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面了,聖女大人。」
從天際緩慢地降落,與我們共同面對著數名神臨者的尤利烏斯先生,溫和地向我莞爾一笑。
「雖然不曉得是否能幫上忙,但還請讓我略盡棉薄之力。」
望著他翩翩的側臉,我先是一陣愕然,接著才泛起欣喜的笑顏。
安娜小姐的證言、再加上女武神衛隊和銀先生的回歸,基本上已經可以確定尤利烏斯先生是和我們站在同一陣線的夥伴了。
「你這傢伙又跑來做什麼?」
有別於我的喜悅,銀先生露骨的表現出了嫌惡感:
「還有這個地方,傳送......不,是假想結界嗎?這應該是屬於神代的魔法,你這個現代的魔法使為什麼有辦法使用?」
「確實,以魔力創造出虛假空間的魔法早在神代就失傳。這只是我以前在試著重現神代術法的時候,碰巧習得的小把戲罷了,還遠遠比不上您那個時代的魔法。」
「那個、也就是說,這個地方已經不是神選大陸了嗎?」
「要那麼說也對......不過若要做個簡單的比喻的話,這就像是我在名為『洛爾菲恩』的紙上再覆蓋上另一張空白的紙,並且將覆蓋區域的所有人強行移動到這裡的魔法。」
魔法知識淺薄的我有些跟不上他們的對話,幸好尤利烏斯先生最後的解釋還算淺顯易懂。
「您的意思是……不管在這裡造成多大的破壞,實際上洛爾菲恩也不會受到任何影響囉?」
「是的,柯蕾特大人。理論上只要您或著聖劍使不要解放全部的力量,這個空間就不會被撕裂,也就不會傷害到在這個空間『下方』的洛爾菲恩了。」
消化了得到的訊息之後,我勉強掌握住了現在的狀況。
這代表現在我們不必再像剛才一樣,擔心城鎮與人民的安全而綁手綁腳的,可以更加放膽的與羅倫斯先生一戰了。
不過話說又回來──難道直到現在都沒有人發現『那個』嗎?
在雙方人馬都劍拔弩張的對視的時候,唯有我抬頭仰望著那遍佈橙紅色暮靄的天空。
方才那一瞬間,在我們被尤利烏斯先生送達這片空間的剎那。
我確實清楚的──「察覺」到了。
有誰正從天上……不對,是從更加遙遠的地方,朝這邊投注了視線,我甚至還從那道視線中感受到了一絲絲,懷念的氣息。
令人費解的是,包含銀先生在內,在場的所有人似乎都沒有發覺到那正體不明的視線。
那個存在於蒼穹之外的東西……究竟是……?
「尤利烏斯……我本來以為你會直接逃離斯德蘭呢,是什麼原因讓你特地跑回來送死的?」
這時,羅倫斯先生冷峻的話語暫時中斷了我的思緒。
「十分抱歉,哪怕是為了我自己,我也不能讓聖女在這裡丟掉性命。更何況我可不認為自己是來送死的,宰相大人。」
尤利烏斯先生彷彿意有所指的環顧著周圍的神臨者。
「我想您不會不曉得吧,神臨者的儀式從蒐集素材到後續的維護都是由我一手進行的,我也理所當然的熟悉他們每一位的『性能』。難道您認為,將女武神衛隊傳送過來的我會沒有告訴他們應對神臨者的方法嗎?」
「看來現在的情勢已經不再倒向你了喔,羅倫斯。」
安娜小姐勾出淺淺的冷笑,注視著臉色陰晴不定的羅倫斯先生。
但是羅倫斯先生卻直接無視了她的冷嘲熱諷,只是靜靜闔上了雙眼,並以異常沉重的語調緩緩地開口:
「既然如此──那就戰吧。」
打響這場戰鬥的號角的,是一騎當千的銀先生。
他提起聖劍飛身躍至空中,在僅能以剎那稱之的短暫時間內,朝著對方的陣勢揮出了多達數十道的連續斬擊。
此刻我們和敵人之間的距離根本就不是劍所能觸及的,若是由其他人進行,最終也只會變成在空中漫無目標的揮劍這種可笑的舉動吧。
但是──此刻發動攻擊的,是力量居於世界頂點的聖劍使!
只見那每一道斬擊皆挾帶著足以分斷大地的凌厲氣勢,化作了致命的暴風,降臨在神臨者與羅倫斯先生等人的頭上。
縱使受過神力加持的神臨者們在千鈞一髮之際躲開了那恐怖的襲擊,但是那具有強悍威力的斬擊落到地面上後,隨即破壞了他們所佇立的地表。
頃刻間,荒原上掀起了漫天的塵埃與土塊,神臨者們也被迫向著四周分散。
「做的好,銀!」
維朵拉見機不可失,隨即一揮手,指示著芙蕾小姐率領女武神衛隊向前衝鋒。
讓我訝異的是,在芙蕾小姐的調度下,女武神衛隊居然在衝刺的過程自行分成了九個小隊,各自迅速且有序的對分散四處的神臨者展開攻勢。
而且還不只是單純的進行分隊,他們似乎對自己所將面對的神臨者似乎都有一定程度上的瞭解,總是能採取最適合的方式進攻。
例如曾經和我短暫交過手的那名女性弓手,她不斷想要憑藉著速度拉開距離,藉此進行她最擅長的遠程射擊,但女武神衛隊的成員們卻先一步地策馬封鎖她的移動路徑。
就連面對她倉促擊發的箭矢也都不是以格檔,而是以閃躲為主。顯然是有意在提防對方那能產生不同效果的古怪射擊。
「果然沒錯……假設尤利烏斯已經告訴他們每一位神臨者的能力,那麼只要進入混戰狀態的話,情勢就會變得比較有利。」
為女武神衛隊製造出機會的銀先生在揮出斬擊後,就落回到了我的身邊。
也確實如他所言,在敵我雙方全都混雜在一起的戰局中,羅倫斯先生已經沒辦法再命令神臨者使出具有大規模殺傷力的攻擊,因為那有可能會讓其他的神臨者遭到波及。
「不過這樣子的狀況是持續不了太久的。」維朵拉冷靜的盯著戰場:「神臨者就是神臨者,不管女武神衛隊有多善戰,依然無法跨越神與人之間的鴻溝,這點我還是明白的。」
維朵拉的身邊不見安娜小姐的身影,她早已隨著女武神衛隊一同前進戰場,隨時為他們進行支援。
「就是這樣沒錯,再繼續下去,女武神衛隊遲早會筋疲力盡的吧。」
「那、那銀先生請快點去幫忙吧,只要有您在的話,肯定……」
「要是我參戰了,結果有神臨者突破包圍來襲擊妳們怎麼辦?別忘了,維朵拉現在可是負傷狀態,妳的力量也只恢復了一兩成左右吧?」
「我沒問題的!就算有人來襲我也可以靠剩下的力量保護自己和維朵拉,而且尤利烏斯先生也在這裡,但要是等到女武神衛隊出現傷亡就來不及了!」
雖然很不甘心,但如今靠我的力量前去助陣只會礙手礙腳,打亂芙蕾小姐他們的步調,所以儘管銀先生的判斷比較合理,我依然強硬地催促他行動。
「別無理取鬧了,柯蕾特,只有這點我是不會妥協的。」
銀先生執拗的賴在原地,還將頭別過去,就是不肯出手相助。
真是的──銀先生到底在想什麼啊!
我氣呼呼的對他怒目而視。
我知道銀先生一直都很在乎我,也為此感到高興,但再怎麼樣我們都是聖女和聖劍使吧?當他人陷入危機時,不計代價的伸出援手不就是我們的責任嗎?
那麼繼承了曾經捨身取義的亞克大人記憶的銀先生,怎麼會說出這種任性的話呢?
「您無論如何……都不肯去幫忙是嗎?」
我以略顯冷淡的語調又詢問了一遍。
「沒錯,在他們打完之前,我是不會主動離開妳身邊一步的。」
「那好吧……」
再次得到了否定的回應後,我稍稍嘆了口氣,向前拉近了和銀先生的距離。
緊接著──粗暴的一把掐住他的下巴。
「……欸?」
最後使盡全力的──把他往戰場的方向扔了出去!
帶著僵硬表情的銀先生就這樣化作銀色的流星,在空中劃出一道流利的拋物線之後,不偏不倚的墜落在幾名神臨者和正與其作戰的女武神衛隊中間。
「……」
『……』
雙方不約而同地停下動作,凝視著上半身已經插進土裡的銀先生好一會兒。
隨後又再度舉起武器,以銀先生墜落的地點為中心,繼續著未完的戰鬥。
雖然多多少少有些在意被人潮給淹沒的銀先生,不過既然都陷入戰場中心了,想必就算他不想戰鬥,神臨者和羅倫斯先生也不會放過他吧。
「呼,這下應該可以多少安心一點了吧……怎麼了?你們兩位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稍微鬆懈下緊張感後,我回過頭,卻看見維朵拉跟尤利烏斯先生都瞠目結舌的直盯著我看。
「呀……啊,怎麼說呢,柯蕾特……」
「真的完全沒想到您會做出那樣的舉動呢。」
啊,原來他們是在意這個嗎?
說起來剛才好像真的做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呢,但誰叫銀先生那麼任性,所以我是絕──對不會有愧疚感的!
「不過……我也真的很沒用呢,都這種時候了竟然還是只能依靠銀先生。」
看著底下的戰場,一陣無力感頓時上湧,讓我不甘地緊握手中的斬馬刀。
好不容易擁有了聖女之力,擁有可以為了眾多生命而戰的力量,但卻在這種緊要關頭成了大家的累贅。
「請問您是戰士嗎?」
「……什麼?」
那突如其來的話語讓我驀地抬起頭,結果恰好的和尤利烏斯先生四目相交。
他的臉上浮現著前所未見的肅穆,嗓音和緩卻沉重。
「我是在問,請問您是戰士、衛兵、或是聖劍使嗎?」
「不、不是,我是……聖女。」
「正是如此,柯蕾特大人,您始終是一位聖女。您的職責是承載人類的希望與祈願,並展示眾神的慈悲來回應他們。就算有時需要以力量來消滅奸惡,但以暴力的手段來行使救濟終究並非正道。」
「可是塞拉大人她……」
「沒錯,您之所以會選擇戰鬥,是因為初代聖女──塞拉‧達爾克也這麼做的緣故,但那是因為她是生在一個連聖女都不得不拔劍奮戰的殘酷時代。而誕生在現代的您,應該有其他更適合『聖女』的戰鬥方式才對。」
更適合我的……方式?
比起使用聖女之力來與敵人作戰,還要更適合的解決之道?
「那究竟是什麼樣的……」
「這就是在聖劍使和女武神衛隊奮鬥的期間,您必須得努力思考的事情了。」
尤利烏斯先生豎起食指抵在唇上,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
「就言盡於此吧,聖女大人。為防萬一,我還得在周圍先佈下其他結界,免得您和妮娜公主遭遇不測才行……請恕我先失陪了。」
留下這種謎一般的話語,尤利烏斯先生從地面上緩緩的浮到空中,還不忘向我們行了一禮。
然而不曉得是不是錯覺,在他轉過頭、即將離去的同時......
我卻依稀看見了一抹,從他嘴邊悄然浮現的笑意。
------分隔線君------
日常混更,以上。
話說昨天做了個和自己筆下的角色一起玩的夢,有人有類似的經驗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