫人會繼續把路過的城池全數燒盡,我們即使無力制止這種行為,也要盡可能搭救還活著的人!」
自然人屠自然人的城,何苦讓調整者的子弟去陪葬呢?許瑞伯有點風涼起來,但說到救人,他當然願意。
地球軍的作為實在是人神共憤,每位議員大概都覺得看不過去吧。
姑且不論一艘智慧女神號能做到多少改變,許瑞伯也只能將希望寄托在這背負英雄宿命的戰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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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四面八方的光束打在反射遮罩上,閃動七彩的光芒。史黛拉的身旁滿是火焰和瓦礫。從高處往下看,在馬路上逃命的人們就像一群群擠著蠕動的蟲子,看起來好惡心。
札夫特的裝甲車與MS機隊包圍了破滅,正用全副火力攻過來。史黛拉尖叫著發射圓盤周圍的十六門熱電漿複合炮睡蓮神503,頓時有十六道光束呈輻射狀撒開,貫穿布置在四面的MS。
好可怕好可怕!我會被殺死不能死!好可怕!
¯¯任恐懼主宰,史黛拉將身旁的威脅一掃而盡。
光束不只擊爆MS,也在一瞬間烙上建築物和奔逃其間的人們。機身上緣的二連裝光束炮向一艘由正面迫近的陸地艦射去,直接從艦首穿出艦尾,猛烈的爆炸立刻將戰艦粉碎得不見蹤影。
火海無邊無際的蔓延,那顏色更煽動了史黛拉。她發現一架巴比從煙柱之間接近,隨即用圓盤兩側的飛彈迎擊它,被目標閃過的飛彈散落在城市各處,點燃更多的毀滅火光。
又一架巴庫勇敢地挾炮擊沖來,史黛拉憎恨地俯瞰它。
這些人,都是因為有這些人!光束一閃,巴庫勉勵閃開致命部位仍被轟的嚴重毀損、其周遭的民宅化為廢墟。
所有可怕的東西,妳都要消滅掉才行
史黛拉的呼吸紊亂,正環顧四周時,面前的反射罩又亮了一下。是來自高空的光束。
「什麼?」
她向光束來源看去,只見漫天黑雲中仿佛有一道青光射下。她循著光束看去,馬上就看出那是一架伸展著藍色機翼、裹著繃帶的白色MS。
「你來幹什麼!」
只一眨眼,那架白色MS已經欺近破滅,連連以光束與磁軌砲射來,但都被反射罩給擋住了。史黛拉用圓盤邊緣的睡蓮神追趕並鎖定它,那傢伙卻以驚異的靈活性躲開多方飛去的火線,同時用盾牌格檔沒閃開的火線。
尼歐的威達從天而降,向白色MS做牽制射擊,就像在保護史黛拉。
「小心點,史黛拉!」
尼歐的聲音從通訊器裡跳出來。史黛拉還看見天際出現一艘灰白色戰艦,也正朝這兒開來。
「尼歐!」
「那傢伙是自由!很難對付哦!」
尼歐的話令史黛拉心生戰慄。她仰望那架白色機體。
自由、強敵、可怕的東西!
朦朧之中,有架好熟悉的紅色機體,也曾被那東西打的無法還手。
史黛拉想到這,頓覺體內一熱。
管它是什麼我都要消滅!可怕的東西就要消滅掉!在恐懼和憤怒的驅使下,史黛拉用力按下一個按鈕,巨大的機體發出詭異的吼聲,開始旋轉起來。
「怎麼這麼大!這太!」
隔著通訊器,仍可以聽出煌萬般驚愕的語氣。篝等人在艦橋上看見那架地球軍機,也不由得屏息。
這是該視為一種戰艦嗎?還是MA?那幾乎可說是移動要塞了,不只有驚人的火力,還有能彈開光束的陽電子反射器。縱使身手矯健的煌,也不知該怎麼樣才能打倒那種怪物。
位於歐亞西側的北境城市柏林是當地文化的代表古城,如今卻已是一片火海,到處是慘痛的破壞跡象。
這全是那架兵器單獨造成的?這幅景象已令篝震懾不己,下一幕更叫她不敢相信。
瓦礫堆上的機體動了起來。它的支架直立起來,圓盤化為數塊披甲覆在上半部的前後方,接著,化為披甲的圓盤中央出現一對發光的眼睛。
當四周的煙塵散盡時,眾人看見的是一架龐大的人型兵器。
「這是!」
篝懷疑起自己的眼睛,卻聽得鄰座的諾伊曼民同樣愕然低呼:
「MS?」
眼前的這個東西,究竟該不該稱做MS呢?
站在那兒的確是一架鋼鐵巨人,因為它頭上有角般的天線伸出,有一對手臂和一雙腿。機身高度至少超過三十公尺,若加上背部突出的炮管,只怕超過五十公尺了;在它身旁滯空中的威達和混沌,看起來就像迷你模型似的。
那架MS悠然邁出步伐,一跨竟有十公尺餘,焚毀的建築物應聲被踩踤。
眾人還沒回神,便見巨人胸口披甲張開血盆大口,內部的炮口已然臨界,白光迸射而出,直向自由撲去。
「煌!」
自由差一點兒來不及拉高機身。光束撲了個空,在煌後方遠處的市區抹出一整片火光。
「天啊!」
目睹它驚人的火力,篝打了個寒顫。這家夥再這樣胡亂開火下去,這座城市要不了幾分鐘就會燒光了!
「該死!」
他們聽見煌的怒喝,又見巨型MS尚未逼近,混沌和紫紅色的威達搶先從左右兩側向自由開火。煌雖然利落的閃避射線,卻因此無法接近敵機,而就在這時,巨型MS用一手指向自由,掌心射出了光束。自由勉強躲開了這一波攻擊,卻已是捉襟見肘。
「掩護他!戈德菲瞄准!」
瑪琉立時下令。的確,面對那樣大的目標,艦炮或許比較有效。
「發射!」
烈焰之箭從大天使號的主炮竄出。就在射線即將波及威達之前,巨型MS上前跨了一步,像是要庇護那架小小的MS。奔流的光束筆直地朝它的機體中央射去
一陣彩色的閃光亮起,光束竟在命中機體之前擴散了。篝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氣。掌舵的諾伊曼更是不敢置信地喊叫起來。
「這也能彈開?糟糕了,那個大塊頭有裝陽電子反射器!」
這下子看來,就連艦炮也對付不了那架MS?寒意直竄上篝的脊背。
就在這時,巨型MS甚至射出前腕護甲。只見空中像是多了兩架小型戰鬥機,掌心射出的光束加入了追擊自由的戰局。
篝再也看不下去,終於站直身朝瑪琉叫道:
「我也出動!否則煌會!」
幾乎就在同一刻,另一通艦內通訊傳到艦橋上來。
「篝大人!請准許我們出擊!」
天城上尉出現在螢幕上,語氣聽來十分急促,大概也為這場戰鬥而焦急難耐吧?見他身後還站了一排早已換妥駕駛裝的歐普士兵,篝睜大了眼睛,覺得他們好像在呼應她的想法。
「天城上尉!」
「雖然不是為了歐普而戰,但我們實在無法坐視!」
看見這般慘況¯¯一面倒的屠殺,任誰也無法坐視的。篝對官兵們的義舉滿懷感激,毅然點頭。
「好,我們走!」
「是!」
他們的臉上顯露出豪邁笑容,通訊隨即切斷。瑪琉急忙對著跑向出口的篝喊道:
「篝,這樣好嗎?」
卻見篝邊跑邊回答:「難道叫我放著不管?」
自由正被破滅的雙飛拳「疾風拳」那縱橫四方的光束打得東逃西躲。史丁克趁機向敵機發射光束步槍和機關炮。
「看我的!」
原以為對方早就無暇分神,自己的連番射擊卻還是被他全部躲開。史丁克從側面沖過去,氣急敗壞地大吼:
「厲不厲害才不是靠MS性能來決定的!」
為什麼心情會這樣浮躁,史丁克自己也不知道。他朝自由猛然沖去,一面叫道:
「我來收拾你!」
光束交錯中,混沌翼龍與自由擦身而過。史丁克正要拉回機身,瞥見白色的機翼從視線一角掠過,立刻反射性地立起盾牌,馬上擋下一道來自側面的光束。
「村雨?」
紅黑相間的戰機映入眼簾,令史丁克不禁皺眉。歐普的軍機跑來這種地方做什麼?
戰鬥機形態的三架村雨甚至還擋在自由面前,以靈巧的射擊牽制了混沌翼龍的行動,並企圖將兩者拉開。接著,一架紅色MS飛到自由旁稍停,兩機之間大概交換了什麼意見,然後自由揚起藍色的機翼,就這麼飛走了。
「搞什麼?」
史丁克想追上去,眼前隨即劃過一道光束。村雨陸續變換成MS形態,圍上來用步槍射向混沌翼龍,那架紅色MS也毫不客氣的直擋在正前方,擺明不讓他過。
史丁克大為光火。
「你們的意思是,我就只配應付…你們這些雜碎?」
他們攔住自己,好讓自由專心對付破滅。這份屈辱感更令他惱羞成怒。
「那我就一口氣擊垮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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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目標還有四O。」
這時的智慧女神號已經來到柏林市的郊外。在愛琴海接獲司令部的命令之後,他們草草接受補給,總算平安的開到這來,卻見白雪濛濛的地平線那頭已有大量黑煙升起。地球聯合軍大概已經發動攻擊。
事實上,智慧女神號還沒有修復完成,船身仍有明顯損傷,可用戰機也僅剩一架脈衝與一架緊急修復的救星,能在這種狀態下完成多少使命,塔莉亞是既焦慮又懷疑。
美玲報告道,聲音有些僵澀。
「接收光學影像。」
螢幕上跟著出現柏林市內的景象。古都已成焦土,所見之處全是濃煙和烈火,瓦礫間也看不見半點動靜。面對這慘不忍睹的情景,塔莉亞等人都說不出話來。
「前線司令部,無應答。」
聽見美玲宣告這悲觀的消息,塔莉亞知道他們來晚了。她立刻在腦中拭去方才的疑念。
這樣慘無人道的行為,任何有良知的人都無法容許。得有人出手阻止才行。若是趕來救援的只有他們,就算力量有所不逮,他們也必須一戰。
「有聯絡了!」海涅接收到前線的回報,大聲昭告:
「尚且能戰的前線兵員表示,大天使號與自由衝進戰場來,正跟那架MA纏鬥!另外兩架攻擊正在與他們一起協助疏散!」
「自由?」正在讀取戰鬥資料的巴托愣了一下。
「啊?」
連日來,這個名字已經聽得太多次,只是沒想到會在這兒又現蹤影,塔莉亞實在忍不住要訝異。巴托也按下心中的驚奇,繼續報告探測器攔截到的熱紋。
「確認有混沌、威達、歐普軍的村雨、攻擊嫣紅、另一架攻擊與大天使號!」
這一串又是耳熟已極的名號,令得塔莉亞一時忘了該說什麼。同一批人竟會在這種地方重逢,緣分也沒有這麼巧。
「怎麼會!為什麼那艘戰艦又來?」
阿瑟脫口喊道,滿臉的莫名其妙。塔莉亞極盡嘲諷之能事的答道:
「人家是正義之士大天使嘛,八成是聽見人間有求救的聲音吧?」
這一回,勇敢的大天使號一定也是為了阻止那場暴行而來的。真不知他們是接受了誰的委托塔莉亞開始感到不耐煩,接著下達命令。
「發布紅色警戒!準備對MS戰鬥。」
「啊、是!」
阿瑟這才回過神來。美玲則開始向全艦廣播。
「發布紅色警戒。戰鬥駕駛請在座機待命。」
塔莉亞將通訊接到戰鬥駕駛待命室,呼叫目前唯二能出去的駕駛員。
「真!」
正準備前往座機的真回過頭來應答。
「是。有何吩咐?」
這回他難得的相當順從,沒有半分不耐。
「情勢比我們預期的混亂。前線的戰友損傷慘重,剩下的剛剛回報說敵軍現在正和自由及大天使號交戰。」
「「什麼?」」
此言一出,便見真、雷、阿斯蘭與其他人一齊驚呼。塔莉亞雖然能體會他們的心情,仍決定給一劑預防針,免得這當中最衝的真暴走…很擔心雷會一起衝。
「不知道他們是抱什麼意圖,但你可別搞錯了敵人。這次他們有跟我軍一同疏散民眾。」
真沒搭腔,只是點點頭。
「我知道戰力不足,但本艦必須盡全力阻止敵軍。」
對。他們要阻止地球軍繼續進攻。那既是命令,也是自己必須遂行的使命。為此,她願意壓抑心理上的抗拒,姑且容忍大天使號的介入,因為母艦的戰力明顯不足。
所以,她擠出幾句激勵之辭。
「司令部也在期待你的表現呢,拜托你了。」
「呃,誠惶誠恐。」
不論如何,這是事實。真未獲懲處一事,在此時顯得特別有意義,畢竟他是數一數二的對MA好手。
這麼說來,那判決結果應該算是值得高興的緩刑吧?只不過,上級饒他一命,簡直像是¯¯
目送著脈衝起飛,塔莉亞忽覺心中一寒。
簡直像是為了讓他再上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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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著精巧更勝兩年前的操作,煌逃躲於探照燈似的無數光束之間。
巨型MS一發接一發的射出火線,在早已成廢墟的市街劃下更多道傷痕,緊接著又從披肩發射出數十枚飛彈,倏地逼向逃無可逃的自由。
煌心底一寒,即時以自由背部的鯨式電漿炮瞄向飛彈群發射出擴散式光數。閃光頓時包圍自由,爆炸的威力也攔下了後方追上的所有飛彈。
正要轉為攻擊時,瞥見紫紅色的機體由上空接近。他一面閃避威達的光束連射一面暗自驚異;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奇妙感覺,仿佛交錯而過的機體散發出某種氣質,竟令煌隱約覺得熟悉。
「剛才那是…克魯澤?穆先生?」
應該不可能的,他想。但周身的感覺強烈,又像是在否定自己的念頭。
正被分心時,又見巨型MS射出雙臂,以變換莫測的飛行軌道射出掌心的光束。
自由向前挺直機身,在閃避的同時連續朝敵機發射光束,卻又被那道七彩的膜給擋開了去。
沒完沒了!剎那間,煌幾乎絕望。
眼見自由飛近,巨型MS改由頭部兩側射出強烈的光束。更麻煩的是,威達不停發動牽制射擊,不讓煌沖進巨型MS的胸前。
煌開始感到無計可施。就在這時,他看見一個白色的閃光從濃煙中沖了出來。
「該死!你想得美!」
尼歐恨恨大罵道,一面朝自由衝去。這幫人又來多事,他才不會任他們擊墜史黛拉!這時,一架MS由他的防禦死角飛降,隨即向破滅撲去。另一架白色機體一晃而過。
「脈衝?」尼歐錯愕地丟下自由,掉轉機身。
「怎能可能!那名少年為什麼會在這?」
沒料到光束會從另一個方向射來,破滅的反應稍遲。只在這片刻,脈衝已經沖進了它的胸前。
「史黛拉!」
脈衝的鋼爪一閃,刀鋒立刻切開了駕駛艙附近的裝甲,刀工之精湛連個碎片都沒飛散。尼歐見狀立刻死命的衝過去。
不能讓史黛拉被擊墜尤其是被那名少年!史黛拉驚恐已極的尖叫聲從通訊器裏傳來,破滅也像是回應似的迸發出多道光束,讓她的恐懼一視同仁地炸毀這座城市。
像是被這種行為惹惱了似的,脈衝再度向破滅俯衝而去,眼看就要一爪了結了史黛拉。
他們都不知道是誰在和自己交火。不忍見到這種悲劇,尼歐從旁向脈衝撞去。
「住手啊!小兄弟!」他奮不顧身的沖去,拉高嗓門咆哮著。
「那裏面坐的是史黛拉!」
一聽見他的聲音,真便覺得腦呈片空白。
「史黛拉?」
真這才重新望向那架突然朝自己撲來的敵機。是一架紫紅色的威達尼歐?
怎麼會?真僵硬地轉動視線,看見四周的斷坦殘壁和滿目創痍。眼下就是造成這局面的萬惡之首,它的龐然巨體仿佛威嚇似地盤踞在那兒,裏面的人卻是史黛拉真最想保護的人。
怎麼會有這種蠢事!才幾秒鐘前,自己卻想要殺死她。
可是他明明答應過的。他說要帶她去善良溫暖的世界,為什麼又來到這!
真俯瞰著史黛拉的座機,腦中只是茫然。對了,阿斯蘭曾經說過。也許不該放她回去既然她無法憑自由意志遠離戰場。
史黛拉去不了溫暖的地方。真是多麼希望她能去,甚至甯可從此再也見不到她,他也願意。結果他倆還是重逢了,竟在這片戰場。
史黛拉的座機踏出一大步。仿若離了魂似的真呆著沒動,視線邊緣仿佛飛來一個白色的影子。
是自由。
在它抄起腰際的磁軌步槍朝下方機體猛烈開火之際,同時有個陌生少年的聲音跳進脈衝的駕駛艙中。
「你在幹什麼!想當槍靶嗎?」
然後它繼續朝巨型MS飛去,旋即被紫紅色威達的光束彈幕給急急攔下。
真麻痹了似注視著兩機的戰鬥。忽然,一股怒火從心中蔓延擴散。
「欸,你說過的不是嗎?」
「真?」
這道低沉的不像人的嗓音,透過通訊系統低低的傳進阿斯蘭的耳中,他發覺真開始不對勁了。
「你,這,傢,伙。」
「!!??」
轟的一聲低吼,自由面前的紫紅色機體忽然消失蹤影。煌驚訝得趕緊查看感應器確認對方是否有幻象粒子,卻發現是脈衝把威達給拖到距離自己也超過百米的高空中。
「……呃啊!」
尼歐被這突如其來的重擊槌的胃腸翻攪,剛剛回過神,那如金屬摩擦與低音喇叭混合的嗓音像黏液般吐出責問與詛咒的言語:
「你說過,你會遵守約定吧?現在又是怎樣?」
紅白色機體渾身透著不對勁的暗光,尼歐嚇的投出裝備在腰際的Mk315錐式徹甲彈心想怎麼樣都得先甩開他去援護史黛拉,戰場中的一架蓋茲卻在這時用線錨拍飛了它。
紅白色機體在蓋茲協助下,又直線朝威達撞來。尼歐開始嘔出鮮血,他感覺對方想要直接砸死自己。
「現在可好,那是怎¯¯樣!?」
真講到最後一個字時猛的拉高音量,刺的阿斯蘭趕緊摀住耳朵。他明白真是怎麼了,那架紫紅色威達裡面的人就是跟他做了約定的人,而他顯然食言了。
既然是對方食言,那就得了吧。阿斯蘭也怒上心頭,沒對真作任何攔截,讓真去處理掉對方。
「小兄弟,我…對不起,但我沒有任何選擇!」尼歐已經被脈衝的重拳槌打的渾身內傷,仍擠出力氣坦白,「我們幻痛…除了進入戰場,在戰場上獲取勝利,沒有任何活路可言!史黛拉也是,我也是!」
隨後,他便聽到更加陰沉的嗓音,如蜈蚣毒蟲般鑽入他的耳中:
「原來約定也可以不算話啊~」
隨後尼歐就失去了意識。脈衝用鋼爪將威達直接扯斷四肢,任憑重力將它拖到地上摔落。
裝甲被脈衝的鋼爪划開後,又因自由的攻擊而破裂更深,使得駕駛艙內碎片四射。史黛拉大聲尖叫,反射性地抱住頭。碎片刺中她舉起的手,一股劇痛直竄心門。
「不要!」
史黛拉蜷縮著哭了起來,不住地發抖。
「不行呀,我不要死!我好怕!」
駕駛艙內的裂縫就在她眼前,她看得見自由正想迫近。史黛拉在座位上縮成一團,一動也不敢動。這時,尼歐的威達從側面沖過來,連連向自由發射光束。
尼歐尼歐!救我!史黛拉祈禱般地看著剛才紫紅色戰機所在的方向,但那裡卻只剩下紫紅色的機翼碎片。
尼歐?史黛拉的喉頭一緊。尼歐的威達早已不知去向。
「不要!」她衰嚎起來。尼歐!尼歐被殺了,尼歐死掉了!
「啊啊啊唔!」
史黛拉呻吟著,無意義地呼喊。
可怕的東西就是敵人,會殺死我們!
就在視線更前方,被三架村雨圍住的混沌翼龍也遭到光束擊中,頹然地墜落。
史丁克…史丁克也死了。奧爾在哪?奧爾不見了。只剩下史黛拉一個人了。都沒有人要來救我大家都死掉了。可怕的東西跑來,就殺掉大家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眼淚止也止不住地流出來,嗚咽般的喘哮聲從她的喉間擠出。火也似的熱氣幾乎燒乾了她的肺,手腳卻像浸了冰水似的漸漸變冷。
不可以,不能死!我不要!
扳機是史黛拉最後的依靠了。她按緊了發射鈕,想要掃空身邊的一切,好消滅所有可能的東西。破滅的胸口迸出光的奔流,將方圓之內的城市殘骸燒成炙熱的煉獄。
在煉獄中心,少女緊閉雙眼,恐慌地嚎哭。名為史黛拉的人格也已殘破不堪,留在那副軀殼中的,只剩純粹恐懼的集合體。
真,你怎麼了?快回來鎮住那個大傢伙,真!
通訊器裡的呼叫聲聽來好遠好遠。真解決尼歐後,在空中看著史黛拉焚城,腦中只是茫然。被焚毀、擊碎、毀滅的都市。
全是史黛拉作的。竟然會做出這種事。這種恐怖的事?都是我?
真心寒地想著。
都是因為我放她回去?是我造成的?
這時,自由振起藍色機翼飄揚著抗光束繃帶,朝史黛拉的機體撲去。直到反射器彈開光刃,那鮮明的光芒才喚回真的神智。
「……慢!」
眼見白色MS再度趁隙進攻,真駕著脈衝向下俯衝。
「我來!」
自由不解其意,避到一邊。
「就算你食言,我也會把誓言實現!」
我會鎮住她!將自由趕到一邊後,真轉回機身,一邊閃避光束與飛彈,一邊用全周波頻道向她大喊:
「史黛拉!史黛拉,是我!我是真!快冷靜下來!」
脈衝張開雙手,向下方的史黛拉飛去,卻見巨型MS舉起了雙手,好像害怕他的接近,它掌心射出的光束幾乎要擦中真的機身,真卻停也不停,只是用身上的小面積盾牌勉強划過繼續向她衝過去。
「史黛拉,不要怕,史黛拉。」
在那架充滿殺氣的MS內部,史黛拉的身影隱約可見。她縮成了一團,正害怕的啜泣著。真拼命的用低音傳話,盡可能用平時的語調打進對方耳中。
「妳不會死的。」
那雙大手飛起來亂抓、疾風拳飛出後套在裡面的兩柄鋼爪也胡亂揮舞著,仿佛想將接近中的機體捏碎似的。真仍然使勁地呼喚她。
「妳沒事了!因為我來了。」
因恐懼而萎縮了的靈魂深處,聽見了那個聲音。
保護?史黛拉驚怯萬分地睜開眼,朝天空看去。淚水模糊的視線中,有個白色的影子正翩然降落。在黑煙彌漫的景物中,它看起來竟顯得有些燦爛奪目。
保護…保護,是什麼呢?
她好像在哪裏聽過。遠處好像有一片溫暖的回憶,這句話就埋在那裏。保護保護就是不會死。就是溫暖,還有溫柔的聲音和緊緊抱住自己、那雙強而有力的手臂
「真?」
史黛拉的腦海裏浮現少年的身影,就像他此刻便在身旁似的。
真來陪史黛拉了。他說要保護史黛拉,他的眼睛雖然像死亡的顏色,卻保證史黛拉不會死。
恐懼頓時化成雀躍與悸動,就連痛苦也多了幾分陶醉。
「史黛拉。」
那個聲音在叫自己,沒有錯,是真。
無與倫比的安全感翻然包圍了史黛拉,她總算能逃離寒意的捆綁。
自己仿佛就在真的臂彎裏,明明沒有碰到,那份溫暖卻傳了過來。就像那天在海邊堆起的營火,又像從雲間射下的陽光。
真…史黛拉打從心底安詳起來,笑著低吟他的名字。
(脈衝鎮住了那架MA?)
煌讓自由停到旁邊廢墟後,靜靜看著這幕光景。
難道是舊識相逢?煌不明就裡的看著MA慢慢在廢墟中坐下。仔細想想,剛才那架MA好像只對自己有過度反應。那麼,如果自己躲遠一點狙擊是不是會比剛剛衝過去有效?應該讓祭來幫忙狙擊,自己去協助篝援救難民的…
煌決定呼叫船艦,全力協助救護,自己也緩緩向後撤退¯¯
「放心史黛拉不會死。真會保護的。已經沒事了¯¯」
偏在這個時候,自由藏身的廢墟崩塌了。破滅的感測器以視覺形式讓史黛拉發現了它。
可怕的東西…自由!
啊啊啊……她無力地搖著頭,又黑又濁的感覺有如觸手般從心底蔓延上來,所到之處都產生出一股涼意,和溫暖的感覺互相纏鬥。
還不等史黛拉做出抉擇,破滅忽然轟隆動作。
「!?」
饒是史黛拉脆弱的精神,也發現不是自己在動作而緩了過來。
破滅忽然失去控制,自己作動起來。原來破滅在驅動系統中使用的龍騎兵系統不只隨著她的意念起反應,還有著吉布列的惡意。此時因為史黛拉冷靜下來反讓吉布列愚蠢的惡意蔓延而出,逼使殘破不堪的機體對突然出現的自由做出反應。
「史黛拉?」
史黛拉的機體一度放下所有的武裝,此刻卻又僵硬地動了起來。
「史黛拉!」
真狐疑地呼叫。從剛才的舉動看來,史黛拉的確已經注意到自己了才是!
「住手啊,史黛拉!」
然而,他仍然看見巨型MS轉過身去胸前的炮口漸達臨界。
真愕然屏息,卻連動也動不了。
「史黛拉!」
真甚至無法閉上眼睛,反而出神地看著炮口漸漸溢滿白光。再一個呼吸,奔騰的光流就要繼續灼燒城市¯¯¯
「「「快閃開!!」」」
數道聲音一齊響起。
破滅的炮口瞄準自由,要殺它個措手不及,救星這時衝了上來要拖自由離開,卻被炮口掃射波及,碎片四散。
然後,自己一個箭步衝上去,將順著鋼爪揮出的光劍從MA背後刺入,直沒至肩頭¯¯
白畫般的爆光瞬間在視野中擴散開來。自由與救星都被轟飛,真卻瞪著螢幕上的那片光,整個人像是凍住了。
爆炸衝擊波這時才襲向脈衝。爆炸的威力將機體震得開去,真在失速中絕望地嘶吼著。
龐然巨機的胸口噴出火柱,隨著震耳欲隆的聲響頹然屈膝,接著仰倒在地。它的雙眼,隨著仰倒的機體失去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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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黛拉。有人在叫。史黛拉,誰?
「史黛拉,史黛拉!」
「史黛拉,是我。」
是誰在叫我的名字?什麼都像是好遠好遠。好舒服。身體變得好輕,好像可以浮起來似的,就像在那張圓床上睡覺時一樣,什麼痛的可怕的都會不見,感覺好安詳。
¯¯死¯¯那如雷貫耳的單詞浮現在史黛拉心中。奇妙的是,史黛拉不再感到害怕了。
原來死就只是這麼一回事,輕飄飄的。
「史黛拉,妳怎麼又進戰場了!」
在哭?誰?好懷念的聲音。史黛拉直覺,那是她非見不可的人。
是誰?史黛拉想要知道,便把那種飄遠的感覺拉了回來。
好不容易睜開眼睛,就看見那個人。她好想見的那個人,就在眼前。
「…真…」
史黛拉一說出這個名字,他的紅眼睛就滴下好多眼淚。
那雙眼睛,史黛拉總是不由自主的被那個顏色吸引。打從他們第一次在街上偶然撞到他那時起,她就忘不掉。
史黛拉淺淺一笑。
「你來看我?」
勉強舉起不聽使喚的手,真馬上用力的握住它。
但不知道為什麼,史黛拉只能感覺到一點點。
「嗯!嗯!」
每一點頭,真眼中的淚光就一串串落下。史黛拉一時不懂,他為什麼要哭。
有什麼好哭的呢?又見到了,史黛拉好高興呢!
「真,你來了?」
呼吸好難。那種飄遠的感覺又來了。
心中湧出無數風景,史黛拉終於找到那道深紅光芒的源頭。
那雙比血更鮮紅的眼眸,曾向她說自己會保護她。
這次真也說到做到,來了。史黛拉好開心,你來了。
「史黛拉!」
可是,真的表情變得更痛苦了。又有好多眼淚掉下來。
「……不要,哭,」史黛拉費了好大的力氣,勉強張開嘴唇,想要告訴他。現在知道,這世界原來有這麼好,這麼溫暖。所以¯¯
「…謝謝…」
不要哭了,真。你還沒死¯¯
飄遠了,變輕了,有一種溫暖的東西慢慢裹住自己,好像有誰在背後等著她。史黛拉緩緩閉上眼睛,看上去多麼幸福。
謝謝¯¯耳語似地留下這句話,史黛拉的手就滑了下去。
「¯¯¯史黛拉!」
真探出身去端詳史黛拉的臉。那張臉充滿稚氣,純真而無邪。駕駛艙裏一片狼藉,她的身上也被碎片割得體無完膚,唯獨臉上連一絲血跡也沒有沾到。
她閉著眼,眼角滑落淚水,就像睡著了似的。
那面容安詳、幸福,像是個無懼於任何痛苦的嬰兒。
只是,不管真再怎麼呼喚,她都不會再醒來了。
真的淚水灑在她白皙的臉上。將她的臉頰貼近自己,只覺得像冰一樣冷。
保護。是的,自己明明承諾過。
看著她的手頹然伸在殘破不堪的駕駛艙外,在真眼中與另一隻小手重疊起來。
半掩在沙土中,失去了主人的小手。
他原想拉住那隻手,決心挽救她逃離死亡命運的。然後,帶她到善良、溫暖的世界。
史黛拉死了。真沒有守住她,甚至親手了結了她。
一股劇熱從心底直竄喉間。激情啃蝕著他的身體,爆發。
在這片無盡的焦土之中,明明一片寂靜,卻彷彿貫穿著一股無聲的咆哮。
「¯¯¯¯」
真仰天,咬緊一口利牙,一聲不吭。
無處發泄的憤怒全面炙燒著他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