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04.Not 本業 (下)
「嗚嗚嗚嗚嗯嗯嗯嗯～」
似乎……有什麼異音。
空之上朝著異音的方向望了一眼。
「嗚嗚嗚嗚嗯嗯嗯嗯～」
那個叫作明明日的好像想說些什麼？
空之上想了一想問，「放開妳的話，會乖乖的嗎？」
「嗯嗯嗯嗯。」明明日用力點頭。
「別人喝茶，妳就喝茶。不會再說一些有的沒有的嗎？」
「嗯嗯嗯嗯。」明明日繼續點頭。
「好吧。」空之上在暴君中終究算是比較有情的那種，他決定給她一次機會。
波～解開了她的束縛。
「謝謝……謝謝。」
有氣無力的明明日軟趴趴的貼到了茶几之上。
「要來點茶嗎？」
「嗯嗯，麻煩妳了梅香姊姊……」
嘩啦啦啦～
捧起白梅香遞上的熱茶，喝上一口，明明日身後瞬間開滿了花。冬天終究會過去，春暖終究會花開。
在這樣的季節裡，果然還是喝上一杯熱茶最棒了。
再加上暖爐暖呼呼的，嗚嗚～不想離開了。
社團──最棒！
棒到她願意原諒剛剛空之上的蠻不講理。
雖然不想原諒也無法拿他怎樣……抗議，就完了。將再次與這美好說聲再會。
還是別再想了，吃個羊羹壓壓驚吧。
明明日拿過了一塊，「嗚嗯嗯嗯～」
驚！
這個羊羹根本無法壓驚，它就是驚（喜）的來源吧！
不，不是來源那種小小的東西，更大、更大──是驚喜之海！
咕嚕嚕嚕～
被這大海環抱的明明日好想大聲喊出：「真是太好吃啦！」但她還是抑制住了心中的衝動。就怕這一衝動，會被衝動之浪給捲回地板之上。
那樣就無法享受這個由寒天、紅豆、砂糖與水所築構的美好之海之洗滌了。
還是靜靜品嚐就好，「嗚嗯嗯嗯～」
簡單而美好。
與喝茶就是要安靜的寧靜派空之上不同，明明日總覺得正是這麼美好的時候才該與三五好友一塊話家常呀～不然不就浪費這大家聚在一起的時光了嗎？
不能找空之上交談，明明日自然只能將目標轉向了白梅香：
「嗚嗯嗚嗯～」趁著東西吃到一半之時假裝不經意的開起話題，「對了，梅香姊姊。在這邊，只有梅香姊姊是『後天能力者』對吧？」
「嗯，是啊。」
「因為我和阿之都是『先天能力者』，所以其實我一直有點好奇，後天能力者的能力覺醒，是怎麼樣的感覺呀？」
「感覺嗎？其實完全沒有感覺耶。」
「咦咦咦咦？」發覺自己似乎反應有點太大的明明日，速速遮住了嘴。
好在旁邊的空之上靜靜地喝著茶，沒有給出什麼反應。
白梅香對著她的舉動微微一笑，「妾身大約還記得，最初的時候，突然地能夠看見螢幕裡的下一秒鐘，還以為是錯覺來著呢，但漸漸地、漸漸地，醒悟過來，不是錯覺，那是能力。」
「也就是說……完全的沒有徵兆嘍？」
「是呀～不會發光，頭上也不會突然地跳出驚嘆號或燈泡。」
「嘻嘻，為什麼會跳出那種東西呀？是電玩嗎？」
「不然妹妹覺得會有什麼徵兆呢？」
「姆嗯……」明明日還真是沒有想過這個由她起頭的問題。
因此她負責任的閉上了眼睛，試圖想像。
想像、想像……
雖然閉著眼睛，總覺得面前好像有什麼奇怪的東西？
（盯～）
盯著自己？
難道超能力覺醒的感覺就是「有人盯著自己」嗎？
（猛盯～）
不，不是人──是鬼！
不知為何會產生這種聯想的明明日嚇得張開眼睛。
但很快的，她將後悔……因為原以為只存在於想像之中的鬼面，原來真的存在於現實之中，還是在與自己幾乎臉貼著臉的位置上。
不是整人專家空之上，而是一名眼睛佈滿血絲、黑髮隨著鬼氣飄逸的可怕女鬼。
悽絕厲鬼。
明明日驚～的向後一彈，但那厲鬼卻沒有這樣就放過了她，嘩～的向前一爬，扣住明明日，同時張開歪斜的裂嘴說道：「可以……麻煩妳……不要吵嗎？精神……無法集中。」
如果扣住自己的對象是空之上，明明日害怕歸害怕，肯定還是能夠摀住嘴，點頭點頭作為回應。
但是，不行……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有鬼，那麼出現在眼前的，肯定是最恐怖、最可怕、穿著紅衣的那種女鬼。
膽小鬼的明明日無法控制自己的「嗚啊啊啊啊啊──！」放聲尖叫。
並且運動能力全開的瘋狂向後爬行。
然後鏗的一聲撞上後頭的梁柱，「呃呃呃呃……」的暈了過去。
不曉得為何明明日會有這麼大反應的悽絕厲鬼本體伊千里，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其實她除了眼睛有點紅、表情有點硬、頭髮本來就很長之外，根本沒有什麼值得害怕的地方。
不過……算了。
目的達到就好。
參賽者二號伊千里滿足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繼續與湯匙進行大眼瞪小眼。
（強烈猛盯～）
可惜湯匙還是沒有動作。
一直的沒有進展，使伊千里開始感到煩躁。
（不行、不行。）
伊千里搖搖頭，呼了口氣，然後重整心情。
（訣竅是，想像有著一隻無形的手，用力的將湯匙折彎。）
明明已經知道訣竅了，為什麼無法成功呢？
（盯──）
在正常的課業之上，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讀了什麼、吸收什麼，當下肯定能夠知道，而且在往後的時間裡，必定能從考試那邊得到相應的報酬，也就是更多的分數。
但湯匙沒有，它一動也不動、什麼也不給、什麼也不讓。
能夠感受到的只有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以及生命的浪費而已。
明明是學習第一，卻還是有無法輕易學會的東西。
超能力……還真是讓人討厭的東西。
一點憐憫都沒有嗎？
「嗚……」
不行了……即便阻止了明明日的喧嘩，又有什麼改變呢？
伊千里，仍然地集中不起精神。
她從開始的「我能夠做到」變成現在的「希望鬧劇結束」。
一小時……反正時間一到，她自然地就會獲得勝利。
其餘的希望，並不存在。
（無力的盯──）
湯匙不會彎曲，就像太陽不會打從西邊升起。
許多的事，是既定的、是必然的。
不能改變、不會改變，也不應該改變。
她以眼角稍稍地瞄向萬卍，萬卍一動也不動，保持著和前些時間完全一樣的動作。
靜……完全地寂靜……
和心浮氣躁的自己不同，他將自己隔絕在一切事物之外，不受任何風吹草動所影響地專注冥想。即使面對如此愚蠢之事，也是如此認真。
會彎嗎？他高舉在額頭前的那隻湯匙會回應他這一般的心意，變得彎曲嗎？
伊千里覺得不會。
只要他的夥伴們，剛才所說的並不是謊話。少年研究超能力許久，但久久未有成果……
「！」
伊千里臉頰忽然地滑過一滴冷汗。
如果……這是個騙局呢？
她又不是這裡的一份子，她怎麼知道那名叫做萬萬卍的少年，是不是其實根本是一個超能力者呢？
雖然她信奉著人性本善，不過那應該是在第一名的環境裡才能成立的東西吧？
社會的底層……有著很多黑暗。
為了避免考試栽在時事題上，社會新聞她可是有在關注。
即便未來分組，她的目標是第三類組，歷史、地理、公民與社會並不是什麼重點科目，但身為第一，她不會就此設限。
升大學的指定科目考試，她早就決定好要考滿三天、全部項目，並且獲得共計十科的滿分。
就算那些分數對於她的升學之路並非全用得上，但她必會以此證明，她將站在所有人之上，成為真正的頂點。
天下第一。
所以……絕對不允許其他人，奪走那個稱號。
「Ｚｚｚｚｚ……」
突然傳來的鼾聲讓伊千里驚了一下，她往旁邊瞄去。
「…………」
原來參賽者一號根本不是在集中精神，而是已經睡著了嗎？
「Ｚｚｚｚｚ……」
能睡得這麼聞風不動也是一門藝術呀！
不過這看起來更可疑了……
伊千里想起了一個大家一定都聽過的預言故事──龜兔賽跑。
睡覺……是有能力者的餘裕。
可、可惡，居然這麼的被看輕了。
伊千里重新舉起湯匙，閉上眼睛。
靜下心，想像有一隻無形的手，從自己背後伸出，搭上湯匙的尖頭，然後用力的將匙面向後扳去！
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
不斷地、不斷地──反覆相信。
如果覺得這樣的想像只是枉然，那麼肯定不會成功。
唯有相信，不斷相信。
所謂的超能力便是做到凡人所不能的事，正因超越了現實，才會如此具有價值。
超能力，是為了回應人類最深處的願望而存在的存在。
伊千里不再懷疑。
原先覺得緩慢的時間，開始了加速。
由一分鐘、兩分鐘，跨向了十分鐘、二十分鐘……
在這之間明明日醒了過來，「嗚姆～」的靠回了小茶几區，重新的與她的夥伴搭上了話，這些事，伊千里都沒有察覺。
三十分鐘、四十分鐘。
然後……
「時間到。」空之上走向了參賽者，同時拍了兩人的肩膀。
伊千里張開眼睛看向了眼前的湯匙。
結果……是失望的。
湯匙看來，並沒有太大的改變，仍是直立的一隻湯匙。
「為了避免作弊，我先收走兩位手上的湯匙。」裁判空之上抽走了伊千里的湯匙，接著靠向萬卍。
「喂喂，別睡啦！龜兔賽跑的兔子睡覺是因為有著餘裕，你身為一隻蝸牛連烏龜都爬不過，是在睡什麼睡～睡鼠嗎？」
「嗚啊～」被踢醒的萬卍反射性的擦了擦口水，卻仍說著夢話：「不是啦，不是睡鼠，是無尾熊。」
一天要睡十七到二十小時。
夢話說完才發覺說錯的萬卍一秒驚醒跳了起來，然後花式下跪。
「師傅～對不起呀～我真的是很認真想折彎湯匙的，一定是昨晚動畫看太晚，下午的課又不好睡，所以才會失誤的。」
他的姿勢相當漂亮，如果比的是道歉大賽，萬卍說不定能得第一。
伊千里看向了他，現在他可以確定這裡的人沒有騙她，萬萬卍並沒有隱藏任何實力，就只是個……
笨蛋。
空之上收走了他手上的湯匙，直到不能再直的湯匙，這場比賽結果已經很明顯了。
勝者是──伊千里。
不過伊千里卻沒有勝利的喜悅……
畢竟真正的比賽結果，稱之為平手。她之所以能夠勝利，只是因為對方一開始額外加上的條件罷了。
湯匙終究沒能彎曲。
「那麼我在這邊正式的宣佈，勝利者是──」
平手。
「伊千里！」
！
「她以1度左右的差距，成功擊敗了衛冕者萬卍。」
1、1度！？
這下不只千里，所有的人都朝空之上靠了過來，看著湯匙。
單看的話，確實看不太出來，但將兩者平行一比……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匙面的斜度確實是差了一點點點。
「怎、怎麼可能，我不相信。」萬卍拿到自己的手上，檢查一次。
單獨看看不出來，但放在一起……
「啊啊啊啊啊！──真的差了一點點呀！師傅、師傅，該不會是你作弊吧！」
空之上聳一下肩回答道：「為什麼我要幫著外人作弊？」
確實……為什麼？
伊千里也不懂，「也借我看一下！」搶過湯匙，仔細一看……
好像真的斜了一點！
（盯～）
但是，並不行呀……
相信自己能行的再試一次，然後跟原先的湯匙再比一次，傾斜的角度並沒有變，還是約略只有一度左右的獲勝。
「該、該不會是湯匙一開始的斜度角度就不相同？」她開始幫自己尋找應該平手的理由。
面對那樣的她，空之上坦承的說：「確實，一開始忘記量測了呢～」
「是吧、是吧？所以應該算是……」
「妳的勝利。」空之上出聲中斷了她，「贏了……就是贏了呀。就算是因為運氣好所以贏了又如何？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環，而且也可能是超能力的一環。」
「！」
「是吧？或許妳覺醒的力量並不是能折彎湯匙的能力，而是『剛好能贏得一切比試』的能力呢？」
「可是我們比的是……」
「嘖嘖嘖。」空之上揮了揮食指，「『超能力就超能力，我就學會給你們看！』、『學生的本分就是學習。』這才是你們最初想比的項目吧？並不是『折彎湯匙』，而是『學會超能力』。妳只是被我們拐彎的技巧騙了，才會和萬卍比了折彎湯匙而已。」
「！」
似乎真是如此……
超能力千百萬款，能折彎湯匙代表的也就只是自己擁有跟『折彎湯匙』有關的超能力而已，完全測不出其他能力。
肯定是因為自己太想學會「念動力」好跟空之上一決勝負，再加上平手算贏、根本不相信自己能在短時間內學會超能力的想法層層疊疊，才會落入了這麼簡單的陷阱。
不過……向後折了約一度的湯匙，真的是因為超能力嗎？
超能力是透過腦部細胞異變引發而成，如果真是超能力者到醫院檢查一下就能知道答案。有沒有超能力，是什麼超能力，一翻兩瞪眼，基本沒有模糊空間。
但怎麼想都不可能吧？為了湯匙向後彎去了一度這點小事到醫院檢查……
伊千里相當肯定她的父母不會允許。
除非是非常異常的超能力，否則政一般府也不會介入調查。有許多持有不怎麼樣超能力的後天超能力者，就像沒有超能力的人一般，渡過了自己普通的一生。
說到底，在這個世界好好的活下去，並不需要什麼超能力，因為這並不是一個超能力異常有用的時代，也不是一個超能力者英雄盛行的時代。
可是……
伊千里再度看向了手中的湯匙。
如果真的是念動力，不是很令人興奮嗎？
自己真的掌握了訣竅，真的學會了它？
「好啦～」空之上拍一下手，打斷了伊千里的思考，同時將大夥的目光拉向自己，「第一天的比試就這樣劃下句點吧～時間也不早了，太晚回去可不行。對吧？資優生。」
伊千里驚了一下，拿出自己的手機看看時間。
六點四十五分。
「啊啊啊啊！真的不行！我還得去補習呀！七點沒到就遲到了～晚餐、晚餐──晚餐只好九點再吃了呀！」
雖然正常來說「補習」應該是功課不太好的學生才會碰上的字詞，但在台灣這個地方「補習」似乎是個人權代表。
強，還要更強。不論你有多強，沒有補習似乎就跟不上世界的潮流。
伊千里速速拿起了她的書包，奔跑向了門的地方。
「我明天還會再過來的！」她揮了揮手，跑出門外。
接著沒過幾秒又跑了回來，將沒彎的湯匙歸還到萬卍手上，並舉起彎曲的那隻湯匙問：
「這個……我可以帶走嗎？」
大夥應聲看向了萬卍。
「可以是可以啦，不過妳要那個做什麼？」
「做紀念！」
伊千里想都沒想的大聲回答，然後點一下頭，代表感謝。再揮一下手，說道「大家明天見～」
接著咚咚咚的跑離了這個地方。
「看起來似乎真的很趕呀。」空之上閉上一隻眼睛，打趣的說。
即便會壓縮到自己原先就緊到不能再緊的時間，她還是會如她所預定的一般，再次的到來吧？就像今天也相當行動派的前來了這裡一樣。
想到這，空之上開始稍稍地有些佩服起了伊千里。
為了「第一」。
為了似乎一點也不快樂的第一。
居然做到這種地步……
而且離開的伊千里大概沒有發現，要走湯匙時的她，露出了一個她從踏進社團以來從未露出過的表情──一個打從心裡真正感到喜悅的笑。
就僅因為似乎折彎了湯匙一度。
空之上相信那不是幻覺，也不是運氣，更不是什麼僅出現在一瞬之間的奇蹟。
想贏，因為她想要贏──極度負面的想要獲勝。
對願望有著過度執念的人，是最容易在後天覺醒超能力的一群人。
只要保持著這股期望，她一定能夠再一次的將湯匙折彎，並且折的更彎。
但是……念動力呀……
空之上以念動力抽起了萬卍手中的湯匙，刷刷刷刷的將它揉成一團，然後鏗鏮鏮鏮的丟進一側的垃圾桶裡。
並且對著一旁的少女問道：「白梅香，妳能擊敗她嗎？」
白梅香微微蹲身，行了個禮，「是的，妾身早已想好了題目，並且如同初始預告所說，有著絕對的信心。」
「很好，相逢即是有緣，下場比試，就教育、教育她何謂做人吧～」
「絕不辜負四天王的名號。」
一旁的萬萬卍與明明日不知為何感到寒冷的抱在一起取暖，並且好默契的同時說道：
「為什麼……氣氛好像突然變得怪怪的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