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上回)
「單純從索取尾款這件事，就能確認對方是否能和你合作？」不曉得兩者之間關聯何在的路癡臉上寫滿了疑惑。
「其實比起合約建立之時的收款，支付尾款更能看出一個人的信用。」彌亞說明道。「合約建立之時，對方因為急切地想達成目的，通常會動用全力或甚至不擇手段地把協議的基本要求完成，這算是第一道門檻。若無法達成這個最基本的要求，就意味著雙方從根本上就難以順利合作；初步合約達成且全部履行後，才有繼續合作的可能，而也是在這個時候，絕大多數人會碰上瓶頸。」
說到這裡，彌亞稍微停頓了一下，好讓路癡吸收知識的速度跟上自己的說明速度。
「？」不曉得彌亞為何停頓、似乎也不需要額外花時間消化這些訊息的路癡疑惑地稍微偏頭問道。「瓶頸是？」
唉唷？似乎小瞧妳了呢，路癡。
「如果對方只是將妳打算賣的商品擺在櫃台，卻沒有積極推行的意願所以賣得不好，妳會願意合作嗎？再來，倘若對方已經推行得差不多、也有不算差的獲利，但每次該把貨款給妳的時候卻總是推三阻四找藉口、拖延三到五天才肯結清帳款，這種狀況妳可以忍受多久？可以接受的欠賬額度範圍是多少？諸如此類，在合作之初可能有寫明但對方未確實履約，或是合作之時沒談清楚的麻煩事，都是可能影響後續合作關係的瓶頸。」
「……確實是需要仔細思考的問題。」很快就聽懂彌亞意思的路癡輕輕點頭。「通常侯爵會怎麼處理？」
「直接結束合作關係，三天內討回該討回的部分。」只要是不確定答案的事，路癡就會用異常認真的態度求教，不過這種認真的態度反而讓她予人一種死板、不好溝通的印象。「雖然精算成本後，選擇繼續合作不一定會虧損，但與其耗費心力一天到晚在等對方還錢、釐清到底還有多少金額沒有結清，倒不如把時間跟精力省下來，去尋覓或甚至自行培育值得合作的對象。」
彌亞過去曾認為師尊自身所採取的這種作法全然建立在一個前提上，那就是「永遠都有人想找她合作」；因此像自己這種名號還不算響亮的商賈，即便對方稍微擺爛，只要最終的結果有所獲利就勉強還算可以接受，只不過事實證明，師尊的做法才是對的。
絕大多數時候，通融對方的結果只會讓對方更加得寸進尺，正如同師尊所言，「給別人方便就是造成自己的不便。」若想給對方機會，一次就是極限，否則就是在自找麻煩；除了得不斷評估是否能繼續合作，還得有對方不會準時付款的心理準備，這種煎熬能捨棄就該盡快捨棄。
若沒有經濟上的急迫壓力，這種讓人煩心的錢大可不賺。
一個好的商賈必須要懂得取捨的藝術，適時拋棄不必要的人際關係、纏人瑣事與毫無價值的物品，才能把時間花在對自己而言更重要的存在上。
「明白了。」對於彌亞的答覆，路癡的態度相當坦然，沒有任何無法接受的模樣。
「欸，妳就這麼對我說的內容照單全收嗎？好歹稍微駁斥一下啊？」想當初，第一次聽到師尊給的答覆時，彌亞可是花了不少時間與心力千方百計想駁倒那個老太婆的說明內容呢！
「侯爵希望我反對你的觀點？」路癡聞言稍稍瞇起了眼睛。「為什麼？」
「不是要妳反對。」彌亞解釋道。「是要妳去思考。」
「思考什麼？提防你騙我嗎？」路癡的提問聽起來絲毫沒有疑惑的成分。「我不認為你欺騙我能獲得什麼好處。」
「……」彌亞無言地看了路癡一眼，同時深吸了一口氣。該怎麼說……太過精明的路癡實在讓人有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哪！缺乏天真性格修飾的路癡可謂沒半點親和力可言。「是這樣沒錯。」
「不過侯爵似乎不太滿意？」終於露出疑惑表情的路癡推論道。「是因為喜歡跟其他人辯論，所以沒有反對意見就會讓你渾身不自在嗎？」
「才沒那回事。世界上腦袋正常點的傢伙都不會喜歡一天到晚跟其他人辯論。」彌亞沒好氣地說道。「端好妳的黎旭繁，我們就可以出發了。」
「你還沒說要怎麼找到泰崁。」路癡以略帶責備的眼神瞟了彌亞一眼。
「哦！很簡單。」彌亞以眼神示意路癡轉頭望向距離兩人約莫四分之一個房間距離的地方。「他就在那兒。」
「你怎麼那麼篤定？」路癡看了那兒一眼，隨即懷疑地將目光拉回彌亞身上。「已經事先跟他約好了？」
「沒有事先約好。他在那兒的這件事是剛才推測出來的結論。」彌亞故作神祕地笑道。「妳猜猜？」
「……」路癡不發一語地以緩慢的速度走向放著各式飲料的桌子，隨意以左手揀了一杯黎旭繁上手，隨後順著迴旋過身的時候環顧整座宴會廳，最後再以差不多的速度踱步走向彌亞。「因為他的跟班很多？或者想找他談話的人很多？」
「哦？妳這麼推論的依據是？」
「聚集的人群數量。」若眼神有溫度可言，路癡現在眼中的溫度大概不比她自己的掌心溫暖多少。「侯爵所指的那群人數量比其他賓客聚集的地方還多，另外也有更吵鬧的交談聲。」
「答對囉！」彌亞笑道。「剛才說過泰崁的膳酌窩有不少分館，某些分館的成員今天也受邀出席了這場商宴；另外一點是，泰崁的嗓門特別大，但聽力實在不太好，跟他交談的人通常要以更大的聲音說話才能讓他聽明白。」
「瞭解。」稍微垂下目光輕瞄黎旭繁色澤的路癡很快就再度將視線對上彌亞。「那麼可以去找他了？」
「等一下，路癡。」彌亞望入路癡清澈的雙眸。「在這麼嘈雜的宴會廳中，妳是怎麼確認那兒比較吵鬧的呢？」
「因為那個方向確實比較吵？」路癡疑惑的眼眸證實她沒有說謊。「我不太懂你實際上想問什麼？」
妳能在這種地方聽得出那個方向比較吵，我卻沒能聽出來……不，不只是我而已。應該絕大多數人都沒辦法聽出來才對。
「沒什麼，只是妳的聽覺似乎相當不錯呢。」彌亞報以一個笑容。「哪天或許能派上什麼用場？」
「任何人都能聽出來。」路癡平靜地給了這樣的答覆。「出發？」
「出發。」彌亞輕輕點頭，同時不忘揶揄路癡一句。「可別扯我後腿哪！」
(第十八章完)
(待續-預計下週五更新)
FB傳送門(附書頁版圖片檔)：
創作內容
繪羽紀事錄(每週連載中)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