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之島的海岸不是金黃的砂,而是灰黑的岩,礫石之中混雜少許祖母綠與海藻色的細末,遠看像是人魚鱗片的殘渣。
芙若拉相信人魚確實存在。
人魚是天真善良又熱情的族類,人魚的歌聲有明亮玻璃的質地,能穿透遙遠的海洋向人類招手,芙若拉只要靠近海水就能聽見稀薄宛如幻覺的夢之歌。
「在岩洞那裡,今天的歌聲好像是從那邊傳出來的。」
芙若拉那雙能映照出大海的藍眼閃閃發亮,然而向玩伴們提議尋找人魚並不明智。
「又是人魚,那只是騙小孩的傳說,腦子有病才會相信。」
「芙若拉本來就腦袋有問題。」
「看她蒼白得像死魚,絕對不正常。」
孩子們一如往常把芙若拉推倒在地,毫不留情狠狠嘲笑,其中衣著特別乾淨漂亮的幾個,拿貝殼劃傷她的腳。
村裡大人投向芙若拉的視線有著冰塊與鐵的色調,孩子也有樣學樣。
「像你爸一樣到海裡找人魚啊,嘻嘻嘻──」
藍眼變得黯淡的芙若拉被丟入海水,孩子們一哄而散。
在這個封閉漁村,聽得見人魚歌聲不是什麼好兆頭,傳聞曾有許多村人受到歌聲迷惑,直直走進深海再也不回頭。
芙若拉難以想像深海是什麼樣的地方,對於年幼的、滿懷好奇的她,大海比陸地擁有更多鮮明的色彩。
海裡充滿各種生命,陸地則是死氣沉沉,圍繞著人們的氣氛像岸邊廢棄小屋一樣空洞
橫越天空的歌聲在呼喚她。
「芙若拉。」
肩膀忽然被按住了。
孤兒院長的高大身影壟罩著她,海面忽然失去那種異常的吸引力,變回漁村的灰藍色背景。
「不要被異類迷惑,快回來吧。」臉部線條嚴肅堅硬的院長這麼說。
院長的眼睛透出一種堅實的氣質,好像已決定對眼前這名孩童有某種安排,而這個決定不容質疑。
芙若拉有些不太明白異類指的是什麼,但還是乖巧地點點頭讓院長領回去了。
離開前她悄悄回頭偷看一眼大海,是和她雙眼相同的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