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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藤常青,君似我心】前世篇番外-柳春樹(四)

爻X | 2022-02-10 12:00:03 | 巴幣 2 | 人氣 79



前世篇番外-柳春樹(四)

  王子拯救公主,公主愛上王子,於是兩人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安娜從小就喜歡這些英雄救美、最後快樂大結局的童話故事,但她自己分的清楚虛構與現實。
  
  美好的浪漫情節只存在於精心編排出來的虛構故事之中,她也是編造者的一員,卻始終理性,不相信所謂命運的邂逅。
  
  直到她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心臟因為某人而加速的那天。
  
  「妳沒事吧?」
  
  那人用背脊為她遮去了艷陽,伸出纖細的手臂讓她攙扶,一開口,溫柔的嗓音頓時沁入心扉,安娜此時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心跳,原來也可以跳得如此又快又急。
  
  「謝謝妳啊!沒什麼大礙,就是腳好像拐到了……。」
  
  安娜紅著臉,悄悄抬眼打量對方。看起來還很稚嫩,神情帶點冷酷,靈動的黑眸不時看向自己,俐落的黑色短髮齊到人中,礙事的鬢髮被塞進了耳後,是個帥氣的小美人。
  
  美人輕抬起她的腳踝檢查傷勢,安娜腦子卻歪到別的地方去。她想著,這人的手生的真好看,動作又輕又柔,要是再拿一隻玻璃鞋,她就成了仙度瑞拉了!
  
  「真的很謝謝妳!我想來泡泡水,結果沒踩穩,就拐到啦。」安娜不好意思地撓撓臉,「還好有妳在!晚上我還要跟我老師的朋友們吃飯,要是沒辦法準時出席,他們一定會擔心的!」
  
  這裡是靠近山區的一處溪流,離柳春樹他們村莊不遠。上次柳春樹回來過年時,安娜正好被家裡叫回去因此無法一起同行,這是她第一次踏進柳春樹的故鄉,便趁著吃飯前的空檔,自己在村子裡瞎晃,無意間發現了這處小秘境。
  
  小美人看上去冷酷,卻挺笨拙的,似乎沒意料到安娜會和她聊起來,有些窘迫,只簡單回應了「是啊……」、「哦……」此類的罐頭回覆。
  
  安娜越來越覺得這人單純得有趣,除了有心想捉弄外,也忍不住想再多了解對方,「對啦!我叫安娜,妳叫什麼呀?」
  
  #
  
  「哎老師!那個人!那個女生!短頭髮那個!」
  
  柳春樹挺無語,都快四十的女人了,還是上流階級人家的千金,怎麼行為舉止跟個沒見過社會的黃毛丫頭一樣,一激動就胡亂扯別人袖子,毫無成熟穩重可言。
  
  「季雅芸?啊……長這麼大啦。怎麼了你們見過?」光陰似箭,上次見到季雅芸時她還穿著學生制服,轉眼也已經是踏入社會的大人了。
  
  「哎有哦!就是我扭傷,她送我回去的!」安娜雙眼一閃一亮,「她怎麼在這裡?老師你認識她呀?」
  
  「嗯。」柳春樹頷首道:「秋藤他大嫂陳花的女兒,以前應該和妳提過……,當年我離開的時候雅芸才這麼小一個,唉都長大啦……嗯?」
  
  想當年沒多久,原本還在身旁的安娜早已溜走找人家妹妹去,柳春樹原地體會了把老父親的感受。
  
  和陳花一家人吃完飯,安娜又拉著季雅芸跑沒影,季元誠還是大學生,匆匆趕去搭車北上回學校,留下柳春樹和季家夫妻倆談天敘舊。
  
  「好久沒見到雅芸這麼開心了!」陳花看著兩人離去的方向不禁嘆道:「柳哥你都不知道,雅芸雖然功課都不錯,但平時很冷漠的,也不是叛逆,就是對什麼都上不了心。」
  
  「安娜挺活潑的,跟雅芸像姐妹一樣,可惜前幾次你回來她沒跟你一起,今天才第一次見吧?」季秋銘將啤酒添滿杯,「你們待著的這幾天看能不能讓她們多玩在一塊兒,讓安娜分一點活潑給雅芸。」
  
  柳春樹默默拿走那杯添好的酒杯,在季秋銘的眼刀下故作憂愁,「之前她拼著要拿獎,說是作為我的學生,不拿個幾座有損我的英名,這幾年才心滿意足,比較輕鬆,這次就帶她一起來了。」
  
  「柳哥,那安娜……和你,是……?」陳花有些猶豫,每次柳春樹回來,第一站就是先到季秋藤的墓前上香,因此她不是很確定安娜是不是柳春樹終於放下後所找到的新緣分。
  
  「她啊?」柳春樹斟酌措辭,他知道陳花問的是什麼,於是笑道:「路邊撿的女兒,對小說有興趣,跟著我四處旅遊學習,嗯……算下來,也差不多要二十年了。」
  
  「時間過的真快。」末了不忘再次感嘆一句。
  
  「這樣啊……是啊,是過的挺快的。」陳花將鬢髮撥至耳後,垂落幾絲銀白驗證她的話。
  
  二十多年,季秋藤走後已經過了二十年多年了,柳春樹仍是單身,心裡仍是容不下他人。
  
  「時間太快?」陳花心想,「對柳哥來說,怕還是太慢了吧……。」
  
  #
  
  「雅芸?」
  
  柳春樹這次回來待了一個月,除了回老家見見家人、找陳花季秋銘敘敘舊、給季秋藤掃掃墓,更多時間他都待在自己空蕩的家裡寫作。
  
  雖然空蕩,卻留有最深刻的回憶。
  
  一個月到,他收拾好行李,在月台上奇怪地看著既是興奮又是糾結的安娜。
  
  「雅芸……說她要跟我們走……!」安娜咬著下唇,「可是……我擔心她……。」
  
  柳春樹疑惑,他閉關寫作的時候是不是漏了什麼?
  
  喔對,漏了安娜。
  
  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這個月安娜和雅芸總混在一起,不小心好姐妹越了線,開始秘密地交往。
  
  「她說……她要去跟她爸媽說我們的事,還有要跟我們一起離開的事。」安娜面有難色,蹙起了眉,「老師,我沒有冒犯的意思,但是我擔心……她會不會……跟秋藤先生一樣……」
  
  柳春樹默然,臉頰莫名麻疼起來。
  
  ——陳花說,季秋藤因此被他父親打了一巴掌,就在左邊的臉上。
  
  「……不會的。」良久,柳春樹抬手拍拍安娜的髮頂,微笑道:「跟那時候不一樣了,雅芸爸媽會同意的。 」
  
  #
  
  「不行。」
  
  季雅芸無奈地看著自己高大的父親擋在門口不讓她出去,一旁的母親哭笑不得,勸道:「多好的事!雅芸終於有自己想做的事,況且還有柳哥跟著,不會有問題的啦!」
  
  季秋銘死死地抱著季雅芸整理好的行李不放,咬牙道:「不行!雅芸才多大!她可是要去國外欸!被人欺負了我怎麼替她打回去!」
  
  「爸,我不是孩子了。」季雅芸嘆氣,雖然很感謝雙親接受她與安娜的感情,卻沒想到是自家老父親捨不得女兒往外飛,搶了她的行李還擋在門口,面子都不要了。
  
  「妳還是個女孩兒!」季秋銘嚷嚷道:「好啊既然妳堅持要去的話,那、那老爸我也跟你去!妳等我啊我這就去收拾行李!」
  
  這次換陳花抬手攔去季秋銘的去路,她輕拍季秋銘的臂膀,笑道:「好啦夠了,你再鬧,雅芸以後就不回來看咱倆了。」
  
  陳花拿過季秋銘抱著的行李,交給了雅芸,「以後爸媽就不在妳身邊了,有什麼事都得自己擔著啦。」
  
  季雅芸默默接過行李,點了頭。
  
  陳花一笑,「要是真有扛不住的,就跟柳叔說,或是跟安娜說,他們都會幫妳的。」
  
  季雅芸再次點頭。
  
  「萬一真的真的不行了,就回來吧,這裡永遠是妳的家,家裡鑰匙媽給妳放進去了,妳隨時都能回來。」
  
  陳花整理季雅芸的衣襟。
  
  「有空就多寫信回來,可以的話拍張照讓爸媽看看妳。」
  
  「然後啊,不要跟妳柳叔一樣,一出去沒個三年五年就不回來,柳叔他有錢,不用不好意思讓他帶你回來。」
  
  「尤其妳爸,他很容易寂寞的,要記得多回來看看他啊!」
  
  陳花一笑,輕拍整理好的衣襟,抬手輕輕摩挲季雅芸的面頰,仔細地看了看自己孩子的模樣。
  
  「……我們雅芸長大了,媽相信妳能照顧好自己的。」
  
  季雅芸忽然出聲。
  
  「媽。」
  
  她抬眼,已是紅了眼眶,不自禁抱住陳花,在肩頭擤了鼻。
  
  「……媽,我會的,妳跟爸和阿誠,也要好好的。」
  
  #
  
  火車鳴笛,在季秋銘與陳花的目送下駛離月台,車輪掀起塵土,是離別的信號。
  
  季雅芸與安娜肩並肩,她與家庭關係疏遠的柳春樹和嚮往自由獨立的安娜不同,從小在雙親的呵護下成長,感情十分濃密,自然離愁消得也慢。
  
  「對了。」柳春樹閒聊道:「這次回來都沒看到妳爺爺奶奶,他們還好嗎?」
  
  季雅芸微愣,隨後點了頭,「他們很好,只是住在外公那邊,偶爾才會回來一趟。」
  
  陳花的父親陳宏東跟季秋銘父親兩人以前關係很好,雖然陳花嫁入了季家,但陳家只剩陳宏東一人,季家兩老難免擔心,陳花當時還有兩個小孩要顧,他們便經常往返於兩家之間,久而久之成了習慣,近幾年甚至在那一待就是幾個禮拜,三個老人一同下棋泡茶,也頗有趣味。
  
  「柳叔……,其實我媽……」季雅芸脫口而出,卻又不好拿捏如何表達,安娜了解她的個性,於是伸過手攬過季雅芸的肩。
  
  「不要緊,妳慢慢說。」安娜放柔聲音,輕拍著季雅芸的肩頭,一下一下地安撫了季雅芸的緊張。
  
  季雅芸調解呼吸,整理好措辭,開口道:「其實……其實我媽,有和爺爺提過你和藤叔的事。」
  
  柳春樹呼吸一滯。
  
  季雅芸雙眼垂下,「那是藤叔過世後的事了。」
  
  當時季雅芸還小,這事自然是陳花在她長大之後,某次閒聊中告訴她的。
  
  「爺爺說……,他很後悔一時衝動打了妳藤叔……。」
  
  陳花撞見過當時的場景,那時季秋藤話還沒說完,就被賞了一掌。
  
  她彷彿聽見什麼東西碎掉的聲音。
  
  是希望嗎?還是期盼?
  
  「爸。」陳花軟聲問道:「如果……如果藤哥他,真的和柳哥有什麼的話……,您還是一樣,想再次打醒他嗎?」
  
  接著,她看到面前那位總是充滿自信與威嚴的男人,緩緩地低下頭,嘆了一聲息。
  
  「隨便他了。」
    
  和季秋銘一樣,或許曾經反對,曾經抗拒,可當人一旦走了,以往的堅持,似乎也不再那麼重要了。
  
  就讓他去吧,隨便他了。
  
  ——那可是他們寶貝的家人啊。
  
  柳春樹聽完,仰頭閉目不語,只見一粒淚珠慢慢從眼角滑落。
  
  原以為經過多年已沉澱如死水的心,卻在被投入一顆石子後掀起了滔天巨浪,震盪他的心魂。
  
  「柳叔……。」「老師!」
  
  柳春樹擺擺手,隨手抹去淚痕,「沒事……,謝謝妳告訴我。」
  
  火車吐露白煙朝地平線遠去,窗外景色從鄉野田埂到車水馬龍,隨著時間流逝,他們也前進地越來越遠。
  
  途中,柳春樹不禁猜想,若是當年季秋藤得到家人的認同,他們是不是就不會留下這麼多遺憾了?
  
  「老師,您在想什麼呢?」
  
  直到安娜出聲喚他,他才從思考中回過神。
  
  「……沒什麼。」柳春樹一笑。
  
  算了,不想了,都過去了。
  
  也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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