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感覺在扭開實驗室大門前突然湧上心頭,而且非常的強烈。
結論來得太突然,我是不是被什麼宇宙電波打到的關係?
從今天早上起床、吃早餐、簡單的運動、擺脫掉煩人的那傢伙來到實驗室。
一切都是這麼的順利,完全沒有不對勁的地方。
會不會因為過於順遂造成的反差,覺得今日必出問題。
俗話說──暴風雨前的寧靜。
不,並不是這樣。
「不要靠感覺,要根據科學。」我回想起教授某天軟癱在辦公椅上的低吟。
是的。
實驗室是木造的房屋,各種功能的管路在外牆與屋頂穿入穿出,各司其職。
要我說的話,就是個木屋版本的科學怪人。
本來就「怪」的東西能夠發現異狀嗎?
當然可以。
如果怪異常處於身旁,那麼怪異就是正常,在怪異中嶄露的正常反而是不正常。
基於強烈的不安,我繞著實驗室走了一圈。
通常這個時候會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通常的話,嗯……
甚麼也沒發現。
我保持蹲姿沮喪了一下子。
還以為會有那傢伙的腳印或頭髮。
像是紅寶石那樣閃耀著光澤,多層次的紅髮。
果然感覺是不準的。
唉,幹嘛這樣庸人自擾,煩死了。
進去吧。
常常在電影裡面看到所謂的秘密實驗室,外表是一間普通的民宅,經過隱藏在衣櫥裡面的電梯來到機械化、光亮的實驗室。
也有那種豪宅底下的山洞,裡頭擺滿高科技設備,男主人穿著露出肌肉線條性感的緊身衣打擊犯罪……
說到肌肉,粗壯結實的男性手臂真的很漂亮,真希望被那樣的手臂環抱著。
低沉磁性的男聲在耳邊呢喃著,這樣的話一定會失去所有抵抗能力,倒在他厚實的胸膛。
但是有個大前提,對方不可以是笨蛋,必須要智慧過人。
現實是故意跟我作對的吧,唉唉……
我的實驗室就很普通,跟在車庫中的家庭實驗室沒什麼不同。
木頭的基底上安裝滿各式各樣從戰艦內拔出來的器材設備,活像碎布補丁。
要不是有戰艦的存在,可真要從中古世紀的技術從頭來過了。
戰艦是先進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內部大多數的設備好像老了一千歲,塑膠部份一碰就碎,電路板銹得一蹋糊塗。
只有簡單的硬體,像是燒杯、定量瓶、無機藥品這種得以保存。
環境太差的關係吧。
空氣中瀰漫的各種藥材的味道,植物、動物、礦物的氣味混合再一起,聞起來令人感到安心。
如果要先進科技的話,這裡還是有的。
我把手腳上的金屬環拆下,卡入特製角度的木頭架子上,啟動。
金屬環上的小孔射出炫目的光線,相互作用,在空中形成科技感十足的立體投影。
嗯,還附帶投影式鍵盤與動態捕捉作為輸入手段。
但也就是這樣了。
金屬環不具備用算能力,只是記錄與通訊,還有相當不穩定的噴射能力。
設計出這種東西的傢伙到底在想什麼呀?沒有蛤蜊的巧達湯充其量只能算是雜燴燉湯!亂七八糟,讓人摸不著頭緒的東西!
……
浮在空中的畫面秀出大筆大筆的文字資料,我知道那代表著什麼。
這些日子以來,我記錄如何對付她的資料。
自從某天開始,資料筆數急遽下滑,像是跳水選手向下俯衝的軌跡。
內容也變成無關痛癢的雜事。
像是她討厭的事情、她在乎的事情、與她在一起時的雜記。
對,亂來的,搞不清楚的東西。
啊啊啊!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真想要往牆壁上撞幾下頭!
碰!碰!碰!
好痛!而且沒用!
這些東西,根本就是自己的羞恥紀錄里程碑呀!
最開頭還在敘述氰酸鉀對目標的影響與使用方法,後面突然變成吃烤魚的時候她咬不開魚皮的表情。
就像是害怕被別人發現,還特別在旁邊註記「可以在魚皮下方注射藥劑,提升目標攝取量。」這種欲蓋彌彰的大看板。
唔唔唔唔唔唔唔,刪掉吧!對!
我伸手操作介面,幾個畫面閃過,空中轉而投射出模擬計算程式。
其實,也不急著刪除啦,反正儲存空間還很多。
那個……下次在說。
成功是由各種小事堆積起來的高度,搞不好這點小事也能成為殺掉目標的助力,也說不一定。
嗯嗯,絕對是這樣的,聰明的我下的結論怎麼可能有問題。
哪個有意見的歡迎來辯論!
金屬環連結到戰艦內部的運算核心,可以遠端使用很多好用的程式。
這個功能並不限定要在實驗室中才能使用,但是!實驗室本身提供穩定不受干擾的環境,很多與巫婆相符合身分的事項還是要在這裡才進行的下去。
燒瓶裡面裝的萃取液高溫加熱48小時,差不多了。
不管怎麼說,安全第一。
戴上面罩與圍裙、隔熱手套,接下來用夾具轉開燒瓶的加料口,從裡面取幾毫升的樣品。
這個步驟要謹慎再謹慎。
過去在學院時,有個做事隨便的笨蛋,取樣的時候因為吸管不小心敲到大釜的鍋壁。
大噴發!螢光綠的半成品泡沫湧出教室,把整個中庭都染成淡綠色。
被波及到的倒楣鬼賦予暫時性的青蛙皮膚,如果不保持皮膚濕潤就會全身發癢。
被譽為天才的我來說,要發生那種事情,絕對不可能。
對!沒錯!
我甩下夾具將實驗室翻了個遍。
「呼──呼──還真的沒有啊。」
本以為會在櫃子裡找到她床底下找到她,結果真的什麼都沒有。
果然,在心裡頭揮之不去的預感,只是錯覺而已。
如果她在的話,實驗做實驗的時間就會縮短了。
她總是待在後面,像是無聊的孩子在床上打盹,有的時候又看得津津有味。
只是在那笑著。
我看不透那笑容後面隱藏著什麼。
只是感覺很溫暖。
等等,我在期待她嗎?
才!不!是!那個搗蛋鬼!!!
在床上意義不明滾了幾圈,好消解湧出來的羞恥感。
連這裡也有……她的頭髮。
「實驗室是何等神聖的地方!話說這不是讓我小憩的簡單床鋪嗎!不要在上面吃東西呀,怎麼會有人想要在實驗室裡面吃東西,太沒常識了吧!真是的,別再想她了!做研究,我要做研究!」
室內重返寧靜,只有桌上燒瓶內輕微的沸騰聲。
好煩,該辦正事了。
帶起防護具,抓起夾具,沉醉於實驗之中。
注意到時間流逝,已經是近午時分。
接下來只要把成品與苦艾膏、蟾蜍膽汁混合,填塞到海螺殼內,用乾燥的菸草與辣椒覆蓋一天就完成了。
所謂的成品,基本組成相同,裡面還是有些微的差異。
到底哪一份配方是最佳解,還要看實際使用的效果而定。
……
我的預感果然是正確的。
海螺殼全部憑空消失,那可是可以堆滿整個桌子的份量呀。
事情果然出錯,預感果然成真……?
難道是我記錯擺放位置了?不可能啊。
這個時候視線的餘光捕捉到實驗室中的異常。
虛掩的衣櫃與半露在外面的海螺殼。
這個是什麼,就是那個,對了……為了捕捉鴿子所設下的食物陷阱呀。
是把我當蠢蛋嗎?對那小笨狗絕對能起作用的招式看起來很可愛,可是用在我身上不就把人看扁了?
這是羞辱啊!
不過,將計就計,假裝上當也不錯。
重要的是要留有一手,當對方鬆懈時冷不防地反擊,高舉雙手的工作交給法國人就可以了。
「好奇怪呀,我的貝殼到底放到哪裡去了呀?啊,原來在這裡呀。」
用完美的自言自語掩護接近衣櫃,猛地拉開!
掛在上頭白袍搖晃著,還有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的成堆海螺殼,最應該出現的那傢伙卻不再這裡。
「嘩!」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背後突然地大喊,嚇得我心臟快從口中跳出,原本要潑她的冰水撒了一地。
好冰!她是什麼時候繞到我後面的!
「驚喜的說!」
她攤開雙手,笑吟吟地說著。
過去她總是穿著一襲黑色小禮服,現在的棒球夾克與鴨舌帽配上牛仔短褲,不得不說還挺適合的,看起來很俏皮。
或者更加幼稚。
「妳沒事就來打擾我做實驗,怎麼能算是驚喜?還有妳是怎麼經過我設下的陷阱不被發現的啊?」
我是真的很好奇她是怎麼繞過那些詛咒、警報、術式、自動機槍的。
「我怕妳想我呀。」
「對每天都見面的人還能說出這種話,就是廢話了。等等,妳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我想起浮在空中,關於她各式各樣的「資料」。
「剛才呀。走啦,吃午餐的說。不要一直推我啦,人家好心過來提醒妳吃飯飯,沒有苦勞也有功勞的說,應該要先感謝我,然後……」
「妳給我在外面等!」
丟下這一句話,我甩上實驗室的大門。
……
可惡,臉好燙,看起來一定很紅吧。
不知道她有沒有注意到,就算注意到她也不會說的吧,還是大聲嘲笑會比較好。
可惡,可惡!為什麼要偷偷跑進來啦!討厭鬼!
趕緊地把混合好的藥品填入海螺殼中,依序擺好,像是要掩埋屍體那樣把菸草葉鋪上,還有辣椒!
我再度開啟大門,而她只是站在那傻笑著。
「老實說,妳看到了什麼。」
說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後悔了,可是我真的很在意,超級在意。
她環抱著我,讓氣味微醺著。
「走吧,不要讓她們等太久的說,直接用飛的過去吧!」
這傢伙總是這樣,神秘兮兮,完全搞不懂在想什麼。
這個,有必要紀錄起來吧。
未來可能用得上吧。
以後一定用的到的。
百來公尺的空中,風呼嘯而過。
我攤開手掌,放飛藏在掌心的紅髮絲。
然後緊緊揪住她的棒球夾克。
狹縫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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