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藍色的天空、白色的雲、綠色的草地、黃色的花朵、橘色的水果……
這世界,顏色五彩繽紛,到處都可見到不同的顏色,常理而言,本來如此。
但對我來說,這一切已經只剩下黑色以及紅色。
轉換機制我還沒完全弄清楚,暫時只知道白色是絕對會轉換為紅色,導致我早上睜開眼的那刻,眼睛會被強烈的紅光給刺激到,導致幾秒鐘的感覺失調,而物體的輪廓會有細細微微的紅線,讓我能意識到那是個物體。
醫生不明白、道士解不了,我找不到方法,只能這樣活下去。
老實說,起初雖然是非常難以接受,完全沒法習慣這種事情,但漸漸地在心裡勉強地接納擁有這種缺陷的自己了。
最麻煩的是,這個只有黑色跟紅色充斥的世界,不知為何特別刺激著我的雙眼。只要張開一段時間,眼睛就會特別的乾痛,需要一定的休息。
一年,我跟這種缺陷相處整整一年了,上了大學,生活沒有太大的改變,幾乎沒人知道我這種狀況,我也不會讓任何人知道。
「小宏快看!」
……除了這傢伙。
蹲在一旁的草叢,觀賞著正進行困獸之鬥的老鼠被青蛇狠狠弄死、慢慢咽下的畫面的女孩,是我已經認識許久的朋友──小茜。
她喜歡觀察死亡生物的屍體,硬要說的話,她更喜歡「漸步死亡的生物」,而我起初也是無法理解、很害怕,最後也決定接受了身為這樣的她,毫無理由。
「唉……我等一下的課很硬,先走了。」
我轉過身去,拎著稍嫌有點重的袋子向前走。
「喂,再看一下啦,我們上同一門通識,大不了一起遲到啊。」她嘗試用街邊那種可憐生物的眼神挽留住我。
我們就這樣互視了短短五秒鐘……
──「吃屎。」大步遠去!
「你這負心漢,虧我們家待你如此的好,要不要臉,喂,你變了,給我留下啊!」隨著我們彼此間的距離,聲音也慢慢地降低。
「唉。」
希望剛剛旁邊的人不要誤會了才好。
在大概國一接近國二的時候,父母就一聲不響地離我而去,毫無徵兆地,我再也沒見過他們。
是住在隔壁家的小茜父母帶給當時徬徨無助的我一道曙光,供我吃住,還會給我錢,雖然我後來有慢慢打工,想盡量不依靠他們,但他們就像是對親兒子一樣對待我,可以說是由衷地感謝。
好像也是那個時間點附近,我走出了對小茜的恐懼,沒有……理由?
仔細想想也奇怪,為什麼我會突然間就能接受小茜的癖好?
「嗯……」
一陣強風襲來,吹亂了頭髮,卻吹不掉我此刻的疑問。
我低頭看著雙手,握起拳頭,眼睛能見到代表手指與手指之間空隙、手大致輪廓的紅線,其餘是黑色籠罩,再抬頭看向前方,一如此年,都是這副模樣,我無法完美地辨識出每個人每張臉的差別、無法再考慮要拿什麼顏色去繪畫、無法再與他們於同樣的世界裡生活,甚至,我已經漸漸忘記其餘的顏色又是什麼樣子了。
……有些事情,還是不要想太多好了。
我搖了搖頭,緊咬下唇,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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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林郁茜怎麼沒跟你來」
我踏入了教室,走到被一群人包圍、略為中間的位置,找到那群人幫我跟小茜留下的位置。
「她中途有事情,稍微脫隊。」
「哦……是什麼事情?」
目前跟我交談的是同個年級的鄭軒,頭髮依我勉強辨別,以及伸手摸過,是個很不科學的刺蝟頭,我很不理解,頭髮是怎麼樣才可以一直立起來?有點炫,就像是以前日本小說男主角會有的髮型。
「你就別探究了,喜歡她就自己問。」
「才沒有好嗎?」
明明就有……我把這句話活生生吞進了肚子,隨即地就趴下來,順便揮了揮手告知鄭軒「老子要睡覺,不要吵我。」,手勢分別是先揮手,再用大拇指指我現在趴著的狀態,最後再比個中指給他。
自中指不友善的出現之後,鄭軒的聲音就消失於旁邊那喧鬧的聲音。
意識隨著時間慢慢沉下去,耳朵開啟自動屏障,過濾吵雜的聲音,身體則如墜入海洋,完全動不了。
今天的疲勞感意外地重,身負鉛錘一般,幾乎要順著地心引力打破地板,掉入地心。
眼睛睜不開、嘴巴張不開。
面對這等情況,我選擇放任。
讓時間帶走這份疲倦,上課什麼的,比不上睡眠。
俗話說的好,睡覺皇帝大。
沒有任何一件事情能讓我張開眼睛、中斷睡眠,就算是天塌下來,也──
「李宇宏!」
我忘記了。
「快起來!」
有那麼一件事情,比大家的天塌下來還重要,重要到我能中斷我的睡眠。
「李郁茜出事情了!」
我的天、我的世界,在這瞬間塌下來了。
逼得我。
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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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K,重打一次,就因為一個不小心的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