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而輕快的風拂過了大地,吹動了樹梢,櫻花像雪花似的灑落,落到女孩柔軟的淺棕色短髮上,看起來就像是櫻花的髮飾。
仰頭望著眼前的人,小女孩粉嫩純真的臉上帶著好奇,琥珀色的杏眸閃啊閃的,就像上好的蜂蜜一樣。
「大哥哥,你是誰啊?長得跟翔哥哥好像。」
「哥是誰與妳無關,反正和他一樣都不是什麼善類。」
背對著陽光而使面容模糊不清的銀髮青年,同色系的額巾下,冷冽的幽藍色眼眸直直的盯著這張稚嫩的面龐,吐出來的話語跟他淡漠的表情一樣令人顫慄不止。
即使如此,小女孩大概是聽懂青年話中的不願,小嘴嘟得像壺嘴似的老高,卻仍不死心的繼續想要說服對方告訴自己的名字。
「可是,翔哥哥就對瑟菲很好,雖然他和傑洛老是吵架,還會笑瑟菲……但是大哥哥跟翔哥哥長得這麼像,一定也是個好人,真的不能告訴瑟菲大哥哥的名字嗎?」
面前的這個青年,和那位之前來過幾次,戴黑框眼鏡的黑髮哥哥有著相同的面貌,明明就是同一個人,卻有不一樣的感覺。
翔哥哥雖然經常臭著一張臉,還會和傑洛吵架,但是那雙漂亮的眼睛就像是藍藍的天空,還點綴著只有夜晚才會出現的點點星光,神采飛揚。
記得傑洛常會笑著說,每次翔哥哥一出現,她的目光總是不自覺的會跟著人家打轉,讓他覺得自己失寵了。
然而現在,這個長得跟翔哥哥很像的人突然說這樣的話,她突然很想哭,尤其是在傑洛剛好外出的這個時候。
──只不過對她而言,會講好多很厲害的故事,總是陪在她身邊的傑洛是僅次於不知道去哪裡的媽媽,宛如父親一般更為重要的人。雖然媽媽總是看著傑洛露出很奇怪的表情,害她老是以為傑洛欺負了媽媽。
不過,思及已經外出工作許多天都尚未回來的母親,小女孩是真的想哭,漂亮的琥珀色開始漸漸蓄滿氤氳水氣。
真不知道這句話的道理在哪……深不見底的眼眸卻因著這句話而閃了閃,落在了那張泫然欲泣的小臉上。
青年無聲地嘆了口氣,伸手覆在那光潔飽滿的額頭,同時也蓋住那雙與記憶中相似卻未染纖塵的琥珀色眼眸。
「那就告訴妳,也算是一種道歉吧……雖然妳之後也不可能會記住。」
似乎是刻意放輕的語氣,變得富有磁性而蠱惑人心,宛如惡魔的低吟一般的嗓音,在小女孩耳畔迴盪。
「吾名阿庫瑪,是回應了你們心中孤獨而誕生的存在……」
從今往後,包含這個名字在內的這一切,都會漸漸的淡忘,哪怕它注定殘留在記憶深處,也像是被水模糊了字那樣,只會出現在無法被記住的夢中。
正值八月下旬的秋日,早上的陽光已不如夏季時那般酷熱,儘管秋老虎偶爾也會使使性子,將大地萬物變成偌大的暖爐,不過從風光明媚、舒適宜人的天氣來看,今天絕對不是個窩在房間當米蟲的日子。
寬敞而寂靜的地下室是個光線黯淡的空間,僅有幾盞溫暖的黃色燈泡垂於天花板,所見之處皆放置著一排排為數可觀的書架。
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書卷香味,與靜謐昏暗的空間一起,相互融合的兩者帶出了一種幽靜安寧,讓人心安而依戀不已的感覺,想讓時間永遠定格在這裡。
一襲嫩綠色長袍的女子慢慢地拿出放在底層書架上的書籍,紫水晶般的鳳眸微瞇,仔細查看書背上的燙金標題,右眼角一顆淺褐色的小痣調皮地追著上下移動的眼尾,秀麗的淡紫色長髮被簡單紮起來垂在背部,則隨著她整理書的動作而晃啊晃的。
在她後方坐在長桌畔的那名男子,五官立體深邃,可那微微下垂的眼角與繃得筆直的唇角,看起來嚴肅難以親近;此刻他正低著頭無比專注地抄寫書目,左手側還疊著數本厚度頗為驚人的書本。
突兀的嘆息聲驀地迴響在這個空間中,吸引了女子的注意,她抬頭朝著聲音的主人看去,迷惑的出聲詢問:「怎麼了?」
聲音的主人就在女子旁邊架著的人字梯上,一手拿著看上去相當老舊的書冊撐在書架上,而另一手托腮的動作和無聲的打哈欠,則顯示她正處於無聊的狀態中。
聽到下面的人出聲,她連忙揮手說:「啊、噢!沒……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隨便亂甩年紀不小又沒有經常清潔的書籍所帶來的下場就是,書皮上頭的灰塵皆因她這個冒失的行為而漫天飛舞,導致她被灰塵嗆到,還因為不停地劇烈咳嗽,險些摔下梯子。
好險往後栽下來的那一瞬間,一隻大手立刻伸出來撐住她的背脊,她自己又下意識的一腳馬上鉤住梯子,才逃過頭部著地的命運……不過,她整個人就這麼呈現頭下腳上的姿勢,也夠難受了。
女子顯然被這一齣嚇呆了,愣怔看著在自己面前表演「倒掛金鉤」的人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神色慌忙地起身關心。
「小緹,妳還好吧?!」
倒吊的少女緹菈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而且後腦跟背部都沒有撞上梯子,不幸中的大幸……唯一不舒服的點就是這種倒吊的姿勢讓她覺得自己好像快要腦充血了。
「好端端的居然還可以從梯子上摔下來,我活了二十四年第一次見到。幸好人字梯本來就不高,我手又長,不然摔破頭妳又得躺回床上養傷。」
說話的是在下方撐住緹菈的人,那是一名穿著黑色無袖上衣展露優良體格的青年,兩邊被剃短的淺褐色頭髮張揚豎起,眼角上吊的深紫色雙眸猶如晶瑩透亮的黑葡萄,看著炯炯有神,精神飽滿。
體格結實、身形頎長的他一邊碎碎念一邊推著緹菈爬上樓梯,在確認她坐穩之後就跳下來,穩穩落地。
終於重回頭上腳下姿勢的緹菈,先以指腹壓了壓太陽穴,確認自己只是短暫的暈眩,並沒有真的腦充血後,才拿起掛在架上的抹布擦起書皮,裝作沒聽到救命恩人說的那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