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依然還是與此同時，依然還是那個滿目瘡痍的現實世界，我們的項羽依然還在對著眼前同伴的鬼魂盲目狂怒著，可即使是再旺盛的怒火，一旦沒了能供其燃燒的薪柴，終究還是會有熄滅的一天的。
打從項羽陷入暴走開始，他的意識就已經徹底被破壞的原始本能給取代了，這種狀態下的項羽雖說六親不認，可戰鬥力確實是有了大幅度的提升，然而得到多少便要失去多少，讓內心被怒火吞噬的代價，便是項羽再沒了平常那般靈活的身手以及對危險敏銳的第六感了，面對著鬼魂的攻擊，項羽往往不去閃躲，而是直接用肉體悉數硬扛，被子彈貫穿、被刀刃砍穿、被氣功彈炸穿等等，諸如此類的傷勢如暴雨般輪番降臨在項羽身上，這要是換作尋常的輪迴小隊成員，肯定早已變成一地碎肉，死得不能再死了。
而項羽之所以能一直支撐到現在還屹立不倒，除了他本身的身體素質足夠強悍外，體內Ｇ病毒的癒合能力同樣功不可沒，然而面對著如此兇猛的攻勢，Ｇ病毒的自癒能力也不是無限的，隨著項羽一次次的受傷，他身上傷口的癒合速度也逐漸減緩了，兩條被廢的臂膀更是遲遲未能復原，除了從他嘴裡仍舊還在不停嘶聲咆嘯著外，任何人都能看得出來，此刻的項羽已是走到強弩之末、油盡燈枯的地步了。
而鬼魂們的攻勢卻依舊沒有止盡，不論項羽消滅了多少，往日死去的同伴陰影依舊一次次出現在他面前，無情地向他攻來，而項羽也只能一次次，再度將這些同伴們的身影撕碎，而隨著項羽消滅的同伴鬼影愈多，他的嚎叫聲也在變得愈發瘋狂，彷彿項羽撕碎的不只是同伴的身影而已，還有他腦海中僅存的一絲理智……
而此時此刻，同樣在死亡深淵上走著鋼索的，也不只有項羽而已。
「碰轟！」一聲巨響，伴隨著一道黑影掠過，艾利克斯頓時整個人被轟飛了出去，撞垮了一面建築的殘壁後，又在地面上狼狽地翻滾了好幾圈，最後才勉強停了下來。
「怪物…」艾利克斯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子，他一抬頭便看見剛才將自己打飛足足數十公尺的兇手：一個拋耍著兩柄鋒利飛斧的少年鬼魂。
艾利克斯艱難地站起身來，本來他判斷這個少年鬼魂的攻擊方式是遠程，近距離戰鬥應該並不拿手，所以才冒著被飛斧砍斷腦袋的風險欺近這個鬼魂近身的，哪知這個鬼魂的身手斯毫不遜於艾利克斯，和他打得有來有回不說，這個鬼魂甚至還有著能在短時間內轉化成腥紅惡魔外表的能力，雖然這種狀態的持續時間只有十幾秒，但在那十幾秒內也夠艾利克斯受得了，他的肋骨被打斷了好幾根，右眼被刺瞎，一條胳膊更是險些被擰下，只在手肘處還剩一絲斷裂的肌肉和神經束牽連著，搖搖欲墜。
而就在艾利克斯掙扎著起身時，除了剛才那名少年的鬼魂外，又有三名鬼魂出現在了他面前，分別是一個手持兩把左輪手槍的老人，艾利克斯的身體裡還埋著幾顆由這個老人發射的子彈，其中一發甚至還打穿了他的肺葉，讓艾利克斯總感覺吸進去的空氣不停的漏著；一個身邊圍繞著旋風的的少女，這陣旋風看似無害，可當這陣旋風吹過時，附近一根有著大象脖子粗的鋼筋忽然瞬間被切成了兩半；而第三名鬼魂雖然沒有現身，但艾利克斯敏銳的第六感依然感覺得到，在不遠處正有一雙銳利的眼神透過瞄準鏡在窺視著他，一旦自己露出任何一絲破綻，那冰冷的子彈將毫不留情地出膛，貫穿他的腦袋。
這四個鬼魂各自佔據了四個位置，從四個方向把艾利克斯團團包圍在了其中，儼然就是要將他當場圍殺的態勢。
「好極了，到處都是敵人，這可真是他媽的四面楚歌啊！」艾利克斯苦笑著，當他咬牙站起身時，全身的肌肉就如同被放進絞肉機裡絞過一輪似的劇痛不已，艾利克斯很清楚，這是他的身體快要支撐不住過度使用基因鎖而發出的警訊，之前那針戰鬥藥劑的效果已經開始慢慢消退了，連場戰鬥下來疲勞與疼痛也逐漸重新湧現，一點一滴的蠶食著艾利克斯的體力與意志。這種疼痛並不僅是身體層面的，而是來自於基因本身即將崩潰的疼痛，這種一個細胞接一個細胞壞死、一條基因接一條基因崩潰、一塊骨肉接一塊骨肉糜爛的感覺，簡直比死了還要難受，艾利克斯暗忖，如果他現在馬上從解開基因鎖的狀態退出的話，或許還能圖個輕鬆點的死法，可問題是…
「老子一路撐過來，可不是為了死在這的！」艾利克斯吐掉了口中的鮮血，他看了一眼手裡只剩半截的斷刀，索性將其給扔了，接著猛一握拳轟向了身後的水泥牆，近半米厚的水泥牆在艾利克斯解開一階基因鎖的力量下，頓時就如同紙糊的一般土崩瓦解，接著艾利克斯手一抽，便從那堆水泥塊中抽出了一條鋒利的鋼筋來。
「……」艾利克斯拿著鋼筋掂量了會兒，雖然論手感和重量，這玩意兒都比不上平常習慣的長刀，但眼下也只能湊合著用了，總不可能叫他用牙齒咬死那些鬼魂吧？
「來吧，時間不多了，我還有任務要完成……」艾利克斯單手提著鋼筋，接著他嘶吼一聲，縱身一躍便朝眼前的鬼魂衝去…
而另一邊，神崎的戰況也不樂觀，雖然她的對手只有一個鬼魂，但這個鬼魂的能力，可是比一百個鬼魂加起來還要棘手的。
在這放眼望去一片狼藉的廢墟戰場中，唯獨有一塊圓形的區域異常整齊，當然，說其整齊並不是因為那個地方乾乾淨淨，而是因為在那塊區域中所有的殘骸，都被切割成了數個高大與大小相等的方塊，就如同超大型的樂高積木一樣。
而在這一堆巨型積木中，一個青年的鬼魂正漫步其中，青年手上把玩著一柄鋒利的手術刀，一雙眼睛則不停四下張望著，似是在尋找著什麼。
「！」就在這個青年的鬼魂走到一處殘骸附近時，從那處殘骸後忽然竄出了一道身影，正是埋伏已久的神崎，她顯然是刻意選在這個地點進行伏擊的，當那個鬼魂一經過的瞬間，神崎立刻便從掩體後跳了出來，從鬼魂的死角發起攻擊。
當然了，神崎並非專業的刺客，而鬼魂也不會因為突然遭到攻擊而驚慌失措，當神崎一發動攻擊的瞬間，那個鬼魂也立刻反應過來，一道圓形的氣旋眨眼間便從他手中擴散開來，形成一個半圓形的空間，隨著鬼魂舉起手中的手術刀，一股危險的預感也同時在神崎腦海中大作了起來，她知道，這是鬼魂那切割萬物的手術刀即將襲來的預兆！
但，如果你以為神崎會什麼準備也沒做，就這麼傻傻地向鬼魂發起攻擊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
就在鬼魂的手術刀即將揮下的瞬間，神崎忽然將藏在身後的手拿了出來，她的手中正提著一塊不大也不小的水泥殘骸，當鬼魂的手術刀一刀揮來的同時，神崎也及時將那塊殘骸架在了身前，下一刻神奇的事發生了，只聽見一聲嘶聲，那塊水泥殘骸毫無懸念的被斬成了兩半，而躲在其後的神崎卻是毫髮無傷。
「果然和我猜想的一樣，這傢伙的能力是有弱點的！」當那塊水泥殘骸被切成兩半而自己卻一點事也沒有時，神崎便知道自己的猜想是對的，仔細想想也是，手術果實的能力本身是強，一旦被籠罩在那個球型空間內，就算是最堅硬的金屬也會被輕易斬斷，按照神崎對主神空間的了解，愈是強大的能力通常伴隨著愈致命的缺點，例如精神力掃描會有盲點、賽亞人血統不擅長持久消耗戰等，像手術果實這種結合進攻、干擾與治療於一身的能力，本身肯定也有缺點的，而且必然是與其強大相等的缺陷。
「而這第一個缺陷，那就是切割的對象有限制！」神崎篤定的說道，或者說的更精確一點，也就是能力者使用能力的對象與位置一旦決定好了，就無法隨意更改了，就如同進行外科手術的醫生一樣，一旦決定好了下刀位置，那就只能一條路走到底了，總不可能切個腫瘤到一半，還順便幫病患割闌尾吧？
「而第二個缺陷，也就是你的切割範圍是有限制的。」神崎說道，看向了腳邊被切成兩半的水泥塊，而這個範圍有很大的可能是取決於能力者所使用的武器，以這個鬼魂為例，他的手術刀包含刀柄大約只有五公分左右，如果只看刀刃的部分甚至可能連兩公分都不到，如此細小的刀刃固然能夠處理精細的創口，可在對付大體積的物體時，就顯得有些力不從心了，這也能解釋為何當鬼魂發動手術果實的能力時，神崎的一隻胳膊乾淨俐落地就被切下，而當她躲在那些大型的水泥殘骸後方時，鬼魂卻費了一番工夫才將她抓出來的原因，就是因為鬼魂的能力還無法對付這種厚實的目標物！
且說就在神崎的腦海中閃過各種資訊時，她的動作可沒閒著，擋下了鬼魂的攻擊後，她連忙將手探向了腰間，隨即便從槍套裡摸出了把手槍來指向鬼魂，可那鬼魂的動作也不慢，幾乎是在神崎亮槍的瞬間，那個鬼魂已經單手一招，又一道氣旋從他的手中釋放而出，顯然他是打算利用手術果實的傳送能力來逃跑了。
「而你的第三個弱點，就是你只能移動和你大小差不多的物體，太大或是太小的物體，是無法進行傳送的！」神奇說道，這也是為何四周到處都是這種大小工整的方塊的原因，並不是因為鬼魂的強迫症發作，而是只有這樣才能讓手術果實的傳送能力最大化。
然而這點顯然也被神崎預料到了，當那個鬼魂的身影一消失，她立刻便將槍口調轉向了最近的一處殘骸，這塊殘骸同樣是由一塊塊大小相同的方塊堆積而成的，高度大約和一個成年男性相當，當神崎扣下扳機的同時，那堆殘骸卻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方才那個鬼魂，可這個鬼魂才剛和這堆殘骸交換了位置，連姿勢都還沒擺好，神崎的子彈就已經先一步轟來了，只聽見一聲悶響，這個鬼魂的額頭立刻就被子彈給貫穿，接著整個身體化為了一陣煙霧消散。
「解決了。」神崎默默看著鬼魂的身影消散，接著忍不住輕嘆了一口氣，這已經是神崎第五次消滅這個鬼魂了，除了原本就失去的手臂外，在前四次的戰鬥中，神崎又依序失去了左腳的小腿、右耳、右腳的腳踝以及右眼，這才在一次次的嘗試中推測出了手術果實弱點的情報，當然，這樣的情報得來絕非毫無代價的，她的身體已經被拆得七零八落了，就連站著都得靠東西支撐，可神崎認為這樣的交換已經十分划算了，畢竟只要能活著回到主神空間，主神自然會替她將那些失去的部位重新修補好，就和新的一樣。
不過當然了，前提是他們要能活著回到主神空間才行。
「只是…還是有些可惜啊，哪怕外表如何相似，但終究只不過是項羽記憶中的殘影罷了，就算有著那個人的能力，但卻遠沒有他的智慧，真是浪費了如此優秀的能力了。」神崎有些惋惜地說道，但她語畢後忽然又覺得有些奇怪，自己是在遺憾什麼呢？對手是這種沒有智商的鬼魂不該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嗎？難道她希望這個鬼魂也會像普通人一樣，懂得從錯誤中成長、懂得吸取犯錯的教訓嗎？
「別開玩笑了，這種事情就連我都做不到了，區區鬼魂又怎麼可能…」神崎說著說著忽然拳頭一陣緊握，直到一陣金屬的傾軋聲傳來後她才回過神來，這才發現手槍的握柄居然被自己硬生生抓出了五道指印來，要是她晚個幾秒鐘清醒的話，估計整把手槍就會被神崎給捏碎了吧？
「呵呵，真是的，我幹嘛發這麼大的火啊？不過就只是個連自我意識都沒有的鬼魂幻影罷了，我居然…」神崎愣了愣，不禁發笑了起來，八成是之前使用的情感抑制劑的副作用開始出現，導致她的腦袋的考開始混亂了吧？自己居然會對一個不懂得善用能力的鬼魂感到憤怒，她肯定是瘋了！
「也罷，瘋了就瘋了吧！比起那些，你也差不多該現身了吧？」神崎冷笑了聲說道，一邊計算著槍裡剩餘的子彈，而就在她說話間，一陣黑色的霧氣忽然在神崎的背後浮現，不多時，一個手著手術刀的青年鬼魂便重新出現在了她眼前。
「來了嗎？看來也和我先前推測的一樣，只要項羽還活著，那麼不管消滅你們多少次，你們都能重生啊！很好，那就再讓我多研究一下你的能力吧！看看這次，我能不能在不失去任何一個身體部位的情況下，消滅你！」神崎一臉狂熱地說道，從地上抄起一根鐵棍便撐起身子，而那個鬼魂也依舊和之前一樣，單手一招，一道半球型的空間頓時從他的掌心中擴散開來，將連同神崎在內的空間全給籠罩住了。
只是，或許就連神崎自己也沒注意到，隨著她臉上的狂熱表情愈來愈深，一縷若有似無的黑氣也隱約從她的眉心處冉冉升起……
○
讓我們再將鏡頭切換回鏡中世界的畫面。
「終於讓我逮到你了，你這該死的修真者！」林雨喬單手掐著白楊的脖子，她輕輕一用力，就將體格比自己還要壯碩的白楊舉到了半空中，彷彿老鷹抓小雞一樣。
「妳…原來如此，妳一直都躲在林雨喬的身體裡對吧？妳知道我的目的是要救她，所以才刻意選擇在這裡守株待兔的吧？」白楊吃力的掙扎道，可林雨喬的手卻像隻老虎鉗似的死死掐著他的脖子不放，幾個眨眼不到的時間，白楊就感覺眼前的視線白花花一片了，那是窒息的前兆。
「沒錯，不過還要多虧這傢伙，一般來說，普通人類的精神韌度是不足以承受我的，我原本也只打算拿她當備用的容器罷了，可沒想到這傢伙骨子裡就是個天生的惡人啊，我很中意她，特別是她對於其他人的怨恨，這股怨恨可是十分不錯的食糧呢！」
「妳說林雨喬怨恨人類？妳在胡說什麼，她和我們一樣都是人類而已啊，怎麼可能會…」
「噢，得了吧！少自欺欺人了，你在來這裡的路上應該也看到了吧？看到這傢伙的記憶碎片，這傢伙天生就是個惡棍、壞蛋、無可救藥的人渣啊！」林雨喬獰笑著，頓了頓後繼續說道「要怨恨一個人並不難，將怨恨付諸行動也很簡單，可是在做過一次後還能不被那無聊的道德感束縛，一而再再而三的為惡下去，甚至還能樂在其中的，這樣的人可就十分罕見了！為什麼呢？因為人性本身就是惡啊，而且還是遠超其他物種的惡！」
「打從人類出現在這個世上起，你們就是一直靠著本身的惡活下去的，為了生存也好，為了繁衍族群也罷，甚至僅是為了爭奪稀少的資源就將曾經幫助過你們種群的其他生物給趕盡殺絕了，明白了嗎？這就是你們的本性啊，人的本性就是惡！這是被刻蝕在你們的基因、乃至靈魂深處，永遠都無法抹滅掉的！」林雨喬冷冷說著，似乎是打算聽聽白楊對她的言論有何反應，又或者只是單純想再折磨白楊久一點，林雨喬刻意放鬆了掐住白楊脖子的力道，這才給了他一絲喘息。
「咳、咳，所以，這就是妳痛恨我們，痛恨人類的原因嗎？因為我們始終在為惡？」白楊喘了口氣後，這才問道。
「別搞錯了，我可從來沒這樣說過。」
「蛤？」
然而林雨喬的回答卻讓白楊出乎意料，後者頓了頓，接著才憤恨地咬牙吼道：「我恨的是，你們不再為惡了！」
「為什麼你們就是不明白，人類的本性就是由毀滅、屠殺與憎恨所構成的，你們天生就有著毀滅他人與自己的衝動，而正是這股衝動幫助你們在遠古時代存活，並一路繁衍至今的啊！難道你以為只憑你們那孱弱的身體和幼稚的智慧，就有辦法與那些翱翔天空、盤據深海與來自星空的龐大惡意對抗嗎？」
「你根本就不曉得，自己的祖先在過去究竟是怎麼生存下來的，那時的人類在其他物種的眼中，簡直就和玩物沒有兩樣，既無智慧又沒有力量的人類，在那些有著先進科技與強大力量的生物面前，人類就跟螻蟻沒有兩樣啊，每天每天都有數以萬計的人類慘死在那些強大存在的股掌中，要不是有著遠超其他物種的繁衍能力，你們早就在恐龍誕生前就先死光了！」林雨喬低吼著，語氣中充滿著無法形容的怨恨，這股怨恨，就彷彿是深埋在過去無法計算的時間長河中，那些死去人類的屈辱、不甘、後悔與絕望，種種負面情緒加起來再放大數百萬倍以上。
「那是一段黑暗無光、血色蔽天的歲月，人類被那些強大的存在恣意玩弄、殺死，可就是在這絕望的深淵中，第一批覺醒的人類出現了，他們率先向這些強大的存在反抗，儘管因為力量懸殊，讓這次反抗最後以失敗收場，可他們的舉動確實也影響了一部分的人類，愈來愈多的人類投入到了反抗的行列中，試圖將自己的同胞從牢籠與餐桌上解放出來，但他們都失敗了，人類還太弱了，光有反抗的心卻沒有與之相配的力量的話，一切都是空談！」林雨喬說道，就如同螞蟻的數量再多，也是不可能咬死大象一樣，更何況那時的人類所要面對的，可是遠比大象還要巨大數千倍的敵人啊！
「但這些人的死倒也不是毫無意義的，儘管因為人類的反抗，招來那些強大生物的血腥鎮壓，可少部分倖存的人類也漸漸發現，在他們的體內其實潛藏著一股足以和這些強大存在匹敵的力量，即使使用這股力量的人類多半都在當下就死去了，倖存下來的人也因為無法負荷新力量所帶來的破壞慾望，而變為無法控制的怪物，可這樣的犧牲不算什麼，因為人類終於有了與那些殘殺我們的死敵一戰的本錢了！」
「於是，在第十三個血月降臨的那一晚，殘存的人類向那些長年奴役我們的可恨孽種發起了最後的總攻擊，那是連星河都為之變色的一夜，也是徹底扭轉人類命運的一夜，在那一戰中，我們摧毀了那些傢伙面目可憎的城市，將那些傢伙逐出我們的世界，並血腥清洗了它們所有的追隨者，每一個曾經幫助過它們的背叛者都遭到我們殘忍的屠殺，以確保那些被隔絕在地外的舊日敵人不會有捲土重來的可能，直到又一個血色黎明在地平線的一端升起，人類，終於不再只是餐盤上的食物或是市場中待賈的商品了，人類，終於成為了這個星球真正也是唯一的主宰者！」林雨喬瘋狂地大喊著，那狂喜的模樣，就彷彿剛才親眼見證了一場史詩大戰的勝利般。
「那真是一段美好的歲月，戰勝了那些奴役我們的傢伙後，人類又因為彼此的利益和信念不同，互相進行了漫長的爭鬥，後來我們甚至連當初為何戰鬥的理由都記不得了，僅僅只是不斷重複著殺死同伴與被同伴殺死的輪迴罷了，啊，那可真是一段美妙的時光啊！我看著人們在腥紅的草地上追逐嬉戲，就像一群殺氣騰騰的小貓一樣，那是人類真正自由過的一段歲月，數不清的人們恣意發洩著他們的惡，更甚者還製造出了許多精妙的科技並不斷精進他們的技術，就是為了更大限度的將惡揮灑到世界各地，和那時的人類為了殘殺同伴所發明的科技相比，原子彈什麼的不過只是彈弓和石塊之類的存在罷了！」林雨喬陶醉地說著，可這樣的陶醉並沒有持續多久，似乎是想起了某些不快的回憶，怨毒的表情重新浮現在了林雨喬臉上。
「但接著一切都變了！人們開始變得虛偽，他們居然打算用和談而不是武力來解決問題！你敢相信嗎？這些蠢蛋，他們居然認為一紙隨便就能撕碎的誓言會比一擊就能毀掉城市的力量更可靠，而更蠢的是，居然真的有人相信！愈來愈多的人們選擇放棄了力量、放棄了本性，用自稱為文明的外衣裝飾自己，他們自以為聰明的拔掉了自己的尖牙和利齒，煞有介事地用文謅謅的語言和複雜的符號掩飾自己的本意，好像這麼做才是真正的人類一樣，一個真正文明的人類！」林雨喬憤怒地大吼著，掐著白楊脖子的手臂上暴凸起了無數青筋，一瞬間又讓他感到了熟悉的窒息感。
「那麼我呢？我又算什麼了？！當第一個人類吹起反擊的號角時，是我將力量借予他們的，在那場幾乎毫無勝算的戰爭中，我才是唯一從頭到尾都和人類並肩作戰的盟友！可你們這些傢伙居然在嚐到一點勝利的滋味後，就把老戰友給踢到一邊了，你們這些忘恩負義的渾蛋居然背叛我！不僅如此，你們甚至還編造出了各種謊言汙衊我，用宗教、信仰、修行等等手段將我封印在意識的深淵中，當你們在陽光下驕傲地建設著你們的文明時，我卻只能被關在暗無天日的意識牢籠裡慢慢腐朽，就這樣度過了不知多少個千年，其間就算有人在機緣巧合下好不容易觸碰到了深層的識海，可哪怕只有一點點，也立刻就會招來毀天滅地的反撲，最後落得個神形俱滅的悲慘下場！」林雨喬大吼著，眼神中滿是怨毒。
「我…我能明白你的痛苦與怨恨，但這些和我們有什麼關係？我們可沒有對妳做過這麼過分的事啊！」白楊吃力地說道，林雨喬聞言臉上忽然露出了一絲興味，掐著白楊的手臂微微放鬆了力道。
「我說了這麼多，你難道還不明白嗎？愚蠢！虧你還是輪迴小隊的一員，嘛，雖然看起來弱得不得了，但你好歹也解開過基因鎖吧？難道你就不好奇嗎？」林雨喬瞇著眼睛問道。
「好奇？」白楊不解。
「沒錯，為什麼全世界的人類這麼多，但能解開基因鎖的人屈指可數？為什麼每次開鎖都會伴隨著巨大的痛苦？還有，為什麼解開基因鎖的層級愈高，死亡率就愈高？基因鎖不是人類用來對抗危險的最後一張底牌嗎？那麼為什麼愈是使用它，反而像是往死亡愈靠近一步呢？」林雨喬嘿嘿一笑道，她的話語讓白楊當場便愣住了，一個不祥的預感隨即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中，該不會…
「呵呵。」看著白楊臉上逐漸煞白的表情，林雨喬這才滿意地露出了微笑，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今天的自己話特別多啊，莫非是被關得太久悶壞了嗎？
不過就算是千言萬語，終究也是有說完的一天，距離林雨喬的目標實現就只剩一步之遙了，只要宰了眼前這些輪迴小隊成員，她就可以利用那條打開的通道進入其他輪迴小隊的主神空間了，雖然這麼做會因此損失不少優秀的容器，但就像那句俗諺說的一樣：天涯何處無芳草，偌大的主神空間裡滿滿都是願意為了力量獻上身體的傻子啊，她又何必要執著於眼前的這幾枝花呢？
「再見了，雖然你們給我製造了不少的麻煩，但一切都結束了，就當作是聽我牢騷的謝禮吧，我會給你一個無痛且快速的死亡的！」林雨喬說道，打算一鼓作氣，直接擰斷白楊的脖子。
「等、等等！」似乎是感覺到了死亡的預感，白楊頓時劇烈掙扎了起來。
「還有遺言嗎，修真者？」
「謝謝妳。」白楊勉強從嘴邊擠出聲音道。
「感謝我殺了你？」林雨喬失笑道。
「不，是感謝妳告訴了我這些，就像妳說的，我還只是個菜鳥而已，或許還無法從妳剛才所說的話中體悟出什麼，但我知道有人能從妳的話中分析出關鍵的線索，所以我才要和妳道謝，這可是比任何獎勵點數和支線劇情還要寶貴的收穫！」白楊說道。
「哦，你說的是神崎吧？放心吧，那個女人八成已經被鬼魂給撕爛了吧？就算你知道了這些，你也沒有機會說出去了。」林雨喬扁了扁嘴，不以為然地說道。
「而第二件要感謝妳的事，多虧妳剛才大費周章地說了那麼多，才給了我足夠的時間。」
「讓你重新回想人生嗎？」林雨喬笑道。
「不，是讓我完成獵命的法術！」白楊尾音剛落，他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無比，就見白楊忽然拔出了鯊骨劍，接著反手就往胸前一抹，鯊骨劍的齒刃何等鋒利？伴隨著一陣骨肉撕扯聲，這一刀瞬間就在白楊胸前畫出了一條深可見骨的口子來，無數熾熱的血箭也隨即從他的傷口中噴湧而出。
「你幹什麼？」林雨喬愣住了，如此近的距離下，她根本無從反應，眨眼間她的身體就被好幾道血箭貫穿而過，一股強烈的劇痛瞬間傳來，讓林雨喬齜牙咧嘴地痛吼了起來，抓住白楊的手也下意識的鬆開了。
「痛！痛死我啦！這是什麼東西？強酸嗎？！」林雨喬抱著頭嘶吼道，從白楊體內噴濺的鮮血一接觸到她的身體，立刻發出一陣冰塊燒熔般的滋滋聲，就和異形那強腐蝕性的體液有著異曲同工之妙，林雨喬的身體也在陣陣血煙中產生了改變，那些覆蓋在她表面的結晶開始層層崩裂，露出了底下的皮膚來。
正當林雨喬兀自痛吼著時，白楊可沒閒著，一從林雨喬的手中掙脫後，白楊立刻便向後跳開拉開了距離，同時雙手結起法印，那些潑灑在林雨喬身上的血液立刻如同有了生命般爬縮起來，化為了一個個紅色的咒字。
「別小看我了，不過只是區區輪迴小隊成員罷了，這種程度的法術…」林雨喬正想朝白楊撲去，可她卻驚訝的發現，自己的四肢居然無法動彈了，那密密麻麻爬滿全身的咒字就如同一條條鐵鍊般，僅僅綑綁住了她的身體，讓她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這…怎麼可能？！就算是金丹級的修真者都難以施展如此強大的咒術，你就連築基期都還沒達到，怎麼可能有辦法困住我？」林雨喬不敢置信的說道。
「沒錯，以修真者的角度來看，我或許才剛一腳踏入門檻而已，但別忘了，除了修真以外，我可是個獵命師啊！」白楊沉聲說道，雙手一掐法印，隨著他太陽穴上的青筋根根突起，那困住林雨喬的力量頓時加劇，讓她整個人雙膝跪倒在地上，如同壓住了某隻猴子的五指山一般勢大力沉。
「獵、獵命師？」林雨喬喃喃道，她抬頭一看，赫然發現不僅是自己周遭，就連天空中也佈滿著許多閃爍著紅光的咒字，這讓她頓時就呆住了，這傢伙，是什麼時候設下這個法陣的？
「對了，是他在打破鏡子的時候，那時候他的鮮血就已經撒在鏡面上了！」林雨喬猛然想了起來，但即使事先做了這些準備，即使白楊真是他所說的獵命師好了，也是絕不可能施展如此強大的法術的，一定…一定有什麼其他原因…
等等，當時白楊在打破鏡界的時候，貌似用手中的箭刺穿了自己的心臟吧？如果是這樣的話…林雨喬一凜，連忙瞇眼看向了白楊胸前的傷口，他畢竟沒有高速癒合的能力，因此那處的刀傷至今也遲遲沒能癒合，可詭異的是，從裡頭卻也沒有再流出過半滴血來。
「這是…」林雨喬愣愣地看著白楊胸前的空洞，隱約中，林雨喬似乎從那處黑壓壓的空洞中聽見一陣低沉的獸鳴聲傳來，以及一道閃爍著地、風、火、水的光芒。
「難、難道說，這傢伙居然逆了天數？」林雨喬愣住了，頭一次，她的臉色因驚恐而變得蒼白無比，只因為，白楊的模樣和散發出的氣息，都讓她不由自主想起了一個人來，那個千年來曾經一次次試圖將她從牢籠裡釋放，可卻一次次被同伴冷酷殺死的笨蛋…
「師父，你為什麼不能理解，只要我們解開這道封印，那麼要戰勝那些白膚和黑膚聖人就絕不是難事了啊！」
「父親，請原諒我，為了保護你的子民，我必須要使用那顆禁果了，請您在天上看顧著孩兒！」
「吾主，我將一切都獻給您了，請賜予我您太陽般偉大的力量，並引導我的靈魂前往您位在太陰的長眠之地吧！」
且說就在林雨喬還未從震驚中恢復過來時，白楊已經提著鯊骨劍走向了她，他的身上正纏繞著一圈又一圈的咒字，仔細看的話，那似乎是由蒼勁的草書所寫成的，如一隻猛虎般張牙舞爪地盤踞在他身上。
白楊停在了林雨喬面前，手中的鯊骨劍低垂著。
「哼，我知道你想幹什麼，又想把我重新關回牢籠裡了是吧？好啊！有本事你就試試看吧！我已經緊緊抓住這傢伙的靈魂了，不，甚至這傢伙也反過來渴求我呢！把我從這具肉身驅散的話，她的靈魂也會魂飛魄散的，到時就連你也救不回來！」林雨喬肆意狂笑著，可接著讓她震驚的事卻發生了，白楊並沒有如林雨喬預期那般一刀刺來，反而是果斷鬆開了劍柄，任由鯊骨劍插入腳邊的地板。
「妳誤會了，我並不會驅散妳，也不會傷害妳的元神，這麼漫長的歲月裡，即使是一顆石頭、一株小草也能成精了，更何況是妳曾經伴著人類經歷了那麼多腥風血雨，如此深厚的道行可是十分珍貴的，暴力將妳驅逐或許是最快的方式，可損人道行的缺德事，我是絕不會幹的。」白楊說道，咬破了自己的拇指，隨即用鮮血在掌心畫下了符咒。
「你想幹什麼？我警告你別靠近我，你…！」林雨喬話才剛說到一半，白楊忽然伸手一把按在了她的頭上，刻在白楊掌心的符咒頓時發揮作用，蒸騰起了一陣血煙來。
「你幹什麼？！放開我！快住手，殺了你，我一定要殺光你們！」林雨喬瘋狂的嘶吼著，身體也像是想掙脫般不停扭動著。
「從今以後，不會再有人封印妳了，這麼長的時間以來只能一直沉睡在海底，肯定很痛苦吧？被曾經的戰友拋棄的感覺，肯定很難過吧？無數次想要晉級卻總是功虧一簣，肯定很絕望吧？」白楊喃喃道，按住林雨喬的手臂不停顫抖著，而林雨喬依然在一個勁的瘋狂嘶吼著。
「但這些都結束了，我不知道我們的祖先究竟做過什麼樣的惡行，也無法保證將來我們不會踏上同樣的老路，但至少，有些事是可以從現在改變的！」白楊沉聲道，隨著他一運氣，四周的咒字頓時高速飛旋了起來，這股命力磅礡無比，即使白楊使出了渾身解數，也沒有把握能夠一舉成功，但眼下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就像白楊先前發下的誓言一樣，他要拯救這一切，不論是林雨喬這個可憐人，或是那被拋棄了千年的可悲命運，一切的一切，白楊都不會放棄！
「人類的命運從來都不是注定的，既然這樣，因人類而生的命格也同樣如此！」白楊嘶吼道，隨著他一聲高吼，林雨喬也同時發出了聲慘叫來，這高分貝的嚎叫聲就如同無數把利刃同時向四面八方斬去一般，不只在白楊身上砍出了好幾條口子來，連那些漂浮在他們四周的咒字也紛紛應聲而斷，化為煙霧消散。
「……」作為鎖鏈的血咒消失了，可林雨喬卻仍舊一動不動地跪在地上，過了良久，她這才抬起頭，氣若游絲地看著白楊，而後者雖然全身遍體鱗傷，但眼神卻是從未有過的清澈。
「你到底…想幹什麼？」
「妳不是一直想去主神空間嗎？既然這樣，我帶妳去吧！但作為交換，把妳的力量借給我，然後，讓我幫助妳完成千年未竟的宿願吧！」白楊定定說道，他緩緩抬起手，隨著他的手掌一離開林雨喬的頭頂，一陣不定型的黑霧也跟著從林雨喬的七孔中飄散出來，一點一滴，並且極不情願的被吸入了白楊的掌心中。
「嗚！」瞬間，一股悲傷卻又無比霸道的命力湧入了白楊體內，這股力量無比強大，白楊甚至還來不及將體內的無懼釋放，無懼就被這股入侵的磅礡力量給輾碎了，這股力量實在太過霸道了。
但讓白楊振奮的是，隨著黑氣從林雨喬的體內逸散而出，她的外表也逐漸恢復正常，那些結晶碎片開始脫落，凸起的血管與青筋也消退了，除了臉龐上還殘留著少許的結晶碎片外，林雨喬的模樣已經和原來的樣子相去不遠了，這讓白楊的心情也隨之一振，頓時重新集中起了精神來，他明白獵命的過程絕不能躁進，必須一步一步來才行，否則會對命格與宿主造成二度傷害，因此哪怕整個過程裡白楊的身體熱一陣冷一陣、體內的臟器和骨頭都像是被一隻大手攪動般的痛不欲生，可白楊依舊維持著原本的速度，一點一點地將黑氣從林雨喬的體內牽引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當最後一絲黑氣被白楊吸入掌心後，他這才仰天吐出了一口濁氣來，而那股黑氣也迅速盤據在了他體內，為了預防黑氣掙脫，白楊又咬破手指在身上畫下了三重血咒，這才勉強壓制住了狂霸的黑氣。
「這就是你所說的自古以來的人類之惡嗎？真是可悲又可怕的力量啊，但抱歉哪，再找到一個能讓你長久棲身的地方前，只好委屈你暫時待在我體內了」白楊喘著氣說道，而他的掌紋也在不知不覺間被扭曲成了一張淒厲的鬼臉，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那是惡魔的臉孔。
「你這蠢蛋，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一陣低沉的聲音從白楊的腦海中浮現，而白楊聞言後也沒有答腔，他只是端詳了手中嶄新的掌紋片刻後，便顫抖著蹲下身將昏迷的林雨喬給抱了起來，與此同時，整個鏡中世界忽然不自然的震動了起來，一條條的裂縫在四周綻開，無數玻璃碎片從天空落下，彷彿整個鏡中世界即將崩塌了似的。
「不，你錯了，我很清楚自己做了什麼，因為這是我的選擇，是我自己決定的命運！」白楊堅定地說道，眼神中散發著比那些墜落的玻璃都還要透明的覺悟。
「哼，那我們就走著瞧吧！」那聲音幽幽的說道。
白楊說罷後也不再搭理那個聲音，他將鯊骨劍銜在口中，背起了昏迷的林雨喬和這沉重的命運，毅然決然地就向前跑去，向著那揮別黑暗過去唯一的出口大步跑去。
鏡之根源，不，千年未竟──到手！
給我一雙翅膀，讓我在燃燒殆盡前盡情飛翔...
題外話：時間過得真快，下禮拜輪到我要教召了，又要被抓回去關五天，看這周末能不能再更一篇，然後這個月大概就這樣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