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霧小鎮】11:天狗

「沙沙。」兩人的衣服劃過草叢發出聲響，四周圍沒有多餘的雜音，有一點聲響都會聽得十分清楚。

當然，他們也聽到了在身後那緩慢的腳步聲，活死人正追著他們。

「楷杰，怎麼辦，我們該逃到哪裡。」夏瑜雅氣喘吁吁。

林楷杰大口喘氣：「我也不曉得。不管怎樣，我們都要逃到天亮才行。」

夏瑜雅沈默一會：「但是我們撐得過去嗎？。」

「吼。」一陣低吼聲，讓夏瑜雅跟林楷杰汗毛直豎，他們頓時停下腳步，夏瑜雅緊抓林楷杰的手。

一個禿頭的活死人，從前方撲向兩人。

「瑜雅，退到一邊去。」林楷杰輕輕將夏瑜雅推開。

林楷杰由左而右大力揮動斧頭，朝活死人的臉揮去。被斧頭的力道一帶，活死人頓時往側邊倒去，林楷杰再朝著活死人的後腦補上一斧頭，活死人在地上抽序一會，便不再動彈。

僅僅一天的時間，林楷杰從一個在辦公室裡用電腦工作的普通上班族，到現在全身沾滿血漬也不手軟的揮舞著斧頭砍活死人。他在短短時間內有這麼大的轉變，一切只是因為他想要保護身旁他最愛的女人，夏瑜雅。

「走吧。」林楷杰將斧頭插在腰間。

「嗯。」夏瑜雅點了點頭，她伸手握著林楷杰的手，絲毫不在乎他手上還沾著血。

兩人在樹林中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不知道該往那個方向走。過了十分鐘，夏瑜雅感到一絲不對勁，她拉了拉林楷杰的手，示意林楷杰停下來。林楷杰疑惑的看著夏瑜雅。

「楷杰，我記得，這裡的樹林應該沒有這麼大才對。」

「什麼意思？」

「我想，我們剛剛一直在邊界裡走來走去。」夏瑜雅指著地上的一處黑影說道。

林楷杰將燒紅的木條往地上一照。那黑影就是剛才林楷杰砍死的活死人！

「我們剛剛可是一直在往前走啊，怎麼又回到這裡了？」看見活死人，林楷杰嚇了一跳。

「這就是邊界了，鬼打牆，無論如何都走不出去。」夏瑜雅臉色凝重。

「邊界？」林楷杰這才回想起來

「對了，我都忘記還有這個東西」林楷杰懊惱地說道。

這時，周遭那緩慢的腳步聲越來越大。

林楷杰回頭看一眼後方：「該死，我們鬼打牆的時候，活死人已經追上來了。」

「我們往這邊。」夏瑜雅拉著林楷杰朝右邊走去：「這個方向應該就是沿著邊界。」

原本一直是林楷杰拉著夏瑜雅，現在換成夏瑜雅在帶路。夏瑜雅憑著記憶中的地圖走，一路上再也沒有超過邊界而鬼打牆，但是四周的腳步聲跟低吼聲從沒有遠離他們。 雖然看不到，但是活死人就在兩人的附近。

「唉呦。」夏瑜雅突然跪倒，右手撐在地上。

「瑜雅！」林楷杰趕緊扶著夏瑜雅：「妳怎麼了？」

「不小心踩空了。」夏瑜雅起身，揉著有些發紅的右手掌。

林楷杰往地上一照，原來地上突然出現一條長滿雜草的石階，就橫在兩人的面前。石階由山坡下，一直往邊界的方向而去。

「這條階梯好像很少人走過。」林楷杰前後觀察階梯。

「我們走上去看看吧？」夏瑜雅提議。

「可是上面是邊界吧？」林楷杰指著上方的階梯說道。

「但我們這樣走下去，也沒有一個目標。而且地圖上沒有看到這條路，說不定我們會找到一些什麼。」夏瑜雅看著這條階梯，心中出現一絲說不出的感覺，她只覺得一定要走上去才行。

「好吧。」林楷杰點了點頭，他的心裡對這條階梯也有一點好奇。

兩人往上走，階梯的兩旁出現兩排石燈籠，外觀上已經長滿青苔。夏瑜雅用手輕輕的摸上去，抹去石燈籠外的青苔後，原本被覆蓋的雕刻就出現了，那是一個羽毛狀的浮雕。

「羽毛，未羽奈？」夏瑜雅輕皺眉頭，馬上地聯想到了從古怪老婆婆哪裡聽到的未羽奈。

兩人對這條石階的好奇心越來越深了。他們繼續向上走，兩分鐘後，他們看見一個小型的建築物出現在石階上。 在階梯兩旁各有一根石柱，並有兩條橫樑連接著兩根石柱。

這是鳥居。日本神社文化的建築物，通常建在神社的前面，代表著一種結界，或者說是一種門的代表，區別著人界，進入神域的入口。

兩人走近一看，鳥居的石柱上同樣長滿青苔，灰白色的外表佈滿細小的裂痕，看起來有一些歷史了。

夏瑜雅走到鳥居旁，草叢裡有一塊腐朽的木板，上面的字跡勉強還可以辨視。

「霧見神社」

「這上面，就是未羽奈的神社？」林楷杰站在夏瑜雅的身邊，一同看著木板。

夏瑜雅看著在鳥居後面，隱沒在黑暗中的階梯。

「我們上去吧，未羽奈跟這些詭異的事情一定有什麼關係，我們說不定可以找到真相，或者是離開這裡的辦法！」

兩人走過鳥居，繼續往上走，可是在他們的前方，霧氣更加濃厚，就像是一道霧形成的牆一般，林楷杰手上的些許火光，根本透不過去。 夏瑜雅跟林楷杰牽著手，懷著不安的心情走進霧中。

「這是？」 兩人走進濃霧，卻像是走過一層屏障一樣，當他們走過去後，看到的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漆黑如墨的晴朗夜空繁星點點，滿月高掛在天空中，沒有一絲一豪的霧氣。

夏瑜雅回頭往身後一看，霧氣就像是被某種無形力量擋住一般，沒有再往前蔓延。 在他們前面是一個鋪著石版的廣場，月光照耀之下，一棟古樸的木造神社出現在他們眼前，神社旁有一棵粗壯的大樹，樹幹上以麻繩圍著。

「小心點。」林楷杰走在夏瑜雅前面。

當夏瑜雅跟林楷杰走到神社前，神社老舊的拉門忽然間打開。兩人嚇得向後倒退數步。

一個男人從神社中走出來，他穿著布衣，身披麻草編織而成的簑衣，他就是兩人曾經在菜市場出現過的吳浩鼎。

「你們是誰？怎麼到這裡來的？」吳浩鼎冷冷的問著。

「難道你就是未羽奈嗎？」看到吳浩鼎穿著蓑衣，林楷杰心理閃過一絲念頭，難道他就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嗎？

吳浩鼎沈默一會，眼睛盯著兩人看，他緩緩說道：「我不是未羽奈。」

「那你究竟是什麼人？這裡應該就是未羽奈的神社吧？」林楷杰問道。

吳浩鼎轉身進到神社內：「進來再說吧，這裡已經很久沒有其他人來過了。」

夏瑜雅跟林楷杰抱著疑惑走進神社內，神社裡鋪著木地板，四根大木柱撐著屋頂，當吳浩鼎點亮油燈之後，在昏暗的燈光中，兩人看見在神社上方有著巨大的注連繩，最深處有一個穿著武士鎧甲的雕像，背後長著一對翅膀，臉上有著長長的鼻子跟怒目猙獰的表情。

吳浩鼎看兩人盯著雕像，也看向雕像說道：「那就是未羽奈。相傳日本人來這裡開墾的時候，遇到大霧迷失方向，就在他們沒水沒糧的時候，在外面的神木上看見一隻十分有靈性的烏鴉棲息著，日本人認為那是鴉天狗的化身，向他誠心跪拜，頓時間霧氣散去，烏鴉還帶領他們找到離開的路。之後日本人再度回到這裡，建了這間神社跟雕像來供奉未羽奈，將他奉為神明！」

夏瑜雅發現在神社的角落里，擺了一套破舊的棉被。

「你就住在神社裡？」夏瑜雅問道， 吳浩鼎點了點頭。

「你到底是什麼人？」林楷杰問道。 「我是霧見鎮剩下的最後一個活人……」

「難道你就是在空屋的木牆後面，留下筆記的那個人？」夏瑜雅激動地說道：「你可以告訴我們，到底霧見鎮為什麼會這個樣子嗎？」

吳浩鼎抬著頭，他的雙眼無神，彷彿在看著過往的時光。「我已經忘記是多少年以前了，我只記得那是台灣光復十多年後……」

「那至少有五十多年了。」夏瑜雅驚呼。

「原來已經過了這麼久了嗎？」吳浩鼎似是感嘆，接著說道：「那時候，我們霧見鎮是一個與世無爭的小山城，雖然當時有兩個大家族陳家跟吳家，兩家從日本人統治的時候開始就是世仇，但是從沒有出過什麼大事，只是在路上遇到時會互相怒罵而已。」

「當年我有一個表妹叫吳茉莉，她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從小就跟我定了親。」吳浩鼎的嘴角勾起一絲絲微笑：「原本我們要在她十六歲那年成親的。」

吳浩鼎的表情突然陰沈下來，右手握拳用力敲木柱：「可是那時候，她認識了陳家的一個小子，那小子也不知道灌什麼甜言蜜語，他們竟然就在我們大喜之日那天私奔。」

　「最後他們兩個被我及時攔住。我跟表妹說，只要她跟我回去，我就會解除婚約。不過把表妹帶回去之後，我又帶著家族裡的人去找那個陳家的小子算帳，等到表妹知道的時候，我們已經把那傢伙給打死了。陳家也因為羞愧，不敢跟我們計較。」

「我本來以為，這樣表妹就會安分地當我的妻子。」吳浩鼎神色悲傷地說：「沒想到隔天，表妹在神社前的鳥居上吊。」

「但可怕的是，從茉莉死後的那天開始，無論用任何方法都走不出霧見鎮，大家都很害怕。而最先出事的是我們吳家的祖母跟祖父，他們兩人被發現吊死在鳥居上，死狀跟表妹一模一樣。不過，發現屍體的隔天，祖父祖母突然活了過來，原本我們以為那是未羽奈大人賜給我們的神蹟。」

「之後我們才發現，那是一場詛咒的開端。」

「祖父祖母在晚上變成了怪物，他們像是在吃美味佳餚一樣，吃掉了我的父母。隔天原本只剩下骸骨的父母，同樣復活過來。但是他們也變成祖父母那樣的怪物。　　」

「鎮民雖然起來反抗，還是一個個死去，有的人被怪物殺死，有的人承受不了壓力自殺，但是死掉的人沒有一個例外，全部變成了活著的死人，最後只剩下我一個活人。從那之後，霧見鎮的鎮民做了一個約定，他們維持的原來的生活，每天開店做生意，就好像自己還活著一樣，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話說到這裡，吳浩鼎突然沈默下來，眼睛看著腳尖。

「嘻嘻嘻嘻，死了死了死了，大家都死光光。」吳浩鼎突然手舞足蹈地大笑著。

「瑜雅，小心一點，他好像怪怪的。」林楷杰護在夏瑜雅身前。

「他已經瘋了。」夏瑜雅搖頭說道：「不知道該說他是可恨還是可悲。」

「嘎！」忽然，外面傳來一聲烏鴉的叫聲。

夏瑜雅跟林楷杰回頭一看，一隻烏鴉飛進神社內，停在地板上。

「嘎。」烏鴉靈動的眼睛直看著夏瑜雅。

「烏鴉，難道是未羽奈？」林楷杰頓時緊張起來。

「烏鴉？」夏瑜雅緊張地拉住林楷杰的手臂：「楷杰，你看不到那個男人嗎？」

「什麼男人？」林楷杰四處查看，在整個神社內，除了吳浩鼎，他沒有看見其他人。

「就在那裡有一個男人，我也在瘋婆婆那裡看到過的，當時他就坐在樹上盯著我們看！」夏瑜雅伸出手指，指的竟是那隻烏鴉。

在夏瑜雅的眼中，她看到的並不是烏鴉，而是一個穿著黑色僧服的男人，而他的臉就跟神社內天狗的雕像一模一樣，紅臉長鼻。

天狗未羽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