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
我努力睜開雙眼,試圖用模糊的視線確認眼前這個白衣男子的身份。
「……王宏鳼?」
對了……我差點都忘了,出門之前我曾經打過電話給這傢伙,他當時說了會直接來捷運站跟我們會合。
「抱歉,我來晚了。」王宏鳼背對著我,簡短的問說:「其他人呢?」
我遲疑了一下,喃喃說:「不知道……」
「是嗎?」王宏鳼將視線轉向李松鳴,冷冷地說:「既然如此,就去問知道的人好了。」
王宏鳼此刻正護在我的身前,像是為了防止李松鳴趁隙開槍將我射殺。他的一舉一動都顯得相當冷靜,沉穩的態度也給人十足的安全感,彷彿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總感覺這個場景似曾相識呢,林哲祺同學。」李松鳴微微闔上眼,冷笑說:「每次我想殺你的時候,總是會有人為你挺身而出,你還真是受歡迎啊──『林氏』的後裔。」
「廢話少說,李松鳴。」王宏鳼漠然說:「心羽呢?」
「心羽已經死了。」李松鳴舉起手槍,笑容滿面的說:「你想見她的話,我送你一程吧。」
話聲一落,李松鳴已經連開三槍,三顆橡果大的綠色發光體朝我們……不,是朝我迎面飛來!
乍看之下,那些子彈像是瞄準了王宏鳼,但是我的「感覺」卻告訴我,子彈會在最後一刻和他擦身而過,然後命中我的額頭。
王宏鳼似乎也在第一時間看出這點,於是微微一動手腳,用緩慢卻穩健的手法將子彈一一擋下。
形同子彈的綠色發光體在接觸到他身體的同時,就像是被他的皮膚給吸收似的,轉眼就消失無蹤了。
「呃?」我呆了一呆,問說:「你沒事吧?」
「不愧是太極拳的高手。」李松鳴悠然笑說:「再加上我給你的那張卡片,簡直是如虎添翼。」
「鬼話連篇的傢伙。」王宏鳼表情冷峻的說:「下次不准再拿心羽的事開玩笑,不然我饒不了你。」
李松鳴對他的威嚇不以為意,只是輕輕一笑。
他剛才說心羽已經死了,只是為了要擾亂我們的思緒吧?再怎麼說,心羽不久之前都還跟我們在一起,突然就說她死了,實在讓人難以相信。
雖然就某種層面上來說,心羽確實已經死過一次了……
「我有很多事情要問你,你最好給我老老實實的回答。」
「好啊。」李松鳴沒停下手上的動作,繼續朝這裡開槍說:「不過在這之前,先讓我問個問題吧。」
面對李松鳴的快槍攻勢,王宏鳼卻用極度緩慢的動作來應對,看上去頗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你不是來保護他的嗎?」李松鳴一臉納悶的問說:「既然如此,為什麼剛才你要一直躲在暗處不出來?」
呃?對耶?既然他是從大廈的門口跑出來的,就表示他剛才應該一直躲在那裡吧?
「雖然看不見,但是我知道你在這裡。」王宏鳼篤定的說:「如果我就這麼出來的話,不就正中你下懷了?」
「你難道不怕他被打死嗎?」李松鳴笑問。
「你不是也想殺他嗎?」王宏鳼淡然說:「連你都忍得住的話,就表示他沒有生命危險。」
「原來如此。」李松鳴無奈的笑說:「因為能力太強,結果反被利用,這也算是一種信任吧。」
這麼說的話,李松鳴會一直維持「隱身」的狀態,是因為王宏鳼埋伏在這裡的關係?王宏鳼會一直躲著不出來,也是因為李松鳴在的緣故?
要是王宏鳼忍不住先出來,一定會被李松鳴有機可趁,最糟的情況就是慘遭暗殺;而李松鳴則是為了等待那個機會,才會一直默不作聲。
要是能不費吹灰之力就解決難纏的敵人,對他來說大概是最省事的作法。
在不知道彼此藏匿地點的情況下,他們只能這樣不斷忍耐,然後在一旁看著我繼續挨打……
……你們也真夠煎熬的。
「別白費力氣了。」王宏鳼持續接下所有子彈,游刃有餘的說:「你的子彈對我沒用,你應該再清楚不過吧。」
「看來是如此。」李松鳴忽然將雙槍拋至空中,從褲腰帶裡拔出第三把黑色手槍。
王宏鳼見苗頭不對,本能反應想要閃開,但似乎是因為顧慮到倒在地上的我,於是又馬上調頭回來。
只聽一聲有別於之前的槍響,王宏鳼戰戰兢兢的向後踏了一步,雙手像是為了撥開什麼似的往身側急擺。在那之後,位於我身後的行道樹立刻「啪嗒」一聲,一根纖細的樹枝斷裂落地。
那把是……真槍?他要殺了王宏鳼?
李松鳴不給他喘息的機會,又接著開了第二、第三槍,王宏鳼果然反應不及,右手前臂和左腳大腿接連中彈。
「哼嗯……」王宏鳼輕輕皺眉,腳下一時有些搖晃。
「真虧你能將第一發子彈轉向,不過付出的代價也不小吧。」李松鳴迅速將手槍收回腰帶,高舉雙手取回從空中落下的雙槍,問說:「為了保護那種人,值得嗎?」
除了右手和左腳之外,他的左手手掌也在流血……是為了擋下第一槍而受的傷嗎?
「卑鄙小人……」王宏鳼面有難色的說:「居然用物質世界的槍……」
「像你們這種不知變通的人才真的是死腦筋。」李松鳴笑嘻嘻的說:「雖然你身手了得,配上卡片的能力更是天衣無縫,但也因此,無法發動能量護盾是你的致命傷。」
說得好像連「給王宏鳼那張卡片」的這一步,也全都在你的計畫之中,不過現在的情形確實不太妙啊……
我稍微挪動一下身體,確認各部位能夠活動的程度。
唔嗯……雖然腳沒什麼問題,但是右手和胸口卻痛得要死,只不過是輕輕動了一下,傷口立刻就傳來一股撕裂般的疼痛感。
可是我不能呆坐在這裡,只要還動得了……下一次的攻擊,我得張開凝盾防禦才行。
「好了。」李松鳴甩弄著手中的槍,問說:「你剛才想問我什麼?」
「……」王宏鳼沉默片刻,一臉不解的問說:「你為什麼不殺了我?」
也對?既然他想殺我,而王宏鳼又成了他的阻礙,他大可像剛才那樣,把妨礙他的人直接解決掉,根本不必像現在這樣,靠這種方式來牽制王宏鳼。
而且他明明也可以趁現在殺了我的……他為什麼不動手?
「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很守信用的。」李松鳴笑容滿溢的說:「我說過會回答你的問題,就一定會在回答你的問題之後才讓你死。」
守信用?這傢伙在說什麼笑話?不管是上次還是這次,他都沒好好遵守過我們的約定。
不行……我一定要動起來才行……
「心羽失憶的事,是你搞的鬼吧?」王宏鳼質問說。
「失憶?」李松鳴搖搖頭,淡笑說:「很抱歉,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不知道?」我忍不住插嘴說:「心羽會失憶,完全是因為你策劃的那場計劃造成的,你怎麼可能不知道?」
王宏鳼聽我好像知道些什麼,不禁回頭看了我一眼。他的臉色有點難看……果然他受的傷也不輕吧?
「如果你說的是用來剷除王拳行者的計劃,那確實是我設計的。」李松鳴以平淡的口吻說:「不過讓邱心羽失憶並不在我的計劃之內,所以我不懂你們的意思。」
……感覺他不像是在說謊?話說回來,就算「心跳」這張卡片真的是從李松鳴手裡流出的,也不代表他知道對心羽來說真正重要的是什麼,當然也無法預料到心羽會失去記憶。
要真是這樣的話……
「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我的聲音抖了一下,問說:「就表示你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心羽恢復記憶?」
「可以這麼說。」李松鳴事不關己的說:「畢竟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而且那也和我沒有關係。」
「你這傢伙……」
居然說和他沒有關係?要不是因為他的話,宇傑和心羽現在一定可以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心羽的爸爸也不會為了救心羽而死了……
明明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卻撇清責任,無法原諒……
「無妨。」王宏鳼似乎沒有為此亂了方寸,低聲說:「反正只要拿下你,總會有方法恢復心羽的記憶。」
李松鳴聞言,輕笑一聲。
「另一個問題。」王宏鳼語氣一轉,問說:「你知道血紅石在哪嗎?」
「……」李松鳴眉毛抽動了一下。
「果然知道吧?」
血紅石?那是什麼?
「是從『鏡人』那裡聽說的嗎?」李松鳴冷眼問。
「你只要回答我的……」
李松鳴不等他把話說完,忽然就朝他的頭顱開了一槍,把他剛才的話搶過來說:「你只要乖乖回答我的問題就好。」
「喂?」
我不禁心急一下,反射性的想要起身,結果馬上就扯痛傷口,整個人又跌回了地上。
那傢伙……他還活著嗎?
正當我這麼想的時候,王宏鳼總算開口說:「不說就算了,我會自己去找。」
「很可惜,你馬上就要死在這裡。」李松鳴將雙槍併攏,旁若無人的說:「就算你可以吸收由精神力製成的子彈,只要提昇威力,你也不可能毫髮無傷。」
李松鳴手中的雙槍開始綻放青色光芒,從變得透明的槍身可以看出他正在凝聚力量,這一槍的威力恐怕已經不能用子彈來形容,而是炮彈!
這樣下去不妙……快動啊!我咬緊牙關,試圖從地面爬起,傷口痛到感覺都要噴出血液了,但是我再不出手就真的完蛋了!
眼見王宏鳼絲毫沒有要迴避的意思,我不由自主的大喊說:「你快走開!」
「別說傻話。」王宏鳼無畏無懼的說:「保護你是心羽交託給我的任務,就算死,我也不會對心羽失信。」
這個人……
「不用擔心。」李松鳴若無其事的說:「我準備了兩發,你們就一起去死吧。」
轉眼間,李松鳴已經扣下板機,遠比籃球大上好幾倍的巨炮朝我們迎面飛來。或許是因為能量過於龐大的關係,它飛行的速度要比微小的子彈慢上許多。
儘管如此,憑我現在的身體狀況,在這種近距離下仍然是避不開的。我想王宏鳼也是一樣。
於是我抓緊這個空隙,一面引導精神力到冰晶護手展開凝盾,一面死命的跨出步伐,盡可能只靠兩步就移動到王宏鳼身前,讓他也受到凝盾的庇護。
只不過,就在我準備好要承受衝擊的同時,一道白色光影忽地從遠處飛來,震耳欲聾的呼嘯聲劃破周圍的空氣,分毫不差的命中我和李松鳴之間的青色巨炮。
「這個是……」
被擊中的青色炮彈扭曲成一團,最後在空氣中化成詭異的漩渦狀,漸漸地消失了。可是,還有一顆炮彈沒解決。
頃刻間,一道熟悉的人影立刻閃現到我身前,綁在她後腦勺的短小馬尾激動地搖擺著,只見她持著白弓的左手奮力一揮,正面擊破了第二顆巨炮。
似乎是因為出手太急,一時之間沒能站穩腳步,在全力擋下這一擊後,她整個人向後跌了過來。
我立刻解除凝盾,伸手抱住飛空的她,忙問說:「妳沒事吧?」
王宏鳼也看得不明所以,但是在緊要關頭撿回一條命,似乎也讓他鬆了一口氣。
「妳總算來啦。」李松鳴露出開心的笑容說:「我等妳很久了。」
*
在遠離主戰區的另一端──國父紀念館,這裡也同樣蔓延著戰火。
自從白一月等人離去之後,這裡就只剩下賴宇傑與偽裝師二人,他們交戰已經過了約莫十分鐘,雙方卻始終僵持不下。
兩人實力旗鼓相當,即便偽裝師的精神力深不見底,在操控卡片的能力上佔有絕對的優勢,賴宇傑也未因此身陷劣勢。
憑著過人的身手和判斷力,面對曾讓許多人葬送性命的火蝴蝶陣容,賴宇傑卻能應付自如。
只見賴宇傑將飛近的一隻火蝴蝶輕輕一撥,火蝴蝶當場被擊退,隨後還撞上了另一隻火蝶,接著又馬上撞向另一隻……
只不過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就令火蝴蝶群引發連環碰撞,一口氣就消滅了十餘隻。
偽裝師看得目瞪口呆,不禁讚嘆說:「這就是王拳行者的絕技──『迴流法』嗎?果然名不虛傳。」
「……」賴宇傑見偽裝師放緩攻勢,於是問說:「你是怎麼知道的?」
「真是敏銳。」偽裝師重整火蝴蝶的陣容,淡笑說:「是從我的話中,聽出我根本就沒親眼見識過迴流法,卻知道迴流法的存在嗎?」
「你也不差啊,總是能一眼看穿我的想法。」賴宇傑眼帶笑意的說:「既然你那麼聰明,為什麼不乾脆搶下李松鳴的位置,自己率領黃昏?」
「這個嘛……當然也是有各種原因啦,其實我不是很喜歡麻煩事。」偽裝師先是一副很困擾的樣子,隨即說:「況且,松鳴他確實比我厲害,有關迴流法的情報,也是他在事前告訴我的。」
「是嗎?」賴宇傑不敢大意,試探性的問說:「不過就算事先知道這種事,在實際作戰的時候,好像也發揮不了什麼作用吧?」
偽裝師笑而不答,轉而問說:「你已經看出火蝴蝶的弱點了吧?」
賴宇傑對他的這番話感到訝異。一般來說,應該都是暴露弱點的一方會屈居下風,但是賴宇傑卻很清楚,「自己看穿對方弱點」的這件事被揭破,就表示對方要比想像中更清楚自己的能耐。
「沒錯,我的火蝴蝶並不是刻意飛得那麼慢,而是只能飛得那麼慢。」偽裝師若無其事的說:「我並不擅長近身戰,所以才會用這種方式來避免和敵人直接接觸,不過對你來說,這些蝴蝶恐怕就跟玩具一樣沒意思,下一波攻擊開始,你大概會以最小的損失突破蝴蝶陣,用近身戰和我一決勝負。」
聽到這裡,賴宇傑已經做好背水一戰的準備,然而……
「所以就到此為止吧。」偽裝師燦笑說:「我要撤退了。」
「……你要走了?」賴宇傑不禁懷疑自己的耳朵。
「這不是當然的嗎?」偽裝師歪著頭問說:「弱點都被敵人知道了,還留在這裡幹嘛?」
「李松鳴那傢伙不是要你拖住我們嗎?」賴宇傑繼續追問:「你身為黃昏首領,就這樣落跑難道沒問題?」
「我剛才已經留住你們至少五分鐘,也把你單獨絆在這裡十分鐘了,時間上相當充裕。」偽裝師從腰包裡取出卡片,嘆氣說:「我可不是因為擅長戰鬥才當上首領的,偽裝師一旦暴露身分就該退場。」
「等一下!」賴宇傑見他已然發動卡片準備離去,於是連忙動身突破蝴蝶陣,試圖以武力將他攔下,過程中還不忘叫問說:「李松鳴到底有什麼目的?」
「這個啊……」偽裝師思考了一下,斷然說:「你還是自己去問他好了,他現在應該還在這附近。」
「他也來了?」賴宇傑聽了不禁一驚。
偽裝師踏入了直立狀的幽暗紫光中,開朗的說:「那麼再見了……喔不,我想我們不會再見了。」
語畢,他就從賴宇傑的眼前消失了,但是原本飄飛在這塊空地上的火蝴蝶卻還留著,於是賴宇傑又花了一點時間,將這群蝴蝶一一消滅,避免它們飛離這裡,傷及無辜。
偽裝師在離去之前,一直都維持著「賴宇傑」的外貌,雖然從他剛才發動的卡片來看,可以判斷他是去了非物質世界,但也難保他會經由其他方法回到這裡,利用「賴宇傑」的身份欺騙眾人。
賴宇傑當下沒有多加思考,心念一轉便向捷運站的方向奔去。
*
微風吹動路邊的落葉,空氣中瀰漫著溫熱的血腥味,在橫屍遍野的忠孝東路人行道上,兩道人影在此佇立著。
雷鳴之鐮沒有放下手中的鐮刀,但卻早已失去原有的殺氣,邱心羽靜靜地站在刀前,凝視著雷鳴之鐮的雙眼顯得有些憂傷。
白一月在一旁看得心驚,腦中不斷思考著對策,這次行動的突發狀況實在太多,戰力又被迫分散各處,就連經驗老道的他也不免亂了分寸。
彷彿靜止一般的時間又開始流動,是因為雷鳴之鐮的一句話:「如果我的女兒還活著,現在應該和妳差不多大了吧。」
出乎意料的言詞,宛若雷鳴一般敲響整片天空,受到震撼的不僅僅是邱心羽,就連白一月都不禁為此分神,腦袋頓時陷入一片空白。
只聽雷鳴之鐮娓娓道來……
四十年前,雷鳴之鐮已經是一名卡片持有者,他成為卡片持有者的資歷,甚至比白一月和王拳行者還早了二十年。
當年的他,和現在非常偵探社的孩子們一樣,是年輕氣盛、正義感十足的好學生。雖然他沒有學習過正統武術,但僅憑與生俱來的運動細胞,便足以在戰場上技壓群雄。
馬靖為──這是雷鳴之鐮的真名。當時,他還未以鐮刀當作武器,生性善良的他不願傷及任何一個人,由始至終都是赤手空拳與人搏鬥,有時寧願自己負傷,也要確保對方能在性命無憂的情況下被伏。
雖然這樣的心腸著實令人有些頭痛,但是在當時,他仍然成為了無士團最主要的戰力之一。
沒錯,馬靖為──也就是雷鳴之鐮,他在四十年前曾是無士團的一員。
上了大學之後,馬靖為的實力日與俱增,他在後來的某一場戰役中,成功拿下了黃昏的一名首領,逼得黃昏節節敗退,最後銷聲匿跡。這可說是前所未有的事。
從那名首領身上得到的大量珍貴卡片,讓無士團的勢力在一夕之間壯大起來,為了乘勝追擊,他們不斷尋找黃昏的下落,想就此將整個黃昏組織一網打盡。
結合了全臺各地的勢力組成搜索網,花了將近半年的時間,終於在一次機緣巧合中,發現了疑似黃昏的蹤跡。
地點是在台中郊區的一處廢棄屋,那裡聚集了約十名的黃昏成員,他們的樣貌看起來相當狼狽,臉上的疲態像是好幾天不曾吃過東西。
除此之外,還有一位與這般景象格格不入的女性,她有著烏黑亮麗的長髮、姣好的身材,一身輕飄飄的衣著像極了古代的裝扮,全身散發不凡的氣質。
她是人稱「仙女」的黃昏首領,據說她也是最早創立黃昏的先驅之一,但是外表看上去卻只有二十來歲,若是照時間推算,黃昏的創始者至少也該有四、五十歲,所以這個傳言並沒有被廣為接受。
此時的她,正在發派食物給那些如同難民般的黃昏成員,但卻被無士團一行人闖了進來,心細的她立刻發動了卡片,保護他們安然離開,自己則留下負責斷後。
即便她是黃昏首領,要獨自一人面對數十名卡片持有者的圍剿,結果可想而知,更別說實力超群的馬靖為也在隊伍之中。
於是,這場算不上戰役的小型衝突,就在短短幾分鐘內結束了。
原本,孫無士想照過去的慣例,將仙女殺了之後搶走她身上的卡片,但卻遭到馬靖為阻止。
在場的所有人,都發了狂似的想壯大自己的組織勢力,根本沒有人把仙女剛才的溫柔舉動放在眼裡。除了馬靖為。
他不顧孫無士與其他團隊的反對,逕自將仙女帶回自己在德爾西城的住所養傷。這十幾日下來,他並沒有逼迫仙女交出卡片,反倒是細心的照料讓仙女的傷勢迅速復原。
雖然馬靖為曾試圖和仙女搭話,但仙女卻不願多做交談,若不是因為身體無法自由活動,她肯定會立刻離開。
又過了幾天,當馬靖為下課後回到德爾西城,踏進自己房門的那刻,卻發現仙女已經能下床走動,於是問說:「已經沒事了嗎?」
仙女望著他,終於吐出了這段期間以來的第一句話:「身子沒事,但心有事。」
「……」馬靖為沉思片刻,問說:「妳那時候為什麼要送他們走,自己一個人留下?」
「因為我不希望他們受傷。」
「那妳送走他們之後,為什麼要對我們手下留情?」
「因為我不希望你們受傷。」
「就算妳自己會受傷也一樣嗎?」馬靖為微微責備說:「他們可是抱著殺了妳的決心動手的,稍有閃失妳馬上就會沒命。」
「那你為什麼要保護我?」
「我?」馬靖為轉變語調說:「我哪有保護妳?我那時候不是也竭盡全力在和妳戰鬥嗎?」
「騙人。」仙女反駁說:「你一直在破壞他們的陣形,利用自己的身體遮擋我毫無防備的死角,如果不是你,我已經死了。」
「我……」
仙女凝視他半晌,問說:「你喜歡我嗎?」
「哈啊?」馬靖為突然有些慌張。
「我喜歡你。」仙女露出溫柔的神情說:「如果是你的話,一定能營造讓所有人都獲得幸福的世界吧。」
「……」
「我願意交出身上的卡片。」仙女輕聲說:「我有一張能夠破除隱形腰包的卡片,你替我交給無士團,告訴他們不要再殺被俘的人了。」
那個瞬間,馬靖為在她眼中看見了未來,那是他們共同的理想──不再有人受傷難過的世界。
在那之後,仙女離開了黃昏,馬靖為也和無士團變成亦敵亦友的關係。他們從黃昏和無士團中脫離出來,成為第三股勢力。
每當兩方人馬有所衝突時,他們總會從旁介入,試圖制止無謂的戰爭,並盼望總有一天,卡片持有者們能夠齊心合力,利用卡片的力量,將這個世界導向正途。
大學畢業之後又過了幾年,他們結婚了,並在婚後第三年生了一個女兒。為了能夠全心投入養育孩子,接下來的幾年,他們鮮少再參與戰事,過著與常人無異的婚姻生活。
那年,他們的女兒五歲,她爬上床鋪,用稚嫩的聲音說:「媽媽,可不可以再說一次妳和爸爸相遇的故事?」
「當然可以啊。」
自從女兒懂事之後,仙女總是將自己與馬靖為之間的往事,當作床邊故事說給她聽。
「爸爸……等我長大之後,也可以像你和媽媽一樣厲害嗎?」
「當然可以啊。」
馬靖為替她蓋上被子,輕拍幾下哄她入睡。
「那我也可以去德爾西城嗎?」
「只要妳想去的話。」
「那我們說好了喔!」她突然從被窩裡爬了出來,活力十足的說:「等我長大之後,我要和爸爸媽媽一起去德爾西城,不可以騙人!」
「好──好──」
儘管這樣的女兒很可愛,但總是精力充沛不肯睡覺,還是不免讓他們傷透腦筋。
兩年後,這個乖巧的女兒上了小學,這原本應該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但就在同一年,黃昏的勢力開始壯大,據說他們找到了兩名新人,遞補了長期以來的首領空缺。
這兩個空缺,分別來自仙女,以及當初被馬靖為捉住的那名黃昏首領。
在這樣的情況下,以無士團為首的各個組織團隊,漸漸不是黃昏的敵手,馬靖為得知消息之後,也明白不能就這麼袖手旁觀,於是便在力所能及之處,盡可能貢獻一份心力。
但是後來,無士團卻對這樣捨己為人的馬靖為,做了一件無可挽回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