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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短篇】血濃於海(下)

墨染 | 2018-09-23 16:45:17 | 巴幣 38 | 人氣 609




  這已經是好幾年以前的事了。

  一個人在水裡的時候,懸浮感洗刷掉所有知覺,沒有踏實感。

  想來也挺理所當然的。

  再怎麼揮舞雙手都無法抓住什麼,再怎麼伸展雙腿都無法踩上什麼,這種感覺比任何狀態都要無助。

  對了,還在母親肚子裡的時候,也是這個狀態吧。

  不過那時候羊水裡頭是有溫度的,我們偶爾可以聽到來自外頭的聲音,也知道有保護自己的人在,所以不會那麼慌張。可現在不是。

  沒有臍帶就無法呼吸,沒有護目鏡就無法睜眼,水裡本來就不是人類該棲息的領域,硬是要待在裡頭,就只會痛苦而已。

  說說結論吧──

  我溺水了。

  每秒鐘都在與腦死的期限競跑,缺氧的腦袋昏沉沉的比鉛還重,不過還是能大概回想起這件事的始末。

  在外出差的爸媽難得回來一次,出於興致帶全家人出遊,轉眼間我們從正逢寒冬的台灣來到盛夏的澳洲海邊度假。

  我不會游泳,所以靠著游泳圈在海上跟哥玩鬧。

  『──跟上我吧。』

  這時候哥還很常喊我的名字。

  『等~我一下啦。』

  眼看哥離我越來越遠,我不禁慌張了起來。

  在水裡的手腳沉重得不像是自己的身體,我還不習慣游泳圈的移動方式,哥就已經先游了出去。

  就像一直以來一樣,我總是追著哥的背影。

  我心一急,就什麼也不管地想辦法加速。但急躁使我弄巧成拙,不但追不上,還反而讓自己陷入困境──

  出於水中活動的不熟悉,我不小心把頭栽到泳圈下,雙腳高舉,又因為泳圈的浮力難以撐起自己回到站姿。

  遠看的話大概會覺得像是水中芭蕾吧?

  只是掙扎的雙腿一點都不優雅就是了。

  我拚了命地想要翻身,但游泳圈此時反而成了枷鎖。

  必須掙脫才行。

  我開始嘗試往水裡鑽,最後掙脫是掙脫了,我卻徹底浸泡在海水中,越是奮力掙扎就越是沉落,怎麼樣也浮不回水面,而我其實也在掙脫泳圈的過程中,耗盡了大部分的力氣。

  無法睜眼便無法確定深度,漸漸地我越來越無力掙扎,只在黑暗之中隨波逐流。

  每落得越深,便覺得身體被壓得更扁。我無從抵抗,只能任由水流暴力地侵入身體,就像被鬼壓床而無力翻身似的。

  ──明明,還有好多想做的事情。

  要是自己提前學會游泳的話就好了。

  這種被單方面壓制的感覺,讓人既無力又惱火。

  ──遭了,意識逐漸──被水壓……

  不知道自己漂浮了多久,孤獨把這份痛苦拉到體感半世紀左右──

  我依稀記得,在飄搖的終點處,我被誰緊緊地牽住了手。

  『撐著點,等等就會有人來幫忙了。』

  那是哥獨有的溫暖嗓音。

  真是奇怪,天國裡也有哥嗎?

  我睜眼,見到的卻是哥把自己扛在肩上的畫面。

  海水搖搖晃晃,但哥的聲音卻如此堅定。

  『我會帶你回去的!』

  對了,這張側臉。

  這是我這輩子絕不會忘記,也是第一喜歡的表情。

  晃動逐漸加劇,我開始感到暈眩,彷彿正被搖著肩似地。明明就連溺水都沒這麼不舒服──

  咦?

  「沒事吧?」

  不是哥,這次是阿秀的臉。

  「嗯?」

  我的雙腳結實地踩著地面,輕踱還有聲音。

  「怎、怎麼了?」

  「妳突然恍神,差點暈倒,還好我有接到妳。」

  阿秀的雙手正抓著我的雙肩,看樣子是他把我搖醒的。

  「……我昏了多久?」

  「大概兩秒左右。」

  意識到自己剛從昏厥中清醒,現實世界的資訊便像飢餓的蝗蟲過境般,我再次感到目眩,但相較於冰冷的海水,肩膀被人碰觸的安心感讓我踏實了一些。

  不知不覺,雪莉亞的服裝,鏤空的背早已流滿冷汗。

  我回過頭去,在哥的攤位,與哥交談甚歡的那位短髮女性──浮羽正準備坐進攤位。

  本來的話,那裡應該是我的位置的。

  每次跟哥一起參加同人展,無論是FF還是CWT都是,我總會在結束行程之後,坐在哥身旁的座位,看是要幫他顧攤還是一起逛都好。

  但是被奪走了。

  無論是哥身旁的座位、哥的目光還是哥的愛。

  這太沒道理了吧?

  為什麼是她?

  浮羽一如我對她的想像,是很活力的女孩,簡直就像是真實世界版本的雪莉亞公主。兩人的互動雖有些生澀卻充滿歡樂,被她戲弄的哥少見地露出難為的表情。

  她憑什麼跟哥那麼親近?

  就是那張臉吧?哥就只是看中她的姿色吧?

  越是在遠處看見他們親暱的互動,就讓我嘗到彷彿有人在對心臟使用刨絲刀的痛苦。

  我看,把她的臉毀了算了。

  沒有那張只會傻笑的臉皮,看妳還要怎麼勾引我的哥哥!

  一股難以名狀的野火燃起,我不自覺地握緊拳頭,但卻怎樣都無法減緩胸口的痛苦。

  我正準備朝前方邁一大步,但是阿秀拉住了我。

  「放開。」

  「……不行。」

  「你還想幹嘛?」

  「妳的表情太危險了。」

  「連自己的戀情都沒有勇氣坦白的人,沒有資格拉住我!」

  這話奏效了,阿秀的手掌顯得有些顫抖,我想趁著那個空隙甩開他。但下一秒他又把我緊緊抓住,這次是雙手。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吧?

  為什麼你總是要阻撓我!

  「這是最後一次了,放開!」

  我再也無法壓抑音量,開始在周遭有微妙的雜音出現,但阿秀心意已決。

  「我沒辦法看妳在我眼前做傻事。」

  「那就從你開始。」

  這次我不再用手掌了,而是改握拳。

  我要在他那張臉上留下顯而易見的瘀青,好讓他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但是,阿秀既不閃躲,也不迴避我的眼神。他只是誠懇地看著我,雙眼透著一絲悲傷。

  突然間,我陷入了困惑。

  ──我在幹嘛啊?

  這念頭讓我的拳頭懸在半空中。

  ──我還要辜負這個人的心意多少次才甘心?

  無數次在身旁見證我與哥互動的阿秀,心中有多少不甘心與悔恨呢?但他仍然選擇明智地當個稱職的朋友,相較之下,我到底在幹嘛?

  明明知道再怎麼發脾氣也無法改變事實。

  明明早就知道哥不會多看自己幾眼。

  「哼!」

  可是沒辦法啊,我就是不被人需要的孩子嘛。

  那怕哥只要多關心我一點,多注重我一點,我就會心花怒放一整天,但是他從來都不這麼做。

  「哼……嗚……」

  從小,我最討厭的就是動不動就用眼淚博取同情的女人了!

  這種人通通都是賤貨!都是婊子!

  但是、但是……

  「……為、什麼……」

  眼睛酸酸的,我的臉頰莫名濕潤了。

  我立刻就遮起了臉,但是哽咽的聲音出賣了我。

  「……不是我……?」

  阿秀抓著我的手鬆開了。

  他輕拍我的背,那怕上頭早已沾滿汗水也毫不避諱。

  真討厭,這個人就是學不乖。

  我意識到自己不該再占用他的好意,於是擤了擤鼻涕,開始往出口處折返。

  「讓我靜一靜。」

  阿秀朝我遞出一把淡藍色的傘,什麼也沒說。我遙望遠方,確實外頭的雨雲滲著陰鬱,跟我的心情一樣不安定得隨時都會下雨。

  「謝謝,可是不用了。」

  這個人值得我拿出真正的笑容。

  推開看熱鬧而簇擁的人群。這群人裡沒有哥,他們大概還膩在兩人的小世界吧。其實這樣也好,我朝出口移動,打算到剛才休息的地方稍微整理一下心情。

  才剛走出大門,夾帶濕氣的風就不留情地奪走我的體溫。

  大概跟自己現在單獨一人,又穿著暴露不保暖的服裝有關,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涼意,忍不住顫抖身體。

  滴、滴、滴──

  雪上加霜的是,我聽到雨點打在地面的聲音。

  ──乾脆下大雨好了。

  於是老天爺有求必應。唰唰唰──

  傾盆而下的大雨,簡直就像是替我沒有結局的戀愛哭泣似的。

  服裝被打濕,拖行著雪莉亞公主過長的下襬令我寸步難行,再這樣多淋一會回去就會感冒了吧?

  可我沒有想要特地躲開大雨的意思。

  我專情的大腦,還在擅自回想起小時候,哥哥照顧臥病在床的自己的事。

  「呵呵……」

  要是那樣也不錯。

  要是可以回到小時候,總是被哥哥照顧的時光,那該有多好。

  說起來,這段關係是在哪裡開始產生改變的呢?

  是在身高拉開差距的時候嗎?

  是在第二性徵逐漸明顯的時候嗎?

  是在班上開始討論男女朋友的時候嗎?

  不,都不是。

  我想起來了,一定是自從哥開始愛上畫漫畫開始。

  開始有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之後,哥就變得比以往還要成熟,偶爾會有超齡的表現,我也開始明顯感受到跟哥的距離。

  ──所以我就說了,我最討厭創作者了嘛!

  雖然現在看起來是浮羽搶走了哥,但是一定早在那個時候,哥的心就被漫畫給奪走了吧?

  在我面前的水窪,映出哥畫筆下的女主角──雪莉亞公主彷彿正在嘲笑輸家的我。

  真是囂張。

  明明就只是沒辦法呼吸,沒有人創作就無法活動的人偶而已。

  明明我都已經盡全力去詮釋徒具設定的靈魂了。

  可是沒辦法。

  哥還是沒有多看我一眼。

  其實我心裡也明白吧。

  這份單相思,是該道別的時候了──

  我來到了一個中庭躲雨。

  見外頭雨還在不停的下,我明白一時半刻回不去會場了。

  在暴雨的蹂躪下,別人替我做的我的角色扮演服幾乎半毀,一些精心製作的裝飾不是掉在路上,就是濕透而不鮮明。濕潤的布料貼著皮膚,若隱若現的模樣我自己都覺得有些煽情。

  要是阿秀有跟過來的話,搞不好能拍出不錯的照片。

  但是在這之前,還是得設法跟他好好道歉才是,戀情也好,友情也好。

  因為有過溺水的不好回憶,只要是與水邊有關的場我都不會去拍。幸好風停了,這大概是我第一次不排斥身上的衣服沒乾吧。

  嗯~要是有人替我拍張照片留念就好了。

  ──咔嚓。

  「嗯?」

  是哥嗎?還是阿秀?

  我滿懷期待地轉頭,那臃腫的身影卻背叛了我的想像。

  稍早向我搭訕的那名口罩男性,此刻正欣賞戰利品般盯著手機:

  「穿成這樣是要誘惑誰啊,真是的。」

  我還沒來得及回應,男性就突然靠了過來。拽我的手,一瞬間的功夫我已經被拖到冰涼的石板地上。

  後腦杓與背後傳來陣痛,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壓制,我下意識想推開壓住我的力量,結果就被賞了一記耳光。臉頰很疼,耳朵有點麻痺,更重要的是這份衝擊把我唬住了。

  原來被打巴掌是這種感覺。

  男性把體重壓在我身上,接著自己再慢條斯理地用手機拍下我錯愕的臉。

  我這時才想到要掙扎,但他已經搶先一步放下手中的手機,跟傘一同,接著單手把我的雙手緊緊扣住。

  「你幹什麼!」

  「沒什麼,興趣而已。」

  男性的語氣聽起來很平淡,但佈滿血絲的雙眼炯炯有神。

  無視我的驚呼,他大力搓揉我的乳房。我使勁想要掙脫開來,但是怎麼樣都無法如意,好不容易掙脫,並紮實地在他臉上揍了一拳,但是沒用。

  男性僅僅是稍微後退,口罩脫落。他不屑的嘴臉完全沒有要收手的意思。

  「哼。」

  接著我被掐住脖子。

  男性雙手鎖住著我的咽喉,我不禁有種頭隨時會跟身體分家的感覺。缺氧的感覺一下就讓我的抵抗失去力道。

  ──該死。

  儘管受了點皮肉傷,本來還有些混亂的我總算是釐清了整件事,於是燃起怒火。

  ──為什麼我非得在這裡被強暴,還要被毆打不可!

  喉嚨被鎖住的感覺讓我一度以為自己會昏過去。

  男性稍微鬆開力道。我感覺到有人在我的胯下游移,這種感覺令人作嘔到不行,但他一點都不在乎我的意志,手指強硬地塞了進來

  恐懼感終於來了。

  身體一陣痙攣。我聽到來自身體的悲鳴,它彷彿正在替我尖叫,但面前的男性卻逕自露出喜色,像是在藉著征服感沾沾自喜。

  這一連串的折騰下來,我那被不安、屈辱、憎恨揉合的情緒佔據的腦袋亂成一團。

  ──簡直就像那時候溺水一樣。

  在絕對的暴力面前,我從來都無力改變些什麼,而這次,已經沒有了會在危難之中拯救我的英雄,無論是哥還是阿秀都不在。絕望感彷彿浪潮,令我缺氧窒息。

  我開始放棄抵抗,不再掙扎尖叫,事實上也差不多耗盡了力氣。男性滿意地拍下我無力抵抗的模樣。

  儘管我再怎樣心死,被不認識的人用手撐開的感覺,果然還是很噁心、很噁心、很噁心。男性亢奮地褪下褲子,我不禁緊咬牙根地閉上雙眼,然而預想的痛楚並沒有降臨。

  猛然間,壓在我身上的重量一空。我睜眼,見男性倒在地上,在一旁是哥把淡藍色的傘扔到地上,緊握雙拳的模樣。

  男性起身,接著就是一頓互毆,但顯然先體力不支的是已經跟我纏鬥過的男性。他被哥撲倒在地上,接著就是單方面的持續毆打。

  涼亭持續傳來男性特有的悶哼聲。沒有叫囂,沒有虛張聲勢,就是硬碰硬,直到一方無法動彈為止。聽了都覺得疼。

  「沒事吧?」

  哥臉上的少許瘀青,顯得特別有魅力。

  他將身上的外套披在我身上,伸手把我拉起來,什麼都不問,讓我自行整理衣著。確認我可以正常行走之後,再次朝我伸手。

  「走吧。」

  此刻我早已失去編織語言的能力。

  我只是緊緊地回握住,那數次把我帶離險境,既溫暖又厚實得可靠的手掌。


  醒來時,視線被雪白佔據。

  我盯著這索然無味的畫面許久,才終於意識到那大概是片天花板,空氣瀰漫著消毒水的味道。我討厭這股味道。

  『還好嗎?』

  哥的聲音比我記憶中稚氣太多,但我沒有辦法起身。

  『抱歉,我不該強迫妳下水陪我游那麼遠。』

  『不會啦。』

  畢竟,想一直跟在哥的身邊,絕大多數都是我自己的緣故。

  『妳有想要什麼嗎?』

  『什麼意思?』

  『沒什麼,就是想賠罪而已。』

  哥的聲音聽起來心意已決,看來是有做好心理準備才問這句話的。

  陷入沉默。

  其實我沒有考慮太久,答案老早就晾在那裡了,只是要過心裡的檻有點困難而已:

  『我將來要當哥的新娘子。』

  傳來了哥的輕笑聲。

  『好啊。』

  『說好囉!』

  眼前仍是白茫茫的一片,我看不見哥的臉,只是聽見彷彿膠捲捲動的聲音嘎然而止。

  宛如布丁底部般的焦糖黑,甜美地融化、滲透了虛偽的雪白,消毒水的味道漸漸淡去。頭很重,塞滿了回憶的腦袋沉重到怎樣都抬不起來,只有人潮的喧鬧聲隱隱從耳際傳來──

  我終於還是抬起了頭。

  嘴裡還搖搖晃晃嚼著睡意,眼皮不聽使喚,揉了好幾回才能夠正常睜眼。身旁的浮羽正與客人愉快地交談,發現我清醒之後瞪大了眼睛。

  「妳醒了!」

  客人隨意道別後退場,倒是浮羽緊緊握住我的雙手。她的雙手溫暖且真摯。

  「還好吧?」

  儘管剛甦醒的腦袋彷彿打過的蛋汁混著了白與黃,有一種鮮明的排斥感率先佔據了我的腦海,嘴裡含著一絲苦澀味。

  ──為什麼是妳?

  「……嗯。」

  要不是妳,我又怎麼會遇到這種對待?

  大概是沒能察覺我的眼神,浮羽那有些天然的表情,正面承接我的視線。

  「啊!妳還不認識我對不對?」

  才不是!

  我忍不住在心中尖叫。

  「我叫作晴宇,網路上叫做浮羽。妳還記得我就是剛剛在廁所跟妳要合照的人嗎?」

  「……我知道啊。」

  「那就好啦,聽說妳被很糟糕地對待……」浮羽誇張似地左顧右盼,在桌面下偷偷塞給我衛生棉並小聲低語:「妳先去廁所補上吧。」

  經她這麼一提醒,我才慢慢回想起那個男人的事。經過檢查,下面顯然少了一層,所幸暫時還沒有弄髒內褲。

  「發生什麼事了?」

  我明明記得自己牽著哥的手,走在傘下,突然在攤位清醒讓我很錯愕。

  「妳好像昏倒了。畢竟正好是那個日子。」

  她的眼裡盡是憐憫與關心,真是煩死了!乾脆真的賞她一巴掌!

  「……我晚點回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激動的關係,下腹部猛然傳來一陣痛楚。

  走進隔間,替換動作,關上門離開。在梳妝鏡前,我再次見證了自己的狼狽模樣。要不是有哥的外套在,現在真的不能見人,畢竟雪莉亞的服裝已經被破壞得差不多了,尤其胸前這塊幾乎已經失去遮蔽能力。

  「啊,回來啦?」

  「嗯……可以幫我解釋一下來龍去脈嗎?」

  「當然啊!」

  浮羽天真爛漫的笑容看得我心浮氣躁,我決定不看著她的臉說話。

  若她的話語為橫,我的記憶即為縱,兩者經由大腦編織出而出的巨網將過去的場景捕撈回來,就大概能明白剛才發生的一連串事情:

  在我離開會場時,阿秀立刻來到攤位要哥來找我。

  『這件事我幫不上忙。』

  他把傘託付給哥之後,換成自己跟浮羽兩人顧攤,哥雖然有些不了解狀況,但還是接下了傘。這畢竟不是哥第一次替我擦屁股了,他很明白我時不時就會闖禍。

  根據阿秀的提供的線索,哥找到了剛才我跟阿秀待的地方,在那裡聽見我的聲音,便循著來向追到了涼亭,正好目擊即將得逞的男性。

  被哥痛毆的那名男性,癱在地板沒多久後,便趁著我們不注意冒雨逃走了。哥在我整理衣裳時檢查了男性遺留的手機,確定裡面沒有任何我的照片之後,我們便在雨中離開涼亭。

  在路上,我們聊了一些小時候的事情。

  對於過去在醫院承諾的新娘子約定,哥只是淡淡地推說那是小孩子的玩笑而已。

  真是殘酷。

  但還是有點高興哥沒忘記。

  回憶過去的事讓我覺得內心充滿溫暖,可生理的體溫無法被照顧,我還是被雨中的低溫影響,在路途昏了過去,被哥背著來到會場。他交代浮羽替他照顧一下昏睡的我,自己跟阿秀要拿男性的手機去報案。

  光是回想起那男性的臉孔,就讓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惡寒,但哥掌心的溫度把我拉回現實,待不適稍緩之後,我假裝平靜地開口。

  「刪除照片之後,要拿來當證據不太夠力吧?」

  「嗯……我其實不太明白阿學的想法,但他那時候很生氣哦!第一次看到他動怒成這個樣子,我也沒辦法多問什麼。」

  這樣啊……

  總覺得心裡有點開心。

  明明都決定要正式告別這份情感了,我真矛盾。

  「我問妳哦。」我朝浮羽開口。

  「怎麼了?」

  「所以你跟哥正式交往了嗎。」

  冷不防的這句話,浮羽直接傻了,圓潤的雙眼眨呀眨的。

  「咦──咦咦咦咦?……妳怎麼會這樣想呢?」

  這個不打自招的舉動,掐息了我希望阿秀說謊的期待。

  不過本來就是幾近確信了,阿秀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說謊。讓我意外的是,我還以為她會大喇喇地承認。

  「我昨天在門口見到妳了。」

  「那、那又怎麼樣。」

  「我一問,我哥就很乾脆地告訴我了。」

  「原來他是這麼不信守承諾的人嗎!」

  ……她很有欺負的價值呢。

  從外觀來看,浮羽的年紀跟我差不多,甚至比我稍長,可她的舉止與天然的氣質,不難明白為什麼會受男人的喜愛。

  就連我也是。

  我仍然對自己的外表有絕對的自信,但我深知自己有很多彆扭、狡猾且瞧不起人,相較之下這個人簡直就是我的相反詞。

  在哥的漫畫中便是如此。

  身為女主角伴男主角一起冒險,貴為王國第三公主的雪莉亞公主,沒有兩位姐姐般公主的架子,是個喜歡夢想,熱情待人,卻永遠也少不了犯蠢的女孩。比起靠著衣裝還有假笑來扮演她的我,浮羽擔任這個角色一定更為稱職,她的存在完美詮釋哥畫筆下天真爛漫的雪莉亞公主。

  意識到這點的瞬間,我就明白了。

  雖然有些不甘,自己完全輸給了這位女孩。

  既然如此,就只能瀟灑地離開了吧?反正我也在涼亭做好心裡準備了。

  「浮羽……」

  「嗯?」

  「──」

  浮羽一臉困惑地看著我,但我不聽話的嘴巴卻只是顫抖。

  ──祝福你們。

  明明就只有這四個字,我卻遲遲無法開口。

  我心裡明白,對她的祝福將會化為利箭刺穿我自己,更會成為無法分解的毒素反攻心臟。那是無可避免的詛咒,一定會犧牲誰的結局。

  但是為什麼偏偏是我?

  只是喜歡哥哥就必須受罪嗎?

  為什麼不是妳笑著祝福我們?

  這世界一點都不公平,明明我注視著哥的時間要長得多,為什麼、為什麼啊!

  「哎呀。」

  浮羽驚訝的臉,曾幾何時變得朦朧不清。

  「……幹嘛啦。」

  我用不斷用衛生紙擦乾眼角,眼淚卻彷彿來自水龍頭源源不絕的水,怎樣都無法阻止。

  真是個笨蛋啊。

  真是一副明顯是敗犬的模樣啊。

  為了放棄對哥的愛戀,我的胸口挖出了巨大的窟窿,直通背部。體重驟減讓我無法適應,踏著地的雙腳沒有踏實感,彷彿隨時都會被風吹走,只有不具質量的悲傷不斷膨脹──

  浮羽張開雙手,將無抵抗的我擁入懷中。

  明明是我最大的情敵,卻在這時候像個母親一樣輕拍我的背,實在太狡猾了。

  「我有個很大的缺點。」

  浮羽慢慢鬆開雙手,凝視著我的臉:

  「我這個人很健忘,忘東忘西還是小事,常常會忘記跟別人約定什麼的,阿學也很受不了我這點。」

  我不明白她想說什麼。

  是故意要提哥激我嗎?

  「可是就因為如此,我很適合傾聽朋友的心事,因為要不了多久就忘記了,嘿嘿。」

  原來如此。

  她的坦率讓我忍不住笑了。

  「妳要不要也試試看呢?」

  她的笑容大概融化了我的某些堅持,我覺得心情平靜不少。

  「嗯……」

  那麼,要直接攤牌嗎?

  我的腦中浮現無數字句,但即便全力運轉也很難拼湊出一句適當的話。儘管對方先打了預防針,我多少還是有些顧忌,最後只是曖昧地開口:

  「我失戀了。」

  浮羽顯得有些意外,但體貼的她只是靜靜地握住我的手表達悲傷。

  「雖然早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對象,但我還是一直追在他的身後。最近他身邊多了一位好女孩,興趣相近的兩人互相吸引,很快地已經開始正式交往……」

  浮羽輕輕點頭,鼓舞我繼續說下去。

  「我明白自己比不上那女孩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但又不知道該怎麼消化掉這份感情……只是這樣而已。」

  「原來如此。」浮羽用語氣表示遺憾。

  「其實世界上失戀的人何其多,這不過就是一段渺小的戀情,一個大笨蛋直到現在都不願意收手的悲劇而已。很可笑吧?我早就該停止這沒有意義的單相思了。」

  浮羽沉吟苦思一會,溫柔地開口道:

  「這件事,我再怎麼想像也沒有當事人清楚,也沒辦法找出一個耳目一新的意見。但我一點都不認為一心一意追著某人的模樣很可笑。」

  什麼嘛,這是什麼避重就輕的回答?

  為此我感到些許不滿,但還是靜靜地聽她開口,浮羽換了更開朗的語氣:

  「明知前方只有失敗,卻執意前行的身影,我覺得非常帥氣。所以,我不打算輕率地給任何意見,只是希望妳明白,我會支持妳的任何決定。」

  原來如此。

  我笑了。

  乍聽之下會覺得好像只是不負責任的話,但我卻笑了。

  有多少次,我在聽見別人談心的時候,第三者的其他人總用不痛不癢的態度說些漂亮話。

  每次我都想大喊,開什麼玩笑!

  什麼該堅持,什麼該放棄,也許真的旁觀者清,但我覺得那種非黑即白的結論非常討厭。它忽略了所有當事人的心情,彷彿正嘲笑著煩惱本身並沒有意義──就像我過去的所有朋友,總一點也不想理解我的心情卻要我放棄。

  但是她不一樣。

  就算我最後的選擇是違背常理的、在一般人眼中是噁心的行為,她一定也會尊重我的苦惱而表示支持。

  她的雙眼充滿了確信。

  再沒有比這更讓人安心的事了。

  「謝謝妳。」

  我覺得豁然開朗,思路一下子清晰了起來,到頭來答案還是一樣。

  見我收起了愁容,浮羽滿意地微笑:

  「就跟阿學說的一樣,小螢很堅強呢。」

  不,我一點都不堅強。

  如果我夠堅強,我早早就該斷了這份執著,

  什麼叫作「祝福你們」啊?

  一點都不像我。

  我壓根就不是這種角色。

  在幾次呼吸之間,我重整旗鼓,就像平時拍照一樣,像呼吸一樣自然的笑容,並牢牢地抓住她的肩膀。

  「我絕對不會放棄。」

  就算妳才是真正的雪莉亞也無妨。

  這是注定敗北的宣戰。

  這只是單方面的情敵宣言。

  「聽好了哦,我絕對不會放棄!」

  浮羽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大概不明白我的意思,但是我的心情已經鎮定許多。哪怕一波三折,哪怕前程崎嶇,我只是繞了遠路,再度確認了自己最深信的東西並沒錯而已。

  打從呱呱墜地開始,我便始終注視著跟我流有同樣血液的哥。這份聯繫就連海水也無法沖淡,伴隨著每個呼吸循環,每分每秒都在滋養我的愛意。

  或許這個故事的結局,並不能如我想像,但答案已經釐清至此,我不會再搞錯了──

  就算絕對不會幸福,我也不會扭曲我的愛戀。

※※※

→→→

※※※

  撕下十五張年曆,庸庸碌碌地四處奔波,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來。

  因為客戶的緣故在外頭跑了幾趟。大概因為鄰近中秋節的緣故,大家都想在休息之前把工作告一段落,搞得很多事情都落在今天,而且非當天解決不可。待終於可以準備回家,指針已經來到八點。

  街道上到處都傳來提前烤肉的香味,我懷著飢腸轆轆的肚子騎在返家的路途,正巧遇上了認識的女孩在公園徘徊,便把她接了回來。

  「啊,你回來啦?」

  「嗯。」

  「阿秀叔叔好。」

  「嗯?」

  剪掉長髮的阿秀原本坐在客廳看重播的電影,聽到意外的聲音回過頭來。

  「小玲?妳怎麼會來?」

  「我抓到她在公園遊蕩。」

  在哥與小宇正式成為情侶之後,急性子的時間白駒過隙,轉眼間我從大學畢業,他們則早早就結婚成家,現在育有一對兄妹,其中的女孩便是姪女小玲。因為住得很近而常常結伴出遊的關係,我自認跟小玲的關係還不錯。

  「好像是離家出走。」我走到阿秀身旁輕道,說罷便回到自己的房間。褪下裝備與妝的我覺得渾身一輕,回到客廳。

  「小玲晚餐吃過了嗎?」

  小玲默默搖頭。

  「那跟我一起吃吧。」

  我順手帶了兩碗飯過去。桌上有幾盤事先用保鮮膜封好的菜,都是阿秀先下班幫我煮的,因為我總是比他晚下班。

  「我去睡囉?」

  阿秀一直都是九點上床,做物流司機的他,一大早就要先去工作了。他的弦外之音大概是:「妳自己處理沒問題吧?」

  「嗯。」

  把碗推到小鈴面前,我逐一將菜上保鮮膜撕開,卻見小玲一動也不動地盯著我瞧。

  「怎麼了?」

  「姑姑跟阿秀叔叔什麼時候結婚啊?」

  「我們不會結婚哦。」

  那陣我無意打擾新婚的哥,開始在找房子租,正巧阿秀的室友剛搬走,我便答應了他的邀請。我不討厭跟阿秀待在一塊的感覺,釐清彼此不會有更進一步的關係,讓我跟阿秀之間的氛圍始終是純粹的同居者,他有空就下廚,我有空就換我下廚,彼此的時程碰不上就各自解決。

  「為什麼?明明你們關係那麼好。」

  「會嗎?」

  我想只是因為長期合作而帶來的默契而已。

  在結束那天,阿秀跟我的關係起了微妙的化學變化。我們大概有一個禮拜沒有好好說話,多虧這段留白的時間來喘息,阿秀跟我的感覺回到了事情發生之前。他在一個月後交了個男朋友,雖然只撐了幾個月,但我想我懂他的意思。

  要是他在哪天又有了男朋友或女朋友,我就該認真考量搬離這裡的事情了,目前還沒有這種徵兆。

  見我回應得隨便,小玲賭氣似地開始低頭扒飯,餐桌上總算是發出了該有的聲音。

  雖然飯菜冷了,但我還是很高興不必拖著疲勞的身軀自行下廚。我擔心小玲會不會嫌東西不好吃,但見她專注吞嚥的模樣,大概是真的餓了。

  「所以,發生什麼了嗎?」

  小玲的筷子停了下來,用警戒的眼光盯著我瞧。

  「啊,我不會去跟妳爸爸打小報告啦,妳想住在這邊一晚也沒關係哦。」

  看來這個答案似乎不是她要的,小玲有苦難言的樣子。

  「姑姑有喜歡上不該喜歡的人的經驗嗎?」

  「有哦。」而且直到現在也還喜歡著。

  小玲的眼睛一亮,像是發現救星般,但隨即又黯淡了下來,彷彿煙火般曇花一現,隨後只留下黑煙。

  「我被爸爸罵了。」

  「怎麼了?」

  「因為我跟他說,我喜歡哥哥。」

  原來如此……

  現在聽到這種情節,我只覺得諷刺。

  「他也真是頑固啊。」

  儘管比誰都要聰明,但哥這種時候有些欠缺柔軟。什麼事不該讓步,在他的字典早就明確記載了,這一定也是讓他即使在百忙之中,也還是會抽空維持漫畫的進度的堅持吧。

  「對吧!可是就連哥哥也用奇怪的眼神盯著我瞧!」小玲越說越氣憤,夾菜動作也粗魯了起來。

  說的也是。

  這樣的話,當然會感到難受。

  「嗯……妳應該明白,為什麼不該喜歡哥哥吧?」

  此話一出,小玲立刻就用彷彿被背叛的眼神瞪著我。

  「妳先緩一下,我沒有要責怪妳,真的。畢竟有時候喜歡上就沒辦法了。」

  拉長了一段沉默,她的雙眼正滔滔不絕地雄辯些什麼,最後才緩緩開口。

  「姑姑知道這種感覺嗎?」

  「嗯。我剛也說了,我也有這種經驗哦。」

  「那……我該怎麼辦?」

  方才那股強勢消失無蹤,小玲怯懦的模樣惹人憐愛。我總覺得在她身上看見了過去的自己,但說出這種話是不夠體貼的。

  「我覺得妳要再想清楚一些。生物上有學過了嗎?近親容易生出畸形兒,或是患有疾病的孩子。但這只是個只要不生孩子就不會遇到的問題,妳更大的敵人會是整個社會根深蒂固的價值觀。」

  顯然是被罵習慣了吧,小玲似乎覺得我的這種說法很新鮮,只是專注地聽我繼續說下去。

  「只要妳有辦法克服那些閒言閒語,跟哥哥談戀愛,住在一起,都完全不是問題。但這個前提是非常困難的,不要以為自己有那麼堅強。」

  「那……姑姑支持我的想法嗎?」

  聽到這問題,我只能苦笑。

  這就像是有人在問,你願不願意把我推進地獄一樣。

  明明知道前途坎坷,還要笑著把她把她往前推,是很折磨的一件事。但另一方面,我又不想要輕易否定這份心意。畢竟我就是這麼走來的。

  我很幸運,遇上了阿秀跟小宇,他們讓我貫徹了對哥的喜歡,但我同時也很不幸,失去轉念的時機。小玲之後是否會遇到這樣的人,走上跟我一樣的人生,說實話變數太多。

  心裡幾種想法天人交戰,最後我朝那引頸期盼的年輕臉孔回答:

  「等妳二十歲,還是覺得哥哥無可取代的話,我就會站在妳這邊。」

  「太好了!」

  小玲大概沒有想太多。

  小孩子總相信自己是特別的,甚至可以顛覆世界,但抱持幼稚的想法就注定會受傷,我只希望她不會摔得太慘。最好早早就捨棄這份心情,跟大家一樣找個差不多的男人談戀愛就好,不要步上我的後塵,那樣太痛苦了。

  「對了,我都跟姑姑說我喜歡誰了,妳也要說說妳喜歡誰才公平!」

  小玲一下就神氣了起來,跟剛才沮喪的人比起來判若兩人。

  那麼,要怎麼回答才好呢?我想到一個壞心眼的回答。

  「一樣等妳二十歲,我再告訴妳。」

  小玲立刻鼓起臉頰,氣噗噗的模樣實在很可愛,尤其那雙眼睛真的很像她爸爸,逗得我哈哈大笑。

  到時候,小玲大概已經忘記這個約定,甚至學會喜歡上別人也說不定,但是未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

  我也沒想到我可以到現在還喜歡著哥哥。

  看著小玲再度拿起筷子進食的模樣,我的思緒不禁飄揚,在心中自顧自地解答了她的問題,或許我就是一直在尋找可以傾訴的對象吧:

  小玲──我親愛的姪女,你知道嗎?

  我喜歡的人,他才貌出眾,並從不疏於打理外表。

  步入社會的他打扮得更加穩重,卻不會讓人覺得太過死板。

  做起事來總是拚盡全力,在公司得到上司的重用,卻也沒有因此犧牲生活品質。在部門間斡旋的經驗讓他更加圓融處事。

  他是你的爸爸,也是我的哥哥,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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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聊聊本作的靈感吧,其實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本作的元素大多是我喜歡的作品,我把它們提取出來的,所以我朋友問我:為什麼小螢非被強暴未遂不可?我只能遺憾地回以:這是設定。
  本篇的基調主要還是柴村仁的《海德拉的告白》其第二篇短篇,描述一位自信十足的寫真偶像,努力攻略木頭的故事。強暴喬段來自三浦紫苑《你是北極星》當中收錄的《我們做過的事》,我想敘述那種非常意外又無助的感覺,不過依朋友的論點來看似乎沒有(笑)。暫時只想到這兩部作品。

  在命題的時候,曾經想過許多方案,像是「我的眼裡只有你」之類的,當然立刻就被朋友打槍了,他說有夠土。
  之後又考慮了諸多方案,「目不轉睛」、「只能遠觀的距離」等等,答案逐漸收束到只剩跟眼睛、血緣、海的方案之中,朋友說乾脆當作三題故事發表,任性的我仍不同意。
  最後,這篇篇名還是交給朋友取的,可能稍微抽象一些,但他提到的時候我眼睛一亮,真是謝謝他呢。

  最後,希望本篇故事能在讀者心中留下一點什麼。
  朋友只覺得遺憾,但我覺得這已經是相對正向的收尾了,可以的話我想聽聽你們的觀後感。

  【本文章參加自由象限文章交流互助計畫】

  縮圖來源:https://www.pixiv.net/member_illust.php?mode=medium&illust_id=36494496

創作回應

香附子
竟然沒人留言?
那這邊我就獨佔了
2018-10-10 19:05:43
墨染
是的 歡迎獨佔XD
2018-10-10 21:21:28
書閣
抱歉抱歉 白天看完忘記給GP[e24]
2019-03-17 00:19:37
墨染
呃...不需要為這種事道歉啦XD
2019-03-17 00:22:50
darksky
把第二篇也一起看完之後,覺得這篇的節奏跟描述掌握得比較好,只是後面又加入了姪女也喜歡哥哥的劇情,感覺有些牽強了,小玲的回應也不那麼像小朋友,而女主的回覆也有些文言了。但這只是我個人的感覺XD 總覺得應該可以在前面就作結這樣~
2019-04-13 18:4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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