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若拉,我是否信守承諾,照顧你的生活?」
「有的,院長。」
「你是否也遵守諾言,遠離不存在之物?」
「是的,院長。」
梳著冷灰圓髻的婦人背脊挺直,坐在稜角分明的實心木桌之後,身上藍布長裙洗得泛白。
女孩溫靜地低下頭,孤兒院長習慣不定期召她前來進行這樣的詢問,她對此項安排沒有意見。
院長端詳面前這名過於白皙纖瘦、散發夢境氣息的孩童,搖頭輕嘆。
「出去曬曬太陽。別忘了在勞動時間前回來。」
女孩行禮離開,院長凝望她的背影彷彿看著一隻在陸地行走的魚。任何村人都可以在腦海編織音律,只有這名孩童不被允許如此。
闔上門的芙若拉深吸一口氣,雙眼光燦與剛剛屋內模樣判若兩人。
藍眼女孩決定自己一人往歌聲的方向前進,她向閃耀光芒的遠方奔跑,所有道路都通往海邊。
初夏的海遼闊而湛藍,岩石呈現風化後的友善圓角,芙若拉觸碰溫熱而帶有細末感的表面,閃閃發光的亮粉蜿蜒成道路。
斷斷續續的歌聲像是忽然接通續訊號,在頭驢內共鳴迴響,小小的身影像魚兒洄游般前進。
轉彎,蹲伏,鑽進岩洞。
──不應存在之物就在眼前。
人魚嬌媚地輕撫卷髮,朦朧夢幻的生物,芙若拉幾乎能聽懂甜美歌聲中蘊含的邀請。
「你叫什麼名字呢?」人類女孩忍不住發問。
「名字?」人魚歪頭,手指捲著髮梢。
「其他人叫我芙若拉,意思是花,植物構造中會被人類用來示愛的部分。」她眨眨那雙有如晴空海面的眼睛。
「噢,你可以叫我伊絲珂多蒂爾。」人魚回以漫不經心的微笑。
「好長,只叫伊絲珂可以嗎?」
「那是我媽媽的名字,不過可以喔。」
被稱為異類的生物向芙若拉招手,散發友誼的甜蜜香氣,那些渴求已久已久的願望都化成現實,充滿讓人無法忽視的強烈召喚,芙若拉覺得自己掉入了某個異質夢境。
「人類如何成為朋友呢?」
「我們握手,確認對方袖子裡沒有武器,而且有一雙擅長工作的手。」
「我沒有袖子,也不使用雙手工作,但我想和你握手。」
溼潤的肌膚相貼,互相展示表示信任的手心,兩名女孩相視而笑。
異類的孩子與被放逐的孩子成為朋友,她們一整個夏天都在水邊玩耍歌唱。
她們無話不談,她們同行同止。
大海是顏色濃豔的鏡面,反射鑽石一樣的波光,一切事物都閃閃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