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確實觸及到了『商人』的核心意義——技術的商品化;由於是趕上當天第一班船,當運輸船從北方的女神湖壁湖港出發,到達南方的仟克港時,時間剛好正午。舒爾茨商隊在雙港鎮找了個地方暫時停放他們的家——瑪爾斯號——後,三人便找了個地方吃午餐。也就在這個時候,鍊金術師埃納斯對兄妹倆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欸?七種不同的短刀?」威廉說道:「我想想看……只要能借到鐵匠鋪的設備,我可以在一天內完成鍛造。這種大量的訂單我跟爸爸處理過,當時是五百把戰刀,我們沒日沒夜的趕工也要花七天。」
「我不需要那麼多的量,我需要的是一把匕首,配上六把不同刀型的短刀;這樣子是一組,而我需要五組。」埃納斯說:「我目前的計劃是,將這些刀具全部附魔,並且轉賣商人,幫你買賺取第一桶金。」
「可是……這樣有用嗎?」安娜還是有點不安:「當初哥哥接下了鐵匠鋪之後,花了半個月的時間,打造出了一把劍——雖然我不懂這些東西,但哥哥認為這把劍絕對可以值三千枚金幣。然後,商人只出四十。」
這時,威廉也只能將眼神瞥到一旁,無奈的苦笑著。四十金幣,還是伯爵金幣,扣除成本,他一個月間的所有努力,工錢竟然只值十五。雖然收入確實不少,但問題是這把劍可是他頃盡心力的作品,卻只比一般長劍多賣了十枚金幣而已。
不過,埃納斯倒是相當自信。「放心吧,」她說:「只要用一點小技巧,我就可以讓這些短刀賣出好幾倍的價格。」
最終,威廉跟安娜還是同意了。他們先是找了當地的換幣商,將賺得的五十枚公爵金幣,換成伯爵金幣;雖然有一比三的價值,但洛克維德家的金幣代表著特殊的意義——他們是唯一有鑄幣權,卻沒有領地的公爵。又因為沒有領地,這些金幣並沒有商業價值;一般來說,這樣的金幣只能兌換等量的伯爵金幣,也就是一枚兑一枚,但也由於這些金幣多半會被重鑄為其他金幣,因此市面上沒有流通。
故而,因為稀缺性的原因,使得這些金幣有者一定的蒐藏價值,換幣商便同意以蒐藏品的價格,照原對換價換了一百五十枚伯爵金幣給舒爾茨商隊。加上原本三百枚的啟動資金,總計四百五十枚伯爵金幣,成為他們這次機會的主要資金。
威廉先是跟雙港鎮的鐵匠達成協議,晚上休息時將鐵匠鋪借給威廉使用,每天兩枚金幣。之後,他們花了約二百二十五枚金幣採買必要的材料,威廉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完成了埃納斯的要求——七把短刀為一組,五組共三十五把短刀。他們全部雜亂的被堆在箱子裡,看起來並不特別。
而在威廉忙碌打造這些短刀的時間裡,安娜也在一旁陪伴著。既然沒辦法幫哥哥工作,那至少也要陪在他身邊。為此,兄妹倆這幾天都很少睡。至於埃納斯,她只是守在瑪爾斯號上等著。七天之後,她看著這些短刀,點了點頭。
「手藝確實不錯。」這時三人聚集在瑪爾斯號旁,埃納斯一把把的檢查著短刀與匕首,說道:「就是可惜這個刀柄跟刀鞘的部分沒辦法裝飾的更華麗,不然應該可以賣得更好。」
「你喜歡就好⋯⋯」而威廉則是過了七天日夜顛倒的生活,早已疲憊不堪。他一邊走向瑪爾斯號的貨倉,一邊說:「那剩下的交給你們處理了,我先去睡一下⋯⋯」
「欸等一下,」此時,埃納斯叫住了他,並阻擋在他的面前,說道:「你要睡可以,但你先去駕駛艙那邊睡,我需要貨倉的空間完成附魔。」
「欸?」威廉有點不滿,自己都忙了這麼多夜了,結果今天早上連在貨倉裡睡一下都不行。駕駛艙也不是不能睡,但躺著總是比較舒服的。但也沒有多抱怨什麼,威廉只是說:「好吧,我去駕駛艙睡。」之後便自顧自的轉向前方;要爬上駕駛艙需要從前輪旁邊的爬梯爬上去,早已疲憊不堪的威廉,連爬上去的動作都像毛毛蟲一樣緩慢。
看著威廉匍匐一般的爬入駕駛艙後,埃納斯又對安娜說:「你現在也沒什麼事,就去陪你哥哥吧,等好了我會叫你們的。」
「真的不需要我幫忙什麼嗎?」安娜有點膽怯的問:「我總覺得我好像沒幫到什麼忙。」
「沒事,目前還用不到妳,去照顧你哥哥吧。」埃納斯說完,便抱起那一箱短刀,走進後艙——後艙履帶的旁邊還開著一個側門,可以從那裡進出而無需開啟後方的裝卸艙門。
而安娜也只能照著埃納斯的話,爬上了駕駛艙。剛爬上去後,他就看見自己哥哥趴倒在駕駛艙的地板上睡著了。安娜只能笑笑,然後將哥哥拖入後,再關上門;他讓威廉睡在用以走動的兩個座位間的走道,而自己則坐在駕駛座上。懵懵懂懂的,她也睡著了。
就在安娜睡著的這瞬間,獨自一人在貨倉裡的埃納斯,滅掉了那顆一直照亮房間的小石頭。瞬間,貨倉裡有被黑暗籠罩。
「辛苦你了,」她說:「不過如果你還在發亮的話,那會妨礙到我的。」
然後,她將小石頭移動到一旁,開始跪坐在地上,在黑暗中整理著那一箱短刀。有趣的是,給使看不見,但埃納斯似乎可以確認自己抓著的那把短刀的形狀,而不需要透過觸覺確認——說的詳細一點,她是以匕首為先,現在自己身邊擺了一圈後,再根據不同刀的形狀,分門別類的將每把刀擺在匕首的後方。這過程中,埃納斯根本不用個別確認每把刀的形狀,就像是看得見一樣的擺在相應的位置。
而重點是,這五組刀具擺放的位置分毫不差,以匕首在內,短刀在外的環繞著埃納斯。
「威廉還真的是了不起的鐵匠,」埃納斯說到這裡,站了起來。瞬間,一道紫色的光芒從他的腳底透出。瞬間化作可視的線條,以短刀跟匕首圍成的兩個圈,圍繞出了一個魔法陣。
此時。被魔法陣包覆著的所有刀刃,開始從刃上投出一條條細微的絲線。他們在無風的環境中,似乎被什麼東西所擾動著。就如同深海的海草,又如同麥園裏的麥穗一般,他們整齊的左右擺盪,看似有序,卻又無序。
「每一把短刃的頻率都只有微小的差異,他肯定是用上全部的注意力,才能使這些短刀如此的相像。」
埃納斯的雙眼看著身邊的每一條絲線,眸中散發著淡淡的光芒。隨後,她伸出雙手,從兩側開始,朝四周擺檔的絲線撫摸,並她自言自語的說著。
「⋯⋯是啊,你們就像是兄弟姐妹一樣⋯⋯不對,你們本來就是,你們都是威廉這個爸爸製作出來的孩子。」
「⋯⋯你們也能感受到嗎?我想如果他能理解的話,應該會很高興的。」
「⋯⋯只有你們是不同的?不,你們全部都是一樣的,只是你們五個有更重要的工作。」
「⋯⋯對,你要聽你的兄弟姐妹們說了什麼,然後回應他們的呼喚。」
「⋯⋯你的名字就叫司刃,而你們與各自的兄弟姐妹是一體的,永遠不會分開。即使離的再遠,你們也能感應到彼此的存在。」
「而你們六個,要叫來那些元素們⋯⋯沒事的,他們都很和藹,不用害怕他們。」
在埃納斯幾次的撫摸之後,那些憑空飄蕩的絲線開始彼此糾纏,卻是有序的以一把匕首、六把短刀的方式纏繞在一起,隨後那些絲線宛如一條麻繩,一條條樹立在虛空之中。最後,埃納斯雙手輕輕一合,糾纏的五股絲線,便瞬間散開,化作了點點光芒,灑落在周身的刀刃之上。
「接下來,就是公式了。」埃納斯這樣說著:「可不能讓威廉這麼好的作品被浪費了,也是為了回應這些孩子們的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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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威廉睡醒時,已經是下午了。雖然說熬夜趕工這件事他並非沒經歷過,但身體殘留的疲勞感仍讓他感覺很不自在。
而醒來之後,埃納斯第一件事,就是將舒爾茨兄妹拉到古董店去;沒錯,他不打算賣給商人,而是以古董的方式賣給古董商。當然,埃納斯也明白不能隨便賣給普通的古董商,而是至少要對「技術」有一定了解的商人——也就是說,他不能只接受「古物」的買賣,還要能夠接受「特殊技術」的買賣。
因此她在完成附魔之後,就到了鎮上的古董街去看過,最終選定了這家店。
「我說⋯⋯小妹妹,妳下午好像來過的樣子。」老闆熊人穆雷.空竹笑了笑說:「我還以為妳是打算來賣什麼的,結果是來賣東西的。」說到此處,穆雷看了埃納斯身後的威廉與安娜,此時他們的手裡各抱著兩個木箱子。
埃納斯沒有說話,而是從安娜的手上接過了一個箱子,然後放在櫃檯上。
「這是什麼東西呢?」穆雷問道。
「這是我們從一位貴族手裡得到的賠償,」埃納斯說:「我們要把這些東西換成金幣。」
「是嗎?」穆雷笑了笑,打開了面前的箱子。只見到箱子裡有七把收在鞘裡的短刃——六把短刀與一把匕首。「剩下的箱子裡還有什麼?」
「都是一樣的東西,」埃納斯說著,便示意威廉與安娜將剩餘的箱子放到櫃檯上。「這是我們之前去送貨的時候得到的補償,因為那個貴族付不出運費,所以將這些刀子給了我們。我們想既然是貴族的東西,勉強能值一些錢吧?」
隨後,穆雷將所有的箱子都打開後,發現都是同樣的七把短刃。
「嗯⋯⋯這應該是貴族的鍊金術師製作的產品,但看起來不是舊東西,所以應該值不了多少錢。」說完,穆雷從最後一個打開的箱子裡拿出一把短刀,並且將其拔出,說道:「無尖、頂部有直立短勾、厚實的刀刃與平整內凹的刀脊。這是十年前北方哈肯伯爵創立蠻刀兵團時,設計的哈肯蠻刀。特色是兇猛的砍殺能力,以及刀脊鈍擊的破壞力。前方的短勾可以作為釘錘打穿護甲,又可以勾去士兵的盾牌。如果以此來看,這幾把短刀應該不是舊東西,不過看起來上面有附魔,所以我需要檢查一下。」
說完,穆雷便將刀放在一旁,然後從櫃檯下方的抽屜裡取出一個副眼帶的桶狀單眼目鏡。他像是海盜一樣的將目鏡掛在了右眼之上,然後調整了目鏡的科度後,閉上左眼,仔細的觀察著刀身。
「嗯⋯⋯普通的火附魔⋯⋯這把是水附魔⋯⋯這把是風⋯⋯」每說出一把刀的附魔後,穆雷便會換一把刀。「光⋯⋯暗⋯⋯就目前為止,沒看到什麼特別的東西,」而就在他拔出最後一把匕首時,仔細觀看,卻發現越來越不對勁。
「等等⋯這怎麼可能?」
說完,穆雷又檢查了一遍那六把短刀,再看了看匕首。這樣的動作直接持續了數次,直到最後,他選擇將七把短刀一字排開,雙手撐在桌上左右來回的看了數次。然後,他急忙地將這七把短刀放回箱子裡,又各自檢查了另外三箱,發現都是同樣的附魔時,他喘了口氣,然後拉起了右眼的目鏡。
他說道:「小妹妹,我得說一個好消息跟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
「我想先聽壞消息,應該不會遭到哪裡去。」埃納斯回答。
「壞消息是根據刃型與裝飾,這確實不是舊東西,而上面有洛克維德岩獅徽章,我想應該就是洛克維德家的新技術試作品而已。」說到此處,穆雷強迫自己冷靜,卻還是略帶興奮的說道:「但好消息是,這七把短刃的附魔相當稀有,老實說⋯⋯我從未見過如此的附魔。」
說完,穆雷舉起了那把匕首,說道:「基於我的職業道德,我必須告訴妳——這是這七把短刃中最有價值的一把。他不是單純的元素附魔而已,而是能夠回應其他短刃的元素的附魔⋯⋯他的設計之精妙,我著實沒有辦法簡單說明,甚至我個人認為,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為什麼不可能呢?」埃納斯說道,同時,將眼光悄悄的轉向了身旁的威廉看了一眼。隨後她說:「只要有精湛的技藝,以及絕對的專注力,一名優秀的鐵匠就可以創造出差別極小的刀刃。這些刀刃不只是外表上一樣,他們的核心——弦的頻率——也是極度相近的。在這種情況下,附魔的同調工程就不需要費太多力氣,因為他們已經從本質上合為一體。」
「喔?看來妳是個鍊金術師。」穆雷點了點頭說道:「事實上我也曾經學過鍊金術,這個道理我懂,但事實上,沒有兩把從頻率開始就一致的刀子,就好像即使是雙胞胎,也會因為成長的經歷而產生不同的內心變化一樣。而即使是一樣的,他們的本質仍然是不同的個體。但這七把刀⋯⋯從頻率開始,就出奇的一致,這是無法經過調頻所到達的精準度,所以我才說這不可思議。」
「嗯,然後在此基礎之上,又透過難以理解的附魔聯繫起了他們之間的橋樑,這樣即使是在任何一個角落,匕首永遠都能回應短刀的元素附魔,而賦予自己不同的型態。」埃納斯笑了,看來這個買家,自己選的很正確:「所以我認為,這些匕首應該值三千金幣一組。」
而穆雷就很兩難了,這雖然不是古董,但這些匕首組的價值已經遠超於作為收藏品的價值了。他很想就這樣買下這把匕首,但以他看到的附魔公式來說,如果他要買匕首,就必須連這六把短刀一起買,不然沒有意義。
他開始在腦中盤算著,他認識的貴族中,至少可以找到兩三個對稀有附魔感興趣的人。而他自己想留著兩組,一組自己研究,另一組則讓他在帝國政策院技術管理部的同學來研究。也就是說,如果要回本,以這四組一萬兩千枚的金幣來看,這單一組匕首的售價必須超過一萬枚金幣,而他並沒有足夠優秀的外表,單純以稀有附魔的價值來說,屬實是有點高。
最終,穆雷說道:「我覺得三千有點高,我還需要給這些刀具重新製作一組刀鞘、柄以及適合他們的裝飾,才能賣掉。考慮到這個情況,我覺得我能以每組一千五百枚買下⋯⋯」
不等穆雷說完,埃納斯就不在意的說:「是嗎?那麼就算了。安娜還有威廉,收一收,我們走吧。」然後轉頭準備離開。
而就在舒爾茨兄妹要動手整理時,穆雷急忙制止了他們。「等一下!」他大聲說道:「兩千五,兩千五一組可以吧?」
穆雷明白,如果放走他們,這輩子大概就看不到這樣的附魔了。而埃納斯也知道,這個熊人他上鉤了。所以,她又往門口邁出一步。
穆雷急了。「好吧!三千就三千!四組一萬二我全買了!」
埃納斯轉過身,走向穆雷,隨後伸出右手。穆雷無可奈何,只能握手成交。就這樣,威廉第一次靠自己的手藝,賺到了他這輩子賺過的最高單筆收入——一萬二,且只花了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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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後面:
由於是主角所以她必然有些主角威能,但就此我只能說,埃納斯的「同調」過程,不是故事中傳統鍊金術上的「同調」過程。這是只有她能做到的「同調」。
而同調的概念是什麼呢?每個實體都有不同的能量頻率,而這個能量頻率彼此之間產生了不同的差異性。順帶一提,在這個故事中「黃金」是能量頻率最為穩定的「物質」,並且是可以被製造出來的。
回到頻率;就好像穆雷說的,即使是同樣的兩把刀,它彼此間即使頻率再相近,也不可能做到「誤差極小的頻率差異」,而埃納斯能做到是因為「她一次為七把短刃做調頻」,甚至不是「強制調頻」,而是「引導調頻」,這是這個世界裡沒有的技術。
而一樣物品的每一個頻率,都是造就這個物品「在這個世界上的樣式」,附魔便是在此基礎上「調整頻率至適合附魔公式的程度」後,再寫入附魔公式,使其擁有額外的能力。
這也是在第五章德雷克說「他不可能將六種元素全部寫入一把匕首之中,這樣會破壞它的強度」原因就在這裡。一旦單一物品的頻率「因為要寫入過多的公式,而被大量調頻時」就會影響物質原本的性質,使其失去原本的功能,鋼鐵鑄造的短刀可能變得比鬆餅還軟。
而「強制調頻」跟「引導調頻」的差異性就不說了,再說我乾脆把設定貼上來算了。(沒錯,我不打算貼了,這不是用來混篇幅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