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１３
我不太擅長牽線作媒（上）
季節由秋轉冬，天氣逐漸轉冷，平靜的英國偏鄉小鎮上，開始吹起寒冷的風。
彷彿是風中夾雜著冰霜砂粒，這些冰砂經由口鼻吹進人身體裡頭，好像都快要將血液給凍僵了。
於是街上的人們紛紛穿上了禦寒厚衣，甚至大家不約而同地都在想著「也許再過不久就要下雪了吧？」
秉持著這種想法，某些家庭開始未雨綢繆，為過冬做起準備。
對待凡事總是特別周到的齊柏林當然早就替自己與萊利做好準備了。
今天送萊利去上學後，齊柏林到了萊莎與雅各的別墅。
「請用，齊柏林小姐。」萊莎家的女僕細心地端上茶點，還打算幫齊柏林倒紅茶，不過卻被本人制止了。
「謝謝妳，我自己來就可以了。」齊柏林邊倒出熱騰騰的紅茶邊說，而面對膚色黝黑至有些發亮、五官突出立體的該名女僕，她的目光多停留在對方身上幾秒。
尤其是從右手長袖口無意間悄悄露出的烙印痕跡。
「好的......那麼蛋糕需要幫您切小塊嗎？」
齊柏林則是粗淺笑了一下，繼續婉拒對方的好意，然而對方看起來有點失落。
此時萊莎開口了。
「這位是康蒂，我新雇用的女僕，跟著家人從美洲大陸來到英國這打拼。」
康蒂向齊柏林深深鞠躬，而齊柏林說：「同為女性跟女僕，真是辛苦妳了。」
康蒂似乎知道齊柏林會說這番話的用意，而下意識摸了摸右手手腕笑稱：「我很慶幸能到萊莎小姐的家工作，雖然大家還是對我們很有意見，但是至少萊莎小姐、雅各主人都對我很好，這就夠了。」
萊莎又說：「康蒂對妳可是相當崇拜哦，常常和我說妳很帥氣呢！」
康蒂一聽，立刻嚇得花容失色，黑黑的臉頰上都可以看見一絲薄紅，並想阻止對方繼續爆料。
「啊啊啊啊──我的小姐......請不要再說了！」
齊柏林對感到欣喜地輕笑，並闔上眼小啜了口紅茶，細細品味香醇茶香在嘴中躍動，隨後吐：「那麼，請幫我切幾塊蛋糕吧？」
「......好的！」
切好蛋糕後，康蒂雙手交疊置在腹部上微傾身子問：「小姐們，還有什麼吩咐嗎？」
「沒有了，謝謝妳。」萊莎揮了揮手示意對方離開。
康蒂走到門前，正好撞見開門的雅各，向主人點頭傾身後便退到側邊讓主人通過，然後她離開了房間，輕輕關上房門。
雅各坐在萊莎旁邊的椅子，看著齊柏林的表情有些微妙、欲言又止。
「......雅各先生，請問怎麼了嗎？怎麼這樣看著我？」
雅各搔了搔他的小鬍子，嘆著小氣提：「齊柏林呀......最近的天氣轉涼了呢......」
「是呀。」
見齊柏林沒什麼特別反應，雅各又咳幾聲說：「一年也快要過去了呢......好快呢......」
「是呢。」這次連萊莎都一起無要緊地附和。
雅各心想「齊柏林應該是把我拜託的事情做好了，所以才可以這麼遊刃有餘吧？但是不親耳聽到她說清楚我會渾身很不舒服的......」
於是他開口就是問：「關於萊利的事情，想必妳已經搞定了吧？」
「叮。」被齊柏林拿在手中的杯子，因些許動搖而撞到杯墊，產生輕巧如鈴的聲響。
萊莎信誓旦旦地拍拍跟齊柏林比起來相較貧瘠的胸脯說：「那是當然的囉！齊柏林根本不需要我們每天操心，關於萊利繼承家族事業的事情呀，肯定是——」
「對不起，我忘記了......」
「......」
「......」
空氣，安靜了下來。
明明是有著爐火的室內，為何還會比吹著冷風的外頭還要寒冷呢？
※ ※ ※
齊柏林喝完茶後，便回到家去，做著日常的清掃。
這段時間，她一邊為自己居然因為過得太安逸的日子，而忘記他人託付給自己的重任，而倍感羞愧，也一邊思考該怎麼在短時間內告訴萊利這件事情。
因為雅各的打算是將萊利帶到美國去，近幾年來美國的重心已經逐漸從印地安、農村文化，轉變為大部分集中在東海岸的工業文化。
雅各有認識的商業友人在波士頓和紐約，在那邊有很豐富的資源可以將萊利培養成一位優秀的商人。
當然，學習這件事情，重點還是在於人本身。
要是萊利並不願意繼承家業、並不想成為一名有為的商人，那麼硬是逼他學習是無意義，而且還會浪費資源跟時光。
以萊莎的角度來看，她當然是希望萊利接下自家家業，畢竟她和雅各還沒有孩子。
對雅各來說，斯塔什家的紡織物事業並不是他的專業，目前他只不過是代理，可以的話當然還是交給萊利比較妥當。
但對齊柏林來說，無論萊利將來的日子是富裕還是平庸，她只希望萊利可以作為一個好人，過得平平安安、開開心心的。
所以如果萊利不願意，那她絕對會站在萊利這邊的。
「等等可得和小少爺好好商量一下呢……」
※ ※ ※
到了下午，齊柏林比起平常更早出門，然而她並不是先前往學校，而是先去了郵局查看有沒有來信。
每個月底，齊柏林都會很頻繁地跑郵局，只為了能夠更早收到遠在他鄉的友人信件。
不過這個月已經快結束了，友人依然沒有寄信過來。
「今天也是沒有您的信呢……真遺憾呀，女僕長……」管理郵局的老先生推推眼鏡說，恐怕是做這行做久了，可以完全體會收不到親友信件之人的失落感，他滄桑沙啞的語氣中帶著內疚。
而齊柏林也的確感到很失落地垂下眼簾，語氣沒什麼精神地回：「我知道了……謝謝您每次都幫我特別留意，有勞您了。」
「我人生大半輩子都在做這行，我從女僕長的眼睛就看得出來，您這位朋友肯定對您很重要。」
「……是呀。」
「請別太難過，運輸信件的時候，本來就會遇到很多外在因素干擾。」
被這麼說後，齊柏林在滿滿的失落跟擔憂中重新燃起一點希望火苗。
「謝謝您的安慰……那我告辭了。」
深深鞠躬道別、離開郵局後，她就維持慢悠悠的散步速度前往學校。
然而距離學校放學還有十分鐘，齊柏林早到，並在校門口旁的長椅坐著等候，靠著發呆來清淨腦中的雜念與心中的擔憂。
一回神，校門口已經湧出許多小朋友了。
「嗯？小少爺？」齊柏林看到萊利自己一個人垂著頭走過來，臉上還掛著苦苦澀澀的臉。
通常他身邊都會跟著夏綠蒂，兩人還會親密地玩耍。
然而夏綠蒂這時才走出來，而且臉上寫滿著「不高興」，走起步伐來氣噗噗的。
「……」夏綠蒂經過萊利，且和一臉疑惑的齊柏林對上眼，雖然心情不好，但是刻在骨子裡的淑女禮貌還是讓她放下情緒。
「妳好，女士。」
「您好，夏綠蒂小姐，今天過得還好嗎？」
「......謝謝關心，我過得『很好』，那我先告辭了。」
齊柏林仍然是摸不著頭緒地目送口是心非的對方離開，然後再把目光放在一臉做錯事的萊利身上。
「您是不是做了什麼，惹怒夏綠蒂小姐的事情呢？」
雖然照這麼看來肯定是，但身為主人的貼身女僕，說什麼都要先站在主人這邊。
但以齊柏林的作風，她不會一面挺著主人，待詢問了解過後，她會決定是否要幫理還是幫親。
「我......」
一邊回家一邊闡述著今天的意外，這才了解是萊利和其他同學在美術課亂玩剪刀，結果不小心剪破夏綠蒂的圍巾。
若只是剪到圍巾那還沒什麼，然而還不小心剪到了夏綠蒂的頭髮。
聽到這齊柏林一驚，問：「只有頭髮而已嗎？沒有傷害到她的身體吧？」
萊利點頭。
她鬆了一口氣嘆：「幸好......不過這是個機會教育，女孩子的頭髮可是比金錢寶貴的哦！那麼，那條圍巾呢？」
「她氣到丟給我了......」
「那我來縫補好了，下次見面就還給人家，並要跟對方好好道歉哦。」
「呃......」
「怎麼了？」
萊利臉上滿是愧疚地拿出一團爛爛的、混著多種顏色的布料給對方看，這已經看不出來原先是一條圍巾了。
「不是說稍微剪破而已嗎！？」
萊利的眼神不斷飄移，支支吾吾說：「本來是破一個洞沒錯啦......但是我後來想要幫她縫好，結果......」
「......您應該知道自己從來沒有縫紉過東西吧？」
「我看齊柏林縫得都很簡單的樣子......所以就......」
齊柏林難得露出擔憂的神情，而且是那種五官已經有明顯改動的表情，還差一點就要用手指去捏捏鼻樑了。
「雖然當個紡織品商人不需要很會縫紉......」想到這裡她又看了看掌中的布團，是亂到讓具有強迫症的她感到頭皮發麻的程度。
「但是只有這種程度的話......哪天一定會別人取笑的。」
兩人到家後，齊柏林把布團放在桌上，並認真叫：「小少爺，請過來這邊。」
語氣聽得令萊利不寒而慄。
齊柏林蹲下與對方等高，伸手就是往人家的耳朵捏轉。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唔呃呃呃呃嗯嗯嗯嗯——」
「請您以後不准再亂玩剪刀了！剪刀是工具，不是玩具！還有就算使用工具，也要多加小心！若是下次又傷害到別人的話，我可要打您的屁屁了哦！」
萊利痛得兩隻小腿急躁地跳踏著，雙眼飆淚。
「我、我知道了啦！求求妳饒了我吧！耳朵要掉下來了！」
齊柏林鬆手後繼續講：「我是特地等到家了才這麼做，是為了讓您能有點面子，請您要知錯。」
「嗚嗯嗯嗯......」
然後齊柏林立刻又換回以往平靜的臉，說道：「好了，快去洗洗臉吧，等等做完功課就下樓找我，我來教您怎麼縫紉。」
續
諸君，我想被打屁屁ow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