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自由人
「你剛從中陸一帶回來,」凱特撥弄手中帚石楠,「見到中陸王了?」
艾瑞克搖頭,「北境近來易主,為此,不少人越過邊境線南下至中陸一帶,中陸王忙著呢,」喝了口花茶,忽然想起,「我問妳,聖母‧‧‧不是北境人才有的嗎?」
中陸
艾琳娜手裡拿著幾張紙,仔細端詳,縱使不盡相同,但全是自己的畫像。
「近來從北境越過邊境線前來投靠的難民,幾乎人手一張。」士兵報告,「據說是他們在北境的信仰。他們離鄉背井,仍舊保持北境信仰,這些畫,據說出自多佛街上的畫家。夫人,要逮捕他嗎?」
艾琳娜:「不,這件事,先別讓大人知道。」李奧近來處理北境難民一事,已忙得焦頭爛額,不須再拿這件事煩他。這件事,艾琳娜想自己探查。
士兵應聲退下。
「夫人打算自己前往嗎?」一旁的侍女問。
「明早動身,」艾琳娜看了眼窗外天色,「李奧還沒回來嗎?」
侍女搖頭,「我剛才問過門前守衛,大人還在辦公。」
「我去看看。」艾琳娜披衣出門,侍女忙跟上。
***
「北境易主,人民凋敝,不少人感到不安,都過了邊境線,往中陸王這裡投靠。」漢密爾頓將最後一箱重物放下,「這些僅代表狼王心意,盼能稍解中陸王安置流民用度需要。」這些沉甸甸的箱子裡面全是金銀財寶,漢密爾頓的猿臂搬的毫不費力。北境有錢,人又少,這幾箱對狼王來說只是九牛一毛。
「若缺糧,狼王說了,邊境線一帶的糧倉都能開倉賑災。」千黛亞冷聲:「中陸王有任何需要,還望不吝開口。」
李奧屠殺下城的事,早已隨著迦爾竄改他的記憶消失了,李奧不知道自己曾至北境。李奧不記得,漢密爾頓與千黛亞不可能遺忘,是以李奧不明白兩人冷面冷語的原因,還以為北境人素來如此,在寒風下淬出冷冽的性格。暗自覺得北境人不諳外交,明明是來拜託人協助,怎麼頂著一副要殺人的面孔?
李奧不知道的是,兩人確實想殺他。
漢密爾頓與千黛亞一看到李奧的臉就像揮劍砍人,但兩人此行是為了國事而來,公事公辦,不能鬧事,只能強壓怒火,對李奧冷面冷語,已是竭盡所能最大的仁慈。
中陸王要是不識相,出言譏諷北境凋零,就會替自己招來北境最強騎士的殺生之禍,但好在,中陸王縱使不記得前塵往事,仍記得遵守家訓:適者生存。
面對惡聲惡氣惡面尋求幫助的北境使者,中陸王和顏悅色,風度翩翩,展現得體的兩國社交禮儀,讓雙方和平的外交事宜得以順利談妥。
中陸王永遠懂得適者生存─無論失去記憶與否。
「睡獅李奧,」漢密爾頓冷笑,「挺能裝啊。裝的像是以前什麼事都沒發生。」
漢密爾頓與千黛亞從李奧辦事廳出來。
千黛亞:「裝睡的人叫不醒。」
「去看看嗎?流民?」漢密爾頓佇足,望向前方。近來投奔中陸王的人民都在這棟建築物裡。
「你想去,我們便去。」千黛亞微笑,「只怕到時你會忍不住教訓人。」
「誰叫他們這麼大驚小怪?」漢密爾頓邁開長腿,「娜歐蜜大人是讓位,又不是死了。卡蜜拉大人年紀雖小,但在我們的訓練之下,將來一定會是優秀的頭狼,娜歐蜜大人不也是在她這個年紀開始練劍的?就這些人民大驚小怪,只不過換了頭狼,就以為要亡國,紛紛南下投靠中陸王。卡瑪女巫的詛咒都撐過來了,還有什麼事過不去?」
「你要是為了講這些才過去,現在就可以回頭。」千黛亞停步,「說之以理,動之以情,他們不需要這些。他們只是不想再待在北境,僅此而已。」
漢密爾頓:「我明白,我只是‧‧‧」
「你只是重情義,想再見北境人一面,僅此而已。」千黛亞牽起漢密爾頓的手,「無論他們是否歸順格蘭利威,或是游移在邊境線一帶的部落,都是我北境人。」
漢密爾頓:「既然妳明白我的心思,又為何要攔我?」
「給你個心理建設罷了,」千黛亞低頭吻漢密爾頓的手背,「你捍衛狼王,我捍衛你。」
漢密爾頓心頭一暖,正要說話,驚鴻一瞥,詫異:「聖母?」
千黛亞回頭,只看見一閃而逝的衣角消失在轉角。
***
「事情還沒辦完嗎?」艾琳娜從門外探頭進來。
李奧一見來人就笑了,「這就來逮人回家?」招手要艾琳娜進屋。
「沒逮人,你事情辦完再回家也沒人催你。」艾琳娜進屋,手裡拎著個包袱,「就是來看看你。吃過飯了嗎?肚子餓嗎?」
「吃過,餓。」李奧接過包袱,「和北境使者吃的,」憶起漢密爾頓與千黛亞的面若冰霜,「一頓飯吃的好冷,現在又餓了。」
艾琳娜聞言只笑:「看來此行我來對了。」
「妳什麼時候來都是對的。」李奧笑著拆開包袱,看見包中物時,笑容一滯。
艾琳娜沒察覺,「知道你肚子餓,吃吧,家裡還有。」
包裡是一大盤雪夜─雪夜是種上面雪白色下面綠色的蔬菜,猶如綠葉上覆著霜雪,總在夜裡開花,彷彿夜裡下過雪,因而得名。這是迦爾最喜歡的食物─此刻成了李奧最喜歡的,李奧記得,只是不明白。雪夜是他記憶中最喜歡的食物,他嘗過幾次,卻始終無法由衷的喜歡這食物,他記得自己喜歡吃雪夜,卻不記得他喜歡雪夜哪裡。他深知雪夜的冷冽幽香與爽口,但不記得自己為什麼喜歡這東西。一定是因為這東西讓他結識艾琳娜,他才喜歡吧?他記得自己躍上山壁,捧著滿懷的雪夜回到艾琳娜身旁。但既然是他們的初識,那麼,喜歡雪夜的應該是艾琳娜才對吧?艾琳娜卻說是自己喜歡,她才去替他採來,這不合理啊?在此之前,他們又不認識?
每當提起這件事,李奧與艾琳娜的記憶都有些模糊、對不上,兩人雖不在意,但李奧也不好和艾琳娜說,其實自己一點都不喜歡吃雪夜─這玩意兒吃起來太涼了。
「謝謝,」李奧強笑,「我等等吃。」將雪夜又包回去。
艾琳娜見狀,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又吞回去。
李奧沒察覺,「不用擔心我,下次別再替我送東西了,天黑危險。」
「剛才不是還說,」艾琳娜強笑,「我什麼時候來都是對的。」
「什麼時候來都可以,但天黑了帶上侍衛再來,」李奧對著門外說:「侍女不算。」從這裡能看見在門外候著的人的衣角,是艾琳娜的侍女。
艾琳娜:「我知道了。」看著角落堆疊的箱子,「你今天還要忙到很晚嗎?」
李奧點頭,「忙這幾天而已。」以為艾琳娜是在埋怨他忙於政務,疏於陪她,「等我將北境的人分別安置至各省就會清閒很多。」牽起艾琳娜的手,「屆時會有很多時間陪妳。」
「誰催你了?」艾琳娜笑:「你自己看著辦吧!我回家了!」
「等等,」李奧將自己的大衣罩住艾琳娜,「我叫侍衛送妳。」
「夫人是明天要去嗎?」侍女在回程的馬車上問艾琳娜。
「明天。」艾琳娜看著手中自己的畫像,「趁這幾天李奧分身乏術的時候去。李奧近日為了北境的事忙得不可開交,我不能替他分憂解勞,這件事,我要自己處理。」
侍女不再言語,但她看的出來,這不是艾琳娜不要李奧同行的真實原因。正如同她看的出來,這對夫妻縱使面上和諧恩愛,但似乎未盡坦誠,都各藏心事。當然,誰還沒有一點自己的秘密?但兩人之間藏著的,又好像不是這麼一回事。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這確實會使兩人之間隔著層客氣疏離,縱使近在身前,卻似永遠觸碰不到。他們之間有種道不明的朦朧,既像罩著層面紗又像薄霧環繞,更甚著,被看不見的天塹分隔。他們永遠都會是欲言又止、相敬如賓的樣子。
侍女是艾琳娜與李奧從北境回歸中陸後新聘來的,是以對李奧先前的風流史一概不知,她眼中的李奧,是疼愛尊敬妻子的完美丈夫。而艾琳娜是那麼惹人憐愛,誰不愛她?這兩個人都沒問題,才顯得兩人之間的問題古怪詭異。
***
多佛街像條溪流,橫越過中陸北方三省─伊格爾省、維克特省、聖托維亞省,與中陸南方二省─達爾克省、格拉省。
多佛街與其說是街,更像是商道。多佛街歷史悠久,早期由定居中陸五省的人們,因應物資需求,紛紛至省與省的交界處開互市,久了,個個小互市貫通成了街道,街道越開越長,越開越廣,形成至今的商道,但人們仍以舊稱「多佛街」稱之。多佛街商業繁榮,也是拜其地理位置所賜─鄰近奪冠會遺址、忘塵谷,昔日無論是舉行奪冠會或是忘塵谷處刑,都能吸引人潮,帶動地方經濟。
多佛街上什麼都有,缺什麼、要什麼,只要想得到的,都能在多佛街得到。這裡東西五花八門、應有盡有,最重要的是,便宜。多佛街的好交易,據說連善於交易的加百列都自嘆不如─當然,這只是多佛街的噱頭,用來騙觀光客與當地人自欺欺人的話術。但便宜是真的,因此,從北境初來乍到中陸的難民,自然而然會來到多佛街上,無論是開源還是節流,多佛街都會是難民們的最佳首選,為展開新生活準備。不只難民,像艾瑞克‧加里坡底這樣的觀光客來到中陸,也一定會造訪多佛街,看熱鬧看新鮮,他也是於此時發現,街上流傳著聖母畫像。艾瑞克不知道的是,那些手持聖母畫像的人全是北境流民。
「多佛街這麼大,」侍女掀開車簾一角向外看,「夫人該如何找起?」
「這既然是北境特有的信仰,那麼較有可能從北面流傳過來;從北境直通,腳程沒那麼快傳至旁邊兩省,最有可能是待在北面中間的維克特省。」艾琳娜想了想,「從維克特省的邊界開始查看。」
「是,」侍女應聲:「但只怕,即使這樣,今天也查不完‧‧‧」
艾琳娜:「李奧這幾日都待在辦事處,不會回家,就算他回家了,我已讓侍衛跟他說,我來多佛街上逛逛,玩幾日就回去。」
馬車駛至多佛街位於維克特省的領域,艾琳娜不急著下車,而是在車上觀望一會兒。
根據手上的畫像,這作畫精細,不像臨時搭建的街頭攤販速成,且流民人手一張,代表這畫根本不值幾個錢,甚至不用錢,只是作畫者可憐北境難民遭遇,無償贈與的心靈寄託。雖然沒見過,但艾琳娜覺得,作畫者是個擁有高尚品德的高貴之人,他不喜歡熱鬧,遑論人擠人的市集,他不是那些擠在街巷角落在畫紙上隨手幾筆敲詐人錢的賣畫郎,這位作畫者喜歡清靜,寬敞,明亮,這樣的畫,是出自世上最美的一雙手。
艾琳娜腦中浮現作畫者的形象,頓時就知道該去哪裡找人。
「去多佛廣場。」
多佛廣場位於多佛街中段,正屬維克特省的領域。廣場不像多佛街吵鬧,中央有座噴泉,場上人數有限,來來去去,因為這裡都被另一種生物佔領─鴿子。多佛廣場上有許多鴿子,來來去去的人潮經過都會餵食,多佛街(Dove Street)因而得名。
廣場周圍有不少賣藝著奏樂,不知是怕驚動鴿子,還是怕打擾賣藝者的音樂,廣場上的人不約而同輕聲細語。
音樂、低語、噴泉、鴿子,多佛廣場是多佛街之外另一個世界,這一處永遠優雅寧靜。
到了多佛廣場,果見噴泉旁一人坐在水池邊,旁邊圍著幾個人,或坐或站,欣賞眼前人作畫。艾琳娜確信眼前人是自己要找的。
「妳先去要聖母畫,」艾琳娜對侍女說:「我擋一下面容,怕這附近仍有北境流民,要是將我誤認成他們的聖母就不好了。」
侍女應聲下車。
艾琳娜找不到布擋住臉,只好撕一段裙上的紗夾在帽子裡罩上眼睛,張開扇子擋住臉,剛下車,侍女已經回來了。
艾琳娜:「人太多了?」
「不,畫好了。」侍女將畫呈上,「沒想到‧‧‧畫家作畫如此神速‧‧‧可說是下筆如有神了!」
艾琳娜還沒看畫,倒是先被侍女的神情吸引,「妳臉怎麼那麼紅?」看向廣場鴿子,「對鴿子過敏?」
「沒有,」侍女摸一下微微發燙的臉,「那畫家‧‧‧沒想到‧‧‧我從未見過如此俊秀之人‧‧‧夫人,那樣的筆法,那樣的面容,那畫家莫非是天人?」
艾琳娜看一眼手中畫像,「我去看看。」
艾琳娜一踏上廣場,場上本閒適恣意的鴿子,「嘩啦啦」不約而同往同一個方向飛去,留下一地的羽毛與眾人的驚嘆聲。
「請問,」艾琳娜以扇子擋住臉,只露出面紗下一雙眼睛,「能替我畫張北境聖母畫嗎?」
畫家聞聲回頭,盯著艾琳娜。
畫家明明長得溫潤如玉,周身的氣場卻很清冷,明明近在咫尺,卻猶如隔著高山雲霧端詳她。畫家的目光冰冷直接,艾琳娜被他盯得頭皮發麻,不自禁的顫聲:「‧‧‧可以嗎?」
畫家不答,將手上畫紙遞給身前人,隨即又拿出另一張畫紙,在紙上迅速幾筆,呈到艾琳娜手中。
艾琳娜一愣,手中除了自己的畫像,還有一叢野花。野花鮮嫩幽香,看來是剛採下的,不過這畫家從他們下馬車至今,一步也未移動,一直坐在水池邊替人作畫,這花他是什麼時候採的?又為什麼要給她?
但這兩個問題都不及這花給艾琳娜的感觸急迫。
艾琳娜不知道這是什麼花,但她知道這花讓她悲痛欲絕。她一看到這花,不自覺落淚,只覺得心碎欲裂,忙摀住心臟。
侍女見艾琳娜忽然捧心落淚,驚叫:「夫人!」
「我沒事,」艾琳娜忙拭淚,但淚水卻怎麼也止不住,顫聲:「這‧‧‧這是什麼花?」
「白兔花。」畫家的聲音清新動人,與他給人的感覺一樣。
艾琳娜說了兩人初見當時,他的問題:「有這種花?」
畫家也回了她當時說的話:「因為是白兔發現的。」
艾琳娜聞言破涕為笑,見左右無人,將扇子收起,取下面紗,露出面容,「換個問題。」舉起手中畫像,「為什麼畫我?」
「是妳要我畫北境聖母畫像,」畫家抱臂,「妳是我唯一見過的北境聖母。」
艾琳娜:「我從未去過北境,更不是什麼聖母。你將我的畫像給北境人,你在騙他們?」
「是他們自己來找我的,」畫家傾身看她,「畫是無償的。」
艾琳娜在這樣的凝視下敗下陣來,明明是她質問對方,現在怎麼感覺立場對調?
艾琳娜放棄質問,低聲:「為什麼送我花?」
「因為妳喜歡。」畫家的目光像是能穿透她,見艾琳娜又要落淚,鬼使神差的說了句:「別怕,我在。」他知道這句話最能讓艾琳娜感到安心。
畫家的本意是要讓艾琳娜寬心,豈知,話一出口,艾琳娜哭得更兇,畫像被她攥緊在手中都皺了。
「夫人!」侍女見狀簡直嚇壞了,她從未見過艾琳娜這樣。
「我沒事‧‧‧」艾琳娜邊哭邊說:「妳先回車上。」
「您這樣子,我怎麼離開‧‧‧」侍女埋怨的目光望向畫家,就只一瞬,侍女倏忽迅速動身回馬車上,看起來簡直像是被畫家下了速迅離開的咒術,指令藏在畫家眼中,他甚至連開口都不需要。
艾琳娜沒察覺侍女異樣,她還在想那句話。
每當她聽到有人說「別怕,我在。」總會不自覺心痛。李奧也對自己這麼說過,但她總覺得差點意思,她等的這句話,非出自李奧。
李奧待她極好,他是無可挑剔的好丈夫,但艾琳娜心中總有失落的一塊,這感覺不能說,迎著這樣完美的丈夫,還要說什麼就是貪婪;且這感覺真要說也說不上來,連自己都理不清的情緒如何向人說明白?是以艾琳娜從來不提,心中的落寞只能暫且擱下,卻從未消失,一直縈繞心頭。她不知道的是,不只她自己是這樣,李奧也是如此。迎著愛妻,李奧知道自己不再有奢求,卻常在夜深人靜時,躺在床上睜眼到天明,艾琳娜就躺在身旁,他卻覺得孤單。這情緒不知從何而來,又不知該如何解,李奧遂一概不提。白天眾人眼中琴瑟和鳴的夫妻,夜裡卻是同床異夢,兩人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如此,不知道問題所在,這或許是唯一的問題。侍女眼中古怪詭異的夫妻,都打算走一步算一步,或許時間長了,這怪異的情緒就會被沖淡。
「我能握一下你的手嗎?」艾琳娜忽問。
畫家伸出手。
艾琳娜猶豫一下,才握住畫家的手。觸到畫家雙手的當下,艾琳娜如釋重負的笑了。
艾琳娜體熱,記憶深處總有雙冰涼的手等著自己,她確信不是李奧,李奧的手與她一樣溫熱。根據手中的白兔花與那句「別怕,我在。」,她害怕那雙冰涼的手也是出自眼前人。若不是,一切還能說是巧合,若是,她‧‧‧她不敢想。
所幸不是,畫家的雙手骨節分明,如青蔥細長好看,果真是世上最美的一雙手,觸手很溫暖,如常人一樣。
雖非記憶中的雙手,但艾琳娜確信記憶裡朦朧的部分,能從眼前人身上找到答案。
艾琳娜:「你來自北境?」
畫家搖頭。
艾琳娜:「你是中陸人?」
畫家仍是搖頭,「我是自由人,去哪向來隨心所欲。」
艾琳娜覺得這話似曾在哪裡聽過,笑:「宮裡缺畫家,你和我一起去嗎?自由人?」
畫家沒有特別的目的地,他只想畫畫,才會在街上遊蕩,隨意替人作畫。聽到有地方需要畫家,二話不說同意。
艾琳娜笑:「還沒請教你的大名?」
畫家凝視艾琳娜,時光彷彿重疊了,這是她第二次這麼問他,而這一次,他不打算用白煙排成字母─顯然那樣她記不住,他要親口跟她說。
「傑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