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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色監獄同人──凪×玲王】鴉青群島──07

日日穀 | 2023-03-20 12:56:26 | 巴幣 4 | 人氣 648


鴉青群島》07











  是出於曾經隊友的情分還是取捨不下的夢想,玲王並無細想,凪預計回國的那天他特地空出一整天的行程,披著雨霧搭上最早的車到了機場。

  踏進接機大廳的那一刻,他才意識到自己對於凪拿下世界冠軍這件事確實是歡喜的,同時也意識到,不管那個夜晚他們有沒有吵架、現在還是否維持著戀人關係,玲王都會選擇誠摯地向他獻上祝賀。

  至少,他們的夢想終是實現了。

  如此打定心意,玲王從門口的咖啡廳買了一杯熱咖啡,坐在成串的座位上就著杯口啜飲,久別重逢的緊張讓他在心裡一遍遍將要對凪說的話都排演得詳盡。溫熱的液體順著喉管滑進胃裡,他覺得整個身體都很暖和。

  於班次表上釘住班機抵達的時間後,或許是硬把兩天的工作量濃縮到前日帶來的疲累,又抑或霪雨將空氣都浸潤得悵惘的關係,玲王頓一頓首,迷迷糊糊地就睡著了。那個夢裡,小雨輕飄飄的,像雪。


  再次醒來的時候,滂沱大雨已經籠罩住了整個世界。

  玲王皺起眉,從四面八方傳來淒厲的吵雜,他聽見隆隆雷聲打在不遠處,雨水狂亂墜在地面上敲得成了一調,大廳裡還有其他人來回奔走、驚慌呼嚷的聲音,全都攪在一塊兒,像是一團膨脹到極致瀕臨傾塌的混沌。

  一面舒展痠痛而僵硬的肩膀,一面轉頭往戶外看去,只見雨絲跨越簷廊濺濕了玻璃門,一路要淹進大廳裡頭來,風在搖震著停在路邊的計程車的輪廓,而再往外,除了很厚很黑的卷雲低低壓下來近乎要貼著地,捲曲著相互擠壓、凝固以外,視野水氣橫流,那淋漓裡已無法再勾勒出任何可辨之物。

  彷彿──那雷雨中有什麼東西正向此處崩潰而來一樣,使人焦慮不安。

  奇怪的是,當他再次望向班次表,卻發現那架差不多該降落的班機號碼後頭,不知怎麼地顯示著鮮豔得似要滴出血來的紅字。

  延誤。這麼寫著。沒有預計時間的延誤。

  有點摸不著頭緒,玲王開始抓著一旁的路人一個個問,但那些人無一不顯露出惶亂的神情,就連在大廳裡應對著其他人的站務人員都支撐不住臉上的慌忙,於是在聽取一群群人潮亂無章序的對話、手機裡跳出來的緊急氣象通知後,他總算是有點掌握狀況了。

  這個狀況使他也控制不住理智被輾壓後的崩散,渾身發顫地恐慌起來。

  凪的班機現在在日本上空徘迴,這場突如其來、幾近壟罩著整個國家的怪異風暴讓其無法如常降落,而且就周圍人的議論聽來,情勢並不樂觀。

  不樂觀?指的是什麼?最糟的情況還能怎樣?

  浮沉在胸口的那一絲祈望、疑懼、躑躅,於異常煎熬的等待中消磨著他的精神,望著沉重黑雲之下僅剩朦朧一片的世界,玲王只覺得雨下得很大很大,無限得如同掉進永恆的黑洞裡,猖獗得吞噬掉了所有可循的痕印,又厚重得任何一縷陽光都無法從縫隙裡漏下來。

  這樣恍如末日的景象使他從心底深處害怕。

  他開始不由自主地想像著事件的發展,延遲降落、著陸失敗、甚至是因惡劣天氣在空中罹難……可能嗎?航空事故的發生概率比車禍要低,這場雨也說不定待會兒就停了,有可能嗎──凪,有可能會就這樣離開他嗎?那個身影是如此清晰得刻骨,心心念念的他真的會就這樣不見嗎?

  慌忙掏出手機,止不住顫的玲王以最快速度按開因刻意忽略而擱置了數月的聊天室,在狹窄的輸入欄裡頭,他遲遲未能送出的道賀仍然在那裡逕自閃爍,就像在分別過後玲王也始終未能放下凪,他始終無法。

  他果然無法。

  他怕這份心意就這樣在稀冷的空氣中飄散無跡,怕交付出未來所許下的約定就這樣被輕易背棄如渣滓,怕曾深深將彼此鐫鏤在生命裡的兩人就這樣錯過。

  他……怕就這樣永永久久地失去凪。

  這一次玲王不再猶豫。

  縱使算不上什麼稀世之物,那於他,怎麼也是無可泯滅的印記。

  篩落萬千情思萃得一句話,替代了被刪掉的賀詞傳出的,是容不下任何喘息的傾吐。

  然而,那卻是再也沒能等到回音的絕響。

  所有的希冀,都在事故消息轟然震入耳中、一時失了神的他手一鬆、那杯已等得涼了的咖啡大片潑灑而下的那一個瞬間,悉數隨著不再溫熱的液體墜落、噴濺,然後徹底粉碎得體無完膚。

  從此,御影玲王斑斕的明亮的世界,全部被名為絕望的鴉青狠狠吞沒。

  很深、很深的鴉青色。




  玲王一直都記得凪的手機密碼,那傢伙從來沒換過。

  他一直都記得。

  那一天,漫長得永遠不會結束似的。

  記得那一天,暴雨及閃電都是漆黑的,漆黑得冷森森。

  記得那一天,機場大廳角落被泛青的濕氣盤據,和久久不會天明的黑夜一併侵滲著縮在裡頭的他。

  記得那一天,隨著燈光旋轉的警笛聲在狂風裡顯得很渺小,自慘白撢落的消息也轉瞬被颳散不見。

  記得那一天,那只手機甸在掌心上的重量輕得不真實,重得他難以換氣,曖昧得就像牽著戀人的手。

  記得那一天,那掛著自己名字的聊天室下方,同樣有一條未能送出的訊息在格子裡凝固著。看上去沒頭沒尾的文字,他卻比誰都清楚對方所指何事。

  他記得,深刻得要把它給用力揉進傷口裡地記得。

  他記得,就算要剖開胸膛取出心臟也會用殘破的靈魂死死地記得。

  他記得,不能就這麼忘掉凪地記得。

  他記得。

  他記得他記得他記得他記得他記得他記得他記得他記得他記得他記得他記得他記得他記得。




  他記得,御影玲王是不會忘記凪誠士郎的。




  後面的記憶被漸劇的頭痛強行扭曲了。

  自那個人完全從他生活中消失起便沒日沒夜綑綁著他的悼念、哀傷、與緬懷開始晃盪不清,那些日子裡一成不變的臥室景象由遠而近地模糊掉,就連他死命攥在手心裡呵護著的思念,也虛化作捉不住的水淹過掌紋,墜流而下,和蠶食著睡眠的對死亡的懼怕一起遠遠地、遠遠地,沖走。

  最後,匯流到接納一切苦痛的汪洋中。

  他從而失去了後續的記憶,只伸出手去,恍惚地以指尖撫摸著那個彷彿被人給硬生生擰斷而殘留下來的粗糙斷面,無以推敲,也無以懷想。

  老實說,他不太確定那些藥錠有沒有用。

  但至少吃下藥後,他感覺自己被迫丟失的「正確」記憶正在慢慢清晰起來。

  然後,他記得……

  不是那樣的。


  他心裡深處一直記得,凪沒有離開。


  是從哪裡出現錯誤的?

  不,不是那樣的。

  他沒有經歷那些,他記得那些事情確實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

  那些令人痛苦而窒息的荒謬蠢事並沒有發生,沒有發生,打從一開始就沒有發生。

  他打從一開始,就沒有失去過凪。

  他是怎麼會記錯的?

  凪又怎麼可能會離開了呢?

  明明就約好了要一直在一起,要一起成為世界第一,一起生活,一起去旅行,一起做很多很多的事……

  他們已經說好了啊!這是玲王和凪兩個人做的約定,他已經許下了承諾,所以……凪是沒可能離開的。

  所謂誓言,就是得用生命去銘記、不能離棄的東西吧。

  是哪裡、從哪裡出錯的?

  這該死的錯誤是藏在哪個時間點裡?

  啊啊……他想起來了──那一天。

  是「那一天」吧。

  整個世界都詭譎地下起大雨的那天。就從他不小心鬆開手、把咖啡傾灑了滿地的那一刻開始,記憶走向就出錯了。

  啊,真沒辦法呢。實在是個可笑的謬誤。

  錯誤的事情就必須要糾正過來。

  正確的、真實發生過的那天是這樣才對。你可要好好聽著、好好記著。

  是「這樣」才對──




  玲王從一片刺耳的喧鬧聲抬起頭來。

  為了那一道落地的好消息,他不曉得已經在大廳忐忑地坐了多久,再次握緊手機抵住鼻尖,是期待著這樣微乎其微的祈願可以將不久前傳出去的訊息送到對方手裡,也可以把那個人安然帶回自己身邊。

  而後,奇蹟真的發生了。

  那一聲溫潤的、只需稍稍一提氣玲王便會馬上回應的呼喚投射過吵雜,直直打進不安的耳中。在毫秒間循聲望去,玲王老早就拔腿狂奔起來。

  那場傾盆大雨停歇了。

  從由灰轉白的雲層間滲漏下來的,是陰雨霏霏數月後終於露臉的、極其明媚、新鮮的陽光。

  他耗盡全身之力,為的就是擁抱住那束燦爛光芒。

  不僅是夢想的寄託了,那是他已不能再放手的、注定要就這麼眷戀一生的光芒。

  玲王以食指阻止了凪吐到嘴邊的道歉,確認對方無事後,便拋開一切攔了車一路疾駛回家。然後在那興許是被方才的風雨給震破的落地窗旁,踩著滿地的碎玻璃接受彼此的擁吻。

  踮起腳尖,扶著對方的背,他們雙雙閉上了眼,沐著悠長日光在繾綣的吐息中搖擺著身體,腳心則被破裂的玻璃殘骸扎得紅豔,就像是海鳥在群島上飛翔、起舞。

  這場雙人舞在純粹的執愛裡,綿長得永遠不會結束似的。

  凪就這麼重新回到了他身邊。

  那場變故之後,時刻相處的他們不再傳訊息,若有要事,一通電話便能相繫。

  一開口,他們便不會再離開。

  玲王便會記到久遠以後。這樣很好。


  是啊。

  這就是他所希望的。







關於BGM的題外話:
其實當初在寫的時候
覺得〈告別的練習〉〈人如何學會語言〉這兩首歌都更符合文章的氛圍
至於為什麼最後會選〈去海邊〉
我只能說是個令人驚喜且意外的巧合
理由至今也差不多明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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