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06.Not 購物 (下)
誇下海口說要做出米其林三星等級的料理，但實際上連要拿個一星都辦不到吧？
如果有「這個料理像坨屎」的比賽，伊千里還比較有信心拿下第一！
不行，不可以，身為第一怎麼能夠如此消極。
一定、一定──還有辦法的吧？
那天晚上的補習，她完全的無法集中精神，回家後的晚餐，也是吃的心不在焉，沒吃幾口就因沒有胃口而放棄了。
就這樣，來到了約定的週六……
叮咚──
「誰，是誰呀？」
空之上家迎來了不速之客。
「應該是什麼直銷、邪教吧？去去去，交給妳去打發掉。」
叮咚──叮咚──
「來了，來了。」明明日離開了客廳，走下了樓。
接著打開空之上家的大門。
「咦、咦、咦咦咦咦──！」門裡和門外的人同時大叫了起來。
然後同時喊出：「為什麼妳會在這裡呀！」
「咦，嗯，對喔。」門內那個想了起來，「好像還沒和伊千里小姐說過，我和阿之是同住在一塊的。」
門外的那個紅起了臉，「同、同、同居？你、你、你、你們……果然是不良嗎！？」
「不、不、不是啦～」明明日急忙揮手，「有點一言難盡……就當我們是房東與房客的關係好了！我、我只是借住在這裡的！」
「喔……喔……原來如此……真是嚇死我了。差點都要報警了呢。」
明明日瞇眼望向她，心中述說著：「要是因此而報警，那可就太誇張了。」
不過對於把「那種事」稱為「健康教育裡面教過，但大學畢業以前不應該做的事」的伊千里來說，高中男女同居確實是罪無可赦的狀態吧。
好在現在是冬天，明明日身上穿著的是襯衫、褲裙、配上一件薄外套，如果是夏天穿得清涼一點，對方可能連解釋都不給解釋就直接報警了。
說到服裝，明明日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女。
「伊千里小姐……是剛從學校回來的嗎？」
她會這麼問的理由只有一個，因為她現在穿著的正是她學校的制服，和他們第一見到她時一模一樣的打扮，整整齊齊。
伊千里解釋到：「我、我和我的媽媽說了我要去圖書館。而且身為一個學生，穿著制服才是正常的行為吧？」
總覺得有點答非所問。明明日雖然很喜歡學校，但要她在假日裡還穿著制服跑來跑去，基本上還是做不到的。
是有什麼隱情嗎？
明明日沒有探究他人隱私的癖好，好奇歸好奇，想想還是正事要緊。
「妳應該是來找阿之的吧？」明明日問。
「啊……」對方似乎想做什麼回答。
不過明明日沒有給對方回答的時間，扯開嗓門，對著樓上大喊：
「阿之──！你的客人喔──！」
然後一道男聲傳了下來，「客人，誰呀？」
伴隨著噠噠噠的腳步聲，空之上走下了樓。
「哎呀哎呀，真是稀客。」他走到了大門前，上下的打量起眼前的伊千里。
「妳有……制服癖嗎？」
明明日睜大了眼睛，在內心大喊到：「這也太直接啦！」
對方顯然也會介意的樣子，稍稍地後退了一步，「這、這也不是我願意……」但說到一半，她又將這小小聲的話語吞進了肚子裡，向前重踏一步，並且大聲喊出：
「對呀～我就是喜歡穿制服，而且今天是要到學校去吧！」接著小聲，「雖然不是自己的學校……」然後又恢復大聲，「總之去學校穿制服才是正常的吧！」
空之上沒有立刻回應，而是繼續的、上下的、不帶有色眼光的打量著她。
「喔。」空之上了解了，「如果穿著便服的話，感覺像是要出去玩，妳的父母不會允許是吧？妳現在來找我們比試這些事肯定沒有告訴父母，因為會被他們評為不正經而被痛罵一頓吧？」
「！」雖然是無色的打量，但似乎比有色的目光還可怕。
伊千里後縮了一下，環抱起自己的胸口，回應道：「才、才沒有那種事，我的父母很好，他們很開明的喔！」
「那麼今晚的門禁是……？」
「晚上七點之前！」
「果然是比晚上六點前的父母開明了一點呢～」
「是吧！」
空之上勾起明明日的肩膀，轉頭假裝小聲與她說道。「看來這個已經沒有救了，可以直接電死。」
伊千里瞇起了眼睛，「我聽得到喔～我都聽得到喔～」
畢竟是假裝小聲。
「嘛～不過當個乖寶寶也沒什麼不好啦～只要妳喜歡的話，不覺得有什麼不可以。好啦乖寶寶，為了準時回家，現在應該抓緊時間，趕快說說妳到這裡來找我有什麼事吧？」
「嗚──咕──那個……就是……其實我也不見得是來找你的呀！」
「喔，好。」空之上拍一下手接著喊道，「送客──！」
接著大門就自動唧──的一聲，關了起來。
「等、等一下──！」伊千里幾乎是捨身的飛撲向前並將手伸進門與門框的縫隙之中，擋下了大門的關閉。
咚──然後因為用力過猛、重心不穩的滑倒在了地上。
狼狽的抬起頭說，「我、我、我想找明明日同學不行嗎！」
空之上蹲下身看向了她，然後拉起了她扣在門板上的雙手，丟了出去～
惡狠狠地說道，「不行。」
接續把門關上。
「等、等一下──！」伊千里故技重施的將手再度伸進門與門框的縫隙之中。
空之上將門多打開了一點縫隙，以不耐煩的眼神看向了她。
「對不起，我錯了，請原諒我。」伊千里立刻的下跪尋求對方原諒。
空之上雙手一攤，「是吧，說謊是不對的吧？或許確實是找明明日就可以解決的事，但妳最初並沒有與明明日說個清楚，顯然是因為被她會在我這兒一類的事嚇了一跳吧？也就是說，妳最一開始的目的不可能是要找她，否則她不可能會叫我。」
「是，是，你說的都對。」
「看在妳勇於認錯的份上，說吧，究竟是找我何事？」
「這個……那個……嗚──」不知為何，伊千里又扭捏了起來。
「不說拉倒。」空之上作勢要將門給關上。
見到機會即將離去，伊千里正坐坐好，雙手緊握裙擺，藉此加緊決心。
大聲喊出：「請和我一塊去採購食材，還有讓我在這裡實驗一下料理！」
空之上停下了原先動作，打開門，帶點數落的說：「明明是很簡單的請託，妳卻說的很辛苦呢～」
伊千里揪起了臉，「嗚嗚嗚～一點都不簡單啦。給我記住，今天的恥辱，總有一天要十倍奉還給你。」
空之上苦笑一下，「好好好，不過有件事情我得先跟妳說。」
「什、什麼事情？」
「那就是──」
「是──？」
「我和明明日也都沒有購買食材的經驗。」
「什──麼──！」
「唉？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你、你不是一個人住嗎？不、不對……現在好像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不、不管啦！差不多，反正就是沒和父母一起住嘛！那麼你們不是應該要……」
「自己煮嗎？」
「對呀！你們在社團教室裡說了一大串，結果自己根本沒有履行嗎？不良，果然是不良吧！居然欺騙善良的人。」
善良嗎？空之上看向了伊千里，心想應該是單蠢吧，單一個字蠢。
「嘛～算了～我不否認。不過那些話又不是我說的，是白梅香說的呀～這樣不是剛好可以證明吃外食不好嗎？妳看，就是這樣，所以我們才會落到市排名第三的高中嘛～哎呀～頭好痛呀，營養好像不良呀～智力好像下降啦～都無法用功讀書啊。」
伊千里仔細打量起演得跟真的一樣的他，「嗯……好像有道理。」
然後想起了另一件事，「那、那──你要怎麼賠償我呀！害我露出低聲下氣的醜態，結果告訴我你們也沒經驗！」
「雖然沒有買食材的經驗，但採購的經驗是很多的喔～大小姐伊千里妳……買過東西嗎？」
「不要叫我大小姐呀～我也不是什麼大小姐……還有買東西那種事情，當然是買過的呀！連鎖超商的飯糰或者是三明治……有時因補習趕不及回家吃飯時會買來填一下肚子。」
「啊，突然口好渴呀，可以幫我們到斜對面的飲料店買幾杯飲料回來嗎？」
伊千里順著空之上的手指看去，大約三四間的距離，有一家連鎖手搖飲料店。
…………
「才不會去買呀──！」
伊千里憤怒的撥開空之上指著目標的手，但卻反過來被空之上給抓個正著。
他緊緊握住了她，迫使她看向自己，然後加重語氣的說：
「並不是才不會去買，而是去了不會買吧？妳應該，從沒買過那種東西吧？」
伊千里沒有迴避的瞪向空之上，「是沒買過呀～那種垃圾食物身為一個資優生才不會去買！所、所以，不會買那又怎樣？」
「不會的話我們就比較有優勢了呀～因為我們常買。」
「嗚──」伊千里稍稍地愣了一下，但就只有一下，「少逞威風～會買飲料那種事有什麼了不起，如果要我去，我一定也買的回來呀。」
「那麼傳統市場呢？」
「！」
伊千里沒有去過那種地方，但憑藉著對於那種地方既定的印象，在她腦海裡建構的，是各式各樣的動物叫聲此起彼落，雞鴨豬牛羊叩叩叩叩的在馬路之上奔跑、飛躍，然後還有各種生猛海鮮如魚蝦貝蟹，會從Ａ店家的池子裡跳到Ｂ店家的池子裡，濺起陣陣水花的畫面。
伊千里保持不住鎮定，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為、為、為什麼難度突然增加了這麼多？」
空之上不知道伊千里的腦中冒出了什麼想像，但他從她的表情可以理解傳統市場效果很好，有機可乘──
「哼哼哼哼，那妳知道抓雞的話，還得要自備套繩嗎？」
「套、套繩？像是西部牛仔那樣。」
咻咻咻──拋繩──
結果是自己被雞拖著走的畫面。
「不行、不行，那我不買雞了，蛋，買蛋就好！」
「蛋呀？那我建議妳在那之前先買個防護手套，因為憤怒雞群對於偷走牠們寶貝孩子的壞人所進行的瘋狂猛啄可是很痛的喔。」
「是、是這樣嗎？」
明明日從旁揮了揮手，吐槽道：「完全不是那回事。」
發覺上當的伊千里比起生氣反倒是先鬆了口氣，「什麼啊～原來是騙人的呀！我就在想做道料理而已，怎可能這麼難，又不是原始人類。」
空之上笑著補上，「就是說嘛～」
此舉立刻換來兩位女性直指著說：「「你完全沒有資格那麼說！」」
「哈哈哈哈，抱歉、抱歉，捉弄伊千里的感覺就跟捉弄明明日一般有趣，不知不覺就想捉弄了起來。」
「居、居然把捉弄人當作樂趣。不良！不對……比不良還差的人該怎麼形容……」
「人渣。」
「對，人渣，你這個人……」
噗嘰──
見到身旁原本同一陣線的夥伴，一秒被念動力扭的不成人形，伊千里收下了話。
與她的夥伴共同改口道：「對不起～」
滿意的空之上放開了人質明明日。
「不過確實是玩得過火了一些，作為賠償，就答應妳的請託，一塊到超級市場去一趟吧。」
「超級市場！那種地方能夠購買食材嗎？」
「當然可以呀～雖然我和明明日沒買過食材，不過逛超市的經驗可是很多的喔～簡直就和自家後院一樣熟了。去那裡的話沒有比價也沒有殺價，一樣的菜會放在同一個區裡方便挑選，肉品還會切好、分好不用煩惱，也有很多現成的調味料可以選購，對於妳這新手來說應該是個相當不錯的地方。」
「嗚……聽起來很誘人。還真是誤打誤撞找對人了？」
「當然，我可是天下第一呢～使命必達。」
「哼，就暫時讓你得意一下吧～反正最終這個稱號一定是要撤換掉的，你就好好珍惜擁有它的最後時光吧！出發──目標超級市場！」
「嘿，看在妳還算識相的份上，就原諒妳搶走我的發號司令權一次吧。出發、出發。」
兩人肩並肩的向前邁進，看起來很溫和但又好像很火爆，似乎是好朋友又好像是仇家，誰也不讓誰但默契又好到連步伐都一致。
或許是因為對於「第一」的執著，兩人都是等量的吧？
這點讓他們看起來如此契合。
不過……
「不好意思……我想問一下……」
後方的明明日叫住了前進的他們，使他們一塊回過了頭，回了個：「哈？」
「有願景是很好，但是伊千里小姐……妳想好要做什麼料理了嗎？」
「！」她的表情一臉就是沒有的樣子。
於是明明日換了目標，「阿之呢？阿之有想過嗎？」
「當然沒有呀～」
「那你們還前進的一副走路有風的樣子！」
空之上攤一下手，「畢竟事不關己嘛～我想看看她在超級市場裡手忙腳亂的樣子。」
伊千里和明明日半瞇起眼，真想用看髒東西的眼神看向空之上，不過那樣似乎會被暴力對待，而且那樣不能解決問題，想想兩人還是放棄了。
「明明日小姐有什麼推薦？」伊千里向後靠向了明明日。
「推薦嗎？」明明日想了一想。
「義大利麵……如何？不過醬汁不能用現成的，不然就跟微波加熱調理包沒什麼差別了。紅醬、白醬、青醬……該怎麼做呀？紅醬是肉末和蕃茄，白醬是牛奶和麵粉，青醬是橄欖油和九層塔吧？──總之義大利麵很好吃喔！我覺得應該能夠擄獲評審的胃，唉，對，我很喜歡，這樣說算不算作弊呀……不管啦、不管啦～就做義大利麵，妳覺得如何？」
別說內容物，光是提到醬汁，伊千里的五官就展現出何謂渾沌與不明了。
看著那樣的她，明明日歪了下頭，苦笑一下：
「果然……還是太難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