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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 達人專欄

遊牧文明的主體視角(上)-徹底顛覆你認知的遊牧史/中國史

坪圳氏共和國人 | 2021-02-08 15:17:34 | 巴幣 220 | 人氣 904

                          
    



以騎馬-遊牧民族為主體進行歷史敘述,不僅僅是《草原王權》那樣單純介紹遊牧民對世界史產生不可忽視的影響,更像是《大清與中華混迷》戳破中華史觀的升級版;從目前考古已知中國文明的起源一直到近現代,狠狠地批判了一番(也有不少是批判漢字的古籍對遊牧民-胡人的不實醜化)。
 
  
  不過,作者楊海英教授,蒙古名「俄尼斯.朝格圖」,日文譯名「大野旭」以自身在南蒙古長大,畢業於北京第二外語學院後赴日留學經歷,獲得日本國籍後得以放心出版本書,其內容固然飽含了自身生活經驗,不過以遊牧民之姿對中國批判的角度顯得有些偏頗,當然解讀或感受因人而異(就算如此也是有很多中肯之處)。
 
  在此會寫上作者認為跟其他學術出版品沒有多少差異的地方,讀者可以看完後再決定要不要入手,不用只看其他讀者評價(編:我覺得有些讀者根本沒有把書看完就留下負評)。


            
 
 
 
  作者首先參考了梅棹忠夫的理論,將自然界的動植物遷徙帶入人類的歷史當中進行解釋。梅棹是這樣解釋:遊牧民乃是歷史的「驅動力」。
 
  在支撐遊牧民族的強悍實力之中,最重要的就是「畜力」。所謂的畜牧絕對不是「放牛吃草」讓他們自生自滅這麼簡單。針對牛、馬、駱駝等大型動物所需的飼育、養成、管理等本身就是高度文明技術。找尋合適的草原,以及和其他集團的調和與遷徙。牛、馬、駱駝形成了在廣大草原遷徙的驅動力。
 
  不管是青銅還是鐵製武器,還是各式各樣的商品,都適合用畜力較容易運輸。根據草原史的研究,馬車等技術的運用,也是西亞早先於東亞地區,逐漸傳播開來。
 
  更重要的是「資訊力」。相較於農耕,遊牧民更受氣象環境變化的直接影響。因此關於土地狀況等資訊精確程度,攸關生死。往來於各個地區間、對各地產品與市場需求瞭若指掌的遊牧民,同時也是優秀的商業民。
  
  
  作者首先澄清的第一個誤會就是,以漢文化有色眼鏡的角度,難免會有「遊牧民族軍事力量就是野蠻、粗魯、暴力」的既定印象。但是,所謂的「軍事力量」,乃是以當時的專業技術與社會組織動員、群體的凝聚力、資訊情報蒐集能力等等各式各樣條件的綜合。舉例來說,美軍乃是當今世界上最強軍隊,在各方面條件也是致力於強化,應該沒有人會說他們的強悍是「野蠻的力量」吧?
 
  即使在社會結構上,遊牧民與農耕民也有很大差異。農耕民待在固定區域內持續種植相同作物,文化跟人種同質性較高。相較於此,遊牧民族則是輾轉於廣大的草原間,靠著艱苦的遊牧維生,遷徙的需求造成不可能有固定的民族領域存在。對遊牧民來說,離合聚散乃是常事,即使是人種語言背景相異的集團,為求生存也有交換資訊的必要;遊牧民的寬容性,更是與此密切相關
 
  另外還有一點就是,遊牧民族都深知一個道理:一旦出現某個有力集團,全族都能投奔麾下。當突厥(Turk語系溝通的各集團總稱)強大的之際,遊牧民集體自稱為「突厥」;蒙古成為歐亞地區最強大的帝國之時,各集團也會立刻打出「蒙古」的旗號。讀者應該覺得這是「見風轉舵」吧?在波斯史家、蒙古帝國時期宰相拉施德丁編篡的史書《史集》當中就有描述到:「草原上的人們,總是喜歡虛張聲勢。」但是對於遊牧集團來說,盡力表態替自己人爭取最大利益跟安全,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
 
  也是因為如此,一旦出現在統治體系、生活方式、道德價值觀上符合自己喜好的集團;不在乎血統或是出身地區,投奔成為其中一員;在此同時,接納的一方也會以開放的態度應對這樣的投靠,這就是遊牧民的生存之道。
 
  因此,在蒙古人的集團中出現突厥人、圖博人、波斯人、歐洲人甚至是中國人、日本人的加入,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
 
  軍事力量、資訊力,再加上高度流動性與開放性的組織原理,這就是遊牧民族的「驅力」,也就是他們能對這些條件相對弱勢的農耕民族,造成破壞性威脅的主要原因。
 
 
 
  關於「漢人」的定義跟聯結,作者也給出很詳盡的觀察。
 
  漢字起源於三千多年前,從已知最早的甲骨文演變而來。漢字跟使用拼音字母的歐洲系文字不同,語音不直接對應文字,每個字都有單獨的意思,是一種表意文字。非常適合言語相異的人們溝通,聽不懂彼此也無妨,只要憑著漢字擁有一定法則來表述就可。
 
  換言之,「漢人」就是使用漢字交流的人們總稱;漢字體系擁有堅固的系統,東亞史大都是以這種文字記錄下來,其史觀也被一般認定的「真實」。
 
以筆者我來看,「漢字人」也許是更精確的用法。

                   

 
 
  作者提到他在北京讀大學時,接觸到來自不同地方的「漢人」。比方說在廣東人當中,臉龐與皮膚黝黑的人相當多,個子矮小像極了越南人、泰人或馬來人給人的印象。說到福建人,也是身材嬌小,有時候還會赤腳走入大學教室,他們自稱是「山地人」;從小就不穿鞋子;在大學運動會也是赤腳奔跑,速度還比壓倒性的快。
 
  另在在作者家鄉鄰近的陝西、甘肅等地也是如此。唐代曾經在作者家鄉-鄂爾多斯建立起「六胡州」的組織,將突厥、栗特人難民安置於此。這些人不久後移居到今日的北京等地,也有人定居下來跟當地居民混血。因此陝西、甘肅等地出現金髮碧眼、黃色眼眸等長得中亞人種模樣的漢人,也不稀奇。
 
  這些漢人的共通點,也就是使用「漢字」這個語言書寫系統而已。
 
 
  事實可以說是非常明顯,以「共通的語言」、「共通的地區」、「共通的經濟生活」、「共同的文化」、「共通的心理」這些形成民族的必要條件來看,「漢民族」並不存在。歷代東亞大地上的王朝(政權),它們僅僅繼承了漢字體系,至於人種則是完全一批批不同的人,不斷取而代之的循環過程。
 
  再來談到東亞文明的起源,最初類似「國家」的機制,出現在黃河文明的發祥地,也就是最早俗稱「中原」的黃河中游地區。一般認為是屬於壯侗語系的夏人。然後是西元前十三世紀左右,來自今日的滿州東北地區的狩獵民族-殷人,進入這個地區;再來則是遊牧民族-周人從西邊闖入。這就是「夏、殷商、周」在中原陸續建立的王朝。
 
  不過,由於東亞史常常都是北方人入侵、中原人南逃的狀況。結果就是壯侗語系的人被趕得越來越往南。也因為如此,漢人可以說是在中原地區透過不斷融合緩慢形成的征服者集團,但是漢人跟漢民族的概念卻頻繁的變動著,雖然名稱不變,其組成(語言、文化價值觀與出身背景)卻產生質量上不小的變化。
 
 
  作者根據橋本萬太郎岡田英弘等學者的研究說法,古漢語在西元一八四年的「黃巾之亂」後,古漢人(支那人)已經滅絕之故。原本由古漢人所建立的漢帝國,整個東亞大陸上彼此都是使用古漢語溝通的。
 
  隨著黃巾之亂結束,東亞進入群雄割據的三國時代。進入三國時代後,這三個國家合計起來的漢人已經不足五百萬。在這之後,好不容易從「黃巾之亂」中恢復的東亞,卻因為北方曹魏國因應人口、勞動力短缺,大量引入遊牧民人口而後進入「五胡十六國時代」。五種胡族「匈奴、鮮卑、羯、氐、羌」,多半是操著阿爾泰語系的人們逐漸南下進入中原。居於少數、只有五百萬人不到的漢人,便受到這些阿爾泰語系的使用者所支配,從而使得漢語阿爾泰語系化。反過來說,壯侗語系殘渣,就只能在今日南方漢語當中,勉強得見了。
 
  舉例來說,在北方「」的名稱發音是「he」,而作者認為這原本是阿爾泰語系的詞彙。一旦過了長江,南部的河川都變了「」。「江」的發音則是「jiang」,字首「j」是子音如同壯侗語的語彙。可見壯侗語在南方地名殘留的影響。
 
  作者因此認為,所謂的「漢民族」,根本不能說古早以來一直延續在同一地區所謂「民族」。岡田英弘所說的「漢人事實上已經滅絕」,雖然不能說精確,卻並非無的放矢。
 
  關於語言學的部分,由於筆者我並無接觸了解過,因此講到這裡為止。

                 
 
 
 
  那麼,近代以降的歷代中國政權主張的「漢民族」,又是怎麼樣的概念呢?
 
  中國人在一八九五年的甲午戰爭(日清戰爭)敗給日本之後起,開始主張自己是「黃帝」(古中國神話傳說中的帝王)的子孫。這是一種被「東夷」日本超越的震撼,並認為「自己怎麼能輸給野蠻人」,從而急遽成長的民族主義。到了二十世紀中葉,這個系譜又加上一位傳說中的帝王「炎帝」,從而形成「炎黃子孫=漢民族」的主張;但是為何「炎帝」較晚被納入呢?
 
  當作者於八零年代就學時,炎帝在中國教科書乃是邪惡的帝王。他與黃帝之間展開對立,失敗之後逃往南方;換言之,他是南方少數民族的祖先,與漢人並無關係。
 
  可是,為了遵從中國共產黨將南方少數民族也加入「中華民族」、好藉此強調「中華文明的多樣性」的意向,「炎帝」便被邀請進來,成為中華民族甚至是漢民族的一員。
 
換言之這民族概念就是跟航海王的魯夫,所用的橡膠槍一樣伸縮自如。
 
 
 
  關於這個概念與其史觀,作者引用了北京大學考古學者蘇秉琦的說法與作品《中國文明起源新探》。這本著作開頭便說:「幾十年來,在我們的歷史教育中有兩個怪圈:一個是根深柢固的中華大一統觀念,一個是把馬克思提出的社會發展規律看成歷史本身。」可謂一針見血。
 
  另一方面,說夏、商、周、秦、漢乃是一脈相傳的國家,也是毫無道理的謊言。蘇教授直言:「這種穿糖葫蘆式的王朝繼承史根本不成立,所以還是免了吧!」他更明確指出,漢人絕非單方面同化周邊各民族;也有被周邊各民族同化的一面。簡單來說就是兩邊相互混合、影響之後才產生所謂的「中國文明」。但是雙方彼此的語言認知、文化風俗樣貌,也早已跟原先的不太一樣了。
 
  蘇教授接著批判道:從原始共產制、古代奴隸制到封建社會,接著進入資本主義社會,最終到達共產主義社會,這種所謂的馬克斯流的階段發展-唯物史觀。馬克思的理論探究到底,不過是研究歐洲的社會經濟結構的一個假說,在中國卻被當成普遍的人類真理,這也太反常奇怪了。
 
  一九五零年代,中國共產黨打算成立「國家歷史博物館」的時候,以蘇教授為首的北大考古系、歷史系的教授都被動員起來,從事將馬克思的發展階段論硬套在東亞歷代王朝的工作。若是某種青銅器出土,因為是奴隸社會的東西,應該是周的古物;又或者另一項古物出土,因為符合封建社會的設定所以就是漢的古物……諸如此類,令專業的歷史學者十分傻眼的分類工作。(我還以為是有人寫小說胡亂參考資料,原來是共產黨在進行考古啊!
 
     

 
  蘇教授又主張:由於中原有各種相異的民族踏足其中;所以說穿了絕對不是「漢人的搖籃」;而中國文明在中原繁盛後向周邊擴散、傳播,這個說法也並不完全正確。
 
  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黃河文明根本沒有被繼承下來!!!黃河文明最典型的就是仰韶文化,分布於陝西到山西省一帶,距今八千年到六千年左右的文化,卻在六千年前的階段突然消失無蹤!也沒有被繼承下來。也有一說認為應該是被周逐漸繼承了仰韶文化,但是沒有確切的證據。正因為如此,無從得知誰繼承了仰韶文化。也因為如此,他們跟漢人絕對稱不上有關係。
 
  蘇教授又做出了批判:美索不達米亞與埃及的文明都有正確可循的「五千年」編年;中華文明沒有辦法這樣編年。「五千年」的中華文明?湊整數也不過勉強有到四千年而已。
 
 
 
  所謂的「中華文明五千年」它的根據到底在哪裡?蘇教授回答:「不是黃河文明,也不是長江文明,而是紅山文明。

                    

 
  所謂紅山(Ulankhada)文化,乃是以日本考古學者濱田耕作水野清一,在戰前於內蒙古地區的紅山所發現的遺跡命名而來。
 
  之後,中國政府於一九七零年代以降逐步對此地進行發掘,從而確定紅山遺跡乃是六千年前的新石器時代,一路延續到青銅器時代的遺跡。雖是新石器,不過途中也有青銅器出土;這些青銅器在中國正好屬於殷周時期,合理推測它的青銅器時代,與殷周文明彼此相連。
 
  但是,令中國共產黨與那些狹隘的愛國主義者大感頭痛的是,紅山文化位在萬里長城北側、南蒙古的東部草原上,因此並不屬於傳統的黃河文明或中華文明範圍。
 
  蘇教授也因此認為,將黃河文明與中國同等看待,乃是不合理的看法。中華文明無論如何也要主張自己有五千年的話,非得把草原地帶的紅山文化也算進去不可
 
  當然,由於紅山文化位於草原地帶,所以作者推測這極有可能是透過北方草原,與歐亞文明一體化的產物。因此,納入歐亞文明的一部分來討論的話,有可能長達五千年。若非如此,從夏代算起也就四千年而已。
 
看來炎黃的傳說時代可能是遊牧民並非空穴來風
 
 
(下集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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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回應

桜色舞うころ
這本書我之前買了還沒看.._(:з」∠)_
2021-02-09 21:36:36
坪圳氏共和國人
決定先看完還是先來這裡看囉w
2021-02-09 22:53:56
桜色舞うころ
啊對,我當時還買了另一本主題相似的書,木蘭與麒麟:中古中國的突厥伊朗元素
2021-02-09 22:57:27
坪圳氏共和國人
我倒是沒買(有書趕快看啊
2021-02-10 00:1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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