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輕在雪下對著手喝著白氣,雙手簡直凍出了霜。
霜月的黑夜實在折騰,更何況是這樣陰氣逼人的鬼地方。
這裡是一座無名山的深處,並不是什麼易守難攻的要地,要說唯一的特點,應該就只有這裡隱蔽難尋而已。
這座營寨建立在這裡,也只不過區區兩月爾爾,且據說建立的時長不過僅僅一個月亮。
很奇怪,在這種深山老林裡頭,到底有什麼理由建立這種營寨,還是以這樣的進度搭建不可?
而且所費不貲,約一千名看守在這裡輪番巡邏。
有這樣的必要嗎?
更稀奇的是,營寨最裏頭沒人進去過。
偶爾,會有一些人有機會到很深入的地方,但絕對不會進到最裏頭。
據說,接近營寨深處有一些稀奇古怪的聲音從裡頭傳出,聲音聽起來是男人的輕語,女人的低聲,多是爭執。
以及濃烈的血腥味。
接近營寨的人只做一件事,就是運送死囚進寨。
日以繼夜,陸續有死囚被運進營寨的深處,而那些死囚從來就沒聽說過有誰出來。
至今數量為止,爾爾兩個月,日夜不斷,其數過萬。
如何過萬?
不可能是整個藩而已吧?
應該也不會是整個州,估計是把全國的死囚都給召集過來這裡……
建寨之人何許人也?
詭異,不解,邪門,而且莫名其妙。
足輕打了個抖擻,他決定想點別的,不繼續在這陰氣逼人的鬼地方想這些會讓自己背脊發涼的事情。
管他寨主何人,管他此處何用,再過一個月自己就會離開這裡,之所以現在自己在這地方守夜,不過就是聽聞這裡是進城謀生的捷徑。
總之,真希望快點離開這個邪門的地方,進城謀得一官半職。
真希望再快一點……
快一點……
快一點……
忽然間,足輕抬起頭。
他瞇上眼,在紛飛大雪裡頭,倚靠晦暗的月霞捕捉雪中的影子。
皓白的雪地,皓白的群叢覆雪,皓白的濺雪漫天,皓白的月……
……似乎是眼花了?
不。
足輕拋下斗笠,提起插在地上的長槍。
雪染上了紅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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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板大響。
轉眼間營火盡數點燃,所有足輕與兵將披上甲冑,拿起武器,滿臉除了肅殺以外的神情,卻有更多的不解。
來者何人?
居然想著偷襲這無名山內,隱蔽至極的營寨?
來者何許人?多少人馬?何方將帥?目的為何?而又如何知曉該處存在?
不解,困頓,打起精神,咬牙。
來緩解發自心中的那股害怕。
害怕出自地點。
這裡是座鬼城。
所有人心知肚明,只不過為了讓自己不在這陰森之處崩潰,而之所以不提而已。
鬼城之敵,將是何人?
或說,是否將能是人?
「報!東門有進來了!」足輕戰戰兢兢,身上的汗水分不出是霜雪融化,熱汗澆身,或是冷汗不止。
「多少人!」將領握緊長槍,他想起一個很久以前聽說過的鄉野蜚語。
「只有一人!」足輕戰戰兢兢,說著說著便哭了出來。
「那就收拾了啊!還問!」將領咬牙,表面上大聲斥喝的他聽聞此言,心理其實悄悄湧現了害怕。
區區一人?
卻敢來襲一城?
在這樣的寒雪深山,冷月高掛?
「但是他……」足輕跪在地上,磕頭,磕頭,磕頭,磕頭。
雪地都給他磕出了血。
他現在只希望他的將領能夠擺平那他所看見的怪物,之後他願意一生為他的將領做牛做馬。
那到底是什麼怪物?
那在同伴的屍體與雪月之下,踩著鮮紅踏濺的那東西到底是什麼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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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總會說一些床頭故事給女孩聽。
但男人這類書籍看得不多,所以只能說一些自己以往的殺伐往事給女孩聽,湊合著入睡。
但其實,男人的床頭故事,有幾件事沒有告訴女孩。
第一件事,就是。
「我已經進來了。」鬼面。
「鬼……」鬼面身穿白衣。
「認識我,那算是有點年紀了。」鬼面斬下人頭。
遙說奈良時代。
戰場之上,血霧之間。
有一群穿梭在亡骸之間,身著異甲,面著鬼具,以駭人殘暴的身姿,隻身壓制戰場。
一刀破軍,臨者即斃,偶食人,偶見其口能吞入頭顱。
目者,
聞其或是三頭六臂,聞其或是雙角鬼面,
聞其九尾撩亂,聞其人面蛇身,
聞其赤臉長鼻,聞其身長黑翼,
聞其蒼火附體,聞其純白真女,聞其虎面大蛛,聞其頸長九尺。
更聞其。
戴鬼面,著白衣短掛,身不戴甲,持長刀,亂髮散。
白衣鬼面,腳踏地殘刀痕,揮刀斷山裂川,無人能敵,號令群妖,或為群妖之首。
目者皆為足輕之流。
因為位處當地之將領無一活命,都死的驚怪離奇。
足輕之言,何足掛齒?
就是同為足輕,也未必相信。
是以此事,莫能入史書正記,僅以口耳傳遞。
戰場之上,血霧之間。
有一群穿梭在亡骸之間,身著異甲,面著鬼具,以駭人……
『真是沒勁。』虛空之中,一道直指人心魄的聲音。
「鬼驍,這樣的血夠了嗎?」鬼面開口,就像是在與那出處不詳的聲音對話。
『差些,但照這樣下去應該夠。』聲音充滿著不以為然。
「嗯。」鬼面毫不理會,繼續用血染的腳印,踏在潔皓的白雪。
男人的床頭故事,還有幾件事沒有告訴女孩。
第一件事,就是嚴格說起來,他在戰場上作戰的身份,不是人。
第二件事,就是『鬼驍誅天』這把刀,實際上也不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