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邊咆哮邊從天而降，如同拋出釣竿，將雙節棍往艾莎身上甩過去。艾莎右腳往後踏步側身閃避，等山羊一落地、還蹲下準備起身時，艾莎左手握緊短棍猛力捅向地上的山羊。
山羊手一伸、手腕一轉，帶著血紅色電漿的雙節棍，便轉成有如裝了ＬＥＤ燈的竹蜻蜓，「框啷」一聲盪開艾莎的刺擊。趁著艾莎收棍往後跳開時，山羊彈跳上前，繼續在空中扭腰帶動著雙節棍的高速旋轉。
艾莎往後看了一眼，見混亂的市民離自己只有幾尺的距離，決定不再後退下去，她咬緊牙根、雙手交錯抱頭縮緊身軀、持棍的左手在前，接著對準山羊落地的位置猛衝。山羊反應不及，那短棍早已捅向了他的腹部，讓山羊慘叫出聲來、躺倒在地。
承受同樣反作用力的艾莎也不好受，她自己也踉蹌倒退數步，差點跌倒，左手手臂更是因為離山羊的雙節棍太近，留下一片燒痕。
「杯麵，趕快離開帳棚下，」艾莎立刻衝回自己攤位帳篷處，回頭壓低聲音吩咐，「我待會應該會拿帳篷當成路障，這裡會很危險。」
「但是阿廣告訴我要保護好妳……。」
「快！先離開。只要市民沒有完全撤離，都還輪不到你上場。」
跟自己的魔法一樣，杯麵是等場上只有地下勢力的人時，才會用上的底牌。
——只是看這混亂場面，大概是沒機會用上了。
真是失算。
我跟阿廣本以為，這次如果底下會有人試圖引起騷動，有很大機會是利用當地地下勢力，就像當時她被追捕、貝兒靜坐活動被介入那樣；現在當地下勢力混雜著暴民，不但人多，還很難像之前那樣各個擊倒。
我本來打算，如果發生黑幫引起的暴亂，我就要直接帶著杯麵深入敵營，去問清楚是誰在指使這一切的……！
看著山羊倒下後，他身後的暴徒照樣整齊劃一地衝過來，艾莎確認杯麵離開帳棚下後，趕緊把帳篷使勁推往暴徒的方向，發出撼動大地的巨響。
可那群暴徒完全無畏前方屏障，反倒朝著倒下的帳篷投扔著汽油彈。艾莎才警覺對方行徑的徹底失控、趕緊拖著帳篷邊緣的杯麵裝甲快步倒退，帳篷便瞬間燃燒起來，在艾莎面前建立起一道火牆，猛烈焚風席捲整條郵政街。
艾莎舉起手臂擋住強光，在火焰中，她看到了有個戴著自製防毒面具、還握著一個酒瓶的暴民，很快地被火焰吞噬、在距離她數步之遙倒下。
警察在做什麼啊，居然還沒有聚集過來嗎，效率真差……費德不是也說現場有警力部署嗎？況且，我是因為費德保證現場有警力支援，我才沒有特別考慮暴民的問題的，只是現在這暴民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
看到這失序場面，艾莎也一時錯愕不已。她舉起短棍，環顧四周，不見任何警察，只有那群人拿著長矛、繞過她眼前燃燒的帳篷，包圍過來。
「……杯麵，找個沒人的地方把裝備換上！」艾莎把手中的不倒翁滾向身後杯麵後，頭也不回，一把抓起身邊倒下帳篷所散落的細長鐵柱，迎上前去。
……我少說也要撐到警力聚集過來才行啊！
艾莎右手握著鐵柱尾端，對準暴徒們膝蓋砍擊過去，左手畫著小圓的短棍則是靠近身軀，負責架開往自己刺過來的長矛，縱使艾莎身上還是立刻出現了三道傷痕——左肩、左腰、以及左腳小腿。
根本無暇感受到痛楚，艾莎只能再次撥開已經劃過身邊的長矛，接著抬起右手手肘，讓右手手持的鐵柱如鐵鞭那樣掃過周圍暴民的喉結處，沒有幾個人來得及防禦，便發出慘叫、掩著喉嚨跪倒在地。
但是，艾莎正想趁著身後市民數量逐漸減少時，稍微往後退幾步喘息時，她一回頭，有好幾人便朝她撲來。她還來不及反應，就有一人以雙手手臂勒住脖子，這讓之前肺損傷還沒復原的艾莎更是喘不過氣，只能壓住面具狂咳。
——不行，這樣下去我會被他們直接勒死……！
在逐漸缺氧、視線開始一陣漆黑時，艾莎勉強舉起右腳，朝著對手一陣亂踹。等對方力道一減弱，艾莎立刻蹲低、將背後的敵人甩了出去。
那人像是保齡球一樣滾向周圍的同夥，為艾莎開了一條路，她當然不會錯失這機會，掄起剛剛鬆手掉落的鐵柱並打橫，朝四周猛掃一圈，擊退身邊的敵人，讓艾莎得以衝出包圍，往廣場中心方向先撤退。
但艾莎才剛與暴亂區拉開一些距離，便逐漸停下腳步，站在原地喘氣。她現在只覺胸口一陣灼熱、遍布傷痕的左手已經不聽使喚、剛被刺傷的左腿開始顫抖、右腰的舊傷傷處一陣濕溽，似乎是傷口已經悄悄地裂開來。
她咬著牙、握緊拳頭，又轉身朝著暴民艱難地跨出數步，但是剛剛交戰時的劇烈撞擊，更是加劇了位於肺部的舊傷，她只覺眼前一黑、雙腿失去力量，接著往前撲倒在地。
艾莎緩緩睜開眼睛，想要努力看清楚眼前畫面，但她已經聽到耳邊傳來腳步聲，以及雙節棍轉動、撕裂空氣的聲音——
「老兄，」流著鼻血的山羊扭扭脖子，邊走向倒地的艾莎邊語帶嘲諷地說，「你電吉他彈的不錯，但我沒想到你打起架來也這麼瘋狂啊！不像你外貌看上去那樣地弱小。就這方面來說，真不愧是舊京山市的搖滾樂手啊。」
「咳！咳咳……。」艾莎以右手撐地，想要起身迎戰，但山羊早就往艾莎背後重踩過去，發出額頭撞擊地面的聲響。若不是有面具防護，剛才那一踩早能讓艾莎頭破血流了，但這衝擊還是讓她意識更加地模糊，差點要昏迷過去。
「你知道嗎？我媽從小就教我呢，要好好對待一些……你知道，需要幫助的人。」山羊繼續甩動著雙節棍，「像老兄你這樣受了傷的人啊，就該躺、好、別、亂、動。」
山羊每講一個字，便重踩一次。艾莎是擁有魔力的人，還能凝聚體內魔力抵擋，但艾莎還是只能倒在地上乾咳，最後甚至咳出血。原本還在肺部的那股灼熱感，延燒到整個咽喉來。
——我會死在這裡嗎？
艾莎吃力地抬起頭，仰望還踩在她身上的山羊。在她耳邊，則是穿越她們兩人、繼續前往廣場的群眾，他們的腳步聲有如暴雨，降在聯合廣場上。
她想起三年前，父親剛去世時，自己整理帳務時，那種憤怒、徬徨卻又無力的感覺。
她腦海不斷循環播放的，是酒瓶砸在母親身上，碎裂的聲音、以及一旁安娜的尖叫。
——現在的這一切，不過就是歷史重演。我看著身邊的人，不斷的受到傷害，而我無能為力。
暴雨、暴雨，從她九歲開始就在她內心下著的暴雨，現在還是下個不停。
疼痛與疲憊——自她九歲時的老相識——，現在充斥著全身，艾莎卻有一種，受到洗滌的感覺。
剛剛交戰過程中，還有些驚愕恐慌的情感，也稍微平息下來了。
我如果不站起來，會有更多人受到傷害。
是，這一定是我的錯吧。
那些過去的錯誤，都無所謂了。
現在我要，去阻止我能阻止的——
去想像身上的關節，都有著幾條彈簧，現在要做的，就是用體內的魔力，拉開彈簧——。
艾莎看準山羊的另一隻腳、確認對方的確已經把重心放在踩著自己的那隻腳上後，使出剩餘的力氣，出拳朝山羊另一隻腳砸過去。山羊一個重心不穩，稍微往後仰，艾莎趁勢推開山羊、爬起身來握緊短棍，往山羊脖子刺了過去。
山羊雙手握緊雙節棍的兩邊，對著刺來的短棍往下一搥。艾莎差點被震得短棍脫手，但她還是握緊了、雖然虎口立刻冒出鮮血來。
在鮮血沾滿整根短棍前，她立刻將短棍交換到右手、一個箭步鑽入山羊胸前，高舉右手，持著短棍往山羊鼻樑猛力捅了過去！
「你還想再嘗嘗手被震出血的滋味嗎？」山羊狂叫一聲，轉著雙節棍，將艾莎的短棍緊緊纏繞住。然而，艾莎卻放開短棍、雙手做好拳擊預備姿勢、只管逼近山羊，山羊也握緊另一顆拳頭、往艾莎咽喉直攻。
但只見艾莎右腳往後一踏、身軀往左傾斜閃躲。接著，隨著她將腰挺直，右手順勢一轉、把山羊已經伸出去的拳頭撥開，使山羊再次重心不穩時，左拳像是從身體發射出去的砲彈一樣，轟向山羊胸口！
「……好巧啊，我媽也教我，要幫助有需要的人。」在山羊緩緩跪倒在地的同時，艾莎壓低聲音回嘴，「像你看起來就很需要好好『教育』一下。」
糟了。現在不論怎麼去想像關節處的彈簧、怎麼去努力「拉伸」它們，身體就是動不了。
擊倒山羊後，艾莎其實也已經氣力放盡，勉強才能搖搖晃晃地站立在原地，隨時就要倒下。
還是有許多暴徒，拿著磚頭逼近過來。
老爸他算是死在民眾的聲浪裡的吧？至少對我而言，我所熟悉的老爸，在九歲時就拋下我們離去了。
看來我今天也會死在……這些暴民手上。
安娜，抱歉了啊。
「來啊。」艾莎瞪著那些手持磚頭的人們，平靜地說道，她也意識到自己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不是很想把這座舊京山焚燒殆盡嗎？先燒了我啊。」
那些暴民有鑑於剛剛艾莎表現出來的、怪物般的戰力，他們先是各個倒退好幾步，過了幾秒才紛紛扔出磚頭——。
——喂？你好，請問是濱田廣嗎？請不要繼續英雄活動了。
磚頭遮蔽了天空而飛來，艾莎只聽見大約一、兩個月之前，自己偷偷打給阿廣的那通電話裡，曾跟阿廣說過的話。
「你們這些不好好洗頭的人類！丟這什麼骯髒的東西！哇啊啊啊！這個社會還有法律、這個社會還有法律啊你們知道嗎？」
等艾莎回過神來，她只看到眼前一個壯漢，留著黑人頭。他用比哈妮的聲音還高的尖聲怒吼著，一手掄著吸塵器的塑膠長管一陣猛力揮舞、如同飛舞的龍甩尾那般盪開磚頭，而另一手攙扶著已經往後仰倒的艾莎。
「芥、芥末？」
「芥末！快把她帶到救護車那邊去！」哈妮拉住在瑟瑟發抖的芥末，怕他一時氣憤衝進暴民裡，「現在警局已經把鎮暴警察調來這邊，我們趕快離開，不要逗留！」
「哈妮，抱歉……。」
「好了，妳好好休息。」哈妮輕拍艾莎的肩膀，輕嘆一口氣，「要不是杯麵將我們找來，只怕是晚了一步。」
「杯麵……。」沒想到他沒有去穿上裝備、反而把這兩人叫來了嗎？
艾莎本來還想說什麼，但是她看看周圍，全副武裝的鎮暴警察一擁而上，開始制止暴徒、鎮壓水車噴射的水柱聲取代了火焰劈啪聲、哈妮拿著一箱止血帶救治現場傷患、芥末也抱起自己往後撤退，她只好先稍微閉目養神。
——我被救了呢。
沒想到心情上還是很難接受這個事實嗎……。雖然很想跟芥末說「我很好，把我放下來」，但這時候還講這種話實在是……太荒謬了，她自己必須這樣承認。
「嘿，我記得你不是有潔癖嗎？」但艾莎還是開了口，縱使她立刻在心裡咒罵自己：少逞強了啊，都這副模樣了，就不能乖乖讓人照顧嗎？「我現在可是髒得不得了喔？何不讓我自己走……。」
「……對於一雙為了別人而弄髒的手，我是不會嫌棄的。」芥末正色道，「雖然我們之間不太熟識，但剛發生的一切，我都看到了。謝謝妳。」
「……嗯？」
「而且……」芥末聲音忽然又拔高了起來、腳步也加速了起來，那尖叫裡甚至還多了點哭腔，「我的老天啊妳是不想活了嗎？為什麼敢跟那群暴徒正面對抗啊？我好怕那些暴徒啊啊啊！快！我們、我們趕快回家嗚嗚嗚嗚。」
不想活了嗎？聽到芥末這或許無心的問句，艾莎微微閉上雙眼。
……我被救了啊。
「……有時候，」艾莎望向芥末苦笑，「啊，沒什麼，當我沒說。」
稍早以前，費德還在台上指揮疏散時，阿廣先站在舞台邊緣、躲避人群，觀察漢斯的動向。一等漢斯低著頭快步走下台，阿廣看了一眼周遭，決定從音控後台繞過去追上他，順便確認自己身上攜帶的微型錄音機，並且事先開啟。
漢斯從面向舞台的右方下去，我必須穿越這座長廊，才會剛好遇見他。阿廣從快步走，到開始狂奔起來，腳步聲在長廊迴盪。
可是我，我遇見漢斯後，又能問出什麼東西呢？阿廣聽見自己內心出現了，對自己的質問，有如颳起一陣風暴，迎面而來。
——你只是個十四歲的小男生，可是人家可是魏斯特卡家，受貴族教育的青年啊！
這話說的不對，費德也是出身費德里克森家，他之前還不是需要我講解情勢？
——你一個人去找漢斯，萬一幕後黑手就是漢斯，他不會殺了你湮滅證據嗎？
不會，只要我不要當面拆穿他，然後告訴費德，那就一定會有辦法的。
——為什麼留艾莎一個人在郵政街正面與犯罪份子交戰？
……你傻了啊，我這樣過去能幫她什麼？能不添亂都是奇蹟了，不是嗎？更何況，她身邊有杯麵，不是嗎？
只是，我真的能確定，幕後黑手就是漢斯嗎？我不也知道漢斯過去，也是被自己兄弟欺負長大的嗎？
不，如果真的是他，那我也只能揭穿他了——想想這個幕後黑手，曾經做過了什麼？
他追捕艾莎、介入學運，只為了幫拉爾斯拉抬聲勢，不是嗎？現在，他還引起了這場暴亂，就在費德剛說完「我們要互愛互信」的不久，引發了暴亂，不是嗎？
如果幕後黑手就是漢斯，而你就這樣錯過了，那你跟艾莎、還有費德之間的互信呢？他們現在一個在暴亂中心、一個在舞台上指揮疏散，不是嗎？而你在這裡做什麼呢？
是，你的確年紀又小、又不會講話，頂多……頂多會寫寫程式，你並沒有什麼獨一無二之處，你只是腦袋瓜兒動的稍微快一點點。
但是你是被信任著，然後走過來的。
阿廣想到之前他的「脆皮餅乾理論」。
這社會上，只要有誰先辜負對方，那麼彼此間的關係就會如同脆皮餅乾，一角崩裂。這樣的關係，就建立在許多誤解與自以為之上，只要有誰先走錯一步，那麼平和的假象就會被戳破、伴隨而來的，就是關係的惡化。
現在阿廣感受到，他就站在這脆皮餅乾造的橋上，一端是艾莎跟費德、另一端是素昧平生、他也不願意去懷疑的漢斯，橋的底下是無盡深淵。
只要一不小心，就會摔得粉身碎骨吧。
隨著對自己的交互詰問到一段落，阿廣已經接近了長廊另一頭，他提醒自己：必須假裝自己是「巧遇」漢斯才行。
剛剛漢斯上台的那段演說，讓他對於待會要問的話，有了些想法。
過了一個轉角，阿廣便看到漢斯那醒目的鬢角，他衝上前大喊：
「漢斯！」阿廣在漢斯面前停下，喘著氣，「快叫費德下台啊！他這樣很危險！」
「哪裡危險了呢？」本來沉著臉的漢斯，以更嚴肅的神色看著阿廣，「他是主辦人啊，他必須負起責任處理自己的活動，所以他現在必須待在台上。」
「可是，萬一舞台被暴徒佔領了，怎麼辦？」
「喔，阿廣，你也真可愛。」漢斯試圖露出令人放心的微笑，「費德也有在周邊安排警察巡邏，不是嗎？」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阿廣低著頭。
——撲通。
「別在意，歡迎來到舊京山市啊。」漢斯稍微蹲低，拍拍阿廣的肩膀。
——撲通。
「不是，為什麼好好一場聚會，會變成這樣……？」
——撲通。
心臟聲如大雨後，屋簷的水滴，不斷地滴落在水漥上。
阿廣，你確定你要這樣問嗎？你真的要這樣挖陷阱給人跳嗎？
暴雨、暴雨，現在開始，在阿廣心裡又下起了暴雨，防洪線正在被大水淹沒。正有些東西，原本支撐著這個世界的想法，在這場大雨中變質。
——我不要。
我不想在這時說謊，問漢斯「是不是貝兒做的」。她明明，就還在接受調查！如果知道這則新聞的人、有點良知的人，絕對不會無緣無故說，是貝兒指使的！
可是，我如果不在這裡做出點貢獻，那麼我會辜負，其他人對我的信任、我會讓現在在外頭流血、流汗付出的那兩人，之前的心力白白浪費掉！
如果我不在這裡有所作為，那我把他們的信任，當成什麼呢？
脆皮餅乾橋，開始傾斜。
「欸，阿廣，你怎麼……？」
「是你剛剛說的，貝兒做的嗎……？」阿廣流下了眼淚，抽著鼻子猛然抬頭。
「……貝兒？」漢斯不解。
為什麼我還是說謊了……？
為什麼是我？
「你剛剛說的，『有學生為了選舉，去自導自演一齣黑道介入學運的把戲，想藉此抹黑在野黨候選人』，就是在說指貝兒，對不對？」阿廣稍微冷靜下來，雖然講話鼻腔音還是很重，「我之前也有關注啊，我本來以為貝兒他們好可憐，但……一切都是演戲嗎？」
「難道現在她還希望我們這些參加聚會的人，流血嗎？就為了她想要的『效果』？」
漢斯聽了，與阿廣互相凝視許久。
他想起的，卻是剛剛費德才講過的話語——不能被打倒的東西，是「愛」。
那，我們呢？對我們這些沒有「愛」的人們呢？
不能被打倒的東西，是「信念」。
人一旦接受了某種信念，接下來就會變成那種信念的信徒，哪怕這樣的「信念」，其實是謊言——立場、魏斯特卡的一切、民主自由，乃至「誰說的話才是可信的」。
漢斯一陣嘆息後，微微閉上雙眼，過了一會兒才慎重地看著阿廣——
「是的。」漢斯語氣凝重。
阿廣只覺，心臟彷彿剛剛漏了好幾拍，整個世界在傾斜崩塌。
「是貝兒喔。」漢斯的聲音，非常地輕柔，就像空中飄舞的羽毛那樣。他輕輕地拍著阿廣的肩膀，想要安撫他，「但是你也別怪她，她也是受到……。」
閉嘴啦，騙子——
「為什麼要說謊？」阿廣舉起雙手搥向漢斯，讓漢斯不禁喊著：「哇喔喔喔，冷靜、冷靜。」
漢斯看著這才十四歲的孩子。
必須讓他，也加入這個社會的「鎖鏈」中。
很遺憾的，不論魏斯特卡、費德里克森、歷任市長、共和黨、民主黨也好，他們用的是名為「仇恨」的「鎖鏈」，將自己擁有的緊緊握牢在手中。
很遺憾的，這就是魏斯特卡如何建立起完善的長幼規範、如何樹造自己的威嚴，而這就是我們如何被教育的。
很遺憾的，拉爾斯知道我做了什麼，他卻漠視這一切，代表他也只會取代舊的「齒輪」，繼續拉動這難解的「鎖鏈」。
必須現在就開始，就讓這孩子也加入這個社會的「鎖鏈」中。
「沒事的，阿廣。」漢斯將頭靠了過來，輕聲細語的氣息，在阿廣耳邊吹著，「沒事，你還有很多不會騙你的朋友啊，不要難過。快點離開這裡吧。」
可是阿廣，哭了好久、好久。
漢斯牽起阿廣的手，想要繼續扮演著照顧者的角色，往廣場外圍走。他們走出後台，是已經由鎮暴警察控制住場面的聯合廣場，不安依然隨著瀰漫煙霧，充斥著廣場。
可是阿廣替漢斯想了好多好多理由，說服自己「漢斯跟這一切無關，只是想安撫我」。
但是那些理由全部都跟脆皮餅乾一樣，不堪一擊，輕輕鬆鬆就被阿廣自己找出破綻。
——如果漢斯真的把我當成普通的小男生看待，為什麼他要說出這麼明顯的謊言，來詆毀貝兒呢？
阿廣開始想像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費德所支持的拉爾斯，很可能因而落選，他也會因為夥伴漢斯與這一切拖不了關係，也受到一些批評、他必須幫漢斯造成的一切承擔「責任」。
貝兒雖然會因此得到平反，但是這個世界會再也無法接受貝兒的做法。
哈妮會因為費德難過，要負責安撫他好一陣子。
至於那個傢伙……如果她現在還活著的話，之後應該會繼續過她的生活吧。
阿廣邊低聲啜泣著，邊趁漢斯不注意時，確認自己的錄音機還在身上。
——對不起，漢斯。
阿廣剛剛想像的脆皮餅乾橋，因為漢斯崩塌了。
過一段時間，與哈妮會面、確認艾莎剛脫離生命危險、打聽一下這場暴動的可能原因後（由漢斯當下反應，確認這一次暴動的確不可能由漢斯所指使），阿廣不與任何人討論、在當天晚上就獨自一人將錄音機——縱使阿廣覺得證據微薄，但只是想讓警局知道漢斯也有嫌疑——，交給了警局。
「什麼？妳跟芥末都被學校停課兩個禮拜？」哈妮吃驚問道，聲音甚至傳到走廊上。
舊京山聯合廣場暴動後第四天，市立醫院。
「我的話被停課很正常啊，而且我在事前早就有思想準備了。」艾莎坐起身來，抱著芥末送的小抱枕，「沒有一間大學希望自己的學生隻身跟暴徒對抗這麼久吧。而且我被停課又沒差，根本就是學校幫我請假而已啊。但是芥末……。」
「我對此感到深深地遺憾，」芥末雙手環胸，語調隨著激動的情緒，越來越尖銳，也不顧一旁哈妮提醒要芥末降低音量、畢竟這間病房不是只有艾莎，「學校應該頒給我們榮譽徽章！我至少用吸塵器擋下了飛舞的磚頭！你放眼全國大學生，還有誰？還有誰願意這樣做！但是你看學校怎麼對待我們的？」
「對，而且你也不像我一樣，跟那群人糾纏很久，你至少沒有什麼太誇張的行為。」艾莎拍拍芥末因為激動情緒而起伏的肩膀，「但我也不支持你跟學校抗議，因為抗議完兩個禮拜大概也過去了。」
「而且我因為甩吸塵器的管子，也扭到手啦，我還跟那群暴徒對峙大概有十秒吧嗚嗚嗚嗚。」芥末邊抱怨，邊拉開袖子，露出貼著痠痛貼布的右手手臂。
「……費德說他願意支付你們倆的醫藥費。」哈妮沉著臉小聲說道，「我對你們倆的事情感到抱歉。」
「別對我感到抱歉，我現在應該跟你們一樣，比較在乎阿廣。」艾莎說，「阿廣他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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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這裡是老周。
本作為架空作品，時空為〈大英雄天團〉原作電影結束後，充滿其他作品跑來插花的角色。
明天完結喔。
創作內容
【迪士尼現代AU】《廢物菁英》 3-6 聲（下）
【同人小說】廢物菁英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