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se 02:法爾廷魚怪
又是個乏善可陳的夜晚。海港偵探事務所合夥人翁肥在方向盤前暗自埋怨著,目光緊隨前方逐漸遠去的一台棗紅飛雅特小轎車。
三次,這是他第三次跟蹤露西‧戴維斯的丈夫湯瑪士,想查清楚啤酒肚老兄下班後到底都去哪些地方鬼混,不過這老兄似乎喜歡一個人往海邊跑。
如果他只是喜歡到海邊夜釣就尷尬了,我大概會被吉米嘲笑整年。翁肥聞到鹹腥味滲入車窗時這麼想,決定比先前更加大膽地尾隨,卻在戴維斯的車轉向碼頭靠近一艘大黑船時感到警覺。
這不像個適合釣魚的好地點。
墨黑船身有著一點也不低調的金色葉片鑲邊,看起來像豪華遊艇與貨輪的失敗雜交種,昏黃燈光與來自異國的歌聲從上頭為數不多的小圓窗透出。一行拉丁銘文在金葉之間若隱若現,前半段在月光下較為清楚但他無法解讀,只好掏出筆記本記下「A Mari Usque Ad Mare」幾個字。
湯瑪士‧戴維斯走下棗紅飛雅特,黑船裡走出幾位高挑套裝女郎。她們就像水底竄游的魚群閃亮,從頭到腳都被銀白色包覆,套裝布料閃爍著碼頭青黃紅藍的燈火。
她們如果超過十八歲我就把帽子吃下去。翁肥吞了口口水。
數人交頭接耳不知在討論什麼秘密,過沒幾秒便陸續踏上甲板步入昏黃燈光,湯瑪士被簇擁在套裝女郎之中。
翁肥鬆了口氣,藉著夜色拍下幾張照片,看來戴維斯先生的下班娛樂比夜釣刺激許多。
他沒發現甲板暗處仍然佇立一位套裝女郎。
她的年紀比剛才那群女孩大上不少,套裝也不是銀白色的。
「是我,船跟人都到了。」她對手機低語。
「東西呢?」蒼老卻精神抖擻的嗓音從手機爆出,伴隨金屬製品激烈碰撞的聲響。
「您邀請來的貴賓決定先賣個關子。」她跳下甲板走向藏身倉庫中的藏青色林肯,向司機比了個手勢離開碼頭。「取得那東西不在我的工作範圍內,我只負責確認貴賓是否平安抵達S市,父親。」
「很好!我正在跟人練劍!晚點向我回報細節!」嗓音比先前更為愉悅。「晚安囉,潘蜜拉!」
「晚安。」潘蜜拉‧德‧拉以克掛上電話。
她痛恨這個新工作。
「本市自上月以來破獲數起新型毒品交易,警方表示這種名為『深水』的新型毒品能對腦部帶來立即性損害,市立醫院急診室目前已收到近百名因為注射深水而……」新聞主播振振有詞地向觀眾介紹S市的當紅炸子雞,不忘提醒受害者多數來自校園,螢幕幾乎被憤怒的家長團體佔據畫面。不過令人擔心的消息無法阻止浴室裡的翁肥用熱水洗去所有煩憂,他扭開水龍頭,哼起不成調的老歌,毫未察覺洗手台仍在滴水。
冰冷水珠從年久失修的水龍頭探出墜落在發黃水槽流進排水孔,但其中一顆卻不願輕易落下。水珠有著粉紅色透明身軀,有生命般地從水龍頭扭動而出,噗通一聲端坐水槽中央。
它開始爬行。
翁肥踏出浴缸隨意裹上毛巾,伸著懶腰想到廚房拿瓶啤酒,但浴室卻在他打開冰箱門時傳來怪異的咕嚕聲。他連忙走回浴室門口,只見馬桶不斷湧出髒水。
「喔幹幹幹幹……」他想起化糞池疏於清掃導致穢物倒流的噁心故事,準備奪門而出向房東求救,然而從馬桶冒出的物體讓他頓時無法移動寸步。
王吉米,S市最優秀的抓猴高手,同時也是海港偵探事務所老闆與翁肥的合夥人,已經把那顆巨大的鵜鶘頭伸出馬桶。
「哈囉翁肥!」
翁肥不知道該把吉米先拉出馬桶還是先按沖水鍵。
~*~
「鯡魚會用放屁聲彼此溝通。」帖木兒突然沒頭沒腦迸出這句話。
「演化還真難以理解。」理查放下鍋鏟說道。「不過今天吃的是鮭魚排,搭配荷蘭醬與水煮菠菜。」
「別把自己搞得像老婆子。」帖木兒故作惱怒地協助他把晚餐鏟進瓷盤。
「難道你討厭波菜?」他歪嘴一笑。
「別裝傻。」帖木兒翻了個白眼。「還有我的確討厭波菜。」
「不客氣。」金髮殺手端起盤子走出廚房。
帖木兒乾笑幾聲,隨後跟上老搭檔窩在電視前享用晚餐。
「剛才鯡魚放屁那句是什麼意思?」理查咀嚼波菜時這麼問他。
「你煮晚餐時電視在播生態節目,科學家發現鯡魚會用高頻率的肛門排氣聲作為躲避掠食者的溝通信號。」他叉起魚排塞進嘴裡。「唔……真好吃。」
「很高興你喜歡,記得把波菜吃完。」
「你煮的蔬菜也很棒啦。」他聳聳肩。
「跟你比起來實在好太多,你煮的東西簡直像……」
「像屎。」他搶在理查之前說出那個字。「不客氣,我已經聽十年了。」
理查狡猾地笑著。
他們沉默片刻,自顧自對付盤子裡的食物,直到理查解決最後一口魚排(吃魚到底算不算吃素?他向來無法確定,但總是沒避開魚肉),準備從冰箱拿出甜點才決定再度開口。
「其實只是冷凍蔬菜的關係,你的菜並沒有想像中糟糕。」他把卡士達擺上矮桌時對帖木兒說。
「因為很方便。」帖木兒迫不及待地把湯匙插進鵝黃色醬汁,從裡頭撈出一片香蕉。「不用把廚房搞得像戰場。」
「我母親總說冷凍蔬菜缺乏營養。」理查閉上眼品嘗黏稠的飯後甜點。
「她下廚嗎?」
「通常會做些好東西讓前來拜訪的『客戶』享用,色香味俱全,那種妓女可不容易當。」他不想用交際花這種虛偽字眼。
「我媽向來不管廚房裡的事情。」身形高大的職業殺手又撈出一片香蕉。
「你很少提起你的家人。」他立即睜開眼睛,深藍色雙眸直盯著對方。
「剛好想到。」帖木兒的神情沒有太多變化。
「你母親工作很忙所以不常下廚嗎?」
「正好相反,她是什麼雜事都不用做的少奶奶,家裡有成堆僕役使喚。」
「原來你出身在富有家庭。」理查不自在地搔起頭髮。
「我祖先原本在屠宰場工作,大概是殺豬殺牛殺出心得,有天就順便殺起人賺點外快,薪水比屠宰場好上許多。」帖木兒一邊翻攪卡士達一邊說。「唐人街有句俗話叫『富不過三代』,或許這家族的興衰應證了這句話吧。」
「你們後來家道中落了?」
「差不多。」
「我很遺憾聽到這件事。」
「沒什麼大不了,反正被關在大宅院裡一點也不好玩,人多嘴雜整天烏煙瘴氣,但既然都把家裡的事說出來,乾脆就把故事說完好了。」帖木兒試圖把最後一片香蕉吃掉,猶豫片刻還是決定把香蕉留給理查。「你猜他們現在過得如何?」
「我怎麼可能知道?」
「他們都死了。」
「他們……你的家人……都死了?」理查捏緊湯匙,害怕起自己無法對老搭檔的悲劇給予任何安慰,暗自咒罵自己竟然還有丁點慾望想把擁有家人的渴望投射到別人身上。
但他真的渴望擁有家人。
他是否已把帖木兒視為那樣的存在?
「我殺了他們。」
理查只能絕望地瞪著他。
「……為什麼?」
「他們罪有應得。」
~*~
「你到底是怎麼搞成這樣的?」翁肥扔給吉米一件舊睡袍。
「當然是工作啊。」吉米把睡袍披在身上,雙手捧著冒煙的馬克杯取暖。
「我記得你今天要去綠丘療養院調查病患失蹤案?」說也奇怪,全S市管理最嚴密的瘋人院(很不政治正確的說法但居民大多愛如此稱呼)竟會有病人憑空消失,這實在不可思議。
「沒錯,因為太常跟你拜訪露西遲早會被她發現真實身份,所以我才轉而負責療養院的案子。喔對,那還是你建議我的,親愛的合夥人,別以為我看不出你想約我女兒。」
「別扯開話題!」翁肥皺起眉頭。露西‧戴維斯的女兒,同樣也叫露西,最近常跟他在校園外碰面,這讓露西的親生老爸吉米有點尷尬。
「哈哈,不過今天還真不是個造訪療養院的好日子。」
「看得出來,但你最後怎麼會變成從我家馬桶冒出來?」為了善後滿地狼藉,可憐的翁肥只好再洗一次澡,半口啤酒都沒喝到。
「有人跟蹤我。」吉米啜飲幾口熱可可。
「跟蹤你?」
「兩小時前我才離開綠丘療養院,很遺憾什麼都沒問到,只知道那地方非常勢利眼,有錢病人的房間和一般病人比起來簡直是天堂,但都同樣大門深鎖不見天日就是了。」吉米把睡袍拉得更緊。「更慘的是地鐵搭一半時突然冒出幾個小流氓跟在我屁股後面,一出地鐵站他們就亮刀亮槍想攻擊我,但在街上公然反擊會嚇壞路人,所以我只好往事務所的反方向跑。」
「他們該不會被你吃了?」翁肥終於嘗到本日第一口啤酒。
「沒,我被他們逼進汙水處理廠,更多流氓冒出來想把我滅口,於是就只好跳水逃生躲進下水道。」吉米擺了擺手。「千萬別問你房東有沒有在公寓底下裝化糞池,這座城市遲早會被自己毒死。」
「我想我該換租屋處了……但話說回來,那群流氓為什麼要跟蹤你甚至試圖滅口?那名失蹤的病患該不會……」
「我想是院方雇用的,有人不想讓醫療疏失的醜聞繼續散播,失蹤病患肯定是死了然後被棄屍他處。」
「那你最近還是別回事務所好了。」翁肥提醒他。
「說的也是,不過我出門前把幾隻屁普留在魚缸裡。」吉米眨了眨眼。「你知道的,無論我放什麼東西下去總會被海鷗吃掉。」
「我的天……你該不會想拿那些屁普……」翁肥的聲音立即被新聞快報掩蓋。記者驚恐地指著海港偵探事務所破掉的窗戶,幾具沾染黏液的白骨吊掛窗邊,附近居民無不攜家帶眷逃出房子。
一把藍波刀啵一聲滑出黏液差點砸中收音師。
吉米與翁肥的手機接連響起。
「唉,可憐的傢伙,為了微薄薪水喪命,希望綠丘療養院能暫時放過我。」吉米吞下最後一口熱可可。「不過他們挺難吃的,就算距離這麼遠還是能嚐到那股噁心味道。」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翁肥差點把啤酒罐捏爆。
「接受記者訪問、打掃事務所、繼續查案。」吉米拎著馬克杯起身。「但目前我需要點睡眠,如果有任何閒雜人等登門拜訪就請他們白天再來吧。」
「嘿吉米,這裡是我家。」
「我指的閒雜人等包括可能會殺來你家的小流氓也說不定,畢竟有不少人知道你我是事業夥伴。」
「這真是他媽棒極了!」翁肥沮喪地答腔,他不敢跟吉米說他明天還要跟露西去逛博物館。「在我們面對排山倒海而來的鳥事前,我想我還是跟你討論一下我跟蹤湯瑪士‧戴維斯的結果好了。」
「結果如何?」吉米漫不經心地清洗杯子,順便跟稍早溜進翁肥家的粉紅小屁普偷打招呼。
「那位老兄的下班娛樂是參加豪華遊艇上的性愛轟趴,我有拍到照片。」
「真精采。」
「我還看到遊艇上有這行字。」翁肥掏出筆記本遞給吉米,他壓根忘記那行拉丁銘文只抄到一半。
「嗯……」吉米瞇起眼凝視潦草字跡。「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不知道。」翁肥搖了搖頭。
「這是加拿大的國家格言『從大海到大海』,出自《聖經》詩篇『他要執掌權柄,從這海直到那海,從大河直到地極』這句。」
「沒想到你這麼虔誠。」
「我家過去常有牧師出出入入。」吉米邪門地笑著。「但最愛牧師的不是我就是了。」
「我可沒興趣再聽一次你的『誕生』故事。」翁肥打了個冷顫。「所以那艘性愛轟趴船是加拿大籍?」
「或許,不過這跟露西她老公的出軌之間有什麼關係就只能繼續調查,希望不會導致S市有更多有夫之婦發現她們丈夫最近的新娛樂。」
「我比較希望在那之前不會被瘋人院雇用的傢伙幹掉……」
~*~
「你打算把自己關在浴室多久?」帖木兒敲了敲搖搖欲墜的破木門。
「你可以先去洗碗再來問我。」理查的聲音飄出門板。
「還以為你要對我大吼禽獸之類的。」
「我才不會做那種事,但請先給我一點時間沉澱好嗎?」
「喔不我才不幹!你上次說要一點時間沉澱結果就人間蒸發好幾個月!」帖木兒努力壓下把門踹倒的慾望。「拜託,理查,別這樣子!」
理查嘆了口氣。
「我不是故意要搞得像個小孩。」他推開門對帖木兒低語。
「鬧脾氣耍賴的五歲小女孩。」帖木兒輕拍他的手臂。「我很抱歉……」
「別對我說抱歉,我只是聽故事的人。」
「你害怕我……對吧?」
「我多希望你沒看出來。」理查努力擠出微笑。「走吧,去洗碗。」
帖木兒想拉住他,最終還是縮回手指跟在老搭檔後頭。
「我很喜歡你的卡士達。」
「……我知道。」
~*~
潘蜜拉返回拉以克生技公司大樓時看見一台貨櫃車正在卸貨,幾名身穿公司制服的工人把一個將近兩層樓高的鐵桶推出貨櫃。照常理工人不太可能從正門運送貨物,難道那個瘋老頭想在辦公室裡裝個汽油桶造型的超級大魚缸?拜託,家裡已經有夠多珍禽異獸了,不會連公司也要變成動物園吧?
但她無法自已地猜測鐵桶裡裝的根本是水。
水裡肯定有其他東西。
「女兒啊!」蒼老嗓音敲擊她的耳膜。
她沉默注視西裝筆挺的老人被人群簇擁著走來。
「別那麼冷淡,親愛的潘蜜拉。」老人愉悅地招手。「看看她!和她媽媽多像!」他對身旁的董事們大笑。
「我已經完成您交代的工作。」潘蜜拉向那些同樣西裝筆挺的老人點頭示意便逕自走入大樓,瞥見鐵桶消失在走道盡頭。
她幾乎能聽見鐵桶裡的東西發出聲響。
我記得妳。
那聲音這麼說。
她踏進電梯抵達位於頂樓的會議室,空無一人的圓桌上有個絨布盒和一封信,字跡顯然是她父親留下的。她不由自主地顫抖,手指快要無法順利將盒蓋打開。
絨布盒裡只有一條金項鍊,墜子鑲嵌她小時候的照片。
「我是說到做到的人。」她父親在信中寫道。「按承諾歸還你母親的遺物,但另一個承諾恐怕永遠無法兌現。妳知道那不可能,她或許再也不會醒來,我們能做的只有經常到療養院探望她,所以請放棄吧。」
淚水從她的雙頰滑落,她緊捏墜子直到金屬製品扭曲變形刺穿肌膚才痛苦地鬆手。相片掉落在光亮無暇的原木桌面,但一行刻在相片原有位置上的文字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段地址。
西裝筆挺的董事們露出不解表情踏進地下演講廳,無法理解拉以克生技公司創辦人亞伯拉罕‧德‧拉以克想在半夜向他們展示什麼。
「我們經常從大自然尋找靈感。」亞伯拉罕走上講台示意工人們停下手邊動作,大鐵桶已被安置台上用一張紅毯覆蓋。「藝術、科學、宗教,人類從不放過任何機會向自然之母予取予求!」他沒拉下紅毯,所有人都以為過度戲劇化的他將會這麼做。
「你到底想說什麼?」一名董事鼓起勇氣開口。
「我想在離開董事會前讓各位看看我的團隊最近發現的新物種。」亞伯拉罕得意地笑著。
「布底下到底是什麼?」另一名董事想起亞伯拉罕熱愛收集異國生物的嗜好,不禁想像起各種詭異畫面。
亞伯拉罕終於拉下紅毯。
「我們的未來。」
大鐵桶如花瓣綻放,隱藏其中的魚缸在眾人眼前緩慢現形。
水中蜷伏一具銀白色人體,燈光下閃爍青綠光澤的魚鱗佈滿身軀。
董事們驚慌地倒退,銀白色人體在燈光照射下開始伸展四肢。
「那東西……那東西沒有眼睛!」第一個開口的董事放聲慘叫。
銀白色人體慵懶地扭動關節,頸側如軟骨魚鰓的縫隙冒出幾顆泡泡,沒有雙眼的面容突然轉向人群的方向彷彿能感知董事們的存在。
魚缸在銀白色人體的撞擊下爆出裂縫。
海水四處噴濺,亞伯拉罕早已不見蹤影。
董事們絕望地尋找出口,然而所有門窗都被提早離開的工人封死,他們在銀白色人體接近時發出刺耳尖叫。
亞伯拉罕在電梯裡打開手機欣賞演講廳的大屠殺,暗自讚嘆起他的獵手團隊(穿上公司制服佯裝工人,他應該擴大動物實驗部門讓這群人有多點工作好做)與製作隔音設備的廠商,爾後撥了通電話請那群優秀的獵手記得在離開大樓前關閉保全系統。
「你們把建立公司的我從董事會踢出去,就像人類總是對大自然予取予求一樣。」他歪嘴一笑,在電梯門打開前用力撞破牆上鏡子,讓潘蜜拉得以看見滿臉流淌鮮血與驚恐的父親,佐以剛才意外濺濕西裝的海水。
銀白色人體在幾分鐘後放下最後一具支離破碎的屍體,沒有雙眼的臉轉向一名巴著大門不放快要嚇到屁滾尿流的董事。
「你……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泡沫從銀白色人體的頸側流出,沒有海水的環境無法讓這未知生物存活太久。
「我是……比利。」
銀白色人體撞開大門衝出拉以克企業大樓。
血腥味讓他作嘔。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