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８８
名為期待的障礙
兩人在回家的路上行進著，步始終都跟在紬的身後默默守護她。
紬無預警地止步，兩人停駐在夕陽餘暉時的河堤旁，再過不久夕陽就要完全消失，所以這裡只有兩個人。
步則走到對方身旁問：「怎麼了嗎？」
看不清紬現在被頭髮蓋住的表情，於是步正想蹲下來，對方卻站起來了。
她走向通往下方草地的階梯蹣跚地坐著，步也跟著坐在旁邊。
「步，我很沒用吧？」
「……」步這回不打算急著講出安慰話，他想先安靜一回，讓紬發洩完情緒。
「自以為可以背負他人的期待，自以為很厲害，什麼事情都可以辦到……現在卻在大家面前丟人現眼，還在勇也、岡住小姐面前失敗，我已經……沒有自信再站起來了。」
紬抓緊自己跌撞到瘀青發紫的膝蓋，疼痛感讓現在的她感到格外親切。
糾結的面容逐漸展現出懦弱，她帶著落魄而顫抖的腔調吐說：「也許勇也弟弟是對的……連我有著完整雙腿的人都沒辦法好好表演了，他怎麼可能站得起來呢！？真是丟人……說什麼要成為別人的奇蹟什麼的……」
像是嫌膝蓋的疼痛還不夠，紬開始猛地搥打，嘗試用傷痛懲罰著不成材的自己，每捶一下，眼淚就激動得從眼眶飆出來，浸濕了短裙。
「勇也、惠美前輩、椎名太太、岡住小姐、舞台劇的大家一定很失望……要給媽媽的驚喜也辦不到了……到頭來我這種拖垮媽媽的累贅根本什麼都辦不到！奇蹟什麼的根本不存在──」
她幾近崩潰的自暴自棄哭喊，使停留在附近草地上的鳥兒嚇得飛走。
總得說，紬現在的狀況就好像無法契合的齒輪一樣，無法好好運作。
她現在，深陷在「必須要回應大家的期待」的想法裡，步是這麼認為的。
「表現出好的結果讓人更加期待自己，而自己為了回應這些與日俱增的期待，卻反而受到束縛。最終，期待不與自己的表現相符的話，就變成了跨不過去的障礙。」
步心想至此，終於打算開口說話了。
「所以我就不是前輩的奇蹟嗎？」
「……」
步這麼問並不是想要責怪紬，也不是想要對紬說些惡狠狠的教訓話，只是想要先讓對方靜下來想想，隨後他淺淺一笑講：「我倒是相信奇蹟存在呢。老爸、奶奶、學生會的大家、姬華的大家……當然也包括前輩，全都是我的奇蹟哦。」
語畢，步拍了拍紬的頭，聲音變得愈來愈溫柔。
「遇到我之前，前輩不也是靠自己的力量完成了很多事情嗎？當上學生會長管理學生們跟學校事務、畫了好多好多得獎作品……遇到我之後，紗紀、白百合，還有我的事情，不全都是前輩主動想幫忙的嗎？這些都是前輩努力活著的證明哦！」
兩人不約而同盯著河上漂浮著的鴨子，一方繼續說、另一方則繼續聽。
「這個舞台劇雖然是為了勇也而製作，但從特別指名前輩當女主角，以及特別為紬設計舞步這兩點來看，其實就給了前輩相當大的壓力……一直都待在前輩身邊的我竟然沒有早點發現，大家對妳的期待，變成了妳的障礙……這是我的不對。」
紬咬緊牙關、皺緊眉頭，死死抓著瘀青膝蓋不發一語。
「但是，我還是會一直期待前輩，那個總是很努力很努力的前輩！因為那樣子的前輩才是前輩！」
紬終於願意轉頭正視步，用她那張先前已經哭花的憐人臉龐。
「即使是……在正式表演中出錯的我！讓大家失望的我也能繼續期待嗎──」
步給了對方一個預防不了的接吻，讓紬的情緒冷靜下來。
嘴唇離開時牽著銀絲，步說：「會哦，會繼續期待著。」
「我不會認為，像剛才那樣『說著喪氣話、自暴自棄、陷入絕望的前輩』不是真正的妳。倒不如說，每個人都會有自信地飛舞起來的一面，同時也會擁有自卑懦弱地想要挖個洞活埋自己的一面。然而不管是哪一個前輩，我都會一如既往地期待下去。」
聽到步這麼說，紬還是沒辦法完全打起精神，仍陷入自我懷疑的泥沼中吐訴著：「就算……就算我犯了錯──」
「嘿！我彈！」步又冷不丁地朝對方額頭彈了指。
「好痛！」
步隨即將額頭貼去，與對方被彈到紅腫的地方接觸著。
「前輩的頭腦比我還靈光的吧？同一句話應該不用我說兩遍就可以懂的吧？還有，伯母絕對不會認為妳是累贅的，雖然我不怎麼聰明，但我看得出她是深愛著自己的孩子的好媽媽！」
步笑嘻嘻地一邊撫摸一邊輕搖著紬的頭顱，就像個爸爸在安慰女兒一樣笑稱：「前輩就是逼自己太緊了啦，雖然我沒有親眼目睹前輩過去幾年的生活，也不曉得妳承受過多少挫敗。但是，既然都能堅持到現在了，那麼今天這個挫敗，不過只是妳眾多挫敗中比較強大一點的而已！」
「一個人無法承受的話，那就兩個人、三個人、四個五個六個陪妳一起承受！總能過去的！」
紬抿著嘴、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其楚楚可憐又強忍哭意的模樣，在步眼中也是相當可愛動人。
「我真的……真的可以成為某個人的奇蹟嗎？真的可以成為媽媽的驕傲嗎？」紬的眼中除了淚水，此刻終於湧現了那微弱如風中殘燭的希望光輝。
「啊哈哈……當然不可以呀！因為妳已經全都做到了！」
被步狠狠助燃了希望火光的紬，倒吸一口氣，瞳孔因感動收縮了半秒，不禁伸手摀住發出嗚吟、啜泣聲的小嘴，同時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終於多到潰堤了，在潔淨的臉龐上留下兩行源源不絕的淚痕。
接著她雙手掩摀著口鼻，因為覺得在外頭哭鬧會很丟臉，但還是掩蓋不住已經失控並不斷加大的泣聲。
「嗚嗚……嗚嗚嗚……唔嗚哇阿啊啊啊──」
最終她乾脆不掩飾了，雙手軟弱地鬆落，仰著頭對天哭得泣不成聲，雙眼都睜不開了。
在這短暫卻又永久的時光裡，她將背負在身上所有的重擔通通卸下，並且一股腦地倒向身旁的傻呼呼男友懷中，傾瀉所有的壓力。
之後，紬傳了訊息給舞台劇社，還有學生會的大家，表示自己已經沒有問題了，也對今天表演結束後的態度表示抱歉。
「已經沒問題了吧？」步問，此時天色已經全暗下來了。
「嗯嗯……吸──」
「那我們去吃晚餐吧！肚子好餓哦！」
「嗯！」
才剛開始繼續走，紬就提出了一個要求。
「那個，步，表演當天啊……如果──」
※ ※ ※
時光飛逝，長達兩個月的暑假已經結束了，然而在暑假結束後，緊接著讓姬華師生們都相當期待的文化季，也正式開幕了。
每個班級都精心布置了特別的商店與活動，吸引校內校外人士一同玩樂。
有各種風格例如泰式、中式、美式的餐廳，還有很招牌的，每間學校文化季必定會有的女僕咖啡廳，還有試膽鬼屋、丟水球、唱歌跳舞、各種桌遊活動。
步的１年Ａ班就是女僕咖啡廳，而他們的王牌女僕當然就是「女裝起來比女孩還女孩的奈央醬（直樹君）。
「歡、歡迎光……歡迎回家！主、主人……」奈央操著一口不流利的招呼語，依舊讓來自校外的宅男宅女們在１Ａ外頭暴動起來，還差點沒辦法保持住排隊的整齊度。
順道一提，彩香兼職當１Ａ的排隊整理人員。
「這些人是怎麼叫來的啊？」穿上合身執事服的步問茜音。
茜音並不打算穿女僕裝，而是跟男生一樣換上了小號的執事服，結果意外的也蠻受男生好評的。
「好像是彩香上網宣傳，再加上直樹那傢伙在網路上是個有名繪師的樣子，打上了『知名黃金鼠繪師就在姬華１Ａ擔任女僕，另外販售以往未售完的同人誌』的宣傳標語後，就變成這樣了。」茜音收拾著空盤子說道。
「欸！？奈央在網路上這麼有名嗎？」步驚呼，同時被茜音塞了一大堆空盤子。
「誰叫你都只黏在女朋友身邊，自己身邊的女性好友發生了什麼事才會都不知道。」
「你們兩個可不可以不要已經默認我是女性了啊啊啊啊啊！」已經被當成女生的可愛奈央如是說。
另一邊，紬的班級則是主打烏克蘭風味的餐廳，男生和女生也穿上了執事服、女僕裝擔任服務生，只有紬跟少數幾個擅長料理的待在廚房。
由於紬等等還要上台表演，廚師的工作自然不會持續太久，服務生的工作這次也不會負責，對於某些很想看到紬穿上女僕裝的男生們就很殘念了。
「不過可以吃到會長親手做的料理，還是很幸福呀……這就是會長男友的感覺嗎？」全校男生們如是說。
時間很快就到了下午，社團成果發表開始了。
社團一個個上台表演，舞台劇社是最後壓軸上場的。
「呼……」
「……」步看了看換好禮服的紬，正在讓自己放鬆的吸吐氣，輕笑一聲，並不過去打聲招呼或是加個油，很放心地來到座位區坐著。
「不過去鼓勵一下她嗎？」和步一樣懶得把執事服脫下的健司問。
步繼續維持自信的微笑。
「已經不需要了。」
看到步這樣子，健司也笑而不語，認為一定會有好結果的。
To be continued
小後記：
預計再２回，將迎來大結局！
感謝閱讀到這裡的你／妳，這個系列寫到這裡對我來說並不容易，還請你們多多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