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騎-北國戰國繪卷
三章-隱林旗
「轟轟!」一陣呼嘯，紅旗大展，鐵騎越過，立起一幟幟武田大旗。紅色的「赤備」鐵騎不斷的輪番衝鋒，歸陣，衝鋒，歸陣，鐵騎所組的攻勢宛若修羅夜叉，勢不可擋，而一旁足輕的堅守，又宛若磐石般牢不可破。足輕將竹子綑成一束束，擋在前方抵禦城中射出的鐵砲，俗稱「竹束」，鐵砲一聲聲的「碰」換來的不是敵軍的哀鳴，而是一聲聲竹子斷裂的聲音。村上義清的鐵砲軍大為驚訝，而在這赤備的威嚇下沒有任何人能不喪膽，紅旗越聚越多，城上的村上武士們在此時停下了一切動作，他們隱隱感覺這山城在搖晃著，仿若這座城沉睡的生命已被包圍的赤備騎士所驚醒。大地震搖。蒼天咆嘯。戰鼓咚咚，急促，一陣陣急響，宛如山崩，宛如地裂。一切都宛若瓦解，所有秩序都將崩毀。就在村上軍絕望之時，城前猛然立起一幟大旗，鮮紅的戰旗，黑色的黑印，武田菱。在武田菱上是一串大字:疾如風，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投降者生，拒抗者死!此乃武田大膳大夫晴信大人同情汝等所言!」「村上義清速速投降!」「什麼?」村上軍先是一愣，旋即破口大罵，扔下更多石塊:「要我們投降?笑話!咱們死也不降!」「該死的村上!全部殲滅!」此時一名坐在馬上的武士不禁破口大罵:「不愧是一群笨豬，居然此時仍想要…」就在此時，一人伸出手制止了他，軍散扇采配上寫著風林火山四字，他冷靜的搖搖頭，緩緩道:「虎胤別急，這城落只是遲早的事罷了。」「…是!」「此時的我們在敵軍面前切忌急進，該要不動如山!」采配一甩，他眼神一閃，輕笑道:「傳諏訪神軍!」「喝喝!」此時村上軍受到武田軍一陣猛攻，終於被逼退至二之丸，與武田軍展開一陣混戰，而就在這一片混亂之際，猛然響起了一陣鑼鼓，大鼓的節奏特異，於此時，又有聲響自城東響起，法螺嗚嗚，一陣一陣。「剎呀!咿~!」「歇呀~呼!」「竭咿!軋咿!」一陣陣咚咚鼓聲，伴隨諏訪特有的奇音傳進了村上義清的耳中，他再也無法忍受，臉上的翹鬍開始顫動，鎧甲也開始不安的摩擦。就在此時，一名番頭闖了進來，慌忙道:「大人，大事不好了!」「恩?」「是諏訪神軍!諏訪神軍出現了!」「什麼!」摺凳倒落，村上義清臉上露出一種奇妙的表情，似哭，非哭，似怒，非怒。他探頭望向城外，一隊奇裝異服的巫女，不住的敲著陣鼓，一旁武裝的武士一個個神氣英勇，蓄勢待發。而咚咚戰鼓一陣陣擂起，搭上諏訪的奇異神音，此時一旗高舉:「南無諏訪南宮法性上下大明神」村上軍於此時終於全軍潰敗，防守的士兵一個個消失，標著村上家徽的武器一個個的墜下，白旗漸散，紅旗掩至。村上義清猛地心頭一震，仿若雷擊，他直覺大勢已去，村上家再無那日追擊武田家的可能。 此時的他再也無法支持下去，他拔出佩刀，往自己的頸項抹去，此時的他只能以這方式來維持最後的尊嚴，武士的最後一份榮耀。他閉上眼靜待著那一刻，但他失望，一人自這片黑暗中握住了他的佩刀，鮮血汩汩，不住流出，淌的卻不是他的鮮血他終於看清楚那人為何方神聖，他清澈的雙眼認真的直視著他，嚴肅，冷靜，直教他發寒:「主公，這兒就交給我們吧!切勿輕生，請主公速速離去!」「清秀…?」「傳聞越後有一名奇將崛起，名長尾景虎，主公不妨去投誠試試，相信將來反攻信濃是指日可待!」「長尾…景虎?」「主公，快些吧，再不快點敵軍可就要闖進來了。」清野清秀苦苦一笑，將村上義清強推出去:「別忘了帶上老婆跟公子阿!」村上義清一愣，了解他的意思後不覺喝道:「清秀，這怎可以?你也一起跟來!」清野清秀苦苦一笑，搖搖頭:「當在下成為主公家臣的那一刻起，在下就有此等覺悟了!」「還請主公成全!」「清秀…我不會忘記你的恩惠的!我…發誓…」「夠了，」清野清秀再也忍不住，一腳將村上義清踢出門外，關上門，他緊閉著眼，淚卻不住的淌下:「主公，恕在下這最後一次的無禮!」「…還請主公討回信濃，復興村上家!」濃霧開始昇起，本丸終於也陷入一片火海，武田家不住的呼喊著一陣陣勝利呼喊。村上義清的軍勢因為武田軍的調略，徹底的瓦解崩離，村上義清的妻女於渡河時遭受武田軍的逼迫自盡身亡。義清與其子國清搭乘另一條船隻，渡過江水，千辛萬苦的跋涉，最終終於逃至越後。最後，他經過重重把關、棧道，來到春日山城-長尾景虎領內，此時此刻，終述出了長期的一道悲怨。士可殺，不可傉，既一度容忍，啟有不復仇之理?此時的他，身伏於地，憤怒、怨恨令他全身不住顫抖，他努力的想再說點什麼，但吐出的卻只是哽咽。「願景虎大人達允!」他見長尾景虎沉默不語，靜靜的閉著眼，連忙再次伏下身，緊張、悲憤的情緒交雜一塊，淚水不禁奪眶而出。「是麼?義清殿，真是難為你了。」「喝喝!感激不盡!義清此後必誓死效忠!」聽及此言，村上義清心頭一震，不覺感動得流下淚來，激動得大喝:「謝長尾景虎大人恩准!」此時此刻，自信濃跟隨村上義清所來之人皆不覺感動落淚，長尾家家臣也不覺動容，此情此景，想必連天都會哭泣的吧?就在此時，景虎猛然睜開雙眼，深邃的龍眼圓睜，冷冷一笑道:「等等，吾還未允若為汝奪回信濃呢?」此言一出，眾人皆不覺愕然，頓時全場一片鴉雀無聲，寧靜，彷若雪飄落地都能聽見。村上義清呆愣愣的望著長尾景虎，臉上的表情難掩心中的失落，他低下頭，不知還該說什麼。「什麼…」在一旁的其子國清不覺大怒，喝道:「咱村上…」「住口!國清!」村上義清的山羊鬍不住顫動，發抖的聲音制止了他:「既是敗將之軍，在他人領國還有什好說!」「父親!」見此狀此景，長尾家家臣們也只是低下頭，無法表示什麼，他們懂的，主公一但決定是不會容他人改變自己的策略的。就在此時，坐在景虎身旁的嶺雪不禁問道:「主公大人，這般真的好麼?」只見長尾景虎輕輕起身，抽出佩刀高木長光，輕輕笑道:「當然，若是收了這對虎子，信玄那廝可是會向吾來討的。」一旋身，景虎已至義清面前，他舉刀冷冷道:「義清殿下，你覺得吾該為了汝惹怒那頭甲斐之虎嗎?值麼?」「…不值。」「是麼?汝也懂的，呵呵呵，哈哈哈!」迅疾的收刀入鞘，景虎仰天大笑。「那麼，義清就此告辭。」「等等，此境豈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之處?」長尾景虎冷冷一笑，轉身回頭，道:「在吾允諾之前汝怎可此般就走?」「景虎大人，你此番此舉豈不是欺人太甚?」「不，」景虎輕輕一笑，走至大殿的毘沙門天像旁，舉刀指天:「義清呀，雖然身為人的吾未必會接納你汝，但身為毘沙門天的吾卻必定會為汝的義而戰的!」「阿?」此言一出，眾將不覺一愣，旋即會意，歡聲四起。「景虎殿下…此話…此話義清能當真麼?」村上義清聽言不覺四肢發軟，跪伏在地，此時的他已徹頭徹尾的，心服於長尾家的軍門之下。景虎輕輕一笑，別過臉逕自走進寢房，淡淡的說道:「能，只要汝記住，此乃毘沙門天的恩惠!」「喝喝!御意!」柿崎景家輕輕一笑，此情此景甚是動人，而他也憶起了為何他同身於這軍門之下的理由…那日大雪，一名女子，身如霜雪，容如天仙，黑髮長飄，靜靜的，挾著一封信給了他。那日，他急赴春日山城，只為投入長尾家，再次會唔這戰場上的龍。那日的記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