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晚安。」
子孫們例行請安後各自回房,臥室內只有幾件字畫和書卷伴隨聶海蓮,餘下填滿良人不在的檀木香煙,人老總是逃不過念舊,舊到無名雪山上棄置的熊屍和骨肉分離的斷臂,老樵的教誨似迴光返照:「帶不走的都是負擔。」
聶海蓮藉著抄寫佛經的表象掩飾兒子準備上呈戶部的報告,這一手棋不能讓聖上看破,此刻還不知道錦衣衛潛伏何處但肯定存在,一步錯則滿盤皆輸。
窗外風聲難掩輕微的啜泣,兒女子孫終究是有血有肉的有情人,不似當今聖上與自己──都是給時代硬生生逼成草菅人命的鐵石心腸。
聶海蓮的鐵心在無名的雪山融化,並非冰雪迎春消融、乃是熱爐烈焰炙烤,鐵水烙在胸膛冷卻,如斷臂般終身伴隨。
當年尋劍路上遇「至正七俠」中「浪子劍」和「玉女劍」重疊的遺骸,俠侶二人曾響應「開天斧」號召圍剿明教,一戰成名後受元廷表揚、頗具盛名,曝屍雪山叫人意外。
「他們兩個都太強勢,都想掌控對方又不想被對方掌控,情到濃時尚且能包容對方蠻橫,熱情已過、覆水難收,由愛生恨、是為情殺。」老樵似乎對「浪子劍」和「玉女劍」知根知底,說起兩人生前事卻是一派輕蔑。
年輕的聶海蓮對男女情愛之事倒不陌生,殺人出逃不久就在杭州就被自以為真愛的江湖豪族死纏爛打過,一心只想復仇的聶海蓮趁機利用對方的權勢替自己作掩護,真到論及婚嫁時便一走了之,鬧得對方揚言要追殺她到天涯海角,害她又得多殺幾個與復仇無關的刺客,聶海蓮訴說這段往事時始終是不小心將自己復仇目的洩底──這座雪山上只有明教聖物「殺空地獄」能吸引武林中人前仆後繼,想獲得力量向「開天斧」復仇的聶海蓮亦是。
同樣的雪景不知經歷多少,腰間油燈一添再添,一老一少終於來到聶海蓮熟悉的地方──一座斷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