癱坐在沙發，我覺得很疲憊，這才想起今天從早上到現在什麼東西也沒吃。
我起身泡了一碗方便麵，卻一點食慾也沒，我勉強吃了幾口，後來又全部吐了出來。
隔天我發燒了，在家吞了幾顆藥，就把自己埋在棉被裡昏沈沈的睡著，之後的一個星期，我幾乎都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上映入的陽光與夜幕交替著。
我盡量不讓自己去看，去動那些原本成雙的生活用品，因為屋裡的每一個地方，櫃子裡的每樣東西，都早已存留了悶油瓶的影子，而我也知道，如果我以後不想弄死自己，就該放棄追逐他，放棄任何一點早已蔓延滋生、無力阻止的奢望。
只要他好好活著就夠了。
後來，又過了十天左右，王盟打給我，說他想請假，希望我去店裡看看。
他聽出我聲音沙啞，有些緊張的關切，但我沒有告訴他我發燒的事情，只說過幾天會去看看。
於是我終於起身，勉強打起精神將自己打理了一下，然後給胖子和小花打了電話，至少我希望悶油瓶是平安的，不管他現在在什麼地方。
胖子知道悶油瓶消失之後，很驚訝地問我是不是和他吵架了，我答說小哥只是回到他原本習慣的世界罷了。小花聽我問起悶油瓶，則是告訴我他會幫我查查最近是不是有人『請』了悶油瓶，要我別擔心。
後來我到了西泠印社，聽到附近傳來搬家工人呼喝的聲音，才想起剛才來的時候在那間房子外面停了幾輛卡車，上頭放滿了許多價值昂貴的古董家具。
原來最後還是那胖女人得標嗎？那些華麗到刺目的品味，倒是很符合她的風格。
想到她，我心裡又不舒服起來。但是那胖女人雖財力雄厚，畢竟不是道上的，我也不能真的對她怎麼樣，只是之後若在路上又狹路相逢，真不知道她還會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
真是諷刺啊，或許我該慶賀當初自己沒有把所有的老本都砸下去買房子，如果今日我真買下間大房子，卻發現到頭來還是孤身一人，那我想我最後可能寧願露宿街頭，也不願一個人在那麼大的房子裡頭，一邊哀悼自己的愚蠢，一邊被空虛折磨。
「老闆，你的臉色不太好啊！要不要我給你買些什麼吃的補一補？」王盟下班前，看著我一臉擔心。
「沒事，你先走吧。」我朝他擺擺手，伸手抹了把臉，起身準備關店。
正在收帳本，想著也許該找一天來對對帳，給自己找點事做，背後突然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我以為是王盟又回來了，隨口問道，「王盟，什麼東西忘了帶？」
卻是一陣熟悉的沈默。
我僵住了。
這種見鬼的沈默，這種平靜清淡的氣息只屬於一個人，但是我卻不敢想，更沒有勇氣轉身。
「吳邪。」聲音低低的，帶著獨特的嗓音。
也許時間在剎那靜止了吧，我的眼眶發熱，心臟重重的在胸口敲了一下。
「你回來做什麼？」我聲音有些顫抖，呼吸急促，咬牙忍住轉身對他揮拳的衝動，只是將雙手重重的壓在案上。
他沒有回答，也沒有離去的聲音，彷彿只是靜靜的等待我轉身。
過了許久我終於受不了，拳頭緊握，猛然轉過身去想給他一拳，再罵他一頓，卻在看到他模樣的剎那定住了。
他和上次來西泠印社與我告別一樣，穿著那件黑色衛衣，風塵僕僕，像是從哪裡日夜兼程趕了幾百里才回到這裡，他的神情有些疲憊，眼睛卻發著光。
只是這次他的衣服卻破損得十分嚴重，就像是曾和人激烈搏鬥過，或是經歷了什麼危險的事情，我本來想罵他的話瞬間消失無蹤，正想開口問他又去做了什麼的時候，他突然向前一步，拉住我的手，說道，「跟我來。」
悶油瓶的力氣很大，將我拉扯的不得不和他往前走去。
我感覺有些不快，卻甩不開他的手，「等等，我還沒關店，張起靈，你要做什麼！」
此時外面的天色已經昏暗，我一直被他拉到西泠印社後面一間樓房前面才停住。
這間舊樓房我也曾經注意過，它戶數很少，一層也就一戶，一共五層，雖然沒有我想買下的花園洋房昂貴，但是卻以可以毫無遮擋瀏覽整個西湖著稱。當初想換房子的時候，不是沒考慮過，只是這房子裡的五戶都是這裡的老住戶了，過了這麼多年都沒見他們有搬家的意思，顯見他們對這裡的景觀和地點也是很滿意的。
悶油瓶帶我來這，難道是他想在這租房，和這裡的人起了衝突，要讓我來和他們談談？
可是租房子這事得由主人決定，就算由我出面也勉強不得啊，還是他從斗裏帶出什麼不可告人的明器，和人約在這兒要我幫忙鑑定把風？
正在亂想，他已經放開我的手，用眼神示意我跟著他，然後就徑自走上樓去。
樓梯間的日光燈此時已經打亮，磨石地板因為年歲顯得有些斑駁，他的背影就在我的眼前漸漸消失。
我揑了揑眉心，心說這傢伙為什麼總是可以這麼旁若無人的任性，也不管在他屁股後面的別人是怎麼想的。
好不容易決定不再和他牽扯，不再理會他的事，怎麼他一出現又忍不住替他擔心？他娘的，難道我這輩子真要栽在張起靈這貨手上！
此刻我的心情十分複雜，照理說，是他先不告而別，沒良心沒義氣，為了回敬他，我現在應該頭也不回的離開這裡才對。
我也真回頭看看了來時的路，巷子很暗，一個人回去感覺好像有點孤獨，然後我又看著那道亮著白光的樓梯，再看看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往前踩了一步的腳，最後我還是嘆了一口氣，慢慢跟了上去。
我一邊踩著階梯，一邊琢磨，也許悶油瓶真遇到什麼麻煩了才會來找我，我不該小雞肚腸的和他計較，只是晚些時候要和他講清楚，下次想走可以，走前至少打聲招呼，不然他再這樣隨意消失，我吳邪肯定有天心臟要交代在他手上。
轉眼我已來到最高的樓層，卻沒看見悶油瓶，這戶的大門是敞開著，從裡面透出燈光，夾雜陣陣冷風。
難道悶油瓶進去就被人給放倒了，我心裡一驚，連忙衝入門內，「小哥，你沒事吧！」
但是我一進去就愣住了。
悶油瓶好好的站在房子裡，顯然等得有些時候了，但我總覺得這房子裡卻不大對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