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柏格幫你取名雅威。」
「是的。」塞莉雅低下頭,來之前她已經想過如何介紹自己,然而魔王一開口,思緒就亂成一團。塞莉雅吞吞吐吐說著:「雖然我在天界,是使用『塞莉雅』這名字。」
「嗯。」
塞莉雅深呼吸,自己說錯話了嗎?
「你原始父母取的?」
聽到原始這兩個字,塞莉雅愣住。魔王仔細打量眼前的天使,任何惡魔在她面前都無法隱藏自己,所以塞莉雅雖然低頭、面無表情,她的情緒也非常赤裸。
「不喜歡,卻用它?」
「我……不喜歡原始家庭,但是這名字,很喜歡……」
如果魔王沒有問,塞莉雅其實早就忘了自己不叫這名字。
雖然跟倫絲諾拉同父同母,但就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出生得不到祝福,所以從小沒有好聽的名字,是到教廷以後,倫絲諾拉為她重新命名,所以久而久之,她已經忘記父母取的名字叫什麼了。
「喜歡就好,比雅威有意義。」魔王往長椅坐下,拍拍身旁的位置;塞莉雅受寵若驚,同手同腳地靠近,雖然中間隔了兩個人的距離,塞莉雅深呼吸,鼓起勇氣問:「為什麼您會說,比『雅威』有意義?」
「我是在雅威火山撿到柏格。」
「雅威火山?好危險!那不是活火山嗎?」
「撿到他時是休眠火山,快爆發而已。」
「這樣呀,那是快七千年前的事情……」
塞莉雅吞吞口水,她想跟魔王說更多關於自己的事情,但是眼下更重要的不是自己:「媽媽,哥目前在伊甸園很安全,只是情況隨時不妙,神近期打算將他淨化成聖人,讓哥跟他愛人留在天界生活……」
「愛人?瑣溤?」
「是的。」
「隨便他,沒死就好。」魔王的情緒變化不大;塞莉雅抿抿嘴唇,手指不自覺交握搓揉:「還有爸的事情……有點複雜,請您耐心聽我說。」
「嗯。」
空盪的祈禱室,陽光透過花窗鋪灑於大理石地,下方的聖歌再次悠悠響起,地上的天使屍體一具具碎裂,乾枯的血液於聖人面孔逐漸凝結,彷彿終於看清了事實,止住眼淚。
坐在長椅上的天使講述故事。魔王的身體向前傾,雙肘壓在大腿上,十指虛扣、拇指輕輕抵著額頭,彷彿隨時都會失去理性,呼吸也顯得沉重……
外頭迴盪的聖歌,依然向神祈禱。
她呢?也可以向神祈禱嗎?
這世界多麼荒唐啊。
魔王久違地想起「憤怒」,它向天哭喊,人類只是神的玩具。
塞莉雅擔憂地看著沉默不語的魔王,她肯定的表情很糟糕,雖然感覺不到怒氣,但是不用想也知道是刻意壓下來了,不然在這種地方,任何關於惡意的動向都很容易被察覺。
「媽,我很需要妳的答覆。」她低聲說著:「我不確定短期內能否再見面,距離一年只剩不到三個月了。」
「如果我說自己的想法,就是讓你爸捅死納貝莉亞,接替祂上位呢?」
塞莉雅一聽慌了:「不可以,我們都是造物,若是神沒了……」
「我知道,萬物皆滅。」魔王捏緊手指,讓自己冷靜:「維持原狀,我只想帶多米猊卡到地獄,讓她兌現自己的承諾。」
「好,我會這樣轉告他們。」塞莉雅不意外這回答,畢竟世界的真相很衝擊,他們時間不多無法選擇……反正「適度」只想知道魔王怎麼看,至於魔王是否會遵守就不好說了。
塞莉雅很想多聊,但時間所剩不多,她要躲起來清掉身上的血汙,避免守衛天使下來找生靈天使時發現她;魔王看著天使展翅離開,保持沉默坐在長椅上,閉著眼不斷思考著。
神,七美德,七宗罪,還有曾經存在的另位神……
天界,靈界,地獄。
多米猊卡……
魔王睜眼,她想弄清楚順序、隨手拔劍,擋下天使們的偷襲。
這十名天使身穿鎧甲、手持長矛,明顯是善戰的類型,魔王不慌不忙地應對;守衛天使正要趁戰爭天使對付魔王時帶走生靈天使的屍體,注意到他們剖開的胸膛,整個激起怒意。
魔王知道他們想拿回同伴的核心,這些天使突然都像失去理性般衝上來,可惜她現在沒有心情打架,只想消化塞莉雅說得那些事,果斷破窗逃出去,順便召喚實驗性的魔獸向前阻擋天使追來,不意外沒有用,魔獸在他們眼裡只是發黴的黑蘿蔔,被簡單切成兩半,反正她的目的也不是纏鬥,傳送陣已經啟動。
來到熟悉又窒息的黑暗空間,以前覺得這裡伸手不見五指,如今習慣地獄,這裡的壓迫感蕩然無存。
魔王往地上坐,堆積於此的骨頭發出喀啦聲,似乎閉上眼,就能回到從前還有自己以外的存在。
如果按照時間排序,應該可以確定雙生神時期,七宗罪與七美德已經存在,然後應該是那名神先滅,七宗罪被踢下天界,納貝莉亞發瘋挖心臟,多米猊卡出現了,接著被丟入靈界成為颯兒朵……根據邏輯,可能是多米猊卡愛上有那名神氣質的誰?納貝莉亞無法接受就把她也丟到靈界,轉世成颯兒朵?
魔王決定先跳過這段,怕自己思考太多偏離重點,因為對話完後,她只想知道……納貝莉亞都是在什麼時候倒轉?「憤怒」有察覺嗎?它當初說得那些話,是已經發現世界不斷被倒轉才說是玩具箱,還是?
不,如果她是神,會選在颯兒朵變成多米猊卡之後才倒轉,不然等太久了。
可是仍有許多不對勁。
「憤怒」知道颯兒朵,但不知道多米猊卡的存在。
她偶爾能看到過去流逝的記憶,知道七宗罪仍在天界時,很喜歡跑到靈界,似乎是受到什麼吸引……
地獄是被納貝莉亞排斥的地方,因為裡面埋藏各種骯髒。魔王當初想不透,其實這地方怎麼說仍是祂創造的,即使厭惡也能操控吧?但是為什麼地獄能遮掩納貝莉亞的視線,不讓全知全能的神看得一清二楚?
偶爾像是有自我意識。
難道地獄是因為外界曾經入侵,才脫離納貝莉亞的控制嗎?
魔王撥撥頭髮、向後靠。
那這裡的存在又是為什麼?
她感覺自己思考越多,越想不透這世界。
如果用那些神奇的故事來猜測,或許地獄一開始的環境跟這裡相同,只是被外界入侵,才變成現在看到的樣子……所以這裡的位置才如此微妙嗎?當初那位神就是差不多在這犧牲自己才擋下入侵。
難道深淵是最初的地獄?
而且還有血池從靈界向地獄匯流……納貝莉亞既然只能接受光明,為什麼要創造惡意?既然看不順眼地獄,幹嘛不一開始就拔除?
唯一有可能的解釋,是祂辦不到。
祂無法拔除外界造成的污染。
說不定七宗罪原先不是這樣,納貝莉亞雖然賜予它們負面涵義,但至少善惡平衡也沒有太大影響,只是發生意外讓七宗罪沾上外界的污染變質了,納貝莉亞才把它們丟下天界,但是又卡在深淵不給入地獄。
魔王決定放空腦袋,單純思考怎麼把颯兒朵帶到地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