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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未記》的故事並不難理解，一群在雲瑯琊修道的仙門弟子彼此競爭、扶持，希望有朝一日能得道成仙。乍看下單純的修仙之路背後卻暗潮洶湧，一場驚世騙局、一個眷養愚人的虛偽大夢。綜觀《善提經》三部曲的故事，《修仙未記》或許不是最情節最精彩的，但卻是牽引出後續萬千衝突的起點。
《善提經》是一部關於反英雄的史詩，《修仙未記》描寫了在反英雄誕生前的桃花源，是怎麼被徹底顛覆，露出醜陋且虛偽的真相。
言雨的長篇作品有一個特色，主角都會經歷世界觀徹底粉碎的成年禮，小確幸隨著美好世界的幻想一同破滅，為了與殘酷的現實對抗，純真的本心化為無情怪物，用扭曲的姿態反噬世界。這些悲劇都有柔軟的開頭，雖然從宏觀的角度來看，許多生活的片簡無足輕重，但埋葬在回憶裡的畫面，往往是理解怪物時最重要的線索。比起倚仗十足大義的英雄敘事，我更著迷於反英雄傷痕累累的磨難，就像《烙印勇士》的讀者要透過黃金時代篇才能理解凱茲的憤怒，《善提經》的讀者要讀過《修仙未記》才能理解為濟的絕情吧？
如果是先讀過《善提經》本傳，或今年8月上市的《鬼道品》的讀者，大概都會感到好奇：為什麼為濟這麼憤怒？他一直是這麼冷酷無情的人嗎？殊不知，《修仙未記》中人畜無害、對師兄抱著孺慕之情的為濟，簡直是另一個平行時空的存在。書中為濟的世界只有雲瑯琊仙山一座，最大的敵人是處處刁難的師尊趙水鏡，唯一的夢想只有趕上如兄也如父的師兄宋仰澤的腳步，度劫成仙。一個普通的少年，有著格局小小的困擾與幸福，直到他生命中唯一的太陽燒成灰燼，同時也燒毀了他所有的天真與情感。為濟終於成長了，成長是很痛的。
《修仙未記》除了寫為濟，也寫宋仰澤。
宋仰澤與為濟就像硬幣相反的兩面，為濟捨棄了天真化為冷酷的復仇者，宋仰澤則放下冷漠成為一個能夠愛人的傻瓜。宋仰澤初入仙門時是個憤世嫉俗的少年，他痛恨棄養他、謊話連篇的父母，也痛恨雲瑯琊裡其他鬼混度日的同修，他把一切都藏得很好，表面上他一直是那個好學和善的仙門弟子。直到兩個人先後闖進他的生命裡：意外纏上他的路邊棄兒胡為濟，及他唯一愛過的女人左青齡。他有了全新的野心，不再只是為了自己毫無意義地往上爬，他為了他所愛的人挑戰天劫，也因為他所珍惜的人留下致命的破綻。宋仰澤直到最後一刻依舊義無反顧。
不過斷定宋仰澤跟胡為濟走的是完全相反的兩條路其實稍嫌太早，除了硬幣的背面，宋仰澤的經歷也恍若為濟未來的預言，相信讀者讀到《善提經》本傳時就會有所體會。
長期關注言雨的作品，當我第一次讀到《修仙未記》中的五行設定、詩詞隱喻時就覺得格外新鮮，作者似乎在嘗試融入不同元素。後來預感得到證實，《善提經》在設定上挪用了大量的神話元素，比如從印度神話、山海經中取材。言雨的早期作品《狂魔戰歌》是純粹的架空世界、《逐日騎士》開始受印度占星學啟發的角色設定，現在《善提經》甚至直接讓神話人物登場，但讀起來卻毫不彆扭，成長的軌跡讓人驚艷。如果對東方神話衍生的小說創作感興趣，《善提經》三部曲值得一讀，不論是《修仙未記》，還是最近出版實體書的《鬼道品》都很適合當《善提經》的入坑作。
台灣人也寫得出語帶禪機的奇幻長篇！這是我讀完《善提經》三部曲後最驚喜的發現。這部宏大的長篇史詩，就從雲霧渺渺的雲瑯琊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