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
大廳
主題

【反英雄】-《善提經》讀後筆記

徒勞 | 2021-09-06 01:00:03 | 巴幣 12 | 人氣 301

本文同步發表在讀墨書評:https://readmoo.com/book/210182779000101

如果復仇之旅走向終點,會拉著世界一起陪葬,那一意孤行的主角算不算反派?

《善提經》的故事中,坐擁須彌山的舟溺天雖是一切悲劇的始作俑者,但舟溺天一死,須彌山傾覆,三千世界將面臨前所未有的浩劫。旅程的盡頭只有更大的悲劇,為濟是不是該放下一切?在萬千生靈面前,沒有其他大義站得住腳,何況是為了復仇?將大義與私心放在天平兩端,前者向來更有分量。

「等到我們計畫成功之後這世上還剩什麼?」
「還剩什麼?不就是生老病死這些撈什子。」

為濟曾向金翼拋出疑問,巨鵬答得理所當然,但不足以解開復仇的虛無感。當原本的反派站上道德高地,心理衝突就是難以迴避的宿命。漫畫《烙印勇士》中也有同樣的難題,儘管讀者認同凱茲有理由憎恨古力菲斯,但當後者成為救世主、肩負千萬人民的未來,復仇的合理性就黯然失色。為幾個死者討回公道,值得賠上更多生者的未來嗎?衝突還沒正式浮上檯面,讀者視角已有預感。最終問題的關鍵不在價值權衡,在於主角是什麼樣的人:是一心擁抱仇恨的孤狼?還是有血有肉、能恨也能愛的凡人?凱茲的形象之所以深植人心,不只是對抗超人的使徒,他還保有重要的人性,能珍惜同伴。

這是人類的證明,是《善提經》的為濟一開始缺少的東西。

我想只有手握證明的復仇者,才能在這種格局的復仇之路走到最後,不管終局為何,都不會迷失自我。在拜會修羅之地時,伐樓拿質疑為濟重要的人是否在世,也是基於同樣邏輯:如果心中只有死者的倒影,最後復仇者只會變成誰也認不出的瘋狂噬佛。迷失自我的怪物不可能從復仇找到真正結局,因此伐樓拿拒絕提供協助。

「你放不開身上的衣服,這三千眾生怎麼放得如此輕易?」
為濟搖搖頭。「山人粗野,不是胸懷宇宙的聖人。」

輪到密多羅提問,為濟只能回答一半。他承認自己不是胸襟寬闊的完人,但只靠否定得不出真正的答案。作者不打算重彈放下仇恨的老調,也不想用一個瘋子搞定所有麻煩。復仇者心中還容得下任何一點愛嗎?為濟珍惜的人都死了,這是他最大的弱點。

直到蘇蒙出現,劇情才有了轉機。

失憶的蘇蒙毫無心機,不知自己從哪裡來,也不知要往哪裡去。兩人的形象完全相反,為濟會帶一個拖油瓶上路是很奇怪的事,起因或許是嚥不下伐樓拿的那口氣,但蘇蒙的存在也逐漸讓冷酷的主角變得柔軟。崑崙的炎火坑、南瞻部洲的紫丹鎮、北俱蘆洲的章尾山及地獄道裡的離諍天,兩人同行的腳步踏過許多地方。為濟或許還不願承認,但這個小沙彌已成了他復仇生涯最後在乎的人。當深陷地獄道的挫敗感徹底擊倒為濟時,蘇蒙竟然自願犧牲,讓閻魔打開地獄道的關口,這個關鍵劇情才徹底改變了為濟。

「你選好劍了?」金翼問。
「選好了。」為濟回答:「這是休留。」
「休留?」
「提醒我不要留情。」

為濟從不離身的休留,離開地獄道後不久就斷了,為濟這個角色終於完整。揭開所有前塵往事,登上須彌山與舟溺天對峙,這時的為濟不管復仇與否,對讀者來說都是完全合理的。許多復仇故事最後都鼓勵放下仇恨,但其實放下執念後,該做的事也不見得會改變,動機雖是仇恨,但結局的決定早已比復仇多出更多。站在須彌山上的為濟,只是來將一路上見證的苦難給個交代。

劇情到這裡已近尾聲,我就點到為止,另外舟溺天為了他所信奉的未來確實做出難以想像的犧牲,這也讓《善提經》的結局更有悲劇色彩。

對我來說,《善提經》的獨特之處在於饒富禪機的對話,透過詩歌、眾神之口,讀者彷彿與為濟一起經歷某種「悟道」的過程,劇情進展與道理的辯證相結合,讓閱讀的體驗豐富很多。讀起來不會像無聊的說教,想來作者真的下了不少苦心。印度神話、山海經之類的元素個人並不算熟悉,但閱讀時也能從中找到樂趣,好奇去查詢感興趣的名詞時,也能發現作者改編的巧思。如果是對這神話體系熟悉的讀者,相信閱讀《善提經》會有另一番趣味。

《善提經》系列是言雨的第三部大長篇,都是悲劇性且風格獨特的奇幻史詩(或者說玄幻也可以)。我認為言雨刻劃這類反英雄的技巧已相當嫻熟,身為讀者,我期待作者未來能繼續嘗試不同面向的題材與設定,在角色性格上也能做出更多組合變化。

最後給個總評,《善提經》本傳滿分10分我給9.5分,在我讀過的奇幻小說中,《善提經》絕對有一席之地。我衷心期待《善提經》出版實體書的那天,對這個題材感興趣的讀者也不妨看看今年8月出版的《善提經:鬼道品》,相信前傳故事也不會讓你失望。

創作回應

更多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