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莉雅坐在鳥窩中,看著倫絲諾拉在客廳裡來回走動,她似乎心情不錯,正哼著歌、輕撫鳥兒送來的小花朵,如果不是羽翼尾端仍帶點灰色,會覺得她與平時無異……應該說還是有細微的不同。
比如,倫絲諾拉雖然笑著,但是能感覺出她內心疲憊,有種忙到恍神但不忘專業微笑的既視感。
塞莉雅記得只有在她們仍是人類時,教廷為了轉移內亂,向外展開十年的聖戰。當時瘟疫四起、惡魔肆虐,那時連魔法師都尚未有明確的組織,更別說鼎鼎大名的白巫師颯兒朵存不存在,連她的老師都未出生,反正各國亂成一團。
百姓為求日子安寧不斷向教廷捐獻,所以能入教廷等同成為比貴族還富裕的存在。
人們骨瘦如柴、祭司腦滿腸肥,倫絲諾拉反抗教廷貪腐的同時,日夜為了百姓奔波。由於倫絲諾拉與當代聖典中描述濟世的天使十分相似,加上她性格善良也願意伸出援手,成了黑暗時代裡唯一的曙光,百姓們極度愛戴與擁護她,甚至可以說有倫絲諾拉,教廷才能繼續撈油水,所以教宗無法貿然對她這顆不受控的棋子出手。
時間越久倫絲諾拉與教宗的摩擦越大,塞莉雅時常在夜深人靜時,看到她出現這種恍惚狀態。會讓教宗下定決定不留倫絲諾拉,是各個偏僻鄉村的百姓聯合起來要求教宗退位,使他忍無可忍——塞莉雅想起來就渾身難受。
記載寫聖女犧牲自我才擊退惡魔,塞莉雅對這句很認同,因為「惡魔」不但用自己的性命逼迫聖女自殺,甚至褻瀆她的遺體……
倫絲諾拉死後長髮被製成琴弦,說是能驅趕惡魔的天籟之音,擁有它可使國家安定遠離惡魔侵擾;皮膚被全剝下特殊加工,切割成書籤大小,說是放在身上就能驅趕疾病與厄運;甚至連血液都被拿去與小麥釀酒,說孕婦喝下能使胎兒四肢健全、孩童獲得健壯身軀、成人可治癒舊疾甚至恢復年輕;身上不同部位的骨頭,也都被製作成各種武器甚至還有餐具……全身,裡裡外外,無論哪個器官,都被徹底壓榨利用。
教廷將每一樣東西都說得合情合理也價值不斐,成為富裕之人間相互爭奪的熱門「聖物」,百姓之間的血淚。
塞莉雅因為有聖女的妹妹名義,所以被推上來接替。教宗深知塞莉雅的性格軟弱,本以為用倫絲諾拉殺雞敬猴就能好好操控她,卻沒想到這舉動反而點燃塞莉雅心中的怒火。
她表面上聽話完成聖女的工作,私下召集看不慣教廷貪腐的人們,忍了數十年,終於一口氣推翻教宗,又花費好幾年,終於將教廷整頓成倫絲諾拉曾期盼的樣子。
塞莉雅直到病死前,都在不斷尋找用倫絲諾拉製成的「聖物」,想盡辦法淨化後摧毀。人們都說她不像聖女,反而像為神而戰的聖騎士,手沾鮮血、不畏髒汙,僅藉名字很難聯想到是女性。
歐利厄司。
聽起來真是不祥。
『如果不喜歡這名字,我幫妳取新的吧?』
倫絲諾拉抱著剛從聖壇取下的百合花,那時她剛到教廷,塞莉雅無所謂地應一聲,倫絲諾拉很仔細想過,才說——塞莉雅。
她說。
妳是我心中堅不可摧的要塞。
妳是我心中純潔無暇的茉莉。
妳是我心中瀟灑無拘的清雅。
她說,塞莉雅,希望妳永遠堅強,是無拘無束的風。
然而這些丟失的細節,都是在倫絲諾拉崩潰後才想起。
塞莉雅不想這美好的名字被鮮血玷污,所以在倫絲諾拉死後,她用回歐利厄司之名,只讓那名字留在紛亂的歷史上。卻沒想到有天能再次睜開眼,被倫絲諾拉緊緊抱著,聽她高興地喊著塞莉雅……
她被選為戰爭天使,偶爾到靈界支援獵捕惡魔時會偷偷尋找剩餘的「聖物」,因而結識摩烈奇歐。身為半精靈的他,得知自己是過去歷史上那位鮮血冠冕的歐利厄司,決定幫忙找出所有用倫絲諾拉製作成的聖物。
摩烈奇歐沒有正面解釋幫忙的理由,只說他曾經也嚮往光明,難忍至親被如此對待。
塞莉雅難受地抱膝沉思,倫絲諾拉似乎察覺她低落的情緒,不知什麼時候走到面前。雖然仍是那種笑容,塞莉雅伸出雙手抱住她的腰、將頭埋於胸,倫絲諾拉只是溫柔地拍拍背,猶如過往面對那些尋求慰藉的人們,靜靜地平復他們的哀傷。
她感覺該說點什麼。
但是倫絲諾拉已經鬆開手,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瞥一眼門口——向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塞莉雅正要跟上,後方傳來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