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緣滅
城南區一役花戀蝶等人大勝，眾人於城南區大設宴席，也慶禪龍歸來，花戀蝶更是歡喜異常。
應天舉杯道：「今日除恭賀花領主重回城南區，更開心的是，我有生之年能再見到禪龍叔一面，足以令我死而無憾了。」
禪龍道：「天兒不可胡言，吾莫不是當年有幸得賜天壽仙果，豈能苟延至今日？天兒與蝶兒執掌中央地城甚久，更可延壽多年，為世道盡力。」
應天道：「叔叔教訓得是，小姪受教。不過我想江山代有才人出，這世道該是像姬少俠這般青年才俊大展身手之時，所以我也決定，回去後便將城中區領主之位傳給我兒，讓下一代好好發揮了。」
禪龍點點頭。
花戀蝶道：「大哥，你……還要回去那沉寂之海麼？」
禪龍道：「吾近年多為沉寂之海中出現魔界邪靈一事煩心，雖已至大乘，遲遲未飛升。更有一事令吾掛心，那便是蝶兒。」
花戀蝶聽到這不禁眼眶泛紅，潸然淚下。
禪龍又道：「如今重見蝶兒，吾心願已了，便即差人傳令，讓位於賢，今世陪伴蝶兒身旁。」
花戀蝶又驚又喜，泣道：「大哥……你畢生追求仙道，你……」
禪龍道：「飛升之事再也休提，吾對蝶兒有愧，只求以所賸餘生相伴，贖吾多年之罪。」
花戀蝶忍不住擁住禪龍，決堤大哭。
花彤等眾花侍從未見過花戀蝶如此，此刻方知主人為多情之人。
小芊握著姬霄的手，也不禁為之動容。
姬霄拆開白日那封書信，恍然大悟。
原來白日在土中襲擊花侍之族，便是玄土一族，而那封信正是族長毛力所寫。
本來姬霄也猜著個兩、三分，只是不知玄土族與東方夜有何干係。
那信中寫道，玄土族受東都城主之邀，至中央地城援手東方夜，玄土族不敢與東都城為敵，在東都城主威脅利誘下，便答應出兵。
到了城南區後雙方動起手來，聽到眾人對話才知姬霄也來到此地，便不好出面相認。
所幸後來東方夜退兵，便將所擄花侍安身在城外一處地方，信中詳述該地，好讓姬霄等人前去搭救。
姬霄讀完將此事告知花戀蝶，花戀蝶道：「姬少俠真是俠義風範，處處化敵為友，令人欽佩。」
她向花彤說道：「彤兒，你率一隊人馬前去救人。」
花彤應聲而去。
禪龍道：「天兒，這九賜蟠龍槍乃汝父之物，汝且差人持此槍至沉寂之海中半龍峽谷，宣吾之令，傳族長之位於吾族大將．降龍，其見此槍便即知曉，而後九賜蟠龍槍便交還應龍一族，代代相傳。」
姬霄聽降龍升為族長，也不禁替他高興。
應天道：「多謝禪龍叔，我便命我兒應山河前來拜見叔叔，隨後即去傳令。」
姬霄向禪龍等人道：「此間之事已了，多謝諸位前輩出力相救祝火族，也恭賀禪龍前輩及花前輩重返城南區，將那魔族驅逐。在下須往東都城而去，尋找凌霄劍下落。」
花戀蝶道：「此番多謝姬少俠，我們雖放了那血劍仙一命，但對於魔族一事還須大夥兒一齊同心，為人界正道盡一己之力。」
姬霄道：「不錯，待我去完東都城，便隨虎泰兄及喜媚姑娘返回萬化之境，告知三族長老魔族之事。」
花戀蝶道：「有一事我總覺得不大對勁……」
禪龍道：「何事？」
花戀蝶說道：「姬少俠既是從千年之後而來，見過魔族所使禁化之術，雖那些書僮死後的確化為魔形，但血劍仙為何到了最後一刻，都還是維持人形不變？難道他還在隱藏著實力……？」
姬霄道：「這禁化之術在千年後魔族初襲擊人界之時，因無人知曉此術，易於混入內奸，的確頗為棘手。但後來仙界已有應變之法，且往後幾年魔族已併吞大部分人界之地，也無必要再使此術。」
他續道：「故我對此術極為熟悉，我想血劍仙那時的確已耗盡全力，至於為何不現回魔形，我的確尚不明白……」
花戀蝶道：「我想此事須得向大神官報告，姬少俠是否願隨我至中央浮島一趟？」
姬霄道：「如此甚好。」
花戀蝶道：「好，那咱們便明日出發。」
次日，禪龍留守城南區，應天則命其子應山河前來。
花戀蝶則和姬霄夫婦二人往中央浮島飛空而去。
三人見到大神官，花戀蝶將血劍仙之事說了，也將禪龍回歸、木子巫重奪城東區等事一併告知。
大神官道：「禪龍領主回歸，真是大喜，原來那血劍仙果是魔族，幸虧二位為中央地城除去一害，本官多謝了。」
花戀蝶道：「也要多謝這位姬霄少俠，他便是我曾跟神官大人提起的人族青年，來自千年之後……」
大神官聽完大驚：「甚麼千年之後？」
姬霄道：「是的，大神官大人，事情是這樣的……」
於是姬霄便將來龍去脈說給大神官知曉。
大神官聽罷，嘆了一口氣，道：「沒想到千年後魔族竟能猖狂至此，只怪我神族如此不濟。」
又道：「既然天尊大人已有對應之法，盼姬少俠照天尊旨意，若有任何需要本官之處，請姬少俠隨時來我中央浮島，本官必義不容辭。」
姬霄道：「多謝大神官大人！」
花戀蝶道：「太好了，有大神官大人鼎力相助，何愁魔族？」
她向大神官道：「關於那血劍仙一事……大人有何看法？」
大神官道：「唉，說到此事，本官竟會讓魔族趁虛而入而不察，可謂昏庸之至。」
他續道：「不過這倒也讓本官想起幾件事。」
「本官天識之眼，乃看破虛幻之仙術，不論血劍仙是元始邪靈化作人形、抑或本是人族後入魔道，理應皆無所遁形；但姬少俠言道，魔界有一禁化之術，可偽裝成任何種族，且抑制魔氣，從上回那人族趙子胥及死去書僮看來，這術的確存在。」
「本官認為千年後魔界能在十多年間便將人界大半併吞，這禁化之術確是關鍵，千年來魔族靠這門邪術在人界暗地佈局，所幸姬少俠將此重大消息帶回，人界足以從此防範。」
「而另一個關鍵，便是這些魔族從何而來？據姬少俠所說，曾在沉寂之海中的伏羲神殿見過魔界元始邪靈，就本官所知，仙魔大戰後天尊大人將所有元始邪靈逐回魔界，封印魔界之門，也下令眾仙不得擅自進入人界，以維三界和平。」
「如今伏羲神殿竟會重現元始邪靈，本官猜想似乎只有一個可能。」
「那便是伏羲大人殘留之神力，影響神殿磁場，造成裂縫。」
姬霄道：「此事怎說？在下本以為是因我造成的時光裂縫……」
大神官道：「這時間點不對，姬少俠應不必擔憂。」
「上古時期，天外落下一巨大隕石，其址便是在這中央地城。」
「那隕石之質，非世間所有，極為奇特。伏羲大人將隕石中特殊隕鐵提煉出來，煉化成三大法寶，便是那凌霄劍、五行珠及天御印了。」
姬霄驚道：「原來凌霄劍乃天外隕鐵煉化而成。」
大神官道：「不錯。後來那隕石中的隕鐵被提煉出來後，隕石竟突具極強浮力，慢慢浮起升空。」
小芊忽道：「啊……難道這裏便是……」
大神官道：「這座中央浮島便是那塊隕石了。」
眾人一聽便即恍然。
大神官續道：「伏羲大人另在沉寂之海上一座島嶼建造神殿，將三大法寶放置神殿內。」
「伏羲大人此舉，是想將三大法寶留在人界，維持三界平衡。」
「自伏羲大人逝世，凌霄劍及天御印分別落入人界各族之手，五行珠曾為仙靈族所有，後來則無人知曉流落何方，那伏羲神殿自三大法寶離開殿後，整座島嶼不知為何便沉入海中。」
「後來軒轅帝依那隕石坑，建造了中央地城，然則這兩者有何干係？」
「依本官所推論，此處與沉寂之海中伏羲神殿相互呼應影響，其因便是，魔界之門就在此地。」
眾人聽完又是一驚。
姬霄道：「魔界之門……便在此處？」
大神官道：「沒錯，這也是當年軒轅帝為何在此處建造中央地城之因了，為的便是不讓魔族有機會接近魔界之門。」
姬霄不禁喃喃地道：「原來……那些魔界邪靈便是從沉寂之海中潛入人界，伺機醞釀解封魔界之門，讓更多魔族來到人界，然後首先便襲擊東都城，取得天御印後，便要攻下萬化之境，解救魔尊……」
他這麼一想，便全然將來龍去脈融會貫通。
花戀蝶說道：「這麼說來那血劍仙，便是魔族派遣之頭號先鋒了？」
大神官道：「的確極有可能。」
花戀蝶心中隱隱覺得哪裏不對，但又說不上來。
大神官續道：「這些史蹟都記載在天地典藏閣中，少俠若有興趣，隨時可來翻閱。」
姬霄道：「多謝大神官大人，來日必當前來拜讀。」
三人離開中央浮島，與虎泰和喜媚會合後，便準備上路。
臨行前，花戀蝶向姬霄道：「姬少俠，此去困難重重，但你吉人天相，為人仗義，凡事必化險為夷。」
姬霄說道：「多謝花前輩，在下定竭力促使三族聯軍，共抗魔族。」
禪龍道：「珍重，務須小心在意。」
於是眾人便離開了中央地城。
姬霄一行人來到蠻荒之地，他向虎泰等人說道：「咱們先去趟焚天谷，拜會火教頭族長，也順便找倫兒。」眾人便都稱好。
當晚大夥兒在蠻荒之地生火露宿，胡亂吃些乾糧後，便各自睡了。
夜裏，姬霄見小芊睡得香甜，不忍吵醒她，摸了摸她的臉頰，獨自起身，漫步在廣大荒地的星空下。
他不禁心道：「若千年後的人界也能如此安詳和平，該有多好。」
又想：「不知現下飛揚和東方姑娘怎麼樣了……？東方姑娘……」
此時耳中突然傳來一陣輕輕的歌聲。
姬霄心中奇道：「是誰半夜在此處唱歌？」於是便朝那歌聲走去。
那聲音幽幽柔柔，雖不知唱的是甚麼，但聽來有股哀傷之感。
姬霄循著聲音，越過幾處岩石後，只見一名紅衣姑娘坐在一處高岩上，歌聲便是來自於她。
那姑娘歌聲止住，回過身來，此時月光皎潔，將紅衣姑娘臉面照得清楚，不是東方羽依是誰？
姬霄詫道：「東……東方姑娘？你怎在此處？」
東方羽依道：「姬大哥……別來無恙？」
姬霄道：「嗯……我和泰兄他們正往焚天谷找倫兒去，你呢？」
東方羽依道：「我是特地來找你的。」
姬霄道：「你……特地來此地找我？」
東方羽依說道：「嗯，有些話，我想當面跟你說。」
「其實，我乃東都城主之女。」
姬霄輕輕「咦」了一聲。
東方羽依續道：「那日在東都城，我假意遭人欺辱，為的便是引你上當……好接近你盜取凌霄劍。」
「只是我沒想到你竟會看破幻術的赤眼之術，於是我便趕緊去取『天潛封印丹』，旅途中不斷服用，封印自身仙氣，以免給你們看出（姬霄心道：「難怪當時她在東都城外突然不跟我去仙界之門，隔日才出現，原來是怕我用赤眼之術識破她身分，去取了丹藥後，順道派人通報青雷族來攔我。」）。」
「後來在沉寂之海中，正巧咱們都給氐人族捉了，我便趁機拿出東都城主令牌，那些氐人族怕我爹怕得要死，就讓我帶走凌霄劍，我先將劍拿回東都城，才又到沉寂之海去尋你們，哪知你神通廣大，竟然早已逃脫。」
「我在岸邊遇到了飛揚哥，於是便一同到了中央地城，想打探你的下落。這一路上凶險四起，天潛封印丹效力未過，我差點兒便再也見不到你……」
「但……我不後悔作了這個決定，這整件事都天衣無縫，只唯一出了點小差錯……」
「那便是……我喜歡上了你……」
姬霄看著東方羽依淚珠滾滾落下，也不禁動容道：「東方姑娘……我……對不住……」
東方羽依泣道：「那日……你說你已成親，我……我頓時不知如何是好，像是失了魂般，只覺在這世上，似乎已無要緊之事……」
「我知道，這也不能怪你，畢竟我們只是萍水相逢，是我不能自己。」
「我明白凌霄劍對你來說很重要，今日我來，是想來跟向你賠罪，也跟你道別……」
東方羽依從身旁打開一個包裹，姬霄一見，裏面正是那把凌霄劍。
她將凌霄劍遞給姬霄，說道：「小女子多有得罪了。」
姬霄接過凌霄劍，道：「東方姑娘，你別這麼說，多謝你將凌霄劍還給我，我……真是感激不盡。」
東方羽依道：「我希望你能答應我一件事。」
姬霄道：「只要有我可以盡力的地方，我一定義不容辭。」
東方羽依道：「將來某一日，我想再向你借凌霄劍一用。」
姬霄道：「啊，這凌霄劍雖不屬於我，但我已向人族長老商借，想來到時若你需借去一用，應當也是無甚問題。」
東方羽依「嗯」了一聲。
兩人沉默一陣，東方羽依忽道：「姬大哥……你能否回答我一個問題？」
姬霄道：「嗯……？甚麼問題？」
東方羽依含淚道：「你……你有沒有喜歡過我？」
姬霄一聽，甚感為難，道：「這……我……」
只見東方羽依楚楚可憐，心覺不忍，說道：「我……的確曾欽慕於你，東方姑娘你家世、樣貌無一不出類拔萃，直令天下英雄嚮往，相信定有天賜良緣，在下……實配不上你。」
東方羽依紅著眼眶，點了點頭，說道：「謝謝……我明白了。」說罷從頭上摘下一支髮簪，清透碧綠，正是那日姬霄所贈髮簪。
她道：「這支簪子，在危急時曾幫助過我，是吉祥添運之物。我想……將它送給姬大嫂，希望能為你們夫婦帶來好運。」
姬霄道：「這碧玉髮簪既是我所贈，便是屬於你的了，我代芊兒多謝你的心意。」
東方羽依見他如此，便將碧玉髮簪收起，道：「好。」
她問道：「這簪身刻著『靈常』二字，是何意？」
姬霄道：「我也不知，自我購得此簪，便有這二字了。」
東方羽依道：「嗯。」
過了半晌，又道：「咱們日後再見，便是相互為敵了。」
姬霄道：「我……不希望真是如此，我所做之事，都是與對抗魔族有關，其實我們不需為敵。」
東方羽依道：「我爹爹野心甚大，從他十年前派哥哥到中央地城便可窺知，你為人俠義，定會出手干預。」
姬霄默然不語。
東方羽依幽幽地道：「若我只是一介平凡女子，那該有多好……」
言下之意，姬霄豈有不知？
「東方姑娘……」
此時東方羽依忍不住上前吻了姬霄。
她抱住姬霄，眼淚不禁潰堤。
「為何造化如此弄人……？」東方羽依泣道。
姬霄靜靜地讓她靠在懷裏哭泣。
東方羽依輕輕推開姬霄，說道：「我已是不潔之身，適才失態，還請原宥。」
姬霄道：「這事究竟……」
東方羽依搖搖頭，緩緩轉身而去。
「今日一別，何以相見？」
滿天星辰，一粒斗大的淚珠落在岩地上，星光照耀，更覺晶瑩剔透。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