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 the End of the World:§
Journal 11──《枕間鵝毛筆》
告別市聲鼎沸的街道,名為喪鐘花的紅髮女巫,迫不及待返回黑森林深處的隱蔽居所。從多洛莉絲的書籍販售攤獲贈與購買的書籍,每本都令她抑制不住內心狂躁的雀躍。唯有書方能忘卻她真正的煩惱,不單為求尋找以魔法煉出「時光寶石」的方法,或其他能穿越時空回到原生世界的選項,總而言之,閱讀是百利無一害。
熟練地駕馭大氣分子飛快回到住處,她輕推開外圍的漆黑鐵柵欄門,走向建築風格詭麗奢華的個人公館。一入玄關,兩側花雕壁燈自動燃起幽光,被黑貓使魔之魂所依附的人偶少年前來接應。
「主人這趟又帶回很多珍玩呢。」人偶男孩的貓耳顫動一下。
「不是讓你稱呼我『姐姐』嗎。」女巫表情故作失望。
「是,姐姐。」被喚作霏雪的人偶,謹慎點頭表示領會。稍後他便接續分類整理女巫從市集採買的大量物品。它們經由女巫擁有的玫瑰花飾傳遞,透過簡單空間魔法連通,當她出門在外,公館內部幾乎等於隱形式攜帶型倉儲。
喪鐘花從集市戰利品堆中抽選出書本。將具體用途甚廣的管家幫手《七名守夜人》交託人偶少年,並詳細告知使用規則。爾後她拿取另外三本書走入閨房,精打細算著將舒徐享受傍晚前的悠閒光陰。相較於夜闌時分,晝間對她而言更容易感到疲累睏倦。裸身浸沐在滴入少許鮮血的浴池裡藉以提神,她舒服洗了澡後穿上絲綢睡衣,回到柔軟的床被上憩息,隨興翻起床頭檯那三本書:《泡沫戀情》、《深夜凝視》與《記憶之海》。
人魚魔女愛上狼人獵魔者,恰如《泡沫戀情》書名,雙方最終投入大海殉情,又一樁摧殘讀者心靈的悲戀……
「人魚跳海怎麼可能喪生呀?」紅髮女巫讀到此便忍俊不禁。這本是悲情包裝的黑色幽默故事吧?或者應說箇中悲情即是相愛到遺忘了現實,結果僅有狼人溺斃,獨留人魚暗自神傷。無論如何生離死別確實是悲劇,她內心始終認定惟有雙生共死才是最浪漫的結局。
收拾完人魚與狼人略帶可笑的心碎,她感到倦意再度襲來。
朦朧中彷彿有聲音嘗試引導她,以『讀完故事能見到初戀』如此的話語,將喪鐘花領至一間採光優良的挑高會議廳。以寶石藍鑲嵌象牙白為主體,天花板與地磚搭配適度的暗金與闃黑,走道鋪設著長形緋紅絨毛地毯。女巫對身處環境有種熟悉感,百年說久遠亦不久遠,這是故鄉世界地圖上,靴型半島的侯爵城堡。
喪鐘花戰戰兢兢凝視著曾經商討作戰的舊地,廳內四周軍隊將領人聲雜沓,群眾光影錯落之間,她瞥見了久違的指揮官身影。酒紅短髮與雙瞳,眼神銳利如鷹,個性嚴正又令人難以突破的心防。女巫自傲不信她廣受巫術協會認同的卓越分析力竟有無法拆卸的壁壘,對方卻往往技高再更勝一籌,最終無論在軍事決策或知識較量,她不得不在內心俯首,折服於對方的智勇雙全。
「以卵擊石的困境,請務必冷靜智取。」當國王棋被對方喊出『將死』(Checkmate)之際,喪鐘花詫異地凝視著對手將局勢逆轉的悠哉模樣。
「若直到最後都無法反敗為勝呢?」紅髮女巫忍不住反譏。
「如是問,即輸矣。」將語句包裝得不明不白,髮絲如勃艮地紅酒般的男性,軍徽讓燭光照得發亮。
「故弄玄虛。」喪鐘花銜接著對方投射回來的視線,心裏不停咀嚼著指揮官言語暗藏的意涵。
若發這種疑問,早已注定失敗。戰場上率先對自身戰況喪失信任者,將一敗塗地。她多次會晤酒紅髮指揮官面談機要,察覺對方與自己各方面實在契合不已──相仿的群書博覽,相仿的策略邏輯,相仿的處世價值觀。士裴榮侯爵家族雖有名望,內務關係卻很紛亂,她暗地慶幸對方身為侯爵庶出子,反藉此令難以明確表示身分的自己有機會親近對方。
「何時會繼承爵位,統帥?」
「現任當家派我收拾她永遠擺不平的軍務,妳說呢。」
「瞧閣下這意思……」喪鐘花隱約記得自己輕巧掠過棋桌,貼近侯爵之子身邊,纖長手指纏繞著軍服上的飾緒不停玩弄。「豈不是大好機會同我遠走高飛嗎?」四目交接之刻,她再次拉近距離,豔紅雙唇依戀地覆蓋住那迷惑自己的薄唇。對方一直不動聲色,等待親吻結束以後,才悄然於她耳畔說了句話。
一模一樣的場景裡,她重複了一模一樣的行為。
「樂意之至。」
出乎自己所預料,酒紅髮的指揮官忽然伸出雙手,反將自己抱個滿懷。紅髮女巫迎來喜悅的紅暈,然而隨後她的理智思維,立刻質疑起眼前所觸及之景。她記得對方萬年冰山,千雪不融的高傲,一旦有所決心就不曾動搖。不久以前,他們獨處在瞭望塔上談論天文地理與夜空星象,談話節奏美麗的宛若共譜一首交響曲。她相信他們彼此間有無以名狀的情感含苞待放,對方報以淡然微笑後,精簡地訴說『早已決定奮戰到終局』收場。
假如當年他們攜手拋下一切,逃離戰爭,如此發展便不會是現在的結果。她故意忽略當晚的結語,隔天仍然在下棋時依偎其身,試圖說服或引誘對方。意識到此的喪鐘花發出輕聲長嘆,她輕推開擁抱自己的幻境,一場甜美又懷念的夢。正因她徜徉有愛情魔法的小說,於是自己不知不覺中,夢裡重回了故鄉的記憶。
這根本不可能的事。何況是史考賓當年迴響於耳畔的那句話:
「我喜歡妳,但我們不適合。」
完全清醒時,已過晚間九點鐘。她側過身望著玻璃瓶裡的香檳玫瑰,與臥室色調截然不同的粉橘花瓣正飄零飛落,女巫楞怔著讓窗外月光照耀蒼白肌膚。從王國改朝換代後,她再也沒有對方消息,士裴榮家族猶如地球將故事翻開了下一頁,從此沉埋於先前頁數的歷史長河。
此後她一邊環遊世界各地旅行,一邊修復靈魂的遺缺,直到因緣際會被指派前往外西凡尼亞,展開數場與吸血鬼後裔的殊死戰。戰果雖傳捷報,她卻任由巫術協會找藉口將自己除名,接著黯然隱居在倫敦荒郊的森林。
喪鐘花終於回過神來時,將《記憶之海》取起,封底大綱描述將寫錄擁有者的回憶。女巫翻閱原本空白的書頁,墨水已浮出往昔塵封的記憶痕跡,關於愛慕之人與血之詛咒的零碎片段,她平靜地闔起書本,連同《泡沫戀情》一齊收進抽屜內。
「這用來安慰欲求不滿嗎?」她撿來最後的《深夜凝視》讀著簡述,沾染海水後將有觸手具現化的功能,於是莞爾著自嘲。或許這作為陷阱是個有趣選擇,喪鐘花認為自己無需實際仰賴這玩具,不過她還是花了時間讀完這本刺激的官能小說,與此同時試著想像泛黃回憶中那人的氣息纏繞於身。
午夜後的銀白月光輾轉映射到玻璃瓶內的香檳玫瑰,喪鐘花凝望著此景,殷盼寂靜圖書館的借書證到來。那裡或許隱藏一絲希望,只要能夠再次跨越時空,歸返原生世界或彌補內心些許遺憾,都將不再是空談。
Google文件版《枕間鵝毛筆》
❁ 自家引用:霞瑰(喪鐘花)、史考賓
❁ 活動出自:《0530》
史考賓那件軍服參考了薩丁尼亞軍隊中尉,關鍵字可以蒐1796年:The Sardinian Army: A Survey。
賓不是中尉(連名字都不很義式,這和他的出身背景有關係),僅是借薩丁尼亞軍裝風格,雖說他們的確現正經歷那場戰役。
My 18th century source則是關於配戴假髮的過去。19世紀初假髮開始慢慢退流行,在那之前宮廷貴族和軍隊還是會戴假髮上戰場,時代劇看到那些整理得很微妙整齊統一,還有左右兩側捲捲的黑白黃棕色髮型,尤其白色即是假髮。
戰場上戴這些又熱又毛又黏又令人三條線,實際用途幾近全無,還會有小蟲子溜進去(不要說了)。另外假髮雖然對於男女都是一種wardrobe、象徵地位用飾物,不過並非強制規定每位貴族或有能之士都必須戴,只是有戴更好和服裝搭配彰顯有$
史考賓實事求是加上略為叛逆的個性,大概會在宮廷史書上被記成「不知裝扮禮數的淺薄男人」。希望在0530日後的故事能多描寫一些他的狀況。如果有人發現【ZERO】的《Metronome》有同名同型角色,沒錯他們是同一人。時空背景一個18世紀末,一個20世紀末,這條線和原創世界觀設定有關聯性。
最近和同企劃友聊到,她也正在努力想把0530畫完(中央書庫魔女的中之),有夥伴一起創作總是令人分外安心。
故事提到宮殿一景所以拖超久(懶鬼)
重點是當時決定不了夢場景要在黎明、白晝、午後還是黑夜……嗯,過去描寫故事時的字裡行間沒有寫明時間點,導致在光線到底要如何安排中徘徊很久。後來的突破點是我不小心潑了喪鐘花的黑禮服一角黃光,決定用午後。
這裡有後來作為廢案的淺橘色地磚。還好中途回去讀一下內容,發現場景寫的是暗金與闃黑,差點吃書XD。另一張是打算偷懶畫一半反正會被遮光的宮殿底圖。一直提醒自己最終成果不跑偏即可,切莫花太多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