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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封】戲劇性俱樂部 - 上

毒碳酸 | 2019-04-23 18:27:10 | 巴幣 6 | 人氣 227




戲劇性俱樂部 - 上

【警告】
東方project二次創作品
百合題材
青少年有害圖書



1

  「果然是相遇不夠戲劇性呢。」

  「抱歉啊梅莉,我有點聽不懂……聽不懂妳的日文。」

  「別從最根本開始否定啊!不開始對話的話人類是無法互相理解的!」

  我那金髮的室友一面怒罵著,一面抄起茶几上的雜誌捲成圓筒狀,朝我的頭拍下來。

  啊啊,精神真好呢。我一面這麼想著,一面意識到那個揮擊的氣勢有點反常。

  遺憾的是,當我想做點甚麼反應之前,兩馬赫速度的雜誌捲筒夾帶著驚人的動量擊碎了我的頭蓋骨。

  我幾乎是當場死亡,瞬間切斷的腦電波並沒有讓太多的痛覺通過。像斷線木偶般的我的屍體癱爛在茶几上,腦漿泊泊流出。

  【殘機-1】

  梅莉以聖母憐子像一般的姿勢,把我的遺體抱在懷裡,並用她那對歧視亞洲人的胸部狠狠地壓在我臉上,說:

  「蓮子,你不覺得我們的相遇不夠戲劇性嗎?」

  「呼嗚嗚?呼嗚。」

  剛復活的我隔著她的胸罩,艱難地表達著意見。

  「倒不如說蓮子,妳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事情嗎?肯定不記得了對吧?」

  不知道為什麼,說著說著就開始動怒的我那金髮的室友,熟練地用手臂鎖住了我的脖子。猛然感受到危機的我開始狂拍沙發做出Tapout(拍墊認輸)宣告。

  「嗚嗚嗚!唔咕……」

  遺憾的是梅莉不太懂自由搏擊,所以我還是喉頭一抽、吐著長長的舌頭臉色發青,在失禁之前窒息死掉了。

  意識熄滅的瞬即,放在我臥房裡的備份裝置啟動,重新克隆了一個宇佐見蓮子出來。

  隨著淡黃色的營養液被慢慢排掉,玻璃艙打開,在「welcome back again, Ms. Renko Usami.」的冰冷電子聲音之中,我重新睜開了眼睛。

  我無力地嘆了口氣,從衣櫃裡隨便抽出一條內褲穿上,然後到廚房替我們倆泡了咖啡,端到客廳去。

  「來,咖啡。」

  「謝謝。」

  梅莉正忙着玩我遺體的手指,她用空出來的一隻手接過了馬克杯。

  「所以呢?妳說相遇不夠戲劇性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蓮子不覺得對秘封俱樂部來說,我們的初見面平淡過頭了嗎?」

  「還好吧。」

  我與梅莉認識的契機,是從她主動來到俱樂部室找我談論夢境開始的。

  那的確是很普通的第一印象。

  甚至,我也沒想過在那之後我們會成為交情如此深的朋友。

  我是不曉得什麼才算戲劇性啦,但至少那樣的相遇的確很平庸,在這個觀點上我是贊同梅莉的。

  「如果可以重新來過,蓮子想要怎麼樣的初相遇呢?」

  「唔,我從來沒想過這種問題耶,妳指的是比較寫實風格的,還是更夢幻一點的?」

  「從妳嘴裡說出『夢幻』這種詞還真不搭調,蓮子腦袋裡居然那麼粉紅咕呸!」

  話還沒說完,梅莉就猛然地咳出了一大口深紅色的血。

  我這才想到那個杯子是從實驗室拿回來的,忘記之前拿來裝什麼了,但多半是沒有洗吧。反正隨著梅莉往前癱軟的動作馬克杯也打翻碎掉了,濺出的咖啡混在血沫之中,弄髒了整張茶几。

  結果,沙發上立刻揚起了一陣青煙,原本梅莉坐的地方出現了一截原木。

  ……是忍法替身術啊,外國人真的很喜歡日本忍者耶。

  過了幾秒,一直躲藏著的梅莉的真身,才從我的臥房裡悠哉地走出來,身上只穿著一條我的內褲。

  「蓮子,想要體驗看看嗎?」

  她似乎已經放棄鋪陳,打算直接跳重點了。

  這種乾脆的個性我也很喜歡。

  「妳是指體驗戲劇性的相遇嗎?」

  「對啊。」

  「梅莉做得到嗎?」

  「就連日本列島誕生史都見證過了的我們,一定可以跨越那個不可能的,」

  梅莉用認真的雙眼直直地注視著我,一面捏著我的胸部,字句清晰地說:

  「對我來說『不可能』並不是絕對客觀的。蓮子,妳願意跟我一起超脫古典物理的觀測法,去驗證『不可能』的量子主觀性質嗎?」

  「不不,就算妳隨口胡說得那麼激勵人心……」

  我拍掉她的手:「日本誕生那種既定的歷史就算了,但改變過去會伴隨很多風險的吧?」

  「如果是那樣的話蓮子就害怕了嗎?」

  梅莉笑了笑,把手又放了上來:

  「只是在夢境中的話,蓮子會願意陪我的,對吧?」


2

  天空被嫣紅色的霧所籠罩著。

  慘遭侵染的光線使人暈眩,好像只要伸出舌頭就能夠舔到血液那腥臭的鐵鏽味。越是靠近那座城塞,這陣邪惡的氣息就越發強烈。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我終於來到這裡了。

  這趟旅程持續了整整十年。

  從雙親在眼前被無情地殺害、奪走鮮血。接著,度過像野狗一樣在暗巷中翻找垃圾桶果腹的同年、行竊遭到逮捕之後從監牢裡被教會所收養、並且淪為神職人員洩慾的工具,直到強韌的身體被主教相中,被培養成為專門刺殺異端的敢死隊——

  這十年之間,我一直被當作垃圾一般扔進幾乎不可能活下來的戰場,與狼人、女巫之類廝殺,在灑滿血漿的地面上撿拾同伴的斷肢,在陰濕腐臭的地牢之中替戰友闔上眼瞼。

  終於,我站到了最初的仇人跟前。

  即便佈滿了利刃割痕的身體其實已經使不太上力氣,慢性的失血令我視覺越發暈眩,幾乎快要打不直膝蓋,所幸事先服用的古柯鹼讓我勉強還能露出笑容。

  「呦。」

  我發自內心的笑了。

  我伸出一根食指,朝正上方指了指。

  「把天空變成紅色的人就是妳嗎?」

  「……」

  向上延伸的磨石台階盡頭處,位於那座惡趣味的、鮮紅與濁黑兩種顏色交疊的、褻瀆的惡魔古堡,那有如邪惡象徵一般聳立的正門前,站著一名幼小的吸血鬼。

  教會為了狩獵這頭惡魔,花費了好幾年的光陰。

  就在昨日,她的父親終於由聖殿騎士逮捕,受到人類無法承受的折磨後屈辱地被推上了絞刑架。她的母親也被關押在深牢之中,面臨了肉體上幾乎無止盡的羞辱後,瘋顛地死在了火刑台上。

  她親族的頭顱被懸掛在城牆外,她最疼愛的妹妹被綁在銀製的十字架上,壯烈地哀號著燒成了灰燼。

  她的傭人已經全部逃離、她的護衛也在深夜裡被我們的同伴刺穿了心臟。

  這頭惡魔,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不過,她並沒有看向我。

  那雙反射者月光,兀自瑩瑩發亮的不祥眼眸,正直直盯著我右手拎著的屍體。

  這具屍體在幾分鐘前還是個人類的女僕,不知道為了什麼理由,居然拼死保護著一頭吸血鬼的城堡。

  她將我所有的同伴殺死了,並且與我展開了一番惡戰,要不是好不容易將她的耳朵扯下來,讓她露出了短暫的破綻後割斷了她的喉嚨,恐怕現在被拎著頭髮的會是我吧。

  看著七零八落的女僕屍首,外表假扮成小女孩的惡魔半垂下了眼眸。

  「對不起呢。」

  於此,她終於說話了。

  「獵人,妳叫什麼名字?」

  「宇佐見蓮子。」

  「蓮子……是嗎。我是吸血鬼瑪艾露貝莉‧赫恩。」

  她用雙手拾起裙擺,左腳尖向右腳後點,對我行了一個欠身禮。我對於野獸也能行禮儀之道感到很驚訝。

  「宇佐見蓮子,在我們開始嘗試著互相留下傷口之前,有什麼話想要對我說的嗎?」

  「……什麼意思。」

  我相當謹慎地問,提防著對手的話術。

  而吸血鬼從容地聳了聳肩。

  「例如,雖然只有無量大數分之一的可能性,也許妳會想要更加的認識我,或者我會想要更加的認識妳。或許我們各自的心裡都揣著不同的疑惑,然而那樣的疑惑並不是殺死彼此就能夠解決的,又或者,妳想要靠著聊天多爭取一點時間,好讓自己的體力恢復?」

  「呸。別開玩笑了,停止從妳那張噁心的嘴裡吐出虛假的語言,人的文字不是創造出來給妳這種妖怪念誦的。」

  「這表示我們之間的關聯性就只剩下互相廝殺了,是嗎?」

  「那還用說。」

  「真是空虛呢。」

  瑪艾露貝莉‧赫恩悲傷地閉上了雙眼。

  她沉默了許久,才緩慢、低沉、憂愁地開口:

  「宇佐見蓮子,要不要來當我的侍從?」

  「妳下地獄吧。」

  「說的也是。」

  放心吧,要下地獄的話我會跟在妳後面去的——說罷,吸血鬼露出了獠牙,做了一個好像是笑容一樣的表情。

  那排牙齒讓人清楚地意識到,野獸的笑臉跟人類是完全不同的意義。

  啊啊,沒錯。

  我一直想要毀掉的,就是那個表情——

  下一秒,開朗地互相嘲笑著的兩人身影,在夕陽下交會成了一個。

  我的視線很快就被染成了比天空更加美麗的紅色。


  勝負似乎在一瞬間就決定了。

  我的脖子被幼小的惡魔——被瑪艾露貝莉‧赫恩,僅僅是張開嘴巴就叼了起來。

  聲帶連同肌肉被巨大的怪力給鎖住,就連慘叫都發不出聲音之下,我迅速失去了全身的鮮血。

  最後的最後——

  僅剩下最後一點點氧氣,以及一點點意識的我,感覺到自己被抱在懷裡。

  吸血鬼瑪艾露貝莉‧赫恩坐在她那孤獨的王座上,將瀕臨死絕邊境的、已經如同爛肉的我輕輕地捧在臂彎之中。

  「毒品、性病、營養失調……如果說處女的鮮血是甘甜的山泉的話,妳的血簡直就像是剖開魚腹後流淌出的漿汁呢。」

  她溫柔地,在已經快要聽不見聲音的我耳邊說著:

  「不過,沒關係喔,我會接納妳的。就像我接納了所有人那樣。若世界是污穢的沼澤,我便是池底的黑泥,所有的不幸、痛苦、憎恨、哀慟,最後都交給我來承受吧。」

  我就是那抹在所有流淌的紅色最後出現的黑色,她說。

  所以,妳已經回到家了喔,宇佐見蓮子。

  很累了對吧?


  ——晚安,蓮子。


3

  「——這種感覺如何?」

  「什麼感覺如何,我這不是掛了嗎?槽點太多了吐不完。」

  我一邊回應著梅莉,一面牽著她的手從貓咪咖啡店走出來。

  戶外的天氣實在有夠熱的。我搧了搧衣領,梅莉則大大伸了個懶腰,發出不成體統的色情聲音。

  熙熙攘攘的行人如往常一般密布在人行道上。夏日風景的顏色實在有點鮮豔過頭了,直衝面門的熱氣讓人有點睜不開眼睛。

  我瞇著眼睛,望著兀自傻笑的梅莉。

  「為什麼我會那麼淒慘嘛,而且梅莉莫名其妙就變成吸血鬼了,難以理解。」

  「咦?但這不是很戲劇性嗎?」

  「妳在追求自己的美學這點上還真是堅持呢……下次能換個別那麼史詩級的嗎?」

  「唔,我試試吧。」

  梅莉吸著手上的可爾碧斯,漫不經心地說。

  「啊啊,果然好熱。」


4

  「宇佐見教授,您真的不打算換人嗎?更加強壯、更適合任務的人多的是啊。」

  「院長,謝謝你的關心。」

  我轉過頭來,盡可能用堅毅的眼光直視院長的雙眼:

  「不過,這台遠航者一號就像我的孩子一樣……嗯,的確,這也算是一種自私的願望吧,我想要親自帶著她去旅行。而且啊,」

  我隔著厚窗望向機房裡的飛船,不自禁地將手放到玻璃上。

  二十五歲的宇佐見蓮子,明明眼裡還透漏著青澀,面容卻掛著些許長年研究的滄桑,那張矛盾的臉孔倒映在窗上。

  「那群助手還沒結束訓練,而我對整個流程已經非常熟悉了。我們沒有時間慢慢等待,一定要搶先在美國和蘇聯之前登陸月球才行。這對重建戰後日本國民的信心來說非常關鍵。」

  「……好吧,我理解到我無法攔住妳了。」

  總是那麼和藹的科研院院長苦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


  ——諸無此類。

  過去的碎片,正一點一滴地在腦海中掠過。

  那些歡聲笑語、工作途中的嬉笑怒罵,一張張的臉孔,對我懷抱著希望的眼神。無數的片段交織成河流,在意識裡淅瀝作響。

  然而現實中的我,僅僅是盯著一望無盡的黑暗。

  沒錯,這就是天才科學家宇佐見蓮子的結局。也是自歷史以來在自然力量面前暴露出狂妄態度之人所應受的懲罰。

  其中一個推進器被太空碎屑完全撞碎了,燃料也外洩得一乾二淨。雖然電力設備還能靠太陽能系統撐住,但通信器只能發出像海浪一樣沙沙的聲響。

  徹底絕望了。

  於是,我盯著浩瀚的一無所有,就這麼抱著膝蓋度過了六個小時又三十七分鐘。

  胸口好像被挖了一個洞似的。

  完全不打算說點什麼強顏歡笑或者自我解嘲,甚至連流淚的衝動也沒有。

  好冰冷啊,我的思緒。

  不過,很快的飢餓還是成為了一股新的動力。我舒展身體,離開了操控室。漂浮著通過短短的走廊後,來到飛船最底端的儲倉室前,打開了氣密門。

  ——結果,那人就在那裏。


  「……呃?」

  「哎、哎呀~被抓到了,嘿嘿。」


  金髮的女性露出了有點不好意思的陪笑臉,不過她的嘴巴塞得鼓脹,周圍還飄盪著一大堆餅乾碎屑。右手正抓著一片鋁箔製的空口糧包裝,從眼神看得出來很緊張。

  「……」

  「……」

  她有點遲疑地將握在手裡的,剩下的最後半片餅乾遞給我。

  「吃嗎?」

  「吃妳個大頭啊!」

  我用連自己都嚇了一跳的聲音發出尖叫,用力抓住她的肩膀:

  「妳是誰!什麼時候跟上來的!」

  「咿咿!我、我是實驗助手之一的瑪艾露貝莉‧赫恩啦!嗯嗯,果然教授沒記住我的臉呢,該怎麼說?稍微有點受傷呢。」

  「妳在說什麼傻話!誰允許妳坐進太空船的!」

  「是院長喔,總不能讓蓮子教授孤獨地前往月球嘛。這艘太空船最原先不就是設計給四人搭乘的嗎?兩兩座位是相背對的,所以教授妳才會沒發現吧。」

  「不不不,開什麼美國玩笑!這講不通啊!」

  我盡我所能地咒罵著、鬧騰著,好像要將所有的鬱悶一口氣發洩出來一樣,最後甚至嚎啕大哭了起來。

  而自稱梅莉的研發助手則一直拍著我的背,安慰著我,並試圖把餅乾塞到我的嘴巴裡。


  無論如何,梅莉與我一同迷失在宇宙中的事實已經確實了。

  並且這也是無法挽回的現況。

  冷靜下來的我與梅莉,最後填飽了肚子,並且在操控室中相距房間的兩端,面對面坐了下來。

  這裡有一面大片的對外窗戶,能夠看到星海的模樣。

  地球已經小得幾乎無法看見了。

  梅莉不知道從哪裡拉出一架木製吉他,從剛才開始,就斷斷續續地撥著和弦。

  「梅莉。」

  「怎麼了教授?」

  「不不,敬稱就免了吧,妳的年紀應該比我大對不對?妳才是長輩吧?」

  「是啊,我已經三十歲了喔。」

  梅莉用無憂無慮的表情回應了我:

  「該怎麼說呢……我其實是教授的粉絲呢~那麼年輕就已經主導整個團隊開發火箭,妳對我來說就像明星一樣。所以年齡什麼的無所謂,總之我超級崇拜妳的。」

  「是嘛……」

  我無力地垂下了頭,發出了像是在呻吟一樣的乾枯聲音:「在妳眼中那樣的明星,現在害得妳要葬身在真空之中了也無所謂嗎?」

  「教授,妳會不會唱檸檬樹?」

  梅莉冷不防地這麼說。

  「檸檬樹?」

  「是啊,檸檬樹。」

  說著,她輕輕地談起了和弦。

  那是一首旋律相當熟悉的歌,雖然聽起來很簡單但是十分輕快。


  I'm sitting here in the boring room

  It's just another rainy Sunday afternoon

  I'm wasting my time

  I got nothing to do

  I'm hanging around

  I'm waiting for you

  But nothing ever happens and I wonder


  I'm driving around in my car

  I'm driving too fast

  I'm driving too far

  I'd like to change my point of view

  I feel so lonely

  I'm waiting for you

  But nothing ever happens and I wonder


  梅莉刻意放慢了速度,用一種令人安穩的、低吟而平靜的嗓音唱著。

  我不自覺地也開始跟著哼了起來。


  I wonder how

  I wonder why

  Yesterday you told me 'bout the blue blue sky

  And all that I can see is just a yellow lemon-tree


  I'm turning my head up and down

  I'm turning turning turning turning turning around

  And all that I can see is just another lemon-tree……


  「教授,妳唱得很好呢。」

  「謝、謝謝……」

  「妳看,即便距離大氣圈數千萬公里,所幸在這個太空艙之中有著空氣存在,妳能夠聽見我的歌聲,我也能夠聽見妳的。」

  我就在這裡。

  而且也暫時不打算離開。

  「所以請放心吧教授,我陪著妳。」

  「……」

  我又再一次把臉給低了下去,埋在膝蓋之間,偷偷用手臂抹掉了滲出的眼淚。


  兩人的太空漂流開始了。

  我覺得自己那份科學家的自傲與堅毅,好像被重力給留在地面上了。我變得很安靜、難以開口說話,像個憂鬱的女高中生一樣脆弱。

  簡直就像是在彌補我那陪葬給了學習的青春期一樣——我居然會想到這種愚蠢的笑話,這讓我的心情更加低落了。

  而梅莉,如同她所說的那樣,一直陪伴著我。

  漂流的第一百二十日。太空船的窗外出現了木星如同沙粒一般大小的身影。

  我們正在遠離太陽系,終有一日電力系統也會因此死去,無法再提供燈光與食物生成。一想到這一點,我就害怕得直發抖,無法安眠。

  這一天也是,在沒有時鐘規定的睡眠之中,我掛著兩行淚痕醒了過來。

  我從床舖緩緩坐起,看向對面的臥鋪。梅莉正坐在那裡,打著一盞鵝黃色的檯燈,專心地閱讀著手裡的《格列佛遊記》。

  她那被光線映照出陰影的側臉,不但令人安心,還十分文靜美麗。

  察覺到我醒過來了,她立刻放開了手上的書,摘下眼鏡微笑著看向我:

  「教授,怎麼了嗎?夢到什麼了嗎?」

  「我……」

  我的嗓子乾啞得說不出話來,而且僅僅只是發出一點短短的字節,夢境中的陰影立刻再次湧上心頭,淚水又大顆大顆地泛了出來。

  梅莉離開了她的床鋪,飄到我的身邊,伸出手臂抱住了我。

  「梅……梅莉。」

  「嗯,我在聽。」

  「妳不會是我的幻覺吧?」

  我像個小孩一樣,用幼稚的、破碎的甚至像是在祈求一樣的聲音說著:

  「不會是因為我太過寂寞,而幻想出來的——一個我不記得長相的實驗助手吧?梅莉?」

  「教授……」

  梅莉無奈地笑了,她用溫暖的手掌捧住我的臉頰,親吻了我的雙唇。

  我沒有抗拒。

  相反的,反而像是有某個不停流出冰水的閥口被關上了一樣。

  心臟的深處沉靜下來了。

  我們在這距離地球六億公里的狹窄臥室哩,聆聽著彼此的呼吸聲。

  梅莉的手掌撫摸著我的頸背,指尖輕輕掠過我的耳後。我們在接下來漫長的時間裡,互相擁抱著、撫慰著彼此。

  終於,我不再哭泣了。

  這是曾經存在過的科學家宇佐見蓮子,與科學家助手瑪艾露貝莉‧赫恩的故事。


5

  「質感不錯對吧?」

  「梅莉,妳是不是有點太小瞧登月這件事了?」

  身為科學人的我,此刻心中有種不爽感正悄悄地萌芽著。

  我們站在長過頭的電扶梯上,極度遲緩地朝著賣場的地下室前進。

  手推車裡放著打算拿來度過周末的大量零食,還有酒。裡面還藏了一罐梅莉以為我沒有察覺到而偷偷放進去的冰淇淋桶。老實說全過程我都看到了,只是不想講而已。

  「哪有放一個教授自己上太空的登月團隊,傻過頭了吧。」

  「吼~蓮子老是在考證這方面吐槽我,這是一種知識優越霸凌喔!」

  「至少妳要知道美國登月是1960年代,而檸檬樹那首歌是1995年的吧。」

  「哼!」

  好像是因為被徹底否定了,梅莉生氣地踢了我的後腳根。

  很痛啊笨蛋。

  「而且,不是要戲劇性的『相遇』嗎?這都準備完結了啊。」

  「人家喜歡嘛!」

  「喜歡死在太空船裡?那才不是什麼浪漫的事情咧,妳有看過鋼彈嗎梅莉。」

  「可是人家喜歡嘛!」

  梅莉開始幼齡化,並且開始拿推車裡的法國麵包當作武器揮舞了。

  唉。

  「我覺得,最大的問題在於這些相遇都太遙遠了,沒有實感。」

  「遙遠……是嗎。」

  緩緩放下斷了一部分的法國麵包的梅莉,立刻變得若有所思起來。

  「好硬啊。」
  我撕著麵包,邊咀嚼著邊低喃。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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