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狄昂奧頓篇(下)
來到地下城外的樹林,稍微觀察周遭發現有不少人來過,但看零散的屍骨跟裝備殘骸,可見這些人都失敗了呢。
涂爾幹斯國的士兵應該也在附近,或是用遠距離監控魔法看著我們,把梅德丟在外面很危險,可是地下城裡也沒安全到哪。
「梅德,我們來簽訂短期的契約怎麼樣?」
「咦?」梅德愣了一下,隨後摀著臉為難的說,「好過分,現在連我的自由都要奪走嗎?你們人類把契約當成什麼啊,契約對我們來說是很重要的儀式。」
「唉,我不是要奴役你,是為了防止你被攻擊導致魔力流失,如果有契約聯繫,我的魔力也可以給你用,有魔力的話逃跑比較方便啊。」
「你的魔力也沒有很多,應該只能讓我一個人逃走吧。」
「這樣就好。」
「咦?」
「我說,足夠你一個人逃走就夠了,你能拿那麼多金幣到處亂撒,應該不是普通的精靈吧,而且精靈不可能排擠同族,你不是被孤立,而是被謹慎保護著,我的推測有錯嗎?」
梅德眼神左右飄移,感覺有點不知所措。
「我……其實是光村的預言者,可以透過夢境知道未來的一些事情……」
「你夢見戰爭迫害到精靈了嗎?」
「不只精靈,許多種族都被捲入這場戰爭,可是我只能看見片段,所以不知道該怎麼說服首領們,畢竟……」
「你對黑暗女神說過同樣的話吧,『這是敗戰』之類的,然後就被黑暗女神丟去後勤部隊了。」
「是的,我看見黑暗女神會死在戰場上,拜託他不要迎戰,可是黑暗女神說我看不見全貌,所以預知會出現偏誤。」
「那你有夢見我的未來嗎?」
梅德露出感傷的臉,他想說些什麼卻又把話吞回去了,接著搖頭表示沒夢見。
這個反應肯定是夢見什麼了吧,搞不好我會慘死,或是被涂爾幹斯國抓住。
由於只看見片段畫面,所以不敢肯定是好是壞,搞不好說了就會有未知的改變。
「和我簽立契約吧,梅德。」向梅德伸出手,心情雖然很複雜,但不想讓梅德捲入人類的紛爭,「如果你魔力流失就用我的去補,契約內容就這樣一項可以嗎?」
梅德猶豫了一會兒,隨後憂傷的低著頭,握住我的手,「在光明女神的祝福下,我梅德.凱芬拉達.諾菲,以光輝之眼的身分和狄昂奧頓簽立契約,若我的魔力流失,狄昂奧頓的魔力就會屬於我,反之,亦然。」
我們手臂出現耀眼的複雜圖騰,炙熱的灼燒感蔓延到心臟,彷彿被某種火繩綑綁著,光芒消失後,雙方手臂上都出現小小的花紋。
立好契約後,我們小心翼翼移動到地下城,裡面非常潮濕,還充斥著令人反胃的腥臊,搞不好裡面的屍體會比外面多啊。
守護這裡的雪妖精消失了,入侵者的屍體跟遺物都沒人處理,長時間堆放在密閉空間才會變成這樣。
使用隔絕卷軸,將臭味、髒空氣過濾掉,同時梅德使用光魔法照亮前方道路。
果然跟我預想的差不多,整條走廊都血肉模糊,有些感覺還很新鮮、有些則快被蟲吃光,跟著屍體前進,從死法可以大概判斷他們碰到什麼陷阱。
這些陷阱失去妖精支撐,只能回溯差不多三次,所以屍體越多的地方,代表陷阱都被踩的差不多了,我們可以毫無顧忌的走過去。
靠著梅德的探查魔法,不到半小時就走到神喻放置的祭壇。
祭壇內外都十分乾淨,我們可能是第一個平安走到這裡的人。
「神喻就是那本書嗎?」
祭壇中央漂浮著一本書,書被冰晶包覆著,跟詩篇提到的一樣,要取得神喻就必須先融化封印。
正當我想用魔法試探封印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狄昂奧頓!」
梅德大喊的瞬間,我感受到刺麻的殺氣,反射性轉身要使用防禦魔法,敵人的攻擊卻快上我好幾倍。
一道銀光閃過,眼鏡被砍碎,雙眼流出灼熱的鮮血,眼前陷入一片漆黑。
「嗚!」
我痛苦的跪在地上,敵人還想要補第二刀卻被梅德用魔法彈開。
「竟然這麼輕鬆的找到神喻,看來那本書很喜歡你們呢。」
「你們是涂爾幹斯國的人嗎?」梅德架起防禦結界,但對方揮了一下小刀,結界馬上就被破解。
雖然看不見情況,但用魔力還是能感受到附近的變化,我想那把小刀就是殺死雪妖精的武器,因為我感覺到的不是魔力互相抵銷,而是梅德的魔力被吸走。
吸走非人種族的魔力納為己用,這種難以製作的武器,竟然被涂爾幹斯國的士兵持有?我想持有者身分應該會更高一點,小隊長或是……
「哼!能知道我的名號是你們的榮幸,我可是涂爾幹斯國的王子啊!你們就乖乖地成為祭品,讓我拿到神喻吧。」
「破解封印的方法不是獻祭,你以為死這麼多人就會削弱封印嗎?」梅德想再次使用魔法,但同樣直接被小刀阻斷。
那把小刀會依使用者的意志吸取魔力,根據文獻祭載,雖然什麼魔力都能吸,可是有容量限制,吸了雪妖精之後應該差不多滿了吧。
「你這隻愚蠢的精靈,我才不像你們一樣無能,我是要抽走你們的魔力,然後直接砍爆封印啊!破解封印就是這麼簡單。」
「你才無腦吧,女神的封印沒這麼簡單。」梅德看魔法用不了,先拿出治療藥水抹在我的雙眼上,但效果沒有很好。
連藥水都能阻礙嗎?那把小刀還真危險。
「有沒有效,就等你們被我榨乾之後再測試吧。」
王子用小刀指著梅德,像是要發動什麼招式--
噗滋!
地面突然衝出大量樹藤,直接貫穿王子身後的士兵,士兵們發出哀嚎不斷掙扎,幾秒後樹藤將士兵吸乾,而王子嚇到直接用傳送卷軸逃離現場。
吸乾士兵後,樹藤縮回地面還順便把地板補回去。
這個魔力……有點熟悉。
「我還以為你死了,結果還活著啊。」
「忘川?」
這個魔力是忘川的,但好像又不太一樣,之前忘川的魔力非常溫柔,但現在感受到的魔力卻非常粗暴,就像一頭齜牙咧嘴的猛獸。
梅德害怕的抱著我,不知道該逃跑還是先架起防禦,雖然從對話得知我跟忘川認識,但眼前的忘川散發著不詳氣息讓他很不安。
「你也是來取神喻的啊,是想幫助艾德里安嗎?」
「你找到艾德里安了!他在哪?」
「我沒找到他,不過『那位』應該找到了,而且搞不好救了艾德里安和弗格薩斯。」忘川悠哉的說,走到凍結的神喻面前,「硬碰硬破解封印啊、真是不錯的提議,雖然這樣做很不浪漫就是了。」
說完,忘川抬起手凝聚魔法,他沒使用咒語或是魔法陣,單純把魔力凝聚起來,直接朝封印砸過去。
轟!一聲巨響,冰晶直接粉碎,神喻落入忘川手中。
「怎、怎麼可能,那是霜銀女神的封印耶!」梅德非常錯愕。
「女神的封印,就用女神的力量破解,有什麼問題嗎?」忘川邊翻閱著神喻,邊走到我身邊,對我使用治療魔法。
他說的話讓我很在意,為什麼原本弱不禁風的盲眼騎士會有這麼大的改變。
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這個人難道是披著忘川人皮的魔鬼嗎?
「你是誰?」梅德戰戰兢兢的問。
「我叫做忘川,不是什麼重要的人。」
「你很重要!」我抓住忘川的手腕,撐起身子繼續說:「既然有這種力量,就應該去幫助艾德里安他們。」
「唉,你開口閉口都是艾德里安,就不能多為自己著想嗎?」忘川語氣裡充滿無奈,感覺他有心勸退我遠離戰場。
「那你,就不曾為了某人犧牲一切嗎?」
忘川沉默幾秒,這句話似乎勾起他不太快樂的回憶,身邊的魔力混濁起來,憤怒與悲傷融入魔力當中。
他嘆了口氣,把神喻輕靠在我額上,「就是犧牲了一切,才知道多愛自己一點比較好,畢竟『一切』代表身邊的人也會被牽連,難道艾德里安知道你死在這裡,他會開心嗎?還是聽見你被涂爾幹斯國俘虜,他還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的繼續生活?」
「只有強者才有選擇吧,像我這麼弱……」
「不就是為了變強才來的嗎?」
冰冷的氣息流入腦中,我瞪大雙眼感受到一股微妙的力量在膨脹。
受傷的雙眼充斥魔力,感覺眼睛不僅治好了,還出現了不一樣的變化。
忘川翻開神喻,那是一本空白的書,當我腦中浮現「怎麼可能是空白」的想法時,頁面上竟然出現文字。
--您好,我的主人,我會告訴您所有事情。
--但所有回應,都只限於與您有關的過去、現在、未來,以及現有的知識。
原來如此,如果我不參與戰爭,就沒辦法知道戰爭的結果,如果問了超出這個世界的知識,神喻也無法回答。
不過,神喻不是破解封印者才能擁有嗎?那持有者應該是忘川才對。
--忘川確實持有神喻,但現在他把神喻轉送給您,因此您現在是持有者。
至尊聖物不是綁定主人嗎?怎麼能當禮物一樣隨便送人?
--主人的力量凌駕於至尊聖物,就代表掌控權在主人身上,如果主人依賴聖物,那聖物的意志就會優先於主人,這種時候我們可以自己決定主人是誰。
忘川究竟是什麼人啊?
--曾經當任過騎士,參與黑暗女神戰役,戰役後重傷失去記憶。
這個我知道,沒有其他訊息了嗎?當騎士前是什麼人?做了什麼事情?
--那不是現在的你該知道的事情。
啊?什麼意思。
--如同字面上的意思。
「唉,要駕馭至尊聖物還要一段時間。」我抹去臉上的血,看著連外觀都有極大變化的忘川,他究竟經歷了什麼?
「你好好熟練神喻吧,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做,先走了。」
「等等,你不和我一起去找艾德里安嗎?」
「現在還不行,危機還沒去除之前,我應該不會跟你們見面。」
「戰爭還沒結束……」想到這個我就頭痛,因為還沒得到神喻的認同,能知道的訊息十分有限,這樣的狀態有辦法說服非人種族首領嗎?
「我有預感很快就會見到面,在這之前你就努力活下去吧。」忘川轉身正要離去,突然想起什麼便停了一會兒,「你可以問神喻,未來領導非人種族的是誰?」
「這跟我有關係嗎?」
「想辦法讓你跟這件事有關連比較好。」
忘川離去後,我跟梅德先回城裡酒館討論對策。
梅德說他在夢境裡有看見忘川殺死士兵的畫面,沒看見前因後果所有很擔心我也會被攻擊,還好忘川是自己人,而且還幫忙我們拿到神喻。
作為預言者,梅德的視野真的很小,可是這個能力並不完全無用,至少精靈首領是這麼認為,所以總是把梅德關在房間裡逼他睡覺,似乎認為多睡一點能夢到比較多東西,但其實這個能力梅德沒辦法控制。
現在之所以能跟我到處跑,是因為梅德說謊,他說自己夢見跟我一起去地下城順利取得神喻,雖然現在確實成真了,但他根本沒夢到這件事。
夜晚,梅德開心地喝著酒,細長的雙耳也晃動起來。
悄悄打開神喻,我想問神喻,摸耳朵對精靈來說有多嚴重?
--差不多就是揉捏人類乳頭那樣嚴重吧。
你是認真的嗎?
--不好意思,要讓您明白事情的嚴重性,所以使用如此直白的用詞。
但、那只是一雙耳朵啊。
--精靈的耳朵很敏感,依照他們的習俗只有愛人才能碰觸,就算是受傷醫生也會小心對待,您之前那樣粗暴的揉捏,對精靈來說等同於被變態羞辱。
「德梅……」我羞愧的摀著臉,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道歉,「之前摸你耳朵真是不好意思,我想要做些什麼表示歉意。」
「啊、那個、其實沒關係啦!」梅德緊張的亂揮手,也許是喝醉的關係,他的臉比之前更加紅潤。
「唉,我們再來立一個契約吧。」
「都拿到神喻了,應該不會擔心……」
「如果有人想傷害你,致命傷、詛咒、痛苦都會轉移到我身上。」
「那麼嚴重的事情怎麼可以--」
「這是我的賠罪,不過你要拒絕也可以,我會再找其他方式道歉的。」
梅德皺起眉,好像不希望我用這種方式表達歉意,又擔心拒絕之後我會用激烈手段賠罪,猶豫了幾分鐘後,才牽起我的手再次立定契約。
「在光明女神的祝福下,我梅德.凱芬拉達.諾菲,以光輝之眼的身分和狄昂奧頓簽立契約,若我遭受性命威脅,狄昂奧頓將會替我頂替一切傷害,反之,亦然。」
這次契約的圖騰,纏繞在脖子上。
梅德露出無奈的微笑,感覺上有點開心,但又有些不捨。
他將我的手放在左耳,像是在默認我去摸他的耳朵。
梅德,真是奇怪的精靈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