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歲時的男友很有誠意,在一起沒幾天就帶我回家認識家人,讓我完全融入他的生活圈。而且星座書上說和我天蠍座最適合的是巨蟹座和雙魚座,這個雙魚男就是天意。我們聊到結婚,有一種隨時閃婚的錯覺,我曾經列出婚宴親朋好友名單,一口氣列滿十五桌,把結婚腦補成一蹴可及。
然而,第一次跟他媽媽請安時,阿姨只看了我一眼,就轉頭繼續看電視上的政論節目。幾秒鐘之後,她開口對我說了第一句話:「妳是藍的還是綠的?」這句敲定了那個在臺灣的事實:許多愛情都逃不開政治。
原來,兩個人在一起,不只彼此要政見相合,最好連雙方的家族,也落在相同的政治光譜。
雖然當時我的答案讓她很滿意,但是她打從一開始就沒辦法喜歡我。她認為我看起來沒有前女友乖巧,一副愛玩的樣子,不是理想的結婚對象。
為了得到他媽媽的認同,我努力改變自己。當時的男友對我總是愛的鼓勵,希望我可以繼續努力再努力,總有一天他媽媽一定會喜歡我,於是每天下班,他都會接我到他家報到,飯後換我上場乖乖洗碗。一家五口總是五菜一湯,碗盤很多。在家從來不用做家事的我,天天跑到別人家裡洗碗洗到手粗成了菜瓜布,可是,他媽媽還是無法正眼看著我說話。
這男友其實沒什麼不好,是很安全的基本款,長得中上、學歷高、收入不差,而且很會做家事跟煮飯,對於完全不會家務的我來說,根本是天菜。
我們的相處通常是三人行,他總是拉著我待在家裡陪他媽媽看電視。而他常帶我去全聯採買家用品,然後因為他希望每天都要回家吃媽媽煮的晚飯,所以我們的娛樂只有步行到離他家五分鐘的電影院看電影;日子雖然無趣,但是我總是安慰自己,反正婚後的日子都是如此而已。
在一起的兩個月後是情人節,我送他一支當時貴到爆的Nokia 8600。他學習操作時搞到生氣,我們起了小爭執,後來他被阿姨叫到房間裡,我在門外聽到阿姨對他一直數落我。不知道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我敲敲門走進去,哭著問:「阿姨,為什麼妳不喜歡我?我很努力,為什麼妳還是討厭我?」
接著,故事結束,我被秒甩,原因是我對他的媽媽不禮貌。
分手後兩個月,我行屍走肉,每次想起他都一陣難過,因為好像只差一點點就可以結婚了。我責怪自己為什麼當時不再更努力一點,搞不好只要再努力一些,他媽媽就可以接受我。
多年後回想起來,我都好欽佩自己當時的洗碗機體質。都怪當時太天真,以為洗碗的數量可以跟別人媽媽喜歡我的程度成正比。事實是,不喜歡妳就是不喜歡妳,用力討好是徒勞無功的。
我從共同朋友口中得知他媽媽沒辦法對我有好感的原因,除了自卑,還有她對唯一的希望不能妥協的堅持--
1. 男友的爸媽在傳統市場做雞肉生意,而我的爸媽都在教育界工作,阿姨覺得兩個家庭有差距,所以當時她曾經對男友說:「你前女友出身單親家庭,跟我們比較合適。」
我很難過,我從來沒在意過叔叔阿姨的職業,我媽還說她覺得叔叔阿姨很了不起,雖然在菜市場工作,一樣可以把孩子栽培到臺大畢業。
2. 關鍵是,阿姨生了三個兒子,大兒子有過犯罪前科,跟家裡失聯很久;二兒子很優秀,不過是沒有出櫃的顯性同志。阿姨知道只剩下小兒子可以讓她抱孫子,所以把所有希望都壓在他身上,說什麼都要挑個讓她打從心底喜歡的媳婦。
分手後的那個禮拜,我在電話裡罵這位前男友:「你這個媽寶,永遠只知道要聽媽媽的話。」可是回頭想想,要不是他這麼保護他媽媽,當時他也不會懂得如何對我好--阿姨曾經對我說,三個兒子裡面,小兒子最乖最孝順,三歲就會乖乖蹲在菜市場幫她洗雞腸子。
他很早就養成了善待女生的習慣;但是當兩個女人同時出現時,一個是養了他三十年的媽媽,一個是才交往兩個月的女生,他肯定會選擇媽媽。
這幾年聽了很多朋友跟婆婆纏鬥的故事,我不禁感謝前男友媽媽的智慧,她早就看出我嫁進去會水土不服、把溫馨家庭喜劇搞成三立鄉土劇,所以才拼命阻止悲劇發生。
戀愛是兩個人的事情,但是婚姻絕對不是。他再愛我,只要他的家人不喜歡我,關係就很難長久,再多的委曲求全都沒有用。
很多女生不理解這一點,最後甚至離婚。現在真感謝當初他果斷分手,拯救了兩個女人的一生。
這段關係是我三十歲後傷害最小的一段過去。雖然我們不再是朋友,但是我還是在FB因共同朋友留言而得知他娶妻生女了,很替他開心。
如果有機會再見他,我會微笑地說:「謝謝你,沒娶我,我們現在才能彼此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