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最後一餐。

作者：XO│2016-10-02 03:40:01│巴幣：42│人氣：1165

有沒有想過這問題：如果你能決定自己人生最後一頓飯的話，你會點些什麼菜色？

美國名廚兼作家兼旅行者兼主持人兼安東……不對，這個不是兼有的頭銜，他就是安東尼．波登，抱歉，這人頭銜太多搞得我一時糊塗了。

波登大叔曾在書中提到他很愛跟他的廚師同行們玩一個遊戲。他稱之為「死囚遊戲」：如果明天就要上電椅，獄卒會把軟腳的你從牢房一路拖到行刑室，沿路留下屎尿與哭嚎，最後把你綁在那張不怎麼舒適的椅子上，將浸濕的海綿擱在頭頂、戴上面罩、接上電極設備，讓幾千伏特的電壓通過你大腦與脊柱……在此之前你想留在舌尖上的是什麼滋味？你會選擇什麼當最後一餐？

【願為饞鬼，不作餓鬼】
法國已故前總統弗朗索瓦．密特朗是位風流卻不失風雅，雖具爭議卻同時有所建樹的政治家──他有個小他三十歲的情人，而除此之外花邊新聞也從沒少過──當全國上下都知道這國家元首對妻子不忠，卻沒對他有太多批評時，可想而知他大概是個怎樣的政治人物。

密特朗晚年受癌症所苦，但法國人畢竟是世界上最懂得吃的人種之一（我們中國人大概是少數能與他們比肩的；他媽的別跟我扯意識形態，別看到中國兩字就高潮！），癌症無法讓他忌口，也沒能減損他的好胃口。據說在密特朗病逝前的最後晚餐菜色是肥美的鵝肝、軟嫩的閹雞、整整三打的牡蠣，除此之外，他還細細品味了兩隻圃鵐。

圃鵐？不用等你問我，我現在就解釋給你聽。圃鵐是一種小型鳥類，大小差不多你一手就能抓住。牠是一道自羅馬時期流傳至今的佳餚。

按古法，捕鳥人抓到圃鵐後會挖去牠的雙眼，這樣一來鳥兒才會乖乖吃下燕麥、小米、無花果、葡萄……這類原本牠不吃的東西。這些飼料在約莫一個月的飼養期中能讓圃鵐長出一圈肥美的脂肪（現在沒人挖眼了，直接用塊黑布更省事）。

調理前會先斷食淨空腸胃，然後用烈酒淹死這可愛的小生物，接著才是拔毛與燒製。看到這邊有人會想「ㄟ……等等，你是不是少了什麼步驟？比方去皮去骨什麼的？」不要懷疑我接下來要說的：這些步驟全都不存在！

烤圃鵐的成品就是整隻帶頭、帶腳、帶皮、帶骨、腦滿腸肥的小鳥兒赤裸裸地躺在你盤子上，等你一口全吞下去！享用時還有特殊的規矩，要用張大餐巾把人的頭連盤子整個遮掩起來。（有興趣的可以去估狗ortolans一詞）

關於這吃法的由來有三：一是這道圃鵐象徵了聖經中七原罪之一的暴食罪刑，遮住臉是為了不上上帝看見；二是這小鳥兒天殺的太香了，加上塊餐巾才不會讓香味跑掉，用餐者可以全心享受；三是……單純這吃相太噁心了。

想想看，今天你要約了個女孩上館子，桌對面的佳麗要看到你張開血盆大口嚼著主菜的模樣──一截癱軟的脖子上掛了顆鳥頭，垂在你唇外，而唇後頭你忙著咀嚼的骨頭正喀喀作響，看上去活像在試鏡《活人生吃》的活屍演員──她會在你把那顆鳥頭塞進嘴裡咬碎前就做出決定：「我今晚絕對不可能跟眼前人上床！絕不！」

目前圃鵐已是禁捕鳥類，一些愛護動物的團體宣稱該鳥類瀕臨絕種，可根據一篇加拿大的研究指出，該鳥類在北歐的預估棲息數有三千萬左右！（比台灣這小島上所有白癡還要多！）禁捕讓圃鵐有近兩百美元的黑市價格，而許多老饕仍趨之若鶩。現在歐洲有些廚師正試著想復興這項美味，當然，前提條件是他們鬥得過那些主張好似哪天豬雞牛鴨羊也該有投票權的愛護動物人士……

雖說密特朗的最後一餐吃得如此豐盛，但他的死因的確是癌症沒錯，接下來要提到的這位才是給自己的晚餐活活撐死的倒楣人──福阿德．法魯克──埃及末代法老。

【荒淫奢侈的賊君末路】
同樣是好漁色之人，法魯克的評價就沒密特朗來得好；這傢伙是個徹頭徹尾的昏君。有情婦這件事舉國皆知也就罷了，而他還高聲主張人在愛情上不該受到束縛，該認同情婦的存在，除此之外，他還是個手腳不乾淨的小偷，看上眼的東西他不會開口索求，而是神不知鬼不覺的摸到手。

起初他的技術不算高明，有回他在外交場合上偷走了英國首相邱吉爾的懷錶，東窗事發後在英國政府嚴正抗議下才不甘不願的歸還。為此他立下了遠大的志向，親臨監獄跟一名內行人拜師學藝，學成後還大赦此人之罪。日後他也沒丟師父的臉，在伊朗流亡國王的葬禮上，法魯克摸走了陪葬用的寶劍、寶帶還有勳章，且在場沒有一個人發現。

當然，這樣的一個法老要沒被百姓推翻那也未免太扯了，１９５２年法魯克被迫退位給兒子，流亡義大利。流亡的日子裡，美食成為他生活唯一的慰藉，流亡的第一年他的體重就因暴飲暴食而飆升至近一百四十公斤！

據說他的最後一餐是十二隻龍蝦、十顆牡蠣、八尾魚、五碗炒飯，還有一大堆乳酪、果醬、烤餅、豆子與蔬菜水果。他吃完後倒在沙發上，人們發現不對勁兒卻為時已晚，法魯克沒多久後就便去世了。

當然，吃最後一餐的也不盡然是這些好色的、荒淫的、沒啥節操的人物，我國歷史上就有個民族英雄正氣凜然地吃完了他的最後一頓飯，而之後他的最後一餐還成了八大菜系其中一派的代表菜，江西幹……對不起，是江西「贛菜」的三杯雞（不要懷疑，三杯雞不算台菜，要往上追溯的話真的是贛菜）。

這道菜傳說源起自南宋末年，與宋代名將文天祥有關。歷史好的人應該都知道這位投筆從戎的將軍可說是宋代最具代表性的忠臣之一，大概僅次於岳飛，當時文天祥吃了敗仗遭元軍俘虜，元軍原有勸降此人之意（畢竟是個指標性的名人，若招安了對元的統治更有利），但文天祥寧死不屈，甚至以「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兩句詩表明了自己的氣節。

當時有個老婦人聽說文將軍將被處死，在傷心難過之餘帶了隻雞前去探監，想說既然人都要死了，那最後也要吃好點。看守的獄卒接過老人家帶來的雞，弄來了三杯米酒煮了雞給文天祥吃。獄卒因景仰文天祥的氣節，每逢文天祥忌日便會燒製這道菜祭奠他，而在後來廚師的改良下，三杯雞的「三杯」也就成了現在的一杯酒、一杯油、一杯醬油。

我想當年要文天祥吃的是現代版的三杯雞而不是那碗燒酒雞的話，他可能會捨不得死吧……

【傳統習俗，吃飽了好上路】
話題回到開頭，當人們提到最後一餐時，想到的往往都是那些罪大惡極的死刑犯。在中國人的觀念裡，沒有人該空著肚子上黃泉路，而在西方似乎也有類似的概念，在美國的一些州，死刑犯有權跟廚房提出他最後一餐的菜單，而基於對人的尊重，廚房方面會竭盡所能滿足這需求。基本上這些要求的範圍通常不會離監獄既有菜單太遠；比方說你能要求魚子醬，但廚房絕對不會給你，因為他們平日沒供應這道菜！

這應該是樁美事（至少我是這麼認為啦），可仍有人執意搞砸他生命中最後的美好！而且還不惜連累之後要跟他面臨一樣命運的同伴！勞倫斯．羅素．布魯爾就是這麼樣的一個渾蛋！

布魯爾是個天殺的三Ｋ主義者，他因將一名黑人綁在車後拖行凌虐致死而遭判處死刑。德州獄方照慣例接受了他的點餐，並且全部呈上，菜單內容如下：兩張炸牛排、一個三層培根起司堡、一大碗炸秋葵、一磅烤肉、三個墨式烤肉捲餅、一大張純肉配料披薩、半公斤的冰淇淋以及一堆花生奶油軟糖跟花生零嘴。這成堆的食物送到布魯爾面前，他卻以一句「沒有食慾」退回了所有食物。

這舉動惹毛了德州當地的議員，他們修法提案，所有德州的死囚都不再享有最後一餐的特權，此後他們吃的將會是監獄的例餐，無一例外。我想真要有地獄這地方的話，布魯爾肯定會被他的前輩與後進好好照顧！不過話說回來，那能有多慘？都在地獄了是有差嗎？

前面說了這麼多關於最後一餐的故事，你是否想過這樣的問題：如果你能決定自己最後一頓飯，你會想吃什麼？我嘛……給我來三十顆餃子、一碗牛肉麵，可能再來些滷菜，重點是：我要我家的食譜，除此之外我啥也不想！這就是我完美的最後一餐！