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認為你隱瞞了一些事情。」亞歷克斯坐進沙發瞪視布蘭姆。
「為何這麼認為?」布蘭姆放下香菸,眉心的皺紋逐漸加深。
「關於那場潛艇意外。」金棕色亂髮下的雙眼再度閃爍著狂熱。「你們殺死普羅米修斯‧湯普森之後還發生了什麼事?」
「就像我之前告訴你的那些……」
「不,應該是說,在你們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布蘭姆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旋即挫敗地低頭。
「所以……你真遇見班尼‧史雲頓的鬼魂?」他倒回沙發。「是他告訴你我們的事情?」
「我有我的門路。」亞歷克斯的手指輕敲桌面。
「……是那個王吉米偵探對吧?他是不是查到了什麼?」布蘭姆不快地握緊拳頭。
「是的。」亞歷克斯撒謊道。他並不知道峽灣那兩個惡名昭彰的殺手曾與吉米在史雲頓的案子裡有過合作,當然爾,他也不會知道吉米對理查做了什麼。「我想知道真相,不只是我父母的謀殺,還有發生在千年會成員身上的事情。」他捏起布蘭姆的菸放進嘴裡。
「為何想知道這麼多?」
「我相信這遠比復仇有意義。」他笑了笑,煙霧從嘴角溢出。
「知道太多有時不會為你帶來好處,亞歷克斯。」
「但這是我們的職責不是嗎?歷史學家的職責。」
「到頭來,我們心中都有『吾愛吾師但吾更愛真理』的邪念存在啊。」布蘭姆聳了聳肩。
「事實與真理存在一定距離,老師,有時根本八竿子打不著。我不是在尋找真理,我在尋找事實。」
「但事實有時極其幸運地能通往某種真理,歷史學家偶爾還是能從黑暗中找到一絲光明。」但那絲光明能將你引領至何處?布蘭姆暗忖道,視線在菸灰缸與亞歷克斯的雙眼之間游移。「你對你父母的謀殺還記得哪些細節?」
「怎麼又回到那件事?」亞歷克斯狐疑地皺眉。「你知道我當時連證詞都無法提供。」
「如果要我解釋潛艇意外後的所有事情,我們會需要復習一下你小時候的記憶,無論法庭如何看待那些他們認為是出自歇斯底里的產物。」布蘭姆決定緊盯他的雙眼。「你還記得多少?」
他抿起下唇,猶豫著是否要從意識深處挖出埋藏已久的屍骸。或許在寵物店撞見史雲頓的鬼魂並非真實,而是那段過去正以象徵符號之姿從墓土爬出?
假使那就是疑問的回答?
假使答案不只一種?
「一條大黑狗。」
他悄聲說。
(布宜諾斯艾利斯,阿根廷,二十三年前)
九歲的亞歷克斯‧史克爾格魯伯正坐在後院玩沙,廚房窗口飄出的香氣讓他滿心期待地抬頭。這味道聞起來像派,晚上肯定有客人,或許是布蘭姆,他最喜歡聽布蘭姆說故事了。
「今天吃什麼呢?」他大聲詢問。
「你最愛的焦糖果醬派!」褓姆這麼回答,大門也恰好傳來熟悉的引擎聲。
「爸爸!媽媽!」他立刻拋下玩具,卻在打開落地窗時聽見大人們的爭吵。
有陌生人的聲音夾雜其中。
他不安地倒退,隨之而來的槍響讓他更加手足無措,接著是褓姆的尖叫和更多槍響。
「亞歷克斯!」
他聽見母親的呼喊。
他不顧一切衝回屋子,只見褓姆滿身是血倒在廚房門口,客廳再度傳出槍響與人體倒地的聲音。
「亞歷克斯!」母親從樓梯下方的碗櫥竄出將他抓了進去,在他來得及尖叫前摀住他的嘴,腳步聲從頭頂傳來。
「媽……媽媽……」淚水從他的眼角溢出。
「待在這。」她從口袋掏出一把槍,他只能絕望地看著母親踏出碗櫥消失在視線中,隨後而來的槍響讓他無法自已地顫抖。他在一切歸於寧靜時走出碗櫥,呆立客廳注視倒臥血泊中的父母,直到大型動物的低鳴竄進耳中。
一條黑色大狗站在樓梯上對他咆哮。
「那是我失去意識前看到的畫面。」亞歷克斯睜開眼睛。「當我清醒時警察已經來了,他們告訴我有人殺了我的父母和褓姆,還偷了父親掛在書房裡的一幅畫,不幸的是我對失竊的畫並無印象,書房裡太多那種東西了。當然,沒人能找到任何大型狗在屋子裡活動的痕跡,沒有人相信我。」
「你覺得……那其實是史雲頓?」布蘭姆眨了眨眼。
「或許我的記憶在目睹父母死亡時產生了扭曲,但那個陌生人……也就是兇手的聲音……在史雲頓送我一幅畫之後突然與那件謀殺案產生了連結。」
「哪幅畫?」
「我掛在書房裡一幅圓形的畫,你見過它,那是史雲頓在我獲得博士學位時送的禮物。」亞歷克斯翹起二郎腿。「就在史雲頓拿出那幅畫的剎那,無以名狀的熟悉感喚醒了那段記憶,彷彿我很早以前就見過它。」
「難道你認為那幅畫是……」
「很荒謬對吧?但我還留著那幅失竊畫作的畫框,史雲頓送我的畫能完美地擺進裡面。」
「這有沒有可能只是巧合……」
「起先我也覺得是巧合,直到破碎的記憶在夢中再次浮現與事實疊合。那不是大黑狗,那就是史雲頓,假使整件案子只有一個兇手。」
「所以你認為史雲頓……」
「我找人驗過指紋了,畫框殘留的指紋和史雲頓送我的畫上採集到的指紋有相同之處。」亞歷克斯驀地起身。「你覺得我沒事會回S市當訪問學者嗎?」
「你該不會想殺史雲頓……不,難道就是你殺死史雲頓?」布蘭姆緊捏沙發扶手。
「要是殺了他,我不就像他一樣是個殺人兇手?」他搖搖頭。「我不會變成跟他一樣的人。」
「但我真難想像史雲頓竟然把你父母給……」
「所以我才更需要你向我解釋發生在你們身上的事情。」亞歷克斯倚在窗邊說道。
「與其問我們發生什麼事情,你更想知道的應該是史雲頓為何要偷走那幅畫吧?」他吞了口口水。
「我想我已知道那幅畫對你們來說有什麼意義,它就是你們在海底找到的殘片。」亞歷克斯瞄了他一眼。「拼圖還有部份沒完成,所以請解釋你們殺死湯普森之後獲得的『能力』吧,老師。」
~*~
「我只想回到過去的生活。」市長夫人緩緩開口。「單純而快樂的生活。」
「但您的方法似乎不太單純啊。」吉米扔下不省人事的安東尼奧說道。
「我相信世上不會有人認同我的方法,但我相信他……總有一天會問我為何這麼做。」虛弱笑容從她的嘴角浮現。
「我能叫您安娜嗎?」
「當然。」
「您是不是讓安東尼奧覺得自己能把您從苦悶的生活中解放然後和您遠走高飛呢,安娜?或是說,您讓先前的外遇對象都有這種想法?」
「並沒有,之前都只是想引起我丈夫的注意。」她搖搖頭。
「那安東尼奧呢?」
「我說出那些人的下場,想藉安東尼奧魯莽的個性讓他和我丈夫起衝突,將所有事情攤在陽光下。我這次做得很明顯,他甚至不需動腦就能找到答案,無奈他還是跑去找你了。」
「沒辦法,忠實客戶嘛。」吉米掏出煙盒。「來一根?」
「不了,我不抽菸。」
「好習慣。」吉米自顧自地點起香菸。
「我只想讓我丈夫知道我病了。」她如釋重負地坐在木箱上。
「請容許我的魯莽,安娜,您的病是指……」
「我有性愛成癮,王吉米偵探。」她別過頭。
「噢……」
「我要怎麼向他開口?那個虔誠的男人?那個會因為我過度索求而跪在床上祈禱的男人?我相信上帝,但我無法像我丈夫一樣把一切都交給祂。哈哈,我很糟糕對吧?」
「您看過心理醫生嗎?」吉米吐出煙圈。
「我的心理醫生是我的第一個出軌對象,你知道他的下場。」
「知道,我向您丈夫報備你們的事情隔沒幾天就變成浮屍了,只差我不知道他就是您的心理醫生。」吉米歪著腦袋思索。「您當時嚇壞了?」
「是的。」
「但您依然沒說出真相?」
「沒錯。」
「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讓他感到罪惡。」她笑了笑。「因為我的病而傷害人。這一切已無法停止。」
「你們真的需要婚姻諮詢……還有更多律師。」吉米轉身走出鐵皮倉庫,順便把快甦醒的安東尼奧再次敲暈。「您不想阻止我向警方說出真相嗎?關於市長先生的罪行?」
「如果能讓他離開政壇就好。」
「代價未免太大。」
「我不想繼續活得像人們在電視上看到的我,那個溫柔婉約、樂善好施、成日在家中烤餅乾等待丈夫歸來的好妻子……那從來不是我,我不想再扮演那個角色,這不是我答應他的求婚時期盼的人生。」她哽咽道。「我已經累了。」
「您愛他嗎,安娜?」
「我永遠愛他。」
幾個警察早在吉米拖著安東尼奧走回商場前就待在裡頭待命,一臉無奈的翹鬍子看著他直搖頭。
「翁肥把你叫來的?」吉米愉快地問他。
「別把我說得像神燈精靈。」他白了吉米一眼。「市長夫人呢?」
「頂樓鐵皮屋裡,毫髮無傷,但最好找人上去安撫她。」
「謝啦,倒是你那兩個助手急急忙忙趕回事務所去了,他們要我轉告你。」
「是怎麼回事?」吉米猛然抬頭,一時忘記要糾正翹鬍子助手這件事。
「說是有客戶突然找上門,翁肥接了通電話就跟紅髮小妞跑了。」
「怪了,客戶通常沒我們的手機號碼。」吉米掏出手機準備聯絡翁肥,但一道槍響讓所有人停下了動作。
頂樓傳來的槍響。
~*~
帖木兒踏進頂樓環視四周,過於典雅的裝潢讓他覺得自己像個誤闖聖地的粗人。「呃……很美的地方。」他對理查耳語。
「謝謝。」理查湊向他笑著。「想參觀我的房間嗎?」
「如果是別的男人,我一定會以為對方在調情……」正當他想繼續嘲諷金髮殺手時,手機不是時候地響了起來。「有何貴幹?」
「我需要你們協助。」男人的聲音竄出手機。
「我們通常不接臨時冒出來的委託。」他翻了個白眼。「你懂我們的規矩。」
「但你們不會拒絕我。」
「當然……但我們人在D市。」
「不然你們有什麼人選能推薦我?」
「你是急著想宰人喔?」
「急事,親愛的道格拉斯先生。」
「唉……去找開膛三人組,叫你秘書到旋轉奶子舞問就問得到了。」
「他們夠專業嗎?」
「當然。」
「感謝,道格拉斯先生,願主保佑你。」
「幹他媽有毛病。」帖木兒掛上電話碎念道。
「誰?」理查瞄了他一眼。
「金斯頓。」他不置可否地答腔。
「市長先生又要獵殺小王了嗎?」
「大概,那種事交給菜鳥就好。」他搭上金髮殺手的肩膀。「走吧,想看看你的房間。」
「如果是別的男人,我一定會以為對方在調情。」
「嘖!別學我說話!」
~*~
翁肥停下老野馬時感到一絲不安,他努力說服自己這只是不聽吉米指示亂跑的罪惡感罷了,身為海港偵探事務所的合夥人,他偶爾也該獨立思考吧。
「市長到底是有多急啦?」崁蒂抱怨著爬出車門。
「沒辦法,他一向沒啥耐性,一找到東西就急著要交給我們。」翁肥注意到吉米的房東威廉斯太太沒關上家門,院子裡還停了三台重機,或許威廉斯太太最近培養了新嗜好吧。
「那為何不叫他去園藝百貨碰頭?」
「我認為那不妥當,那裡太過顯眼,外加市長萬一直接對安東尼奧動手會變得超麻煩。」翁肥走向威廉斯太太的房門查看,發現裡頭亂成一團。「媽呀這是怎樣?」
「看起來像被闖空門。」崁蒂湊過來評論道。
「但威廉斯太太這時照理不會出門,現在是她的肥皂劇時間。」翁肥指指屋裡仍開著的電視。
「還是欠債跑路?」
「不太可能吧。」
「遇到搶匪?」
「希望不要。」翁肥只好掏出槍謹慎地踏進屋子,發現牆上有幾個彈孔。「看起來是遇到搶匪,我們先回事務所報警。」他不放心地瞪著那三台重機。
「我們今天幫警察製造不少業績啊。」崁蒂邊打呵欠邊說。
當他們爬上二樓,失去門把的大門讓翁肥暗自哀嚎起來,但門裡的情況讓他不哀號也不行了。
客廳裡有個痞子架著威廉斯太太。
另一個痞子出現在一樓堵住兩人去路。
「想必你們就是海港偵探事務所的員工。」第三個痞子從屋頂跳下來舉槍對準他們。
「你們想要什麼?」翁肥只好舉起雙手。
「先進來再說,老人家站久了腳會痠。」痞子三號露出獰笑,痞子二號快步走上樓把崁蒂的雙手扳到背後。
「嗯嗯嗯嗯……這種T最棒了,等不及聽妳尖叫啊小甜心。」痞子二號貪婪地嗅聞崁蒂。
「去你的!」崁蒂爆出咒罵,隨即被痞子二號扯住頭髮往牆上砸而暈了過去,鮮血從她的髮際流下。
「你們是誰派來的?!」翁肥被扔進沙發後對他們低吼,眼角餘光瞥見魚缸裡仍有幾坨小屁普開心地游來游去。
「當然是付錢想宰掉你們的人。」痞子三號把玩著翁肥的槍解釋道。「但我們可不是帖木兒那種老古板,我們喜歡開發新路線,新團體出道總要累積名聲。」
「我們可是開膛三人組。」痞子一號一邊用膠帶綑綁威廉斯太太一邊自我介紹。
「喜歡哪種玩法?」痞子二號掏出藍波刀抵住崁蒂的下巴,轉頭對翁肥問道。
翁肥又瞄了魚缸一眼,發現小屁普已經聚集起來打量魚缸外的情況。
「是啊,你們想要哪種玩法?」痞子三號再次舉槍對準翁肥。
「我想你們不來安全密碼(safeword)那套吧?」翁肥歪嘴笑著,事務所大門轟然倒下,然而出現在門框裡的人卻出乎他預料之外。「市……市長?」
「王吉米在哪?」丹尼爾‧金斯頓不悅地質問殺手們。
「我們有漏掉誰嗎?」痞子三號反駁他。
「長鵜鶘頭的男人。」
「該死!原來就是這裡喔……」一顆子彈在痞子三號結束句子前結束他的生命,痞子一號和痞子二號則在反擊時慘遭突然出現的市長秘書擊倒,兩人只能躺在地上可悲地呻吟。
「你到底在搞什麼……」翁肥倒退著撞上牆壁。
「我找到我妻子的遺書。那個瘋女人沒救了,想用這種詭計威脅我。」金斯頓走向他,秘書則是安靜地退回門外。「而我現在也不需要你們了。」
「想湮滅你所有的罪行嗎?」他感到冷汗流下頸背。
「王吉米在哪?你不是說他會回來?」子彈上膛聲從金斯頓的右手傳出。
「他還有事要辦。」
「你騙了我?」
「可以這麼說。」他努力擠出笑容,門外忽然閃過一道人影。
市長秘書倒了下去。
金斯頓連忙轉身扣下扳機,但沒成功擊中吉米反被對方撂倒在地,手槍飛了出去差點砸中翁肥。
「千鈞一髮。」吉米踩住金斯頓的右手。
「吉米!」翁肥可悲地對他大喊。
「尊夫人已經自盡身亡了,市長先生。」吉米低頭注視金斯頓。
「……什麼?」金斯頓無法置信地瞪大眼。「我以為……不……」他絕望地摀住臉。
「她想利用安東尼奧製造衝突來讓所有事情曝光,包括她的病。」
「她寫了封遺書……說什麼出軌是身不由己……我以為這只是幌子……她只是在找藉口……」
「關於您的疑問,我已經找到了答案。」吉米語帶憐憫地說。
「……什麼疑問?」
「『為何她要這樣欺騙我?』」
「這已經沒任何意義。她死了……我還能怎樣……」淚水從金斯頓的眼角滾落。
「她已經累了,丹尼爾。」吉米蹲下身對他低語。「如果您願意親口問她,或許一切仍有機會。」
「不……」金斯頓嗚咽道。「我愛她……太遲了……我為什麼不早點……」
子彈上膛聲讓吉米警覺地跳起。
「去你們的!」痞子二號怒吼著對他扣下扳機。
「老天!」吉米摀住手臂摔到一旁,痞子二號抓著槍逃出事務所。
「吉米!」翁肥連忙趕到吉米身旁。
「我沒事快去抓人!」吉米立即推開他,樓下傳來機車引擎啟動的噪音。「該死!」
「交給我!」崁蒂搶先他衝下樓。
痞子二號咒罵著猛催油門,鮮血不斷從下腹流出,當他聽見另一道引擎聲時感到異常不妙。
「給我回來!」崁蒂從單輪機車探頭。
「幹你媽的暴力鐵T!」痞子二號連忙掏出手槍,這讓他不得不放慢速度,崁蒂立即追上他然後對他按下電擊槍。一陣轟天巨響後,痞子二號連人帶車撞進路邊的貨櫃車。
「暴力鐵T?難得不覺得被冒犯。」崁蒂停下單輪機車評論道,一邊欣賞逐漸包圍事務所的警車。
~*~
丹尼爾‧金斯頓被抬進救護車時驚訝地看著額頭包滿繃帶的安娜。
「妳……不是……」
「我真懦弱,連自殺都做不到。」安娜虛弱地笑著。
「我……」
「我很抱歉,親愛的。」
「抱歉騙了您啊市長先生。」吉米的鵜鶘腦袋竄進車窗。「有些話最好還是親口說吧,希望你們能聽取我的建議去婚姻諮詢。」
「好……我知道……」金斯頓愣愣地點頭。「謝謝你,王吉米偵探。」
「你的手沒事吧?」翹鬍子一邊目送救護車離去一邊問吉米。
「擦傷而已,倒是那三個肉腳殺手呢?」吉米聳了聳肩。
「不幸全掛了,撞穿貨櫃車的也是。」
「真可惜。」
「所以吉米……是你殺了其中兩個殺手?」翹鬍子回想起踏進海港偵探事務所時看見的景象。除了痞子三號死在外頭,其他兩個痞子都身中數槍,致命傷都在頭部,門外還躺著倒楣的市長秘書屍體,但手上沒任何武器。
「自我防衛,這能構成理由吧?」吉米撒謊道。
「那市長秘書到底是怎麼……」
「當我趕到時秘書已經掛了,那三個殺手正準備對事務所裡的所有人大開殺戒,包括我的員工、委託人和不幸被抓來當人質的房東太太。」他再度撒謊。
「是嗎……」翹鬍子搓了搓下巴。「那我們就很難得知那三個殺手是因為什麼緣故跑來攻擊你們了。」
「誰知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仇家多到要領號碼牌,只能說市長先生剛好走霉運挑這時上門吧。」
翁肥沮喪地窩在老野馬裡瞪視外頭,就算吉米鑽進副駕駛座都毫無反應。
「還在生我的氣?」吉米湊向他。
「關於偽證的事?」他終於轉頭看著對方。「是的,吉米,我的確在生這件事的氣,為何要幫市長掩飾罪行?」還有為何要殺死那些原本能活下來的人?他痛苦地想著。
「該說是我對市長夫人的病情太過仁慈吧,她現在需要陪伴。」
「但市長秘書和原本還活著的殺手……那不是自我防衛,吉米,是你在崁蒂追出去後才射殺他們的,他們當時根本無力反擊。」
「你覺得他們在這堆事情裡也無罪嗎?」吉米躺回座椅問他。
「當然也有份!但你等於放走最大尾的罪犯!」他抓住吉米的肩膀。
「金斯頓會守住秘密。」吉米輕拍他的臉頰。
「因為只要任何一方把事情抖出來,我們都會變成他殺害妻子歷代情夫的幫兇?」他只能挫敗地低頭。「是這樣沒錯吧?」
「沒錯。」
「這實在太瘋狂了……這城市根本有病。」他摀住臉。「但你漏了一個人,吉米,你漏掉了安東尼奧。」
「我知道。」
吉米的回答讓他背脊發冷。
~*~
亞歷克斯為布蘭姆倒了第二杯茶,神色在不信任與憐憫之間流轉。
「那就是你們在潛艇意外中獲得的能力?」他為自己也倒了一杯。「的確跟我得到的情報相同。」
「但我發誓我從沒把改寫記憶的能力用在你身上。」布蘭姆向他保證。
「那你是怎麼知道自己得到這種能力的?」
「在我試圖擺平莉茲和她老公以及史雲頓三人的麻煩關係時。那真的很煩,我可不想讓三角戀影響研究殘片的進度。」布蘭姆嘆氣道。
「那我父母呢?他們獲得什麼樣的能力?」
「我們發現……他們似乎沒從那場意外中獲得能力,甚至無法像我們一樣能透過活人祭施行瞬間移動的咒語。」他握住亞歷克斯的手輕撫。
「他們……沒獲得任何能力?」亞歷克斯聽起來有點失望。
「或許這是好事,這就像詛咒一樣,而這也讓你父母對殘片上所說的『事情』沒如此著迷,所以他們才想把殘片藏起來甚至摧毀,但還是被找到了,顯然史雲頓在他們摧毀殘片前殺了他們……」
「他們不希望千年會利用殘片上的資訊找到征服世界的武器?」
「是的,這也是我不想讓你知道真相的原因。」
「你怕我想征服世界?」亞歷克斯笑了出來。
「不,我怕你越想找尋真相越會被千年會殘餘的成員發現。」布蘭姆警告他。「我不希望你……還有塔緹雅娜……像你父母一樣受到傷害,你們就像我的孩子一樣,我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我會保護好殘片,老師。」亞歷克斯緊緊抱住他。「我會做到。」
「……我相信你做得到。」
他忍下淚水,指甲陷入衣料,深怕一放手就會永遠失去最最寵愛的學生。
回到租屋處時,亞歷克斯赫然發現大門敞開,吉娃娃馬力歐在院子裡歇斯底里地狂吠。
「……塔緹雅娜?」他不安地開口。
當馬力歐撲向他的小腿,他才發現狗掌沾滿鮮血。
他快速衝進屋子,循著染血狗腳印跑上二樓,發現塔緹雅娜倒在書房裡,圓形畫框掉在她的腳邊。
她的腹部敞開,內臟消失無蹤。
畫框裡已無畫作。
「你必須相信我。」
班尼‧史雲頓的鬼魂浮出牆壁。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