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得太多了,放下!」
背後的喝斥聲令崑西愣了一下,回頭望向那名怒目相視的侍從。
他在跟他說話嗎?
「就是你!你把肉都端走了,教我們埃默特殿下吃什麼?」
崑西掃了一眼膳房,長桌上還有好幾道熱騰騰的肉類料理,自己只拿了兩道菜餚,是伊得指定的。
「還有很多。」他說。
「你手上的正是我們殿下想要的,快拿來!」
現在是晚餐時間,下人們忙碌地進出膳房,儘速將菜餚送上主人的餐桌。
王室成員之間暗潮洶湧,各為其主的下人們常有摩擦,若情節不嚴重,上頭的人是懶得追究的。
埃默特得不到崑西,對伊得的厭惡之情加深一層,見面都不給好臉色;侍從順應主子心意,一有機會就找崑西的碴。至於崑西,記不住這些刻薄的人們,聽對方提及埃默特,腦海才浮出一張模糊的面孔。
是那個曾經跟伊得吵架的王子嗎?
「裡面,還有。」崑西重申一遍。
那名侍從不依不饒,堅持要他交出手上的食物。
崑西的眉心蹙了起來,忍住想將東西砸到對方臉上的衝動──這是伊得想吃的菜,已經是最後兩盤了。
「怎麼還站著不動?難道是聽不懂我的話?蠻族就是蠻族!伊得殿下這麼縱容你,是不是因為他自己也是同樣水準啊?」
崑西一把抓住擦肩而過的奴僕,後者露出驚嚇莫名的神情,揮著手低喊「不關我的事啊」。
崑西不由分說地把菜餚推給他,「送到伊得王子那。」
「可、可是我──」
「快。」
在崑西陰森的瞪視下,被強塞差事的僕人不敢違抗,立即跑腿去了。
「喂,你竟敢不把埃默特殿下放在眼裡!」那名侍從正想好好教訓崑西,就見到對方大步朝自己走來,「你要做──」
他的話來不及說完,碩大的拳頭已迎面而來,強大的力道使他整個人仰躺在地,數著滿天星星。
「是你先不把伊得,放眼裡。」崑西冷冷地說。
鬥毆的消息一下子就傳到兩位王子的耳中,這讓埃默特有了藉口,向伊得興師問罪。伊得也不是軟柿子,請來大王子阿薩主持公道,並叫來所有目擊者,聚集在新落成的議事廳對質。
其他王子、公主唯恐錯過這檔好戲,紛紛聞訊而至,或坐或站地圍觀,現場熱鬧得像是一座市集。
伊得覺得這事態發展十分荒唐可笑,但要是再鬧下去,驚動母后就不好了。
雖然阿薩的玩性重,但是在面對手足紛爭的時候能夠秉公處理,他在問明了衝突的起因後,請兩位弟弟嚴加管教自己的奴僕,並讓他們握手言和。
在這麼多雙眼睛的注視下,縱使埃默特覺得不甘心,也不敢公然發作。
鬥毆一事於焉落幕。
伊得帶著從頭到尾悶不吭聲的崑西回到寢宮,支開下人,叫崑西站在自己面前聽訓。
「埃默特討厭我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你不能因為他們講話難聽就動手,再有下次的話,我就不能保證阿薩不會上報給我父王。」他訓誡了好一頓後,崑西仍是一語不發。
他戳戳對方的胸膛,哇!好有彈性──不,現在不是流口水的時候!
「崑西,你有沒有在聽啊?」他忍不住瞄向那副雄偉的胸肌,指尖還殘留著軟彈的觸感,手很癢。
「有。」崑西凝視著伊得的眼神多了抹說不清的情緒,「他們侮辱你,你也,不在意嗎?」
「不是不在意,而是我什麼都沒辦法做。」伊得說,「他在我面前並不會做太出格的行為,只會在一些小地方欺負我,如果跟父王母后打小報告,他們不但不插手,還會嫌我小題大作。你看你反擊了,得到什麼後果?」
「……」
「阿薩是看在我的份上,才放你一馬的。」
「你要罰我?」崑西的語氣很淡然,既不害怕也不緊張,倒是有股「隨便你」的味道在。他在西臺帝國的統治下沒少挨罰,倘若不是自己還有利用價值,早被拖去斬首了。
「這個嘛……」伊得佯裝煩惱的樣子。
崑西是所屬伊得的奴隸,因此崑西犯錯,阿薩只能要求伊得帶回去管教,換句話說,伊得想怎麼教訓崑西,別人都無權干涉。
要怎麼讓這頭獅子吃點虧,又不傷他自尊呢?
伊得真的開始苦惱起來,炎熱的氣溫和凌亂的思緒讓額際泌出大滴汗水,教人想泡在池子裡消消暑。
「對,做錯事就該罰!」伊得靈光一現,欣喜地往裡走。
崑西緊跟在後。
他們一路來到水聲潺潺的房間,岩石地面上有座鑿成圓形的浴池,黃金雕成的獸頭流淌著清水,水流循環不斷,浴池之後放著一張被紗帳重重遮掩的床,以便宮殿的主人沐浴完休息。
伊得摘下頭巾,露出細軟的短棕髮,今日他貪懶未著襯衣,光裸的背上留有一天活動的汗水。他慢條斯理地解開纏腰布與內褲。
在燭火映照下,他猶帶稚氣的臉龐純潔天真,一身凝脂雪膚宛若初生羔羊,投來的眼神卻流轉著無限風情。
「崑西,發什麼呆呀?」
在他脫衣時就別開眼的崑西聽見呼喚,不得不低著頭,來到他身後。
「你不知道要怎麼做嗎?」伊得坐在池邊笑道:「往常都是好幾個人服侍我,有的負責拿肥皂塗抹,有的負責沖洗,有的洗頭,有的洗腳。你呢,全都要做,這就是給你的懲罰。」
這算哪門子的懲罰?崑西的質疑沒有脫口,只輕嘆口氣,隨即跪下來,拿起勺子舀水,澆淋伊得的身軀。
伊得憋笑的表情洩漏出真實想法。自己是在捉弄崑西沒錯,這傢伙很有個性,八成吃軟不吃硬,應該會對這種不必拷打也不必餓肚子的「刑罰」不知所措。
崑西沉默地替伊得抹上肥皂,一接觸到那片肌膚便不由自主地縮了一下──感覺稍微用力就會搓破了。
「怎麼啦?」伊得納悶地回頭,「這麼不甘願啊?那算了,我叫別人……」
「不是。」崑西說道,「別叫人來。」
別人能做到的,他當然也能。
這次他認真地將肥皂均勻抹在伊得的上半身,淡雅的植物香味擴散開來。這位王子的身材這麼瘦小,根本禁不起一丁點折磨。
伊得從背後那股溫柔到像在搔癢的力道,感覺出崑西的戰戰兢兢,暗自覺得好笑,「欸,你真的是因為那個人說了對我不敬的話就動手嗎?」
「我不打他,要附和他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啦,我想問你是真的為我抱不平,或者你認為那只是護主的義務?」
「我的答案,很重要?」
「當然重要。」
在背部搓澡的大手慢慢滑至胸膛,沾滿泡沫的指尖擦過那兩點嫣紅,令伊得微微顫了一下。
那雙粗糙的掌心在覆上一層泡沫後,仍感覺得到硬皮,貼著他的皮膚搓洗時,像是被棕刷刷過,不痛,但有點癢,胸口和腹部都起了雞皮疙瘩。
「呃……」伊得咬著下唇,想壓抑奇怪的聲音。自己又不是頭一天給人搓澡,怎麼會起反應?難道是自己太好色嗎?
崑西未曾注意主子的神態變化,埋頭執行工作,「我只是,不喜歡他那樣說你。」
「嗯……」
「伊得?」崑西總算聽出一點不對勁。
「到、到這裡就可以了……」伊得推開他的手臂,突然不希望他領罰了。再洗下去還得了,自己一定會控制不住的。
大掌扳過伊得想閃躲的臉龐,酡紅的顏色顯示出他不同尋常的心情。
伊得望著那張如雕像般完美的俊臉,琥珀色的眼裡倒映著他狼狽的樣子,連有幾根睫毛都能數得清清楚楚,這麼近的距離令人猝不及防,他再也忍不住,傾身向前親吻對方的嘴唇。
溫溫的,香香的,滋味比他預期的還要好。
萬萬沒料到伊得會親上來的崑西愣了一會,從前者有點害臊的神情中,判斷出這並非臨時起意的惡作劇。
為什麼?
伊得總是做些出人意表的舉動。
「會討厭嗎?」伊得怯怯地問。
這才是他想問的。
王子怎麼會想親吻一個奴隸?
伊得眼看崑西不動也不說話,不免失望地想拉開距離,但下一刻卻被摟進對方懷裡,兩張嘴再度緊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